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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叮咚!
“我来开门,我来开门,是爸爸回来了!”
四岁的樱桃像小燕子一样向单元门跑去。
金帅进了屋,迅速将公文包挂在门旁的衣架上,腾出手迎接跑过来的女儿。
“宝贝,快让爸爸抱抱。”
“哎呀,痒死了,痒死了,妈妈救命,坏爸爸又拿胡子扎我。”
樱桃一边用手使劲推金帅的脸,一边大喊着搬救兵。
杏手中的毛巾没有停下擦头发的动作,冲着金帅喊:“别抱樱桃,才给她洗完澡。咻咻,在这儿都能闻到了一身的汗味,快去冲个澡,别沾臭了樱桃。”
金帅一把将樱桃举过头顶,樱桃两腿乱蹬咯咯直笑。
“没抱没抱,沾不臭樱桃。今天太热了,一动就是一身汗。还是家里凉快。你今天下班挺……”
“早”字没出口,感觉杏有哪地方不对。
“站稳了,樱桃。”
金帅轻轻放下樱桃,特意看了一眼杏。
“坏爸爸,臭爸爸。”
樱桃的兴奋劲儿还没有过去,看到金帅的注意力已不在她那,于是撅起小嘴,气哼哼地向杏走去。
杏站在空调前,湿漉漉的长发半遮半掩,一件柔软顺滑的粉色冰丝吊带睡裙将杏的身体衬托得风情万种性感妖娆。
搁在六、七年前,金帅早已按耐不住血脉喷张了。如今金帅的注意力不在杏充满诱惑的身体上,却留在杏的嘴唇上——杏涂了口红!
杏平时很少涂口红,嫌不自在,除非有应酬时才涂。烈焰蓝金,颜色让金帅着实吃了一惊。
杏轻飘飘走过来,转身摆了个pose,问:“怎么样,性感吗?”
金帅直勾勾地盯着杏, 张着嘴不说话。
杏推搡了一把金帅,娇嗔地说:“瞧你那傻样!结婚七年了,你这是第一次给我买生日礼物。这款口红我查了,好几百呢,没想到榆木疙瘩也有开窍的时候。谢谢你,老公。”
杏小鸟依人般将脑袋紧贴在他的胸口。金帅一愣神,顺势一把搂住杏,在她额头上狠狠啄了一口。
“总说我不浪漫,想着给你来个惊喜,没料到却被你发现了,下手可真快!宝贝,生日快乐。”
那一刻,仿佛多年前恋爱的感觉又回来了,一旁的樱桃却不乐意了。
“分开,你们快分开,坏爸爸臭爸爸,和妈妈保持一米远的距离,老忘老忘。”
2
樱桃一边大声嚷嚷,一边拼命往金帅怀里钻。
二人一愣,慌忙松开了对方,相互对视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樱桃不依不挠,站在中间打开双臂呈“一”字状,用力将二人往两边推,直到她的小手两头都触摸不到二人身体为止。然后闭着眼跺着脚气哼哼地大嚷:
“你们记住了,必须保持一米远的距离,哼!我才是家里的小宝贝。”
一米远的距离,樱桃不知是从动画片里看到的,还是小朋友们玩游戏时定的规矩,总之忽地从某天起,只要有她在的地方,金帅与杏必须遵守间隔“一米远的距离”这条规矩。否则,她将以不吃饭来要挟。
樱桃不知道一米的距离有多远,只知道以她为中心才可以。在家里,她才是唯一的宝贝,她的主权不容任何人侵犯,包括妈妈。
杏点着樱桃的小脑门说:“好好好,妈妈不是宝贝,樱桃才是爸爸的小宝贝,更是妈妈的小宝贝。”
听到妈妈这样说,樱桃才开心地笑起来。杏站直了身子,含情脉脉地凝视着金帅,一字一句地说:“明天,我要去爬D山,听清楚,不坐缆车,走着上去,走着下来,好好的玩一天。”
杏喜欢运动,爬山是她的兴趣爱好之一。D山出城就到,开车用不到一小时。金帅喜欢静,以前逼不得已才陪着杏一起去爬山,到了D山也是坐缆车上下山应付差事。
金帅稍一犹豫,随即便应承下来:“好,杏,你的生日你做主,只要你喜欢,明天我豁出去了,全程陪伴,陪着你一起爬山。”
樱桃一听,开心的笑容瞬间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两串飞流直下的泪珠。
“呜呜呜,我也去。坏爸爸,带妈妈不带我。”
樱桃措不及防的神转折惹得金帅禁不住又一阵大笑。
他一把抄起樱桃,抛起接住,又在空中旋转了一圈:“哈哈哈,咱家樱桃会演川剧《变脸》了。爸爸怎么能忘了樱桃呢,肯定要带着我们的宝贝樱桃一起去爬山陪着妈妈过生日的呀!哎呀呀,看看鼻涕虫都出来了,快到嘴里了,脏死了脏死了。樱桃乖,快擤擤鼻涕,听话,咱不哭了哈。”
看着他们爷儿俩逗趣杏不但没有笑,反而自顾自地唉声叹气起来。
