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害

文/张绿茵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一、

小张坐在马桶上，偷偷扯隔间内卷筒卫生纸，他不敢一次扯太多，但公司卫生间里有八个隔间，一间扯一些，凑成一卷纸还是绰绰有余。

偷东西需要低调，小张在上一家公司实习就因为偷茶水间咖啡、扯卫生间卷纸等行为太过张扬，以至于女同事丢了一只钻石耳环，大家都怀疑他，虽然最后找到了，但被冤枉实在不舒服，实习期一过，小张就来了现在这家公司。

他贪小便宜这件事发小都知道，可一想到他那个悲催身世，又都觉得只是这个毛病已经是他本性纯良了。

小张拎着装满热水的保温杯，书包里顺来的咖啡、奶茶、小饼干，还有好不容易凑成那一卷卫生纸，满载归家。

打开门，半个耳朵招风还瘸了一条腿的老土狗一蹦一跳迎接小张，他那秃尾巴摇得欢快。

被抛弃的人和流浪时被虐待的狗在彼此身上感受到熟悉，一见如故。从此老土狗有了名字阿土，而小张有了家人。

小张这辈子第一次买没过期午餐肉就是给阿土，他自己苦哈哈，没有异性喜欢，却肯花钱给阿土相亲，可惜阿土也没有小母狗喜欢。他们俩货真价实的“单身狗”和单身狗。

第二天上早班，小张铺开图纸，开始手绘草图，多亏专业技术过硬，要不小张这做派到哪都过不了实习期。

同期新同事莉娜身穿职业裙装，小西装外套内黑色抹胸，半露乳沟，包臀短裙下修长美腿，职业装是职业装，她这一身去夜店制服诱惑也不违和。莉娜端着咖啡从小张身后轻拍他肩膀。

小张工作正投入，不耐烦回头，动作过猛，莉娜一杯咖啡洒在自己酥胸上，小张生生止住想帮她擦擦的动作，袭胸是流氓，他最看不起流氓。

莉娜愣了一下，抬手一嘴巴扇小张脸上，哭着往领导办公室跑。

老同事们看得津津有味，专业好的不通人情事故，通人情世故的专业能力不足。这批新人太有个性了！

半个小时后，小张和莉娜同时在办公室里站着听领导训话。

王总监今年六十几岁，是公司返聘的行业大拿，他指着小张鼻子教训他：“你看看你把同事胸都烫红了！”

小张下意识瞄了一眼，雪白肌肤上有些红晕，是烫红了。

本来挨了个耳光挺憋屈，现在人家姑娘也受伤了，他一个男人不好小心眼。

小张主动道歉：“莉娜，对不起，我没看见你，给你造成伤害，我下次一定小心。”

莉娜面若桃李，咬着贝齿，表示可以原谅他，但必须给她买一周咖啡。

小张瞪大眼睛，瞬间发怒：“鞠躬道歉，写检讨，怎么都行，但让我花钱，那坚决不能够！”

莉娜只想给自己找个台阶，没想到就几杯咖啡，小张居然发火，一耳光都没事，几杯咖啡怎么了？

领导看不下去，拍了桌子，让小张滚出去。他继续开导莉娜。

午休时莉娜红着眼圈，主动找小张示好，给他买了份水饺。

小张立马释怀，他已经好几天没吃肉了，盯着饺子比见美女亲多了，不仅跟莉娜和好如初，还屁颠颠答应帮莉娜画半张图。

莉娜第一次遇见小张这样人，她有一个怀疑，“小张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二

周末百岁公园，小张牵着阿土跟一个牵着柯基串儿的帅哥相约为各自爱宠相亲。

草坪上阿土拼命凑近柯基串儿的臀部，小串儿遗传了肉肉屁股，它摇着肥臀不停闪躲。

两个男人唉声叹气，阿土有心，小母狗无意。

“我都相七个了，还是不行！”帅哥主动开口抱怨。

“我这都数不清几个了，就这么没魅力？”小张也有些沮丧。

“要不咱俩再试试，培养培养感情。”帅哥建议。

“好，那咱俩多约几次培养培养吧！”小张表示同意。

公园里侧耳旁听的老阿姨们不同意了。

一个阿姨开嗓：“你们两个小伙子也不能生孩子，培养感情有什么用，好好找个姑娘过日子多好！”

马上有人附和：“男人就要娶妻生子，你们两个没结果！”

