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1 先言
“妈妈，这大海为什么是黑漆漆、阴森森的呀！好吓人呀！”
“妈妈也不知道，听你外公说，以前这大海是蓝色的，天空也是蓝色的，大地上开满了鲜花，可美了！”
“妈妈，这世上真有鲜花吗？”
“妈妈也没见过呢，妈妈只是在一本古书上看到描述过，他们说，开满鲜花的地方，就是人间天堂，传言，在那遥远的天山，有个美丽的国度……”
“天山？妈妈，我刚刚遇到一个大哥哥，他说他要去天山呢，他还说，那是他妈妈的家乡。”
“呀！真的吗？”
“不过他长得好奇怪，他只有一个头，两只手，两只脚，而且还没有尾巴。”
“嘘！秋秋，小声点，那是妖……”
2 杀死那只妖
吴老二擦拭着怀中的M99，就像是在轻抚着一个安静乖巧的女孩，爱不释手，直到远处传来一声低鸣，他才停下手中的动作，匍匐着身子，全神贯注，通过望远镜，盯着幽暗的海平面。
泰山之巅，晚来风急，杂乱的丛林在大风中像是哭泣一般，呜呜不断。是夜，不见月光。唯独忽明忽暗的太阳，时而施舍出点点迷离的蓝色光芒，洒落在大海之上，无比凌人。
这时，一艘渔船出现在海平面上。它很慢，像是幽灵一般，船身不大，也没有张帆，通体黑色，轻飘飘的。随着马达声越来越大，吴老二深吸一口气，将瞄准器装上，对着越来越靠近泰山的渔船，缓缓地调试着。
“嗯？”忽然间，吴老二目光一凝。
瞄准镜中，出现一张清秀的面孔。
她被捆绑着，固定立于甲板之上，半分不能动弹。
是她！
尽管时隔多年，他又怎会忘记那张天真烂漫而纯净无暇的脸？
在他被人追杀、陷入绝境、饥肠辘辘的时候，是她，愿意将自己的食物递给自己。
在所有人大喊着他是妖、都退避三舍、恐惧万分的时候，是她，愿意走到自己面前，问自己从哪里来，将到哪里去。
她愿意相信他是好人，尽管这种举动可能会导致她陷入危险中。唯有她，想记住他的名字，因为她相信他有一天会名动天下。
“二哥，我是青丘白氏，我叫白恋秋，你可叫我秋秋，也可以叫我小白！”
“小白！”吴老二攥紧拳头，目眦欲裂。那清秀的脸，那独一无二的白发，在他眼中无限放大。
“混账！”他要救她。
这不是狩猎，不同于以往，他需要冷静，仔细观察。
白恋秋左右两旁，分别有一人看守，每人都长有两个头，四只手，对等生于前后，这是天生的优势，使得他们是做看家护院，安保保镖之类工作的顶尖好手。
吴老二皱眉，秋秋左右，每人分别两把191精准步枪，它配有光学瞄准器，精度高，如果不能瞬间干掉这两人，被船头上那个三眼怪发觉，船尾同样的两人就很快锁定他的方向，对他来说这是大麻烦。
更重要的是，船舱里有几人，他不知道，他需要等……
夜色寂廖，海风轻抚着这曾经雄伟壮观的峰峦，此时的她被海水包围，看上去更像是一座孤傲的小岛，对着天上闪着蓝光明灭不定的太阳，诉孑然而超然。
不多时，船靠岸，那被绑在甲板上纤瘦的身影，白发凌乱。瞄准镜中，吴老二看清了她凄楚的面容。
他开始调整呼吸，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搭在扳机上:他依然在等，因为船上的几处武装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终于，船舱打开了，从中走出一个消瘦的男人，看到之后吴老二竟也不由得一愣:这个男人竟和自己长得一样，没那么奇形怪状。
咦？不对，他只有一只眼睛，非常大，横于眉宇之间，一走出船舱就阴沉沉地盯着白恋秋。
“知道为什么要抓她来泰山么？”
“对呀，为啥？老大，她好像不是妖啊，和我们没啥区别，我们有很多族人也长有尾巴的……”
“古代皇帝来泰山封禅，以显功德，如今世道变成这样了，我只需要用她的灵血来祭奠苍天！九尾狐，上古图腾啊，躲藏了几千年不见，却意外被我逮着了！”
“可是大家都去追杀那只妖了，据说，他的血能让我们活到百年，还有他身上有件宝贝能提供无穷无尽的能量……”
“那你们知道她能活多少年么？”
“多少年？”
“两百年……如果同时出生，她是孩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老了走完一生了，追杀那只妖？还有什么狗屁的宝贝，瞎扯！与其去追求那些虚的，不如就要现成的，我们立马到玉皇顶把她给祭了，取了她基因回去。哼！如此，她不是妖也便是妖了。”
