短篇|夏日回忆

作者: 颜默 | 来源:发表于2023-04-01 23:34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当我躺下时我会睡觉,当我睡觉时我会做梦,当我做梦时我常常会看到过去,而过去最令我沉湎的仍旧是那个阳光灿烂的夏日。

  日头正盛,是夏天最热的时刻,浓烈的阳光毫不费力地穿透层层绿叶,铺洒在一片片绿地上。假使你不小心被那光碰一下,汗珠能立马下来。

  倘若放到现在,这样的天气里,家里人拿着棍子敲打,应当都没法把我驱赶出家门,而只愿意躺在空调呼啦呼啦作响的房间里,捧着手机来一场游戏。

  但在过去,我竟是个闲不住的小孩,难得的周末时光,绝对不乐意待在家里,寻了几个平日里常来常往的小伙伴,到处开垦可供玩乐的新地域。

  当时新加入了个外号叫“三金”的男孩——他这外号来得倒简单,就因为名里单字一个“鑫”,小孩子大多不认识这个字,总念不明白,但是“金”字大家可都认识,谁不爱“金子”呢?金子越多越好——与其盯着一个老念错的“鑫”,不如直接叫“三金”,还显得招财又吉利。

  三金说先顺着铺就没多久的水泥路一直往下走。于是几个小孩就跟着走,浩浩荡荡愣是走出一个小帮派的气势。

  水泥路没走到尽头,在两栋一大一小、外墙还都只糊了层水泥的房子中间停下。领路的三金用手指着两旁杂草丛生的小道,说:“沿那条小路一直往上走就到了!”

  大夏天的,才走了段大道,大家都已经汗流浃背,然而无人生出不耐烦的心思,反而都兴致盎然,仿佛三金所说的“一个神秘的地方”,有着神秘的魔力,完全把爱追逐神秘的我们给吸引了去。

  于是大家伙儿继续前进,沿小道一直走,一人紧跟着一人——狭窄的小道容不下两人齐肩而行。

  往前走了几十上百步,我已经感到疲惫,只是不愿意做第一个开口喊累的人,便一直憋着,一句话没说,一个牢骚没放。其他人竟也跟我一样。我怀疑大家心思都凑一块去了,谁也不肯当第一个“认输”的人。

  就这样,在三金所谓的“一直往上走就到了”的话的鼓励下,我们弯弯绕绕走了将近半个小时,又热又累,上气不接下气,才终于看到他口中的“神秘之地”。

  一片绿地——

  一片生机勃勃的绿地。

  那是当时见识少的我们在童话中才见过的场景。

  周围环绕了一圈又一圈高大的树,树上叶子生得旺盛,焕发生机与活力。中间一大块全是平地,那些绿草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同一时间从土里冒出头来,又齐齐长大,并且期间谁也没背叛约定,于是都长得几乎一般高——大致到我们的脚踝的位置。

  只略略看了几眼,大家就都躺了下去。

  大树更高大了,脚边的草也都长到了后背上,天空从头顶倾泻下来,盖住整个前身。避开了热烈的日光,由着穿梭于树木草丛之间的徐徐微风轻拂我们的心尖。

  闭上眼,感受来自大自然的温度。

  我不禁感慨:“这地方也太棒了吧!”同时不忘夸一下大功臣三金。

  其他小孩跟着纷纷感叹——无论是这个对我们已不算神秘但确实美好的地方,还是领着我们一路而来的三金,谁都没少句夸赞。

  三金小尾巴翘得老高:“也不看看我是谁!”

  寸头涵子好奇地问他:“啊?你是谁?”

  三金一时默住,因他自得时说出的也不过是句瞎话,哪能想到还有人会傻乎乎真去刨根问底?想了半天,他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扭转了话题:“哎呀,别光躺着,爬起来玩玩。”

  玩什么?

  我觉得“躺”这个姿势,“闭眼”这个动作,放在“亲近大自然”里头最为贴切。

  当然这是二十多岁的我的看法。十岁出头的我听了三金的话,一骨碌从绿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沾染的草根,你呼我我呼你把其他人都唤醒,扭头问三金:“所以我们玩什么?”

