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天边飞来一只羊

作者: 离离书屋 | 来源:发表于2023-06-24 17:09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1

    自从父母走了之后,乔菲和乔娜两姐妹的生活就过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乔菲说:“如果我们是艾莎和安娜就好了,我当艾莎,你做安娜。”艾莎和安娜当然没做成,乔菲却养了一只山羊,给它起名艾莎。艾莎并不是一头温顺的羊,它头顶长着一对又短又圆润的小角,纯黑的皮毛散发光泽,它用冷漠的眼睛直视,对你的暴躁无动于衷。为了节省粮食,每当草木繁盛,乔菲都带它在小区里找嫩绿的鲜草吃,艾莎简直就跟一头固执的导盲犬一样,乔菲坐着的轮椅经常被它拽得东倒西歪。

    乔娜无数次地想要逃离这种生活,即使和父母在一起时也是这样,本来她以为上班就可以搬出去,但她还没来得及搬走,父母就先一步离开她们。自此以后,每逢初夏的某个周末,乔娜都会千里迢迢坐车去省城听一场戏。其实乔娜在卫生所上班挺忙的,也许是受母亲爱听戏的影响,特别是在她过世后,她总愿意让自己沉醉在戏曲的腔调和身段里,即使只是短暂的逃避。

    她试很多条裙子,看看背哪个包,虽然只是她自己去,她都要精心打扮,就像赶赴一场蓄谋已久的约会。购票准备去看戏,买一赠一,乔娜问乔菲去不去,乔菲在网上下象棋,正忙着厮杀,头也没抬:“这种临时叫人顶替的事,你还是不要找我,像我这种情况,你觉得合适去听戏吗?”她拍了拍轮椅轮胎,似乎她的腿就长在这轮胎上,她眼睛里透出的冷漠跟艾莎越来越像,乔娜想:“你真把自己变成《冰雪奇缘》里艾莎那样吧。”

    乔菲阴阳怪调,每次说话都要跟她杠上一番,鸡蛋里挑刺,好像她的腿疾是由乔娜导致的。不过或许也是吧,她们是双胞胎,在母亲子宫里就连在一起,如果不是乔菲把疾病扛走,也许那个患病的就应该是乔娜。这种思绪剪不断理还乱,就像父子关系一样,打断腿还连着筋呢,即使乔娜没落下腿疾,但乔菲心里的疾病她也能感同身受。

    她知道乔菲不会去,可是她总得问一声吧,不然如果她知道乔娜宁可浪费一张票,也不肯问问她是否愿意去,那她肯定得找个机会发泄出来那股怨气。在她俩的战争中,乔娜总是扛起旗帜的那个人,她心情好的时候会把胜利的号角吹响在自己这边,她心情低落时就会把号角吹向乔菲,她已无心应战,那还不如偃旗息鼓,把胜利留给乔菲,省得她再找茬。

    2

    乔娜差点没赶上火车,车厢里人声鼎沸,她补了个卧铺。穿过拥挤的人群,经过寥寥数人的餐车,再找到卧铺车厢,她一时无法适应眼前突然变得如此空旷。她站在门口,一直望到尽头,都没发现一个乘客,只有一个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站在车窗边,看着窗外徐徐开启的沿途风景。她只好打扰问一声:“你好,请问我买的票可以坐这儿吗?”他回头接过车票看看,指了指身旁的卧铺,说:“坐吧。”

    乔娜坐在卧铺上,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拿出一本《寻羊冒险记》,虽然只有两个多小时的路程,毕竟无聊。他走过来坐她对面,乔娜这才发现有个行李箱放在桌下,原来他也是乘客。他问她看什么书?她打量他,他的制服和列车工作人员的并不同,是部队里的服装,她刚刚慌神才判断出错。他问她去省城做什么?乔娜很不好意思在别人面前透露自己的嗜好,但一时又不知道该撒什么谎,于是就实说去听戏。

    果真,男人嘴角浮现一丝笑容,他直视的眼神和语气令她无法回避。“看什么戏?”“省剧院下午有一场邵天帅演唱的《西厢记》,我等了许久。”“嗯,是个好戏,愿普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啊!你去省城就为看一场戏吗?”“有点奇怪吧,你上哪儿去?”“我也去省城,我在那儿服役。”“你服役几年了?”“三年。”他说他叫穆沙。