“泰山封禅？还想拿我的血祭天？你当自己是秦始皇，还是希望他睁开眼垂怜垂怜一下你？无知，可怜！”
白恋秋开口，声音很低，若婴儿一般细，却很平静。
她凝视着他。
这个男人很可怕，特别是他那只眼睛，像是能看穿一个人的内心。类似他这样的人，不但心机狡诈，而且杀伐果断，在这个混乱而没有任何秩序任何规则的世界中，都能混得风生水起。
但她不怕，尽管这个男人当着她的面说要杀她、以活祭上天与神明。然而，这世上，有远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她见过，一个美得近乎不真实的女人，整个人都在发光，飞在天空中，如同神明降世。她见过，这个女人只随意一指，自己的村子便灰飞烟灭了。她见过，妈妈死了，亲人死了，村里的伙伴全死了，什么都没剩下，任凭自己如何哭喊，如何伤心欲绝，那个女人从未正眼看过自己一眼。
那个女人，与眼前绑架自己的男人目的一样，都是为了取自己族人的基因。原来，在这个年代，长寿也是罪。
她和大哥哥一样:没有多一只脚，没有少一只手，也没有多个鼻子少只眼睛，更没有长尾巴。但大家都说，大哥哥是妖。
她说，她是仙。
自己后来才明白，杀人者是仙。将被人杀者，是妖。现在如是。
既然不能改变什么，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唯死而已。
她凝视着他，他亦凝视着她。
很显然，他方才的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他想让她恐惧，以显自己之威德而得到手下的敬服和拥护，在这个过了今天不知明天是死是活的年代，这太重要了。
但她非但不惧怕他，看那模样，更像是在嘲讽他。
她有什么资格嘲讽他？
这个狐人，她这是挑衅，他很想直接将她捏死，这轻而易举。
但，他不能。
他读过一些古书，他知道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的手下不多，目前虽然就这四五个。承蒙祖先眷顾，他无意中发现一个21世纪时期的废弃兵工厂，找到了很多武器和弹药，这也是他自己区别于那些拿着刀棍，满世界追杀那只妖的无知野蛮人的根本原因。
那些是野蛮人，与兽无异，而他是人。
只要给他时间，以他手中的武器弹药，足以装备一支无敌的军队，横扫天下，待他将她的基因研究出成果，以延长生命至百年，到那时，就可以去会会传说中的天山，那是一个飘扬着古老的五星红旗的神秘的国度。
听说那里有完整而适宜的生态环境，有干净的水，有新鲜的蔬菜和水果……那才是他应该去的地方。
她是妖！
他需要她是，他说她是，她就是。
是妖就该死，杀妖就是替天行道，他要杀妖以正名，一如当年的汉高祖刘邦斩蛇妖而一统天下。
而正名之地，最佳选择是玉皇顶无疑。
“很好，有胆魄，这样很好，非常好，兴许这样的血，才能唤醒先祖神灵保佑，助我如愿！”
他微微一笑，朝泰山之巅望了一眼，而后背负着双手，大步往前走去。
呼……
却在这时，一阵清风掠过他的脸，很冰，很凉，他的前脚刚踏上地面，整个人突然站住，不敢挪动半步。
那是光，那是蓝色的光，那是太阳照在某种镜面上折射而出的蓝色的光，只是从山上一闪而过，却仿佛从地狱而来，在这个死寂的夜里，让他头皮发麻，毛骨悚然:他像是被一只猛兽大虫盯住了一般，一时间竟忘了动弹。
“不好！是那只妖！那只真正的妖！”他大喊，瞳孔放大，心惊胆战。
是时，一颗金色的子弹从未知的黑暗中破空而出，它极速旋转，撕碎了空间的束缚，从他脸颊上呼啸而过。
他听到了风的哀鸣。
“噗噗！”
只听两声传来，蓦然回首，他看到了自己精心挑选的两个手下倒在血泊中，脑袋开花。
“大口径狙击步枪……M99。”他低语，这种情况之前跟随族人追杀那只妖的时候遇到过。据记载，这枪威力极大，在21世纪，能近距离打死一头成年大象，能击穿钢板，能击翻一辆飞驰的汽车，有效射程达一千五百米以上，威力惊人无比。
如此看来，这只妖应该距离自己不远，在千米之内。