  三金指着一个不知道是人为还是自然形成的一个土坑,说:“可以把它当滑滑梯玩。”

  大家兴致轻易就上来了,一个个跟下饺子似的,贴着大坑倾斜的一头往下滑,“噗通”掉进坑底,伴随着飞扬的尘土,嘻嘻哈哈又从另一头手脚并用地爬出坑……如此循环往复,好似有用不完的精力。

  欢声笑语把树上的鸟和蝉吓得屏住了呼吸,一时间,周围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中间这块绿地上方,充斥着小孩子们放肆的吵闹声。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谁先停了下来。

  小孩子的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个土坑顶多只能消耗掉我们一个钟头的时间,再多就不行了,毕竟我们没法就一个坑玩出多少种花样,也忘了带上有土的地方必备的弹珠来玩儿。

  我说:“下次咱们再来,可一定要带上弹珠,随便找个地方挖个小坑,就能玩上一下午。”

  小伙伴们激情四射地应了我的建议。

  只是在那之后再也没有下次。谁也说不清楚,像是一夜之间突然把这块绿地从记忆里头给清除了,且是大家一块儿齐齐清除掉的,后来在一块儿玩时,彼此心照不宣再也没提过它,也就再也没去过。

  因着好奇心,我走到前方的大树底下,朝外头张望。

  前面的树比之周边稀疏了许多,视野无所遮挡,明亮空旷绵延向小桥。

  涵子的孪生妹妹小芳跟在我身后,长长地“哇——”了声,说:“我们在这里,居然能看到小桥诶!”

  那座小桥算是我们的“老友”,平常上学下学,它都是必经之路,穿过它,去往学校或者回家的路才算是走了一半。

  小桥低矮,旁边没有围栏,宽度仅容一辆小车通行。夏日里,桥下清澈的流水干涸了许多,能看见水下的石头,被太阳晒得直冒热气。一旦遇到暴雨天,流水一下子变得汹涌且浑浊,放眼过去尽是触目的黄,狂躁地拍打着桥洞,让人生畏。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勇敢地穿过小桥去上学。

  当时真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

  如今大桥建成,无论多大的暴雨、多汹涌的流水都没法触及大桥一二,看着小桥,分明水位线那么低,内心却莫名惶惶然,生怕过桥的时候被猝然翻涌而上的洪水卷走,落入大概七八米开外就有的一个大漩涡当中。我甚至提前感受到被洪水和泥沙封住口鼻而无法呼吸的窒息感。

  我的手臂环过小芳的脖颈:“是啊,真是奇妙得很!”

  这种奇妙和新奇随着渐渐黯淡的阳光而消逝,都有着严格的“门禁”的小孩子们,就算没带手表,也知道是时候需得打道回府了,要是晚了,错过晚饭时间,可容易挨揍。

  浩浩荡荡而至,又浩浩荡荡而归。

  来的时候身上全是汗水咸腥味,回去时汗已经差不多干透,但是咸腥味儿依旧在,这或许是证明我们今天的的确确进行了一番长途跋涉的唯一证据吧。

  三金的家距离我们较远,他大多和他家附近的小孩子们一同玩耍,我们能有机会遇上他,纯纯因为他和常玩的小伙伴们闹了点矛盾,赌气一天没一起玩。第二天他们就和好了,把我们给忘了,当然,我们也没记住他太多。

  对那片绿地的印象也就一天,第二日几乎忘得一干二净,村里头确实能玩的地方不少。此外,没了三金,我们其他人即使来回走过两遍,也实在没记住前往绿地的路。

  很有意思的是,绿地在我的记忆里,从过去到现在,没有模糊、反而逐渐清晰。岁月是支画笔,一年一月一日地把它的模样一点点刻画在我的脑海里。

  儿时的小伙伴们如今也都长大,各自奔了东西,逐渐拥有各自的朋友圈子,彼此之间的最大联系似乎就剩下——我们同来自一个村里。

  一个还在学校勤勤恳恳读书考证,一个已经生了孩子当上了妈妈,一个刚毕业一年还在恍惚不知未来何去何从,一个与男友一同在外地奋斗打拼……三金的现状我无从知晓,不过我现在对于正确念出他的名字毫无压力。

  这些年匆匆就过去了,比小桥底下凶猛滚向远方的洪水还迅疾。我的记忆力愈发差劲,能记住的事情实在不多,很多也不知称不称得上美好的东西就这样被洪水裹挟而去,就像那块被葱郁的高大树木环抱其间的绿地,突然间在某一天被铲成了平平无奇的黄土地,鸟和蝉同它一块死去。

  而我在此时从梦里挣扎着惊醒,多想有机会再去一次那个“神秘之地”,用我的双手再次触摸烈日下干裂的树皮,听听风轻拍树叶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响音,再次躺在绿地上,让青翠娇嫩的小草在我背后抓痒痒,然后在我依依不舍起身时,不忘记沾染些许到我的衣服上。

  这次我不会将它们从我的身上撕扯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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