    虽然第一次见面,但他不是那种油滑的人,他与她丝丝密密的交谈令她有种归属感,似乎他们本来就是隔得不远的朋友。他打开行李箱,拿出一些豆腐干给她吃,说是他自己做的,她撕开塑料壳,小心翼翼地咬着。乔娜并没吃出什么味,心里还保留着谨慎,她诧异的眼神望着他,想象不出一个男人做小吃类的美食是怎样一副场景?她从来都没在家庭中看到过。

    或许就是这样的吸引,她对他有好感,他对她有幻想,他们不停地聊着直到下火车,也没有其他旅客上来打断他们。临别时,他问她下次什么时候再过来?她说要等明年,他说明年这时他正好也在休假,他把电话号码留给她。乔娜完全可以拿出票邀请他一起去听戏,但她没有,就像这一年过去,她都没拨打过这个电话。

    看完戏之后回到家,她在地图上寻找穆沙的家乡,以前她从不翻地图,也没有地理位置的概念。她仔细搜索,找到那个叫新龙的地方,就在她和乔菲家的西南方向,地图上看着并不远,只有几厘米的距离。乔娜心想:实际也并不算远吧。

    “就你这失魂落魄的样子,都够瓜熟蒂落了。” 乔菲不无讽刺地说,她把艾莎唤过来,“该不会是发情期到了吧?”

    乔娜以为说的是她,立马怼回去:“你才发情呢!”

    “你说要不要给它找只公羊呢?”艾莎咩地叫一声,似乎听懂了乔菲的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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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第二年立夏刚过,忽冷忽热的,夜里下过雨,早上却还是闷热,乔娜换衣服,背上和鼻头的汗就如同蒸汽一样冒出来。走的时候乔菲提醒她:“你还是带一件披肩吧,室内吹空调冷。”乔娜给穆沙发信息,他没回,无论如何,既然买了票,戏还是要去看的。

    邵天帅扮演的杜丽娘在舞台中央唱“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她的一笑一颦,眼神里的婉转,不修文饰的人形容一双灵动的眼睛就说眼睛会说话,昆曲里旦角的眼睛就不光能说话,简直能表达千万种情丝。那眼睛随着唱腔绕啊绕啊绕,绕得乔娜也进入那花园中,“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乔娜不禁摸摸自己头发,并没散下来。“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简直要把听众的魂儿带进去,再接着杜丽娘梦见翩翩公子,着实让人情愿沉醉在春梦中,而且乔娜还把这梦带入现实。

    一曲结束,乔娜没有等到穆沙。她并不急着出剧院,她走进洗手间,一股沉香扑面而来,仿佛剧中的角色在现实延伸。她对着镜子理了理妆容,刚刚看得太入神,淌了点汗,她的妆有些花,她在不匀的地方扑了扑粉。细细瞧瞧,她发现她的手指不自觉地翘成兰花指,她对着镜中人笑了笑,把兰花指贴在下巴,仿佛有点剧中人的感觉。

    从戏院出来径直朝西走就是河边,水波粼粼的河面漂浮几只野鸭,它们离岸边远远的,忽而钻进水里,等再露出头时已相去甚远。乔娜坐在长凳上,柳条垂落在她眼前,正好挡住下午的阳光。她站起身想要扶着栏杆,靠近一点看水鸭,顺手去拿放在身边的小包,这次她特意拎了一个和这条裙子相配的小包包,但她的手没摸到,她转身四处找也没找到。她回想自己最近打开小包是什么时候?似乎还是在剧院卫生间里补妆那时候,补完妆她背上包,披肩有些滑落,她又把包放下,去整理披肩,肯定是在整理完之后就忘拿包。

    剧院并不远,她快步走回去,看戏的人都散了,她找遍卫生间也没找到。她问打扫卫生的清洁工有没有看到一个白色小包包,工人说没看到,叫她去问问售票处,有没有人捡到包放在他们那边?她跑去问还是没结果,管理人员给她把灯打开,她在剧场里再寻了个遍,还是没找到。

    怎么办?车票、身份证、手机、钱都在里面,她穿的裙子,身上连一张擦眼泪的纸都没有,这人生地不熟的,简直要命。但是乔娜并没有那么焦急,既然已经这样,又能怎么办?或许是因为自己不急着回家,才导致包包丢失,这样的话,她就只能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穿梭,然而,这只是暂时的,她最终仍会回到她的生活,按部就班。