“一点钟方向……”后面的三眼兄弟指着泰山某个点，但话刚说完，又被一枪爆头。
“兄弟！”
他终于回神过来，拔出手枪，直指绑在夹板上那楚楚可怜的人儿。
就在这短暂的刹那，船尾的两个兄弟被击碎了胸膛。
他看出来了，那只妖怕这个狐人受到伤害，所以先除掉其威胁最大的武装。
他要杀她，以解心头之恨！什么理想抱负，什么千秋大业，通通滚蛋！他知道，杀了己方五人，那个混蛋在换弹夹，这是唯一的机会。
“二哥！你在，真好！”恋秋笑了。
“狐狸精，一起死吧！”他拉响枪栓，对准了她的头颅。
“喵！”突然之间，尖锐的叫声刺痛了他的耳膜，未及反应，一条黑影由丛林蹿出，凶而疾，一跃而起，直接将他扑倒在地。
“你他妈的到底是猫还是虎……”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说的最后的一句话，下一秒，它的利爪撕碎了他的喉咙。
“豆包！”恋秋惊喜呼喊。
黑猫一愣，眼珠飞快转动着，很是人性化，它很快，来到恋秋身旁，左蹭一下，右蹭一下，而后咬断了她身上的绳索。
“小白！”这时，一声大吼震彻云霄。
“二哥！”
恋秋浅笑嫣然，白发飘飘，她望着泰山，眼睛一下子亮了。
泰山，那古老的石台阶上，长满青苔。只见，一个青年从山林中走出，踏在石台阶上，他剑眉星目，一头短寸，提着一条长箱，背着一口长刀，龙行虎步，朝山下走来。
他来到岸边，看着那具被撕碎了喉咙的尸身，眼神落寞而复杂。
“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只是偶尔听到他对手下吹嘘，说他姓李，貌似古代太宗皇帝天可汗的后代。”
她来到他身边，很是乖巧，一如从前那般。她清楚二哥现在想什么，或许在某一天，他们二人也会如躺在地上的人一样，死于荒山野岭中，无人在意你从何而来，无人在意你死于何地，甚至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会记得你的名字。
“听说，在21世纪，泰山脚下，那时还没被海水淹没，有个美丽的城市，那时的人们和谐相处，互敬互爱，可现在……”
“别想那么多，丫头，活着就好。”
“十年了，终于见到你了，二哥，天山真的存在么？这么久了，你还要去么？”
“在的，在的，我相信！”
“我想跟二哥一起走，不分开了。”
“不行，一会儿我送你回家，跟着我太危险了，满世界的变异人都在追杀我，等我找到那个地方，准备好水和食物，回来接你。丫头，如果去往天堂需要门票，我希望不是我们的血。”
“哥，我……没家了。”
“什么？是变异人干的么？”
“不是，我遇到一个人，她会飞，她说她是仙……爸爸妈妈都死了，村里的人都死了，没想到，躲了几千年，到头来，什么都没了……二哥，我想跟你一起走，无论传说中的地方存不存在，我也愿意陪你一起走。”
“仙？一群想遨游太空却飞不出太阳系、盘桓在行星轨道上的流民而已，一群自以为高等生命体、只会躲在冰棺苟延残喘的战犯而已，一群自以为掌握尖端科技、就视天下生命如虫蚁的渣滓而已……”
吴老二抬头，望着天上忽明忽暗闪着蓝光的太阳，陷入沉思。
夜已然深了，海风变得轻柔起来，海面上，波光粼粼。她也不再说话，安静依偎在他怀里，彻底放松心绪，九条白绒绒的小尾巴也随之慵懒地伸了出来。
那只如华南虎一般大的黑猫，不知何时已然将渔船清理干净，似白了船舱里的一对人儿一眼，而后趴在船头上，闭目养神。
渔船刚靠岸没多久又离开了，如幽灵一般轻飘飘地驶离泰山，往西而去，渐渐地消失在海平面的尽头。
那忽明忽暗的太阳，像是一只巨眼，闪着蓝光，俯视着山川大地。
3 我是仙
“二哥，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你是妖啊！”
“如果你和别的所有人不一样，你自然会成为异类的，特别是你身上有别人觉得渴望得到的东西，那你就有罪了，没有什么罪名比说你是一个妖更有说服力的了，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心安理得毁了你，那个独眼怪抓你不正是同样的原因吗？”
“二哥为什么总叫他们变异人？难道他们才是真正的妖？”
