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瓦冷霜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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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当屋檐上那朵小花凋谢之时就是我离开的时候了。”我坐在床头，看着窗外那栋旧房屋顶青瓦上的那朵小花轻轻说道。

这是故乡老家的一栋旧房子，坐北朝南，我所住的房间在靠东面的墙上有扇窗户。为了让房间的空气得以流通，母亲每天一大早就会过来叫我把窗户打开。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不远处那栋旧居民楼，一排排老式青瓦的屋檐古色古香，再远处青山隐隐，白云悠悠。当早晨的一缕阳光穿过房子对面的山顶斜射过来，金色的光芒就会投入房间，给房间的家具器皿也染上了一层光晕。我注意到那屋顶的青瓦上盛开着一朵小花，纤细的茎叶，淡黄色的花瓣在初秋的清风里摇曳生姿，花朵虽不是鲜艳亮丽，但那淡黄色的花瓣配着那青瓦的暗灰，就感觉在那种古老的沧桑里有了一线生机。所以，当那天早上母亲惊讶地喊我起来观看时，我心里也涌出一种浅浅的震撼。是的，只是一阵浅浅的震撼。我想，在那没有一点泥土水汽跟营养的青瓦缝里，过不了多久那朵小花就会凋零吧！尤其是现在已经是入秋时分，早晚天凉，白天炎热，温差也较大，我很难相信这么瘦弱的一朵小花能抵抗多久，就好像自己的身体，说不定在哪一天就会远离这个世界，魂返天堂。

“小伙子患有一种先天性眼膜炎，如果不能找到合适的眼角膜跟晶体进行手术移植，那他的眼睛就会失明，所以你们要做好相关的心理准备。”看着外面灿烂的朝阳，还有朝阳下盛开的小花，我暗自苦笑一声，医生的话再一次回响在脑海。先天性眼角膜炎？那过了今天，在明天或者今后的某个时日，我是不是就会走进一个黑暗的世界，再也看不到眼前的一切了？如果真的那样的话，那我的生命又还有什么意义？

在看到那白纸黑字的诊断书那一刻，我的世界一下子崩塌了，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与这个病症牵连在一起。自己才十八岁啊，美好的青春才刚刚开始，就像那朵小花，正值盛开的季节，却突然遭到了狂风暴雨的吹打。人生，是不是也太残酷了？如果以后不能再看到光明，一辈子生活在那个黑暗里面，那自己真的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一个情景。在那一瞬间，想着茫然无助的人生，有一种悲观厌世的想法涌上心头，如果会有那么一天，我可能会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世界。

只是，这些想法不能跟母亲诉说，看到母亲两头的白发，我心痛难耐。自从前几年父亲去世后，母亲也憔悴了好多，含辛茹苦地拉扯着我和姐姐，直到这两年姐姐出嫁了，家里的条件也渐渐好了点。现在如果因我的病情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母亲的世界会是怎样的一种漰溃？妈，对不起！！

于是，在那个秋天黄昏，我暂停了学业。因暂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角膜，看到我日渐郁闷的神情，在医生的建议下，我跟着母亲回到乡下老家。母亲说，或许，在乡下每天看看大自然的风光，在乡亲们那种乡情的包围下，会让我那抑郁的心情得到一点点放松。

2，

乡下的日子生活还是挺惬意的。青山绿水，蓝天白云，花红柳绿，空气清新，这是在城市里见不到的。而且，乡下房子都是农家小院，独门独户，不像在城里，所有人都困在那一栋高高的单元楼里，房门一关，就把整个世界都关在了外面，一个房间就是一个小天地，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也少得可怜，有时住了大半年了，连对门住的是哪个邻居都不认识。可在乡下就不一样了，一栋栋小洋房精巧别致，宽敞的院子，院子旁边就是一片绿油油的菜地，有的家庭还会种几盆小花，养条小猫小狗，看着那些花花草草，我的心情确实也平静了好多。

偶尔闲来没事时，我也会出去走走，看看夕阳西下的山林田野，还有那远远近近升起来的袅袅炊烟，几声鸡鸣，几声犬吠打破了乡村的宁静。晚风中，不时传来哪家母亲在呼喊孩子们回家吃饭的声音，还有村民们见面时亲切的问候，让我心里也涌出阵阵暖意，觉得有种格外的温情，那种悲伤郁闷的心境也还是好了许多，渐渐的，我的脸上也露出了一点笑容。