“好好小伙子不找大姑娘非找男人，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几个阿姨滔滔不绝，小张和帅哥好不容易理解阿姨们误会了，但人越围越多，两个人一对眼神，各自牵起自家爱犬迅速分头走开。

回到外婆给自己留的老公房，一人一狗都蔫了。小张感慨：“这都什么事呀！”

阿狗跟着旺旺两声，跟着表达一下被小母狗拒绝的不甘心。

本以为事情过去，结果意外发生了。

小张今天格外春风得意，外婆老姐妹有个孙女到了适婚年龄，就是小时候喝了毒奶粉，智力上稍微欠缺，但家里能陪嫁市区大平层，还不担心婚后顶着青青草原。

小张觉得不错，自己这个变态杀人魔的儿子，能娶上媳妇有个家就该知足。

见面地点安排在女方家，小张破例去超市选了几样水果零食，想留个好印象。

女方家在郊区一个别墅区，风景不错，有山有水。

小张美滋滋畅想，“如果跟女孩成了，自己也可以在家接活，陪着妻子和阿土，过点甜甜蜜蜜的小日子。”

忐忑上门，女方一家人都等在客厅。

小张被围着来回打量，外婆老姐妹对小张很满意，大学生，身世可怜，从小跟外婆生活，性子和善，也算自己看着长大，就是抠得厉害，不过没缺点，孙女的情况自己也不好意思提相亲这事。

一个二十岁女孩，穿着棉布连衣裙，眼神清澈，她好奇走到小张身边，一张小脸满是欢喜。

“这个哥哥以后陪我玩儿吗？”

小张拿起一盒薯片，哄着女孩：“你喜欢跟哥哥玩儿吗？”

女孩点点头，拉着小张袖口，要带他去玩过家家。

外婆姐妹示意他跟着过去，小张度过了人生中最轻松也最纠结的时间，女孩让他演爸爸，自己演妈妈，然后两个洋娃娃当成孩子。

女孩的世界太简单，他可以陪伴，但他不爱她，小张一拍脑门，自言自语：“我还能什么都要，爱不爱有什么关系！”

“爱不爱没关系，但你既然不喜欢女人还跑来相亲就有关系！”一道女声从屋角响起，小张才看见屋里有监控。

保姆哄走女孩，一家人又坐回客厅。那天百岁公园里第一个开口的热心阿姨正巧是女孩姑婆，小张解释了，奈何没人相信。

外婆老姐妹更是失望，“孩子，我还想见重孙，你这个情况和骗婚有什么区别？”

老太太气得嘴唇发紫，小张不敢再留，只是诚恳留下一句实话，“我不喜欢男人。”

相亲失败，又添上同性恋名头，小张不是第一次被冤枉，他很适应，但还是会难过。

三

上班加班，下班喂狗，小张从楼下拉面馆点了一碗素面添了两次汤，还要到两根熬汤剩下的牛棒骨，他不顾店员嫌弃目光，乐呵呵地回家给阿土改善伙食。

老公房大多在市区，但环境破旧，很多流动人口想要繁华又囊中羞涩，都愿意选择这里，这也意味着附近治安不太好。

小张路过巷口，听见女孩呼救。他探探身子准备默默做一个好市民，拨打一下110，可惜他探头瞬间，那女孩认出他。

“张哥，快救我！”莉娜如同看见救命稻草，冲着小张的方向扑过来。

“你在单位可不管我叫哥。”小张小声吐槽，把莉娜护在身后。

对方是两个彪形大汉，小张不断提醒自己，一定悠着点，不能激动，不要伤人，自己赔不起。

大汉压根没瞧上小张那清瘦身材，连个开场白都没说，直接出拳。

小张还没做完心理建设，下意识飞起一脚，大汉捂裆倒地，另一个大汉不信邪，冲过来，被小张一拳撂倒。

许是战斗结束太快，莉娜有些不信邪。“张哥，这人是不是你雇的？”

小张激动得手抖，这暴力后的快感让他时刻提醒自己，封住内心那个恶魔。

“你快打120，晚了出人命怎么办！”小张提醒莉娜，现在他自己手抖，没办法拨电话。

被撂倒那位大汉从地上爬起来，掏出弹簧刀搞偷袭，小张下意识飞起一脚，这大汉也尖叫捂裆倒在地上，失去战斗力！

不一会儿，警车、救护车都到了，小张和莉娜被带到警局做笔录。

小张兴奋得一直发抖，年轻警员拧着眉头，刚才医院同事传来消息，两个犯罪分子被精准爆蛋，睾丸破裂，面临下半生再难展现雄风的大问题。

他怀疑问莉娜：“你确定是这位跟得了帕金森一样的市民见义勇为，重伤犯罪分子，他看上去杀鸡都费劲？”