“其实，我们都是同类……”
“啊？真的吗？”
“21世纪二十年代初，那时候还有很多美丽的国家，有人把核污水排进大海，站出来谴责的寥寥无几，但也仅仅是谴责和象征性的制裁而已，到后来不了了之，渐渐地没人过问了，没人在意了……”
“再后来呢？”
“再后来一两百年，世界发生可怕的异变，先是人，新生儿突然多手多脚，莫名其妙长多了很多器官，而且寿命变短了，四十岁就步入老年，环境也发生大变化，无法种粮食和庄稼，后来核战争爆发，海平面急剧上升，简直是世界末日……后来几百年你也知道了，我成了妖，他们成了正常人……”
“二哥，那些和你一样没有变异的人呢？都去哪儿了？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了吗？”
“大战后，整个世界都毁了，一部分飞向太空，一部分人退守后方……天山！”
“我明白了，那……他们会接受我吗？我……”
“不要担心，有我在……前面有家废弃的酒馆，我妈妈在那儿藏了一些东西，我们去弄点补给，休息一晚再出发。”
吴老二把着方向盘，开着锈迹斑斑的皮卡车，离济南，走北京，通洛阳，过西安，风尘仆仆。路上皆残垣断壁，荒漠狂沙，大地上充满核辐射，不见一个活人，更无从谈起曾料想的大追杀。数月之后，挺进了辽阔的大西北。
他们成了这个世界最孤独的旅人。
幸得恋秋在旁，有说不完的话。
夕阳西下，在数里之外，吴老二终于看到了母亲口中的小酒馆，它建于荒漠之中，只三层木楼，不大，却能躲避风沙。
妈妈说，这屋里有一口深井，很干净，没有任何污染，打上两壶，足可到天山。
这里，距离传说中的的人间天堂已然不远了。
恋秋很兴奋，在他身边，她不用担惊受怕，更不用饿肚子，也不用刻意将尾巴藏起来，他总是有各种办法，让自己感到安心。终于快柳暗花明了。眼看那小房子越来越近，吴老二一脚急刹，距离酒馆数百米停了下来。
“二哥，怎么了？”
“不对，感觉不对！”
话刚说完，吴老二猛然回头，一时间，心头震骇无比。
只见那忽明忽暗闪着蓝光的太阳，不同以往，不待夕阳落山，不知何时升起，直冲到天空中，蓝光一下子收缩，归于沉寂。
“轰！”
突然，天空一声巨响，那颗寂灭了半秒的太阳，猛烈爆发出刺眼夺目的白光，随后它飞速移动，由东而西，划过万里苍穹。
吴老二目光急剧收缩，下意识将恋秋拉到身后。这时，夕阳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上，但天更亮了，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吴老二急忙从车里翻出护目镜，还没来得及给他们二人戴上，天上的太阳又动了，竟变得越来越大，开始似一个黑球，随后只看了一个大圆弧的轮廓，而这个轮廓覆盖了半边天，遮住了万千生灵的眼。
下一秒，天燃烧起来，“圆弧轮廓”往天边飞去，将火光拖起一条长长的尾巴。
“哥，太阳要掉到地上来了！”
“那是宇宙飞船，一直环绕在近地轨道。妈妈说，他们一直靠半成品的可控核聚变维持飞船内的生态链，但最多也就能维持六七百年，这也是他们飞不出太阳系的原因……”
“啊？”
“这是奔着天山去的！”
“二哥，传言那成品的核聚变装置可用上万年，能像真正的太阳一样提供无穷无尽的能量，能让这个世界恢复如初，这个装置就在你手上，所以那些变异人才追杀你……”
“怎么可能，天山就是一个太空堡垒，那核聚变装置就在堡垒中，妈妈当年之所以出走天山，只是想出来考察一下环境，看她研究出来的东西能不能作用在废弃的世界中，而不仅仅是天山一处。”
“后来呢？”
“后来……后来妈妈生下我，留给我一把刀，她说，从她走出来那一刻，她就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他们……那你……”
“我就是想去看看，哪怕一眼就好！”
“二哥，我陪你！无论去哪，我都陪你！”
“走，我们收拾收拾就走……”
“哈哈，抓住他们！”
吴老二和白恋秋未来得及走进酒馆，只听一声大吼传来，转眼一看，四面八方涌出密密麻麻的人群，嗷嗷直叫，皆是变异者，有的拿着刀，有的提着棍，有的赤手空拳，各式各样竟不下万人。
