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告：4月19日深圳华侨城“后海大鲨鱼”歌友会，快散场最后一首歌，那个扎着马尾辫，穿着白色背心的女生你好，我是你旁边那个跳得很疯，全身是汗，胸前背个棕色包的男生，请你看到信息私聊我，我想跟你谈恋爱！
【一】
以上这段文字，李嵬发在“后海大鲨鱼”深圳歌友会粉丝微信群。
半个小时后，一个梳着丸子头的女生头像申请加了他的微信。
“你好！”李嵬通过对方的好友验证。
“你好！群主。我认识那个女生。”
“你是她的朋友？”
“嗯，你找她谈恋爱？”
“是的。你真是她的朋友？”
“骗你不成？我和她一起去了现场。”
“那能帮我转告她吗？”
“没问题，但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哈哈，有点小失望呢。”他顿了顿，继续码字，“她在群里吗？或者把她的微信号发给我？”
“她不在群里。八卦一下，你喜欢她什么？”
“算是一见钟情吧。她长得很像我的朋友。”
“呵呵，朋友，该不会又是前女友吧？这理由都烂大街了。”
李嵬一脸尴尬，他的前女友三三，跟那个马尾辫女生的侧颜真的很像。
【二】
“Hi！跟那女生提起我了吗？”又是凌晨，李嵬足足等了一天，丸子头仍没有动静。
“没有。你还记着呢。”
“嘿嘿，难得一遇啊。怎么办，要不你陪我聊聊？
“你也想找我谈恋爱？”
“没什么，就是打发打发时间。”
“好吧，想聊些啥？”
“太好了。你那天也在现场哦，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正常啊。我是大众脸。”
“没见过大众脸长啥样，发个照片让我长长见识咯。你关了朋友圈，每次只能靠背景图那只半黑半白的蝴蝶，勾起我我对你的想象。”
“什么半黑半白！那是雌雄蝶，很罕见的。发照片？是不是太快了？”
“你不放心，那我先发。”
李嵬不等对方回复，发了一张玩吉他的照片，镜头里的人蓄着小胡子，白衫黑裤，两眼望向手中的吉他，俨然一个文艺男青年；背景墙上，挂着一张蝴蝶的海报。
“看不出你还真有两把刷子。咦，你家海报上的蝴蝶，跟我朋友圈的背景一模一样呢。”
“呵呵，你不说我还没注意，两只蝴蝶还蛮像的。那是我前女友买的。至于吉他嘛，学了几年，我这歌友会会长，不能没点技艺傍身。”
“对了，为什么喜欢后海大鲨鱼？”
“还不是受我前女友的影响。她是铁粉，想当年可狂热了。”他突然想起什么，“你的相片呢？我等得好着急。”
“瞧你急的。马上发！”紧接着，一张无头照片发了过来，只见胸部平平，可李嵬偏偏喜欢这样的身材。
“竟敢发无脸照，踢你出群啦。”
“不习惯发照片，有时间就见见。”
“连脸都没见着，要是遇上坏人就麻烦了。”
“那我现拍一张。”
“这还差不多。”话音一落，一张清秀的女生照发了过来，闪了一下又被撤回。
“看不清啊，十秒都不到。”
“都说鱼的记忆是七秒，我控制在十秒，算是不错了。”
【三】
“鱼……记忆……七秒……”李嵬又回忆起当年与三三同居的时光，他每天晚上去蛋糕坊接女友下班；一到深夜，她就一手搂着他，一手搂着收音机听广播。
“对了，你说的是不是一档深夜广播节目的片花呀？什么鱼啊，水呀，我前女友可喜欢听了。”
“你还没忘记她呢？”
“嘿嘿，吃醋了？怎么称呼你？”
“宋伊，叫我小丸子吧。你呢？”
“李嵬（wei，第二声调）。”
“好细心，还注音呢。过几天是我生日，到时一起庆祝咋样？”
“好啊，求之不得。”
“有些事情，我要先说。怕到时让你失望。”
“嗯嗯。”
“我是个聋哑人，先天性的。”
“啊！不会吧，跟你聊天没障碍呢。”
“我妈怀我的时候，误食了一些药物。不过，像现在这样，用文字聊天没压力。”
“那我要报名学习手语了。”
“哈哈，以后我教你。你和前女友，怎么分手的？”
“那段时间，我忙歌友会的事，就冷落了她。后来她对我也变淡了。两年前的年底，她主动提出分手。”
“你没问具体的原因吗？后来有没有去找她？”
“原因没有追问呢。我也没打算去找她了。”
“她真傻……”李嵬看到，这三个字闪了又撤。
【四】
又一天凌晨，李嵬躺在床上，回味着今天与宋伊在甜品店庆祝生日的场景，一条未读信息跃入他的眼底。
“真不好意思，今天让你等了那么久。”是宋伊的信息。
“哈哈，你要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李嵬发了个坏笑的表情，“嘿嘿，马尾辫女孩，前几天还忽悠我，说你是她朋友，这次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唔，怎么赔偿？”
“嘿嘿，肉偿！”
“来啊，肉偿。怕你不成！”
“哈哈，你还没告诉我，许了什么愿？”