莉娜披着小毯子，喝着女警递来的热奶茶。

“我确定，警察小哥哥，我也怀疑他是怎么办到的。”莉娜冷静下来，也没想到张哥这么给力。

在所里工作几十年的老民警端着热水，让年轻同事先停下问询。

“不用怀疑，小张的话能办到。”他一脸慈祥，感慨这个孩子不容易。

“叔儿，我没控制住。”小张有些沮丧，他只想平安带着阿土过小日子，不想成为下一个魔鬼，可暴力快感那么强烈，那么吸引人。

“没事，回头叔儿给你冲个视频会员，你看看动物世界，体会体会，原始欲望谁都有，你控制得很好。”

“谢谢叔儿，我音乐会员也到期了，你看，嘿嘿。”小张想到可以薅羊毛，瞬间抠神附体，一秒回到人间。

人有点缺点有时候挺好的，比如小张，他执着于每一分钱。

四

莉娜没想到自己和小张住一个小区，更没想到小张会见义勇为。她现在是小张迷妹，一口一个张哥叫得欢快。

社区鼓励见义勇为，给小张送了面锦旗，上面烫金大字“自古英雄出少年，小区爆蛋保一方。”

现在老公房一带广传“爆蛋王”事迹，混混们想起调戏妇女，裤裆都会不自觉夹紧。

太可怕了，失足一次一辈子幸福没有了。

下班后，莉娜跟着小张，她紧张地问：“张哥，你喜欢什么样女孩？”

小张幻想了一下：“棉布长裙、麻花辫，最好有几颗小雀斑，小镇女孩儿吧！”

莉娜皮肤白皙，听见小雀斑有些不好受，但下一秒小镇女孩，她又开心了。莉娜从小住在镇上，妥妥小镇女孩儿。

“张哥，咱们一起吃个饭吧？”莉娜发出邀约，又怕小张不答应，赶紧加了一句“我请。”

小张一听莉娜请客，喜悦发自内心，带出声音都热络几分：“那就兰州拉面吧，给我加两份牛肉。”

莉娜点头，觉得小张特别可爱，明明武力值超高，像个侠客，可办事扣扣搜搜，有种反差萌。

情人眼里出西施，莉娜现在看小张有滤镜。

面馆里，小张开心点牛肉面加牛肉，店里女服务员心下了然，“谈恋爱了，不愿意在女孩面前显得小气。”

当莉娜拿手机付款那刻，女店员鼻子差点气歪，小声嘟囔：“平时吃素面，女孩请客就点肉，这是什么人呀！”

莉娜有点尴尬，但小张毫不介意接话：“我们是同事，不分男女，我也会帮她干活的。”

女店员反而不气了，她看傻子一样扫了小张一眼，心里感慨，“女孩那么漂亮，还请你吃饭。你还能说出不分男女！情商低果然影响智力。”

她不用小张吩咐，转身回厨房打包了两根牛棒骨，之前总看他遛那条又老又丑的狗，老板娘还夸他，“能收养这么丑的狗，小伙子人性不错。”

莉娜眼圈红了，她家里穷，一直努力学习，想摆脱贫穷，但现在自己还是爱上一个穷人，而且这个穷人还不爱她。

女孩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小张吃完面，一抹嘴，带着打包好的牛棒骨，乐呵呵回家喂阿土。

第二天一大早，莉娜换了条长裙，梳了麻花辫，搭配一件森女系衬衫。

办公室老同事都夸莉娜今天特别漂亮，衣服很合适。大胸妹养眼，但天天看也影响工作效率，邻家女孩挺好。

王总监也很满意，他都六十多了，自己心脏不好，老伴现在更年期，爱吃醋，之前看见部门合照，就重点关注了莉娜，现在这姑娘终于穿上正常衣服，他没忍住，也表扬了一句。

莉娜没想到小张审美这么好，同事夸奖让她更有信心，她在小张面前来回晃悠，小张忍不住了：“莉娜，你是不是有什么活需要我？”

莉娜羞涩回答：“棉布长裙，麻花辫，熟悉吗？”

