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创首发，文责自负。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篇第四期，半根烟的颓废•江湖人。
一小瓶豆腐乳十六元，一小瓶腌姜二十八元，腌菜都这么贵，鸡鸭鱼肉更不必说了。
不过还是有人喜欢，比如榆木脑袋，从第一瓶开始后，豆腐乳已连着吃了六瓶，姜七瓶。
豆腐乳的味道跟他小时候吃的有得一拼，姜是省域内最出名的姜。
贵是贵了点，耐吃，经放，下饭。跨季度吃完十三瓶之后，榆木脑袋终于明白了并不是爱吃才买它们。
不仅如此，世事人心也在向他敞开心扉。
这天，榆木脑袋进了小区门又折返出去，他记起屋里粮食酒空了。
紧挨着门左侧就是那间生态菜店。华灯初上，门半开半掩，门里就只有老板娘和她娘在收银台边上拉瓜。
他掐灭手中剩下的半根烟塞进口袋，抬脚进了门，准备说：“不买豆腐也不要姜。”
上次进门，老板娘没等他开口就问：“豆腐吃完了？”她娘跟着问：“怕是要姜吧！”
今天她们又先他一步，她们张开双手，身体向前方倾斜，摆出一贯欢迎的姿态，满面笑容，一个说：“来啦”，另一个道：“你好会保暖啊。”
他松了口气：“是吧，谢谢你表扬，一天都没人表扬我哦。”
她们一齐笑起来：“嘿嘿嘿，是吧”，她们的眼睛正对着他脑袋上毛绒绒的帽子，灰黑色，老头用的那种，又或是戴上它像老头。
榆木脑袋想，这种氛围下应该改用拥抱的礼节，亲手就算了，她们确实是表达出了比拥抱更真诚的欢迎。
她娘：“今天买点什么？”老板娘：“打酒吧”，“我这酒可以吧！你媳妇对你挺好的，也来帮你买过酒，也挺幽默，你一家子都挺开心的，嘿！”
“哈、对。”他发现她们笑的时候张大嘴，让笑声尽情吐出来后，仍然露着牙齿，老板娘的笑声干瘪却不失味道，让人想起香肠，她娘的笑声反而新鲜一些，有股土豆味。
他从她们眼里看到一只带着三分笑、半张着嘴的大猩猩，她们管它问吃问喝，也嘘寒问暖。
“六十八的吗？”她娘问，转身去找瓶子，“三十的”，老板娘回。他夸过三十的粮食酒地道，口感好，性价比高。
“打满”，老板娘说。她娘说：“打满多差不多一两，多两块多钱。”
“多就多点，老客户了不是，挺开心的！”老板娘毫不迟疑。这才是大度幽默，榆木脑袋高兴地扫码付款。
出门的时候，他看了一眼玻璃柜里的豆腐乳和腌姜，它们红着脸。
一小时后，市井万家灯火照彻。榆木脑袋媳妇把饭碗倒满水，举起来隔空示意：“干杯！”
要搁以前，他免不了惊慌一阵，今儿个却面不改色，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都是肉呵。”
他媳妇抿了一口水，指着盘子说：“尝尝鸡块，再尝尝鸭子，楼下生态店送的，我尝过，地道，老板娘和她娘人也地道。”
他分别尝了一块，媳妇爱吃肉，也喜欢指东画西，她说地道就地道吧，且看她接下来说啥。
“吃完饭你去生态店把菜拿一下，订了羊肉、排骨、蹆骨、牛肉、腊肠……顺便把会员卡充点钱，你还有钱吧，听你的，多储备一些，酒也给你买了。”
“听你的”是媳妇的口头禅，以前只要她说这三个字，他的自豪感便油然而生，这回却连影儿都不见。真是他的好媳妇，明知他喜素不喜肉！还是听你的。
还有那句“你还有钱吧”，以前他听着以为在夸他“你真是个爷们”，现在却听着是怼人。
她转身去打开壁柜，他就看见那个满载排水量五斤的空玻璃瓶已不空，酒一直装到脖子下面，他一眼就看出酒少了近二两。
“酒已经帮你打了，六十八的，喝就喝好一点，没想到你又买了，对你不赖吧！”那女人笑得合不拢嘴，也露着牙齿。
“……你媳妇对你挺好的，也来帮你买过酒……三十的……打满……”诸多细节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就全都落进了肚子。
他媳妇见他盯着酒瓶脖子不吭声，笑道：“甭看脖子啦，那点空档不是用鸡肉、鸭肉填上了嘛！”
“媳妇真聪明”，他吐出一块骨头，心想，脖子是填了，定价那么高用什么填！算了，媳妇都是听他的，为他好！
他紧了紧身体，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半截烟，琢磨着节约点抽兴许还能抽上两次。生活真他娘的江湖啊！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他忽然觉得口渴，也只是伸手端过媳妇的饭碗把水一口干光，他又觉得冷，就倒满一杯酒焖下去。
还觉得差点什么，眼前便闪过生态店玻璃柜里的豆腐乳和腌姜，它们久经风霜的脸上笑意盈盈，一个问：“豆腐吃完了？”另一个问：“怕是要姜吧？”
“对，要姜，姜二十八一瓶。”他吃饱喝足，又不甘心地拍拍脑袋，打定主意后起身下楼去取菜。
“好酒！地道，不上头。”他抽着半根烟，站在生态店门口，配合老板娘和她娘演二簧，一阵切砍剁，欢声笑语多。
结自个儿的帐，给媳妇儿充好值，论千的“大包袱”落地时，他抢先开口：“送瓶姜吧？”
老板娘和她娘一齐笑道：“姜时间太长了，送你颗新鲜卷心菜吧……”
我和榆木脑袋是好朋友，我是他媳妇。他取菜回来跟我说什么豆腐乳揣着明白装糊涂，腌姜越久越老辣，还叨叨说不要豆腐乳不要姜不要卷心……菜，要戒酒，养生。
他还夸我会持家过日子，莫非买个菜还买开窍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