不一会儿，两人被团团围住。
吴老二很是果断，放下手中的心爱的M99，从后备箱拿着一个火箭筒，抗在肩上对着涌动的人群，抠动了扳机。
“轰！”
人群前方被炸开一个大坑，一时间，所有人战战兢兢，交头接耳，不敢上前来。
“二哥，他们现在干什么？”
“一群老鼠在讨论，如何在猫的脖子挂铃铛，但要牺牲哪只老鼠去挂他们还有待商量！”
“喵！”这时，酣睡在后座的豆包也醒了过来，直接跳到皮卡车上，扬着利爪，口露獠牙，虎视眈眈。
轰轰轰！
正前方尘土飞扬，人群分开，从中走出一个老者，他看上去不像变异者，吴老二却在他眉心上的那只横着的独眼看出了端倪来。
这人与泰山那位独眼怪有可能是同宗同脉，因为这样的人太少太少了，难怪一路上没人追杀自己，原来是他聚合了大批变异者在这里守株待兔。
果不其然，吴老二看到了老者身后的武装，竟不下一个团，人手皆抱着191精准步枪，一致齐刷刷地对着自己。
“二哥，怎么办？”
“不知道，拼命而已！”
吴老二眉头紧锁，这下麻烦大了，他们无处可逃。
“交出你手上的核聚变装置，今天，我不杀你！”老者开口，面无表情。
“没有！”吴老二摇头，将废弃的火箭筒扔掉，深深看了身后的人儿一眼，而后咧嘴一笑，拔出后背的长刀。
“找死！”
老者微微抬手，准备下命令，却在这时，一束光从天边飞来，如流星一般，倏地顿在众人上空。
抬头仰望，大吃一惊。
那竟然是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美得近乎不真实的女人，她被一层光圈环绕着，如谪仙一般，俯瞰大地山川，淡然而漠然。
“是她！是她！”恋秋望着天上那如仙一般的身影，满目通红。
她怎会忘记，就是这个人，杀了自己的爸爸妈妈，杀了自己的伙伴朋友，毁了自己的家园。她浑身颤抖着，那种绝望的无力感又一次席卷她的整个灵魂。
“小白，我在。”这时，一只温暖而粗糙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我们生死一起，没关系的！”
“杀了她！杀了这个妖女！”
没等吴老二有所动作，对面的老者忽然情绪大变，像受了什么刺激一般，歇斯底里，大声嘶吼着。
枪响了，整整一个团的武装，一同朝天空那朦胧的身影开枪，在子弹飞到她身旁时，有白光闪过，瞬间构成一面墙，薄如轻纱，所有的子受阻，竟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全部掉落。
“妈妈说，在21世纪，曾在月球背面发现大量的天然石墨烯，号称当时已知最薄最坚硬的材料，没想到他们结合了人工智能，用于个人最纯粹的攻防，难怪她会飞……人工智能连接人脑，她，还是人么？”
吴老二低语，目光炯炯，他一手拉着恋秋，一手握紧长刀，傲然挺立。
只见那天空中风淡云轻的身影，光芒散去，露出了精致无暇的面孔，她微微抬眼，随后伸出一根手指……
“我是仙！”
话音刚落，一束白光闪过，在天空中形成一只巨网，笼罩在众人头顶，枪声还在响，却依旧没有丝毫作用，已成徒劳。下一刻，巨网突然爆裂开来，如仙女散花一般，分成无数个光点，它们似乎都长了眼睛，飞速而下，除了发命令的老者，全然精准落在所有变异人身上。
一时间，寂静了，整个世界像是死一般，没有半点声音。
“死了，全都死了，连灰都不剩！我们只想谋个活路，有错吗？”
老者低声细语，他望了望不远处的吴老二，惨笑一声，随后从怀里拔出一把匕首，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可笑！”
天空中的身影看也不看自杀的老者一眼，神态漠然，忽地飞落而下，轻飘飘地站在吴老二面前。
“他恨我，你也恨我，对吗？”
她看着吴老二，微微抬手，却指着其身后的白恋秋，一束白光突然疾射而出。
她是仙，杀一个狐人不需要理由，只是随意而已。
“就这样了么？真可惜，没办法陪你去天山了。”
白恋秋看着前面挺拔如山一般的背影，浅浅一笑，她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喵！”
一个黑影闪过，将恋秋扑倒在一旁，与此同时，白光洞穿了它的头颅。