小张工作正酣，他怼了一句：“你穿棉布，又不是抹布，晃来晃去能擦地吗！”

莉娜涨红脸，强忍泪水去卫生间偷偷哭去了。

老同事都是过来人，一大早看这么一出，很是解压，“年轻人，真有活力！”

五

莉娜对着洗手间镜子，擦干眼泪，深呼吸，发誓，“我再喜欢张哥，我就是个棒槌！”

回到办公室，开始认真工作，抛开杂念，专心搞钱。

一连几天，小张发现莉娜整天板着脸，衣服低调很多，上不露胸，下不露腿，但也不跟着自己喊哥了。

他给阿土买壮骨粉送了一张免费咖啡券，就在楼下，下班前，他走到莉娜跟前，问：“莉娜，下班要不要跟我喝杯咖啡？”

莉娜这几天越想越气，强挺着不理小张，现在小张邀约，她毫不犹豫答应了。

下班后，两个人坐在新开的咖啡馆，莉娜想，“张哥如果请我喝一杯咖啡，我就跟他表白，就算以后家里花销AA制我也认了！”

小张坐下从包里拿出一张优惠券，对着店员小姐姐：“我就要券上的冰美式。”

小姐姐很少见男人带女朋友还用优惠券，她笑容垮了一瞬间，继续礼貌问：“女士，你看您点什么？”

莉娜僵硬着脸，没想到小张有券，她说“我要一杯拿铁。”

店员小姐姐面向小张：“先生，三十二元，您看手机支付吗？”

小张指着莉娜，“她点的她付！”

店员小姐姐很少见这么现实的，带女朋友喝咖啡这么浪漫，还让女朋友付款，并且自己那杯还是优惠券！

莉娜特别认真看着小张，“我就给你一次机会，请我喝杯咖啡，以后谈恋爱我买单，结婚后你想AA我也同意，你决定吧，限时五分钟。”

店员小姐姐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小张，忍不住开口，“你快付款，我给你打八折！”

小张被砸晕了，自己，一个变态杀人魔的儿子，遗传了暴力倾向，居然还有人追求，他冷静了一下，利落扫了三十二元，平生第一次说出一句大气话，“爱情不能打折！”

店员小姐姐上咖啡时还赠送了一块草莓蛋糕，然后功成身退，把时间留给新晋小情侣。

“莉娜，有些话我只说一次，我也只给你一次拒绝我的机会，你知道1998年的连锁变态虐杀案吗？”小张紧张开口。

莉娜听说过，因为太残忍，新闻里有报道。她点点头。

“那个虐杀狂是我父亲，他最后被枪决了，我妈妈是唯一生还受害人，她后来甚至成了帮凶，生下我后也被枪决了，而且你亲眼看见，我没接受过任何武术培训，涉及暴力我就会非常兴奋，动作很快，力气变大，是天生暴力狂。

现在，你有五分钟时间离开这里，如果你留下我默认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们要一起面对很多问题！”

小张不喘气说完一大段话，这是他偷偷想过很多次但一直没机会说出的话。

莉娜想了一下，问：“你打过阿土吗？”

小张不知道现在和阿土有什么关系，他自然回话：“阿土跟我相依为命，我怎么会打它。”

莉娜松了口气，眼睛里都是笑意。她揉了一下小张头发，手感不错。

“你连阿土都没打过，算什么暴力倾向，那你想打我吗？”

小张连连摇头：“打女人还算人吗！我外婆知道会给我托梦教训我的！”