“保密！”
“快说，是不是跟我有关？”
“我偏不说。”
“这么见外啊？我今天都吃了你剩下那半块蛋糕了。那里面可是有某人的口水。”李嵬又发了个邪恶的表情。
“别人都吃不到呢。哼，坏人！”
“好好，不问了。其实我蛮喜欢你，不知你对我的感觉如何？”
“我觉得你不是坏人，所以那天晚上才找你。对了，今天在甜品店，好像有个男人一直盯着我们看。”
“因为你光彩照人呗，想追你的人比甜品店排队的人还多吧。弱弱问句，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吗？”
“哎，我暂时回答不了。等再深入了解后再回答你吧。我是个残疾人，挺自卑的。”
“如果我不觉得这是个问题呢？”
“我不相信一见钟情。总之，谢谢你喜欢我。”
“好吧，不逼你。下个礼拜六晚上，深圳大学有校园音乐会，到时一起去？”
“最近刚找到工作，忙得团团转。先暂定吧，到时我跟老板请个假。”
【五】
璀璨的星空下，七月的校园，却到处弥漫着伤心的味道，爱情或友情、感性或理性，回忆或者故事，都必须做最后的了断。当音乐会最后响起后海大鲨鱼歌曲的前奏，李嵬和宋伊两人，不自觉地揉进人群中，扭动、跳跃、旋转。
“满天的星光啊/哪里是我的家/今天在一起吧/风吹着去了下一个世纪……”台上主唱女孩瘦瘦的，嗓音却狂野。伴着音乐的热浪，李嵬挽起宋伊的手，合在手心里的荧光棒闪烁，成为全场最耀眼的星。
“小丸子，今晚开心吗？”人群散去，李嵬坐在草坪上低头码字，扭头望向身旁的宋伊。
“开心，很久没这么疯了。一年前匆匆离校，时间过得真快。”
“今晚要回去吗？”透过屏幕，似乎能感到这几个字在颤抖。
“不用那么早回。你今晚带我参加这么棒的活动，我可以多陪陪你吧。”
“太好了。我们去附近的广场走走，请你吃冰激凌？”
“我又困又累，想找个地方睡觉。”宋伊伸伸懒腰，做了个睡觉的手势。
“睡觉？跟谁？”
“某人。”
“走啊！”
“去哪？”
“我家！”
【六】
洗浴间里，一身酒气的李嵬冲洗着浑身的炽烈，透过房门，似乎能闻到从外弥散而来的女人香。
“亲爱的，把剩下的酒喝了。”看到微信上的留言，李嵬寻遍昏暗的客厅，没见到人影。隐隐约约，从卧室虚掩的门里，渗出淡淡的光。坐在沙发上独酌了大半杯酒，仍没见人走出卧室。
“小丸子，是你吗？”李嵬两手各端着一杯酒，缓缓走向卧室。
卧室里没人吭声。
“小丸子，在里面吗？我可以进来吗？”
还是没人回应。
“叮咚”微信提示音响起，他正准备低下头看手机，猛地，后脑勺遭到重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七】
“你终于醒了。”李嵬听到一个浑厚的男嗓，发现自己被绑在卧室的床头，动弹不得。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儿？”眼前站着一个陌生的男生，可他却有着一张与宋伊一模一样的面孔，“你把宋伊怎样了？她人呢？”
“棕色书包的男生，你好！我就是宋伊，你的小丸子啊。”
“不，我不信！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还记得一年前，那个被你害死的蛋糕坊女孩吗？”
“蛋糕坊？什么蛋糕坊？你不要血口喷人！”
“如果我告诉你，那个女孩的名字叫三三，你应该可以记得吧？”
“三三……她、她现在在哪？”
“她？你终于想起来了。呵，她一年前自杀了！这不都是拜你所赐！”
“你说什么？她自杀了！可是，明明是她主动提出分手。”
“三三是个好女孩。若不是当年发生那件事情，她也不舍得离开你。”陌生的男生的眼圈泛红。
【八】
“你是谁？”李嵬脸色苍白，“你和三三，到底什么关系？”
陌生男生淡淡地讲述，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是电台主播，就叫我宋伊吧。那时，我主持的深夜情感节目，结尾曲就是后海大鲨鱼的歌。
三三是我的热心听众，据说是乐队歌友会的一员。她每晚都会守在收音机旁，不仅在贴吧里留言，还经常发短信跟节目互动。记得有一次，我在节目里介绍马来西亚一种昂贵的“雌雄同体蝶”，她马上来兴趣了，说她想了解这种蝴蝶。
小时候，我的父母离异，是奶奶把我抚养长大。从小，我就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直至那次，我与三三在电波中邂逅，终于找到一个频率相同的人。
后来我发现，她就在电台附近，开了一家蛋糕私人作坊。那里每晚九点半后，有半折优惠的蛋糕出售。于是，我每次录节目前，常常去那里买蛋糕当宵夜。
第一次见面，我们彼此都很惊讶，无论脸型、体型都很相像，所以李大帅哥，你应该想不到，这些天被一个男生迷得神魂颠倒。”