“唉,生日越过越害怕,一转眼二十八了,都快变成黄脸婆了。女人真是不经老啊!比不上你们男人,瞧刚刚你那小心脏跳的,像毛愣小子一样。唉,老了老了,以后不过生日了,太吓人了。赶紧洗澡吃饭吧。”
“才多大点啊就老了,俗话说,男人四十豆腐渣,女人四十还一枝花呢。你才二十八岁,按说还是个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呢。”
金帅接过话茬一脸的暧昧:“一会儿我洗下澡,让你瞧瞧我还是不是当年的毛愣小子。”
当晚,他们愉快地睡下。当然是等躺在他们中间的小樱桃睡熟了然后抱去她的公主床之后。
3
我去,还好反应快!
看着怀里的杏带着微笑满意地睡去,金帅的心才彻底放下来。他轻轻抽出被杏的脑袋压得酸溜溜的胳膊,拿着手机,蹑手蹑脚去了卫生间。
浴室柜最下层的角落里,金帅摸出了一盒偷藏起来的香烟。自从有了樱桃以后,杏最反感的就是金帅在家抽烟。
金帅没有烟瘾,心情不爽时偶尔抽上一支。还好杏没有发现,火机也在。
口红是金帅昨天为栗子买的,当做明天见面的礼物,印象中放进了公文包的夹层里。刚刚停车时才发现口红没了,车内车外翻了个遍也没找到 。
是丢公司了,还是掉公厕了(下班路上金帅忽然内急,中间去了趟卫生间)这些都不重要,丢了可以再买,他担心的是怕掉家里被杏发现,那麻烦就大了去了。进门正忐忑不安时发现杏用上了那款口红,金帅当时就傻眼了。
万幸的是,杏以为是给她买的生日礼物,如果知道是送给他初恋情人的见面礼,那迎接他的肯定不是一夜的风情万种,将是漫天的鸡飞狗跳,甚至天翻地覆。
金帅上个月以部门主管的身份去N市出差,没想到这次公务出奇的顺,三天的任务当天就利利亮亮地办妥了。那天晚上,合作方带着好酒并委派专人热情款待了他。
金帅非常开心,好久没像今天这样放松了,他决定在N市住下,好好玩两天再走。机遇是自己挣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不玩白不玩。
家、公司,公司、家,每天两点一线。公司任务压头,家里琐事缠身,日子过得如同嚼蜡。金帅只有面对小樱桃时才感觉生活还有那么点甜意,他还有坚持下去的那点动力。
直到那天遇见了栗子。
4
N市是一座山水交融的小城,江水穿城而过,两岸景色秀丽。金帅早有耳闻,只是没有机会去哪儿玩。
漫步山城老道,看江水浩荡;泛着米黄灯光的吊脚楼,总给人们带来一丝暖意;这儿无论哪里都是风景。
栗子就是在这儿出现的。
起初只是看到她的背影,孤苦又伶仃。这背影太熟悉不过了,梦里时常出现。
感谢合作方的好酒起了决定性的作用,金帅大声喊出了她的名字。他没有判断错,那张转过来的因惊奇而欣喜的面孔就是栗子无疑。
没想到分手多年的栗子竟在他乡遇见,激动的心情果真是汹涌澎湃。金帅认为,这次美丽的邂逅是上天的故意为之,就像白素贞断桥邂逅许仙一样,是因他们前缘未了。
那天金帅大致了解了栗子与他分手后的情况:栗子离开他不到半年,栗子就嫁给了宝马男黄冠,一年后有了女儿草莓。
理应甜甜蜜蜜的一家人,没想到黄冠却从中变了味,和一个叫山竹的摩妹子藕断丝连。
栗子觉察到了不妙,于是快刀斩乱麻,把丝丝缕缕消灭于萌芽状态之后才松口气。
她觉得黄冠有了这次教训以后的日子一定会风平浪静,未曾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黄冠又与一个叫莲雾的陪酒女打得火热。
栗子忍无可忍,横下心与黄冠一刀两断,带着小草莓来N市准备开启新的人生模式。
总而言之,栗子与他分手后过得并不幸福,她解释说当年离开他是情非得已。看着栗子泪眼朦胧的样子,金帅的心里也是非常难受。
5
痛苦的滋味他又何尝没有尝过?当初莫名的分手金帅几乎颓废了整整一年,那些怨与恨随着时间的流逝、伴随着栗子的泪水早已化为乌有。
那天他们聊了很久,并互添加了微信好友。金帅说以后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让栗子尽管开口,如果能办到的事他决不推辞。
金帅像穿越时空一样与栗子重温了三天的初恋时光,回程时栗子去站台送了他。
看着依依不舍渐渐变成豆点的栗子,金帅禁不住地长吁短叹,真是尘世戏情造物弄人啊!