莉娜挖了一勺蛋糕，喂到小张嘴边，小张含住勺子，两个人一起脸红，不敢对视。

莉娜穿衣大胆，但其实很单纯，小张更是只知道存钱，两个适婚男女偏偏开始谈起纯纯恋爱。

牵着手，小张把莉娜送到她租住房间的楼下，离他家只有几步远。他轻轻吻了下莉娜额头，目送她上楼。

站在楼下，看走廊声控灯一层层亮起，小张很幸福，第一次这么幸福。

“有一个女孩愿意和我在一起，她很漂亮，很善良，很好很好！”小张撸着阿土没几根毛的狗头，笑得很甜蜜。阿土试图远离他，真单身狗表示讨厌恋爱酸臭味！

六、

一晃几个月过去，小张那群好朋友知道小张恋爱了，都想见见嫂子。

知道小张扣扣搜搜，他们干脆相约在小张家楼下，拎着板凳，酒水和打包好的饭菜强行来小张家聚餐。

莉娜第一次见这么奇葩朋友圈，有穿工作服的修理工，有拿公文包的办公室职员，有看上去年纪不大的运动员，还有上次见过的老警察。

一群男人围着莉娜夸小张，生怕所谓“天生暴力狂”这件事影响她对小张印象。

小张带着阿土躲在厨房里，他被夸得耳朵尖都红了。

酒过三巡，大家纷纷介绍起认识小张的过程，几乎都是小张见义勇为，老刑警特别遗憾：“小张是好苗子，要不是他爹让他过不了政审，他一定是个好警察！”

一个运动员马上反驳：“我哥打完人得哆嗦一下午，要不我们散打队就收他了！”

另一个运动员接着反驳：“张哥一兴奋，就攻击下三路，他总犯规，教练哪敢收他！”

不知谁翻出那张锦旗，提起“爆蛋王”事件，又是一阵热闹。

午夜送走他们，小张让莉娜坐在沙发上和阿土交流交流，他自己收拾客厅厨房，洗碗擦地。

莉娜也小酌了几杯，她悄悄换上小张的大T恤，露出香肩。走进厨房，从身后抱住小张。

一夜旖旎风光，独留阿土躲在角落里叹息，它要有女主人了，可它也要想老婆。

一觉睡到中午，莉娜抬手扯开凉被，腰有点酸，回忆昨晚，既甜蜜又害羞。

阿土汪了一声，小张推开门。“娜娜，吃饭了！”

小情侣在家中午吃早餐，吃完饭，小张掏出一张存折递给莉娜。

“我外婆留下的，让我交给孙媳妇，你收下吧！“

莉娜看了眼余额，有六位数，她本能想拒绝，但见小张期待眼神，她默默收好。

“娜娜，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小张像一只偷腥的猫。

“果然这句才是重点！”莉娜推了一下小张，笑着答应。

小情侣同居达成，办公室里两个人刻意保持距离，可同款水杯，同款饭盒，同款饭菜，同事们又不瞎，大家都宽容地配合这一对儿的掩饰，装作没发现。

时间久了，有同事会不经意开个玩笑，他们在公司算是半公开了。

这天下午，莉娜接到老家电话，“妮儿，你爹在医院呢，腰折了，要手术，还差五万，你看能不能垫上，着急用。”

莉娜查了信用卡额度，还差两万，她拿出小张给的存折，犹豫再三还是没告诉小张从里面取出两万汇给老家。

下班回家莉娜坐在沙发上，阿土趴在她脚边，小张在厨房里做饭。莉娜默默抹眼泪，心里全是，“同居之后，小张包揽家务，对自己呵护备至，但他那么抠，知道自己偷偷给家里汇钱一定会和自己分手了。”

小张端出饭菜，看见莉娜在哭，慌了手脚，他蹲着莉娜跟前，和阿土一左一右。

“娜宝儿，怎么了？是我又惹你不开心了吗？”小张一边用手给莉娜擦眼泪，一面细细询问。

莉娜一边抽泣一边描述了偷偷用钱的事。

小张深呼吸，放心了。他双手握住莉娜小手，说话前先道歉：“对不起，娜宝儿，我的错，没说清楚，外婆给的钱是用来结婚的，但叔叔需要钱治病，这是更重要的事。下次需要钱可以告诉我，我这么节约就是为应对突发状况。”

他让阿土叼来手机，一部二手水果机，屏幕上全是划痕。

一分钟转账五万给莉娜，莉娜点击收款，特别感动，雁过拔毛的小张愿意把积蓄拿给自己用。

她脸红了，爱意蓬勃，一夜共赴巫山云雨，小张和莉娜都很满足，徒留阿土趴在角落里，丧眉耷眼，十分落寞。

七、

傍晚小张下楼给莉娜买零食，走在路灯下的拐角，小张感觉有人跟着他，就闪进阴影里，等待抓住这个跟踪狂。

然后一只梨花猫窜过去，小张甩甩头，“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小张拐出去买了不少鸭货，身后一个相貌普通的男人扯了扯嘴角，“小崽子警惕性挺高，不亏是我们老张家的种儿。”