“呸，不要脸！”李嵬胀红了脸。
“记得那个初冬的夜晚，天下着细雨，我去得较晚，看着三三把店门关好。正想离开，却发现她穿着单薄的衣服，傻傻地躲在路边等人。她说男朋友一会过来，让我先走。说着说着，她露出幸福的笑。
那夜，她给节目发来短信：李嵬，你在哪？我等得快下雪了。”
“那天晚上，我忙歌友会的事，忘记接她下班。原来你们瞒着我交往，太恶心了，我呸！”李嵬忍不住插话。
“你给我闭嘴，她到死前，心里面都只有你！你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吗？知道吗？”宋伊的声音很大，歇斯底里般嚎叫。
“不知道！她没说过！”
“那晚她、她等不到你，独自回家，在路上被、被几个流氓玷污了。”宋伊的脸扭曲得变了形，声音哽咽。
“你骗我，我不信！”李嵬直摇头。
【九】
“我刚开始也不愿相信。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企求她不会受到伤害。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前年跨年夜前夕。栏目组赶制一期迎新年特辑，我熬了几个通宵，失眠、心悸，连续几个晚上的头疼欲裂。直播前一个月，奶奶刚离世，我万念俱灰。记得当晚在出租车里，我做了一个车毁人亡的梦，觉得一切解脱了，真好！
下车后，刺骨的风，冻得我直哆嗦。不知不觉，我又走到三三蛋糕坊的门口。我见到那个熟悉的人影，在温暖的灯光下忙碌。甜甜的奶香，让我的心里莫名的难受。
红着眼圈，我叫三三现场做了一个蛋糕，蛋糕上的红色樱桃，让我冰冷的心情更加辛酸。我对三三说，帮我写点字在上面吧，就写祝我快乐。她愣了一下，旋即说好。
三三照做，还问我是否来一杯热咖啡，她那温暖的笑容，让我重新鼓起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心头也涌起飙泪的冲动。
接过蛋糕和热咖啡，我付了钱，夹紧脑袋，头也不回地走去电台。
那天晚上，三三又给节目发来信息，上面写着：我们分手了。”
【十】
“录完节目后，我发现三三在电台楼下等我。那晚，我们聊了很多，她把被凌辱的事，向我和盘托出。
当晚，三三哭着说，你们的节目片花，关于鱼和水的对话，我感触很深。
鱼说，你看不见我在流泪，因为我在水中；水说，我能感受到你的泪，因为你在我心中。
她说，鱼的记忆有七秒，我真想变成一条无忧无虑的鱼啊。你帮帮我，教我如何忘掉那些不好的事！
我再一次有了被需要的感觉，我想，那就是爱吧。我提出报警，她哭着阻止，说不想让你知道。
两天后，我看到蛋糕坊关了。我找到她的老家，听她妈妈说，她自杀了。你口口声声说爱她，可你为她做了些什么？你有保护好她吗？你有主动关心她吗？”
“我不信，你说谎！三三当时告诉我，她要回家结婚。”李嵬挣扎着，咆哮道，“什么鱼和水，她没有死，你这个骗子、骗子！”
“由不得你不信，我这一年来煞费苦心，辞了电台的工作，扮成歌友会的女粉丝，就是为了引你上勾。”宋伊的脸上闪过一丝冷色，“再过一会，你就可以当面找她问清楚了！”
“你、你在酒里下药？”
“哈哈哈，药效没有那么快，否则你也欣赏不了这些故事。你不觉得，这是对你最好的惩罚吗？”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我？”
“一个连女朋友都保护不了的废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宋伊冷冷道。
“三三说过，她不开心时就听付菡的歌，我想再听一遍今晚的歌，然后快乐地死去。”李嵬的音量越来越弱。
“满天的星光啊/哪里是我的家/今天在一起吧/风吹着去了下一个世纪……”
宋伊为他打开手机音乐，冷眼观望着一切，像一尊雕塑般伫立，脑海中闪现那些与三三有关的记忆碎片。
突然，一个黑影从他身后跃起，将他按倒在地。
“啊！你是谁？”宋伊无力地伏在地上，单薄的身体几乎被压成纸片。
“对不起了，宋先生！”李嵬的声音像暗夜里的光，照亮眼前的黑色，“感谢你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你、你、不可能、不可能！”
“其实，在华侨城歌友会，我就发觉你的异常。你还记得甜品店的男人吗？他已经跟踪你很久了。哦，忘了告诉你，我刚才把你的酒对调了，等会送你去医院。”
“不——”一记凄厉的叫声，划破星空，响彻四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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