思念的种子从那天起在金帅的心底再次萌动,并快速的生根发芽茁壮成长起来。他们虽然可以用语音、视频的方式聊天,但再次相见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金帅决定与杏撒个谎,利用周六出差的理由去N市再与栗子相见。他知道有关业务的往来杏从不过问。
去N市之前金帅特意为栗子精心挑选了一款口红,打包票栗子一定会喜欢。栗子的头像上就是用的这款颜色,买时偷偷做了对比,分毫不差。
他忘了杏的生日恰巧就是周六。幸亏自己临场发挥的好,不仅没有让杏发现破绽,还让她这么开心。
看到杏睡梦中那开心的样子,金帅的脸火辣辣的烫。一只几百元的口红竟然让她开心成这样,杏一直都没有变,还是七年前那个温柔又容易满足的小女孩!
在他颓废的那段时间里,是杏不离不弃的陪伴才温暖了他那颗冰冻的心。他才开始振作起来,才有了今天的成就,才有了可爱的小樱桃。
“你们记住了,必须保持一米远的距离,哼!”
一想起小樱桃的神情金帅就忍俊不禁。天真无邪的杏让他心生愧疚,但泪眼朦胧的栗子在站台上依依不舍的样子又着实让他心痛。
杏,栗子,小樱桃,三个人的形象在金帅脑海里如走马灯一样轮番出现,直到藏起来的那盒香烟变成了一只空盒,金帅才重新躺回到床上。
6
杏在黑夜里睁开眼睛,想到那支口红,睡意全无。刚才的表演太累了,还好,他信了。
烈焰蓝金,颜色太野性,不是她喜欢的类型。都说女人的第六感最准确,这话的确不假,准确到金帅自N市出差回来的那一天。
从金帅看她的眼神,从他的衣着打扮,从言语的交流,从忘了删除干净的聊天记录,等等迹象表明,金帅已偏离了正常生活的轨道。金帅变了,不再是以前深爱着她把她宠上天的金帅了;他的心飘了,离小樱桃规定的一米远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杏没有点破,她在等金帅回心转意。不是有句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嘛,她相信,漂浮的心终归会靠岸。
然而,随着聊天热度逐渐升温杏感觉金帅那颗漂浮的心离岸越漂越远。她曾不止一次的旁侧敲击过,但那颗漂浮的心别说靠岸,甚至连驻足回头看一眼的意愿都没有。杏越来越失望,她的耐心随着口红与火车票的同时出现已消磨殆尽。
今天是留给金帅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他明天执意外出去N市,不管以任何借口任何理由,以后再想与她相见,他们之间将不再是一米远的距离。
包括樱桃!
金帅是过错方,杏享有优先抚养权。
看着轻声打着鼾的金帅,杏拿起他的手机去了卫生间。虽然开着窗,但刺鼻的烟草味让杏的胃还是止不住的翻江倒海。
杏屏住呼吸,再一次打开金帅的手机寻找蛛丝马迹。她意外的发现,那些让她怒目切齿的聊天记录以及那个在通讯录里躺着的让她恨之入骨涂着烈焰蓝金口红的女人头像全都一起消失不见了。
不仅仅如此,杏还发现那堆烟头里有一角尚未燃尽的硬纸片,杏拿起纸片不禁潸然泪下。
呈焦糖色的纸片上依稀能辨认出几个字——二等舱,N市南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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