第二天一大早小张带着阿土去见柯基串儿，这次约在允许宠物进去的披萨店。

帅哥搂着自家毛孩子，阿土凑过去，可怜巴巴的嗅柯基串儿，小张喝了两杯免费冰水，肚子有些不舒服，留下阿土，一个人去洗手间。

之前那个相貌普通的男人，从袖子里扯出一块手帕，趁小张刚刚放松完，警惕性不高，从身后捂住小张口鼻，帕子上乙醚起效，小张意识模糊了。

醒来时在一个废弃仓库，小张头脑风暴，觉得可能自己专业知识过硬，人贩子抢自己去电诈园区里继续画图。

他没有一丝害怕，血液沸腾，带着紧张与激动，这是小张一直压抑在心底的魔。

那个男人打开白炽灯，一束光打在小张身上。他挥舞棒球棍抽打小张，疼痛袭来，小张脸色潮红，他找准角度，猛地跳起来撞倒男人，绑住双手的麻绳磨烂手腕，小张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他用牙齿撕咬麻绳，嘴巴流出血水，麻绳断了，他捡起棒球棍，双目赤红，在挥舞棒球棍的瞬间，仓库大门被打开，光照进来。

小张清醒了，扔掉棒球棍。

警察冲进来控制住男人，小张被送进医院。这个男人是小张血缘上的叔叔，手里有命案，潜逃到国外多年，是金牌打手，这次回国就是来看看小张有没有资格继承自己衣钵。

小张躺在病床上，对着给他削苹果的莉娜吐槽：“这爷们果然不是干脑力活儿的，谁好好工作不干，去当打手，傻叉。“

从医院回家，小张开始重复做一个梦，那天没有警察破门而入，他拎着棒球棍打在男人身上，男人发出野兽般哀嚎，他血脉偾张，越来越兴奋，有种不输性爱的爽快。

小张很困扰，他感觉这样不对，又嫌线下心理医生太贵，就四处拨打免费心理救助热线，每个医生都劝他不要多想，随着梦境持续，他越来越焦躁。

那天下午，难得休息，小张躺在沙发上小憩，迷糊中他看见一个熟悉身影靠过来，他猛地跳起来掐住来人脖子。

“啊嗯，”莉娜发出微弱声音，感觉氧气一点点耗尽，莉娜感受到死亡与自己相隔不远。

小张渐渐清醒，他松开莉娜，那个他一直担心的事发生了。

他抱起莉娜，抚摸她脊背，帮她顺气。莉娜吓得一直默默流泪。

她害怕，非常非常害怕，那个掐自己脖子的男人如此陌生，她甚至不敢跟小张对视。

隔天，莉娜搬出小张家，她太害怕了。

小张帮莉娜把行李搬到小区另一栋楼的小一居，默默回家，屋子里还有莉娜气息，他搂着阿土，抬手捂住眼睛，一滴泪落下。

八

照常上班，下班，莉娜渐渐平静，她还是不敢看小张，日常也尽量躲着他，不是不爱，濒死感体验一次就终身难忘，她害怕。

王总监一上班就愁眉苦脸，顶着一脸挠痕，有苦说不出，他老婆不知道从哪下载一个偷拍视频，非说里面男主角是他，女主角是莉娜。

中午，一个中老年妇女带着一群老阿姨把莉娜堵在一楼大厅，不由分说上来扒她衣服，还有专门负责录影解说的阿姨，“现在有些小女孩不要脸，当小三勾引公司领导，我们代表原配来撕小三了！大家认清这个贱人！”

王总监躲在办公室，他下去就更说不清了。老妻这样他只能引咎辞职。

小张买了一个菜包垫肚子，一进大厅就看见莉娜内衣都被撕开了。

他脱下外套冲进去护住莉娜，“你们干什么？“

“小伙子，我们撕小三，你可别让这个狐狸精骗了！”一位老阿姨解惑。

小张气乐了，“我女朋友当小三，我怎么不知道，我们上班下班都在一起！”

王总监妻子看小张眼熟，她细看一会儿，“是不是老王让你骗我？”

小张把莉娜搂在怀里，“你是王总妻子吧，咱们四个去对质，你们太过分了，这样欺负我女朋友！”

老阿姨们气势汹汹，小张护着莉娜一起去王总监办公室。

王总监妻子掏出手机，播放视频。

裸身男女大战三百回合，小张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用关爱智障眼神无语看着老阿姨。

“这男的有八块腹肌，你确定这是王总监，你老公吗？“

“这个女的是著名动作片女演员，但凡你问个青壮年，大家都认识！”