这天，吃了晚饭，我跟母亲招呼一声后，沿着那老家门前那条小路慢慢地走了出去。在路上，偶尔遇见几个傍晚收工回来的村民，都笑嘻嘻地跟我打着招呼，我也会笑着回答。初秋的晚风吹乱了我的头发，有几根调皮的发丝在额前胡乱飞舞，一件深灰色的外套被晚风吹得鼓了起来。毕竟是秋天了，山村的白天比较炎热，可到了晚上还是有几分凉意，我不禁把外套裹紧了点。

小路沿着路边的田地弯弯曲曲地向山脚延伸，拐个弯，再上去几步，就是屋后邻居家的那栋旧瓦房，我赫然发现，正是自己在房间里看到的那栋青瓦房，屋顶瓦缝里的那朵小花也正在风中摇曳，站在路边，我不禁呆呆地看着，没有挪动。

“嗨，你好！”蓦地，一个女孩的声音从对面院子里传来，引起了我的注意，女孩声音轻灵，像山间的百灵鸟。

我抬眼望去，在院子里看到了声音的主人，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正在院子里画画。女孩穿一件粉红色外套，外套领口镶着白色蕾丝花边，一条牛仔裤略有些发白。再看女孩，身材清瘦，齐耳短发，两个眼睛倒也挺大，黑黑的眼珠闪着一种机灵的光，嘴唇往后面微微勾着，正笑意融融地看着我。

“你好，你好，我……我从这里路过，看到你屋顶上的两朵小花，就停下来看看。”说到这里，不善言辞的我不知道怎么跟女孩聊天，说了两句后，不知不觉就停住了嘴。

“那两朵小花啊？”女孩爽朗地笑笑，抬头看了看屋檐下那轻轻摇曳的花影，感慨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屋顶上长出来的，不过也挺厉害，房顶上没有泥土，没有营养，就吸取着早晨傍晚的露水，两朵小花还长得这么好，不得不让人感慨生命力的顽强！我正在把它们给画下来呢，等下忙完后我去帮它们浇点水。”

我心里一动，女孩的话像一阵春风吹进我心里，自己那颗抑郁的心似乎有种不一样的感触在缓缓萌生。

是啊！一朵小花尚且如此，而自己呢？不就是一点眼睛的问题么？为什么有那么严重的厌世思想？跟这两朵小花比起来，自己是不是太脆弱了一点？

跟女孩聊了一会，我了解到女孩叫晓霜，今年高中毕业，现在在家闲着，平日里喜欢看看书，画下画，再帮家里做点农活。乡下的生活倒也过得比较悠闲，完全没有城里人那种快节奏。女孩爱花，在院子里种了好些花花草草。我看到，有几盆就是房顶上的那种小花。看着院子里绽放的花朵，闻着那淡淡的花香，我突然对女孩的生活有种淡淡的神往。

“你的画画得真好！”我走进院子，看了看晓霜的画，画上一排青瓦，两朵小花，一轮夕阳。画面线条简单，色彩明丽，夕阳，小院，花朵在晓霜笔下散发着一种金色的光辉。画架旁边的凳子上摆放着基本书，我看了眼封面，一本是《红楼梦》，一本是《唐诗三百首》，看来是个好学的女孩。

“这两朵小花的生命力确实让人很是感慨。只是，花开易败，可能过不了多久它们就凋谢了，所以我就想把它们画下来。”晓霜一边熟练地挥舞着画笔，一边看着我笑道。

我看着她，她的脸色略显苍白，虽然笑着，可在那笑容里，我感到有种淡淡的伤感。

一个漂亮的女孩！可能，是自己低落的心情才有这种感觉吧！我叹口气，摇了摇头，把心底那份伤感收起，对着晓霜笑了笑。

晓霜也很开心，两人聊了一会，我也了解了她的一些爱好，比如爱画画，爱看书，喜爱古诗词，喜爱小动物等等，而这些也正是我的最爱。一时间，我有一种遇到知音的感觉，聊天的话题渐渐也随意了起来。不知不觉，天边的夕阳隐入了山后，夜色渐浓，山村的风也变得有点清冷了，远远的山林间，一层浅紫色的薄雾在慢慢升起。