    4

    或许这就是天意,她在省城谁也不认识,她不得不找穆沙。当她打通穆沙电话时,响了好久,无人接听的提示音就要回应,穆沙的声音才从那端响起,还是那个深沉具有磁力般的声音问是哪位,乔娜说是我,穆沙调侃道:“你”是谁啊?乔娜的心跌落下来,她正要说不好意思,我打错电话。她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向别人乞怜,可是穆沙的笑声从那头传来:“是我的错啦,我收到你信息,但是队里请假很严格,手续刚下来我就出来了。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打你电话却一直关机,我还以为你生气呢。”

    听他这么一解释,乔娜的态度软下来,告诉他事情原委,他叫她在那儿等着,他马上过来。那种在绝望中等待的心情,仿佛雨过晴天,仿佛雪中送炭,身心内外,乔娜都感到暖烘烘的。看着从出租车上下来的穆沙,还是那样朝气蓬发,他嘴角向上卷起的笑容仿佛能蔓延到整张脸,继而蔓延到他全身的活力四射,再投射到他身边的世界。

    他把她拉上出租车,乔娜并没问他去哪儿?只要有他在,她就是踏实的,她愿意跟随他的脚步。他问她饿不饿?她看着他笑,他也笑了。他说我准备了一些菜,不知是不是你喜欢的?不过我还没来得及炒,等你来现炒现吃。

    他们左拐右拐来到一所房子,好像山脚下的一个棋盘,房子错落布置,如果换成乔娜自己再来,她肯定找不出是哪间屋子?他们爬上一道小坡,一棵大树下隐藏的一排旧式房子出现在他们面前。这儿很安静,可能是单位以前盖的老房子,职工不住这儿就把它租出去,房租应该比较便宜。

    屋里米色的瓷砖地板边角有些泛黄,还有一些裂缝的,客厅里有一张餐桌,一台21寸的笨重电视放在一张新染明黄色漆的旧书桌上,电视顶盖落满灰尘,两间卧室和一卫一厨,厨房桌子上摆着许多切好洗好的菜。穆沙说我再切点葱姜蒜就可以炒了,要不你帮我忙啊?看着乔娜双手抱在胸前冷眼旁观的表情,穆沙就知道她不会干活。

    一个一个摆在桌上,三菜一汤,回锅肉,牛肉青椒,花生米炒茼蒿,冬瓜虾仁汤。乔娜特别享受这种家庭的幸福感,她的饿意马上调动起来,还有穆沙那吃啥都能吃出满汉全席或特色小吃的那种啧啧声,乔娜问他是不是属猪的,吃嘛嘛香?他说搞错了,他属鼠,哦,原来小她一岁。

    这一餐,对乔娜来说,好丰盛,是乔娜的饱含深情,是穆沙的满腔热情。饭后他们去散步,穆沙说要给她买衣服,他们在暮色中紧紧挨着前行,时不时地两个胳膊碰到一起,一不小心碰到手被他牵着,他们是别人眼中热恋的情侣。

    橱窗里挂着一条白色底子,蓝色藤条的背心裙,穆沙说你穿一定好看,拉她进去。店里顾客很多,店员们忙,穆沙直接从模特身上取下裙子,把她推进试衣间。乔娜躲在布帘后面,露背露胳膊露腿,她有些不适应,穆沙给她把披肩披上,拉她出来站在镜子面前,果真,他的眼光是不错的。他还给她买一套睡衣,他说即使只有一晚,那也要让你住得舒服。

    第二天,天已大亮,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星光点点,乔娜贪婪地看着穆沙睡觉的样子,等他醒来,他的笑容从嘴角扬起,像个犯错的孩子,一脸抱歉,乔娜忍不住亲了亲他嘴角。昨夜风狂雨骤,沉睡不知归路,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穆沙起来煮面条,即使是面条这样简单的食物,穆沙也能煮出和别人不一样的味道,同样是肉丝青菜,加生抽陈醋,热气腾腾的一大碗面条放在乔娜面前,平时饭量极小的她,竟然全都干掉连汤渣都不剩。穆沙笑嘻嘻地看着她,说等我退伍,一定把你喂得胖胖的。