小张解释得言简意赅，老阿姨们表示不相信。

小张把自己珍藏在笔记本里的私人收藏拿出来，小心翼翼瞄了莉娜一眼，打开播放器，咿咿呀呀高清无码，阿姨作为证据那个女演员在不同场景和不同人全裸出演。

阿姨们沉默了，王总监用手指着老妻，手指一直在抖，他气得心脏病犯了，被救护车拉走。

一群人呼啦啦来又呼啦啦走。

小张和莉娜留在总监办公室，四目相对。

“你这影片收藏类型挺专一呀！”莉娜调侃一句，一边笑一边流眼泪。

小张赶紧拿纸巾给莉娜擦眼泪。

“总监办公室纸巾不要钱，所以用着不心疼，对吧！”莉娜继续调侃。

小张下意识看自己手里的三张纸巾，愣了一下。

莉娜抱住小张，“明天帮我搬家，我不怕你了。”

小张沉浸在失而复得地喜悦，抱起莉娜原地转圈。

小情侣旁若无人，办公室外老同事纷纷含笑，感慨，“年轻可真好！”

阿土发现莉娜搬回来特别开心，围着莉娜摇尾巴，莉娜给它换了高档狗粮，阿土现在尾巴不秃了，一层薄薄绒毛裹着尾巴上，也是一条帅狗了。

柯基串儿的男主人传来好消息，柯基串儿怀孕了，阿土也有老婆了！

等小狗出生，帅哥答应送来两只狗宝宝，这个家越来越热闹了。

九

小张跟莉娜处了一年，在纪念日那天，他带莉娜和阿土还有阿土的两个狗儿子，豆包和油条，一起踏青。

别人处对象是餐厅电影院，小张则是不同公园和免费博物馆，莉娜有时候也会想，“如果谈了有钱男朋友是不是也可以背大牌包包，吃米其林餐厅。”

现实没有如果，莉娜看着不远处和狗狗们玩在一起的小张，也觉得很幸福。

小张一边逗狗一边偷偷看莉娜，他下了很大决心，激动得微微颤抖。

莉娜一看他这样就知道，“这么激动，一定是有事，不是见义勇为后，或许是求婚？”莉娜脑子里念头一闪，就看见小张单膝跪在地上，掏出一个首饰盒，有些年头的样子。

莉娜等着小张开口，小张紧张得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清了清嗓子，说话带着颤音。

“亲爱的莉娜，请你嫁给我，这是外婆给的聘礼和我的存折，如果你愿意，就收下这个盒子，从此你管家，我干活，我发誓一生一世做个好人，不会使用暴力，努力赚钱，让你过好日子。”

说完，小张把纸扔在一边，等待莉娜回应。

莉娜接过首饰盒，小声嘟囔：“求婚没有钻戒吗？”

她打开首饰盒，是一串长长金戒指，有几十个，还有一张存折。莉娜好奇打开，一脸懵。

她发出灵魂拷问：“这么多钱，你怎么存下的？”

小张羞涩开口：“从小就存了，外婆说我没有父母，要多存钱才有好女孩喜欢我。”

莉娜哭笑不得，好奇地问：“你小时候干什么赚钱？”

小张说：“小一点捡瓶子，初中送牛奶，高中替人写作业，大学当家教，现在上班。”

小张陷入回忆，都是自己成长瞬间。

莉娜拎着这些金戒指，问：“这个呢？”

小张解释道：“外婆每次发工资都存一部分，凑够了钱就会买个金戒指，她说黄金保值，将来给孙媳妇儿，遇上事儿直接换钱。”

莉娜扯起小张，从背包里掏出一对铂金素戒。“给，一周年纪念礼物，刚好拿来当婚戒。”

莉娜说完小脸烧起绯色，小张求婚成功。

阿土和豆包油条都凑过来，讨好地摇动尾巴，用鼻子拱莉娜腿肚，它们都好爱给它们买高级狗粮的女主人。

婚礼在莉娜老家举行，镇上一家中档酒楼里觥筹交错，莉娜爸爸亲手把女儿交到小张手里，小张还是准备了一枚钻戒当成惊喜。

莉娜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虽然心疼钱，但爱一个人就该用她喜欢的方式。

十

很多年后，小张和莉娜换了郊区大平层，两个小朋友和几只小狗在家里跑来跑去，没有大富大贵，只是有故事的普通人战胜阻碍，一起平凡而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