“豆包！”恋秋悲喊，但很快她便发现，那束白光并没有消失，片刻之间，便穿过了她的胸膛。
这一切发生太快了，前后不超过半秒钟，吴老二连阻止都来不及，待他反应过来时，那曾经在他身边叽叽喳喳问个不停的可人儿，已然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我们勉强算同类，把东西交出来！”
“你该死！”
吴老二悲吼，举起长刀，一跃而起，于天空中划出一条扭曲的半圆弧线。
“怎么可能，我是仙。”她说。
她看到了一束光芒，不同于她用于杀人的白光，它仿佛来自宇宙边荒，没有颜色，没有温度，没有空间距离，很是陌生，直捣让她的灵魂，她在惊悸，她在恐惧，她在颤栗。
“纳米技术制成的长刀……我明白了……”
“你，才是妖！”他走到她身旁，在耳边轻声地说。
就在他转身离开的刹那间，那如仙一般的身影，齐齐分成了两半。
“小白，小白！”
吴老二踉踉跄跄，来到恋秋身边，紧紧将她拥在怀里。
“哥，莫怕，我还在！”
“是我没本事，没法保护你！”
吴老二大哭。你是世上唯一在乎我的人啊，是你让我名字变得有价值，是你让我的生命有了光彩。
你说你的人生很长，长到两百年的时间却无法走出一个地方，因为你长了九条狐尾，别人会把你当成妖。你说你无法正常谈一场恋爱、相夫教子，甚至来不及去看一眼传说中的唯一的人间净土，那里有高耸连绵的城墙，你永远无法看到城墙里面的真容，因为你只能活在废弃的世界中。你浑浑噩噩，与兽争食，担心某一天被别人杀死，除了遍地的核辐射，肮脏的血腥味，最后什么也不剩下。
但对我来说，短短的几十年，我见过很多的形形色色的各式各样的女人，如今却只记得你的样子……
“二哥，不哭！带我去天山，要快！”
“走，我们这就走！”
吴老二再次孤独上路了，架着嘎吱作响的皮卡车，越过辽阔的荒漠，疾驰一天一夜，终于，他看到了高耸入云的城墙。
那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尽是白色。
“小白，我们到了，你看到了吗？你睁开眼睛呀，小白！你不能睡呀！不！”
天山脚下，他紧紧地抱着她。
3 天堂门票
“如果你想追寻你的理想，你必须明白，这是一条孤独且长的路，二哥，我愿意陪你一起走！”
吴老二轻轻地，轻轻地将怀中的人儿放在雪地上，她的面容上还挂着浅浅的笑容，很是安详。如果不是注意她已然无力摆动的九条狐尾，他更愿意相信，这时的她，只是睡着了。
天山脚下，白雪皑皑。两个黑色的身影，一个平躺着，一个半跪着，久久不动，似僵住了一般，在这个白色的国度中，他们逐渐变成了两个黑点，是仅有的异色，不容于世，显得非常刺眼。仿佛整世界都是一尘不染的，而他们，却成了这个世界残存文明排挤下的两点尘埃，微不足道，曾经无人提起，将来亦无人回忆。
寒风呼啸，她的满头白发在风雪中逐渐迷失灵性。终于，那个半跪的男人动了，他挺起胸膛，缓缓站起身来，死死盯着十里开外斑驳沧桑的城墙，它长千里，高万丈，血迹斑驳，遮住了圣洁的天山。
这是他曾经的梦啊！
妈妈说，这是她的家，是人间仅有的净土，他不远万里追寻，终于来到了这里，却是满目疮痍。
天山头顶，战舰横空，宇宙飞船横行，俯视人间大地。
是他们，又是他们，他们说他们是仙，这群该死的外星人。不！他们不是外星人，更不是仙！
数百年前，他们将核污水排进大海，让这个世界发生可怕的异变，后来核战争爆发，整个世界都毁了，他们建造宇宙飞船逃之夭夭。而今，他们又回来了，把这个世界当成他们的种植园、实验田，随心所欲，收割生命，一如数百年前一样。
“恋秋，恋秋，妈妈说的没错，这里真的好美，你好好歇着……二哥去了哈！”
吴老二回眸，深深看了地上的人儿一眼，随后拔出长刀，踏上嘎吱作响的皮卡车，大吼一声，朝雄伟的城墙冲去。
“杀！”
他大吼着，大吼着，很快，他的身影淹没在漫天的炮火中。他的声音，似乎只有那躺在雪地上的人儿才能听得见。
雪还在下，笼罩整个天山。
白。
原著‖吴开阳
2024年 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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