    乔娜问他什么时候退伍?他说明年六月。房子后面就是大山,他们去爬山,乔娜被一树花吸引,去闻花香。穆沙站在斜坡上方,朝她伸出手,他的身影镶嵌在阳光里,仿佛一副拓印的埃及雕像画,那穿着盔甲的战士,身上背着一把弓箭,弯腰向他心爱的人伸手,射出一支爱心满溢的丘比特之箭,只是乔娜不知道,小心有毒。


    5

    离别的时候,乔娜说明年六月她来接他。然而她错过了第二年的六月,那时的塔塔和她还在月子里,她无法赴约,但如果她很迫切,她完全可以在出月子之后,就带着塔塔来见穆沙。只是当初她想逃离与乔菲的生活,现在她对和穆沙一起的生活恐怕也是逃离的,不然为何那么长时间,她只字不提,从未给穆沙打过电话。

    乔菲给塔塔买很多书,乔娜看到一套《冰雪奇缘》,“小男孩不看这种公主故事的。”“说不定他喜欢克斯托夫和驯鹿呢,还有雪宝,雪宝男孩女孩都喜欢啊。”只要是塔塔的事情,她都充满无比的耐心,虽然她行动不方便,但乔娜不在家时,她总能想到办法把塔塔照顾好。

    她哄他睡觉,给他喂饭换纸尿裤。她要给他天天讲故事,她平时无所事事积攒下来的故事,都可以在塔塔这儿得到展示。这么多年,即使父母在的时候,乔菲的生活里从来就没出现过可期待的影子,塔塔似乎是从天而降的一个活宝贝。那句“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怎么唱的?”恰恰是“眼前分明外来客,心底却似旧时友。”有时候乔娜想:也许正是为满足乔菲的这份期待,她才有了这个孩子,如果不是这个穆沙,也必定有另一个穆沙来承担她需要的这个角色。

    有一段时间,乔菲甚至抗拒服药,自从有了塔塔,乔娜都不用盯着她,她每天吃药比吃饭还准时。乔菲说:“你不在家的时候,我得在塔塔面前做一个正常的妈妈,她发现我神里神经无所谓,我只要能控制自己,不伤害到他就行。”在乔菲眼里,塔塔成了她生命的绝大部分,甚至比乔娜都更重要。

    一个新生命,乔菲觉得如此神奇,简直就如同创世纪般。正是乔娜跟穆沙撒的谎提醒了乔菲,乔菲真的找到一只公羊给艾莎配种,刚好赶上乔娜产假结束,回去上班之后忙的那段时间,塔塔每天都可以喝到艾莎产的新鲜羊奶。塔塔长得白白胖胖,笑起来的样子像极了穆沙,逢人就要抱抱,那样热情的性格。他吃着艾莎的奶长大,或者可以说他是吃着乔菲给他挤出的羊奶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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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都已经换下来多少套裙子,床上摆着一大摊,看着镜子里胖了一大圈的自己,乔娜的心沉下来。她拿出去年穆沙给她买的裙子,花朵形成一条条藤蔓像柳枝一样垂下来,像一副水墨山水画,去年刚买的时候还很宽松,后来她就没再穿过,那件披肩她怎么也没找到。

    “就你这兴头,还跟热恋约会似的。”乔娜使劲吸肚子,把背挺直,才勉强套进去。“我真怕你出去的时候把裙子挣开。”乔菲说着,伸手拿了床上一件外套扔给她。

    等他们见面的时候,已是初秋。乔娜想:必定是披肩的错,此物非彼物。穆沙和乔菲面对面坐着,乔娜对面坐着穆沙的女朋友兰波。穆沙对乔娜说:“你胖了。”他想要笑,但他调动不起情绪,那张爱笑的脸僵硬着,就跟打多了玻尿酸似的。“走在大街上恐怕你都认不出了吧。”现实摆在乔娜面前,每个人的选择都是出自本能和防御。

    桌上唯一兴奋异常的是兰波,她颇有兴致地回忆起她和穆沙的相亲和相爱,她把手放在似乎微微隆起的肚皮上来回抚摸,饱含深情地望着穆沙说:“我们下个月准备举行婚礼,穆沙考虑到再过几个月我就穿不下婚衫了,就这么急赶着。我婆婆说人生就这么一次,应该宴请所有亲朋好友来热闹一番,”她回头转向乔娜,仍然是那样眼波流转,光彩动人,“我知道你和穆沙曾经有过一段感情,穆沙很珍惜那段回忆,我希望你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毕竟,穆沙和我都想要得到你的祝福。”

    “我现在就祝福你们白头偕老!” 乔娜强忍着泪水,她知道穆沙不敢朝她这边看,但她仍然抬起头,挣扎地看着兰波,“祝你们早生贵子,美满幸福。”她说出来的每个字像锋利的刀,一刀一刀扎在穆沙心口。

    乔菲气得想要站起身来,她可按捺不住暴脾气,她拉着乔娜的手,“走,什么狗男女!跟他们有什么好说的,我早说过,你就没必要来,还不是把脸伸过去给别人扇吗?”乔娜一勺一勺吃着面前的甜点,吃得干干净净,就连上面铺的那几颗鲜艳异常的樱桃和蓝莓,本来放在一边,也都被她吃掉,她喝一口咖啡,不小心呛到,咳嗽不止,眼泪都震出来。

    兰波见状把纸巾盒递给她,“我也不是那种好欺负别人的人,但你这个样子是想要穆沙同情你吗?就连我看到都觉得好可怜。不过,过去的就过去了,男人嘛,就是这样,我从一个女人的角度劝你,还是要多爱自己一点。”兰波撩了撩她才做没多久的卷发,那些发丝像狮子毛一样一根根炸开,每一根都在展开进攻,保护自己的领土。

    好像跟母亲有感应般,正在推车里睡觉的塔塔哭起来,乔娜把他抱起来放在乔菲手中,她自己则走进洗手间,但是塔塔一直哭,乔娜胸前的隔乳垫几乎湿透,幸好乔菲推着轮椅,把塔塔抱进来。塔塔的小嘴含住乔娜乳头的那一瞬间,乔娜仿佛全身被一层层光圈包围起来,看着这个小不点一口一口那么认真、那么吃力地吮吸着,他额头冒出来细细密密的汗珠子,可是他一刻也没停下,真是饿急了。

    乔娜光顾着打仗,浑身上下都铆足劲,像一把蓄势待发的弓箭,可是当塔塔把她鼓胀的奶水吸空之后,她突然感到无比地放松,仿佛是热得满头大汗的时候被一阵阵清风吹拂,就连那满腔的恨和怨都给风吹散,没得来头,亦飘落不知何处?她伸个懒腰,舒展一下刚刚紧绷的神经,此时此刻,她想拥有的只有塔塔和乔菲,她由衷地祝福穆沙和兰波。

    他们一起出去,乔娜的脸已经被自来水冲洗得干净清爽,她站起来对穆沙说:“对不起,打扰到你们,我们要回去了,天气太热,我姐的粮食不够我侄女吃的,我们养了一只羊,得回去给他补充羊奶,恐怕羊也在家里等着急了。既然以后都不会再见面,那现在我就给你们送上祝福吧,祝你们白头偕老,”乔娜直视穆沙,加了一句,“是真诚的。”

    乔娜转身离开,她推着塔塔,塔塔在车里乱动,还哼哼叽叽的,乔娜把他抱起来,他一下就趴在她的肩头,温顺得像只小猫咪。乔娜用余光看到兰波诧异的眼神盯着她,或许她在怀疑,但乔娜什么也没说,再次把塔塔放进推车,乔菲转动轮椅,乔娜推着塔塔,她们汇入人潮人海。

    乔娜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现在回想起来,如果她跟乔菲、穆沙、塔塔四个人一起,还有一只山羊,简直无法想象。乔菲不可能同她跟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所以说乔娜或许是利用了穆沙,但是在那个时刻,她该做出什么选择呢?只是出于本能地退却吧。当她越往前走,她发现自己拥有的比失去的多得多,岁月是手掌的两面,顾得了手心就顾不得手背,总归我们是会流失一些,又拥有一些的。

    塔塔渐渐长大,他跑得太快,乔娜根本追不上,她把艾莎的绳子拴在他膀子上。但是有一天,艾莎挣脱绳子,乔菲四处找也没找到,艾莎从此消失,不知所去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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