我感到视线有点模糊了，眼睛又隐隐地有点疼痛起来，看看天色已晚，遂起身告辞。

走出院子，回头看看晓霜的身影还有屋檐上那两朵花，我突然想起《长恨歌》里的句子，“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这青瓦，小花，女孩，还有这朦胧夜色，似乎有种说不出来的感慨，又有种沉沉的落寞涌上心头。

3，

接下来一段日子，我经常会往晓霜那里跑，陪晓霜画画，看书，晓霜也爱唱歌，听着她轻灵的歌声，我的心情也有着前所未有的平静。晓霜的出现，就像一道曙光，照亮了我那黑暗的世界，让我在那种黑暗中，有了安慰，也看到了一种希望，我甚至想着，等自己眼睛好了，病痊愈了后，会正式与晓霜交往，用自己的一生呵护她，只是现在，自己不敢也不能去思考这方面的问题。

因晓霜家跟我们算是比邻而居，所以母亲也常常过去串串门。晓霜的父母是一对五十多岁的中年夫妇，因为常在家劳作，满脸的风霜，皱纹深刻，看上去有点显老，像两位六十多岁的老人。不过，乡里的乡邻们都勤劳朴实，热情好客，因此，晓霜父母对我跟母亲都挺好。那段时光，真的是我患病以来最为开心的日子。

转眼，两个月过去了，山村的天气也变得日益清冷了起来。自己的眼睛疼痛得越来越厉害了，虽然中途回医院又做了几次检查，也开了些药物，但疗效也还是甚微。母亲每次打电话去询问眼角膜的情况，得到的答复也是还要再等等，再等等。偶尔，医生也会问问我眼睛的情况，只是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就没了下文。

随着时间的流逝，看着房子前那棵白杨树的黄叶一片片飘落，我心底的期望也渐渐变得渺茫，心情也更加低落起来，只有在晓霜院子里坐坐时我心底才感到有种难得的宁静与欣慰。怀着少男少女那种青春朦胧的情怀，激动欣慰之余，想到自己的病情，我的心又沉入了一种灰暗。我知道，自己的以后是个未知数，病情如此，又怎能怀有更多情感呢？就这样，一方面告诉自己在尽量不要陷入那种情感里去，另一方面，又难以抗拒对晓霜的思念与依赖，对爱情的渴望也像春天的小草在疯长。在这种矛盾的心情下，自己也渐渐消瘦了下去。

“你的眼睛……现在是什么情况？”这天，在晓霜院子里，跟她聊了一会天后，她看着我，小心翼翼地问道，好像深怕自己的一个不小心会伤到我。

其实我也清楚，回来这么久，我的病在老家熟识的亲友中间不算是什么秘密了，跟晓霜这么久的相处，她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只是平日里都在有意回避着这个话题。所以，今天听到她突然的问话，我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惊讶。

“也没什么，只是现在还找不到合适的眼角膜跟晶体进行移植手术，现在看东西看久了就会疼痛，眼压比较高，经常会流泪。”我静静地回答道，抬起头，看着屋顶上的花朵，那两朵小花已经凋谢了一朵，剩下的那朵也有了颓败的迹象。

“如果在找不到合适的眼角膜，我想，我会彻底失明吧！等那朵小花凋谢后，可能就是我离开的时候了。”看着那即将凋零的花朵，我想起《红楼梦》里黛玉葬花的场景，不禁轻轻念道，“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现在，我也有点体会到了林黛玉那种伤心绝望的心情了。”

“别乱说，奕华。”晓霜叹口气，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转过头，一边整理手上的活计，一边淡淡说道:“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能找到合适的眼角膜了，只是手术成功后，你要好好珍惜这一切，也希望你不管怎样都要坚强地面对这一切，就像着屋檐上那两朵坚强的小花一样，秋天来了这么久了，那两朵花还开得那么灿烂。”

我苦笑一声，不知做何回答，晓霜啊晓霜，我又何尝不想好好地陪着你，只是，自己的人生怎会有这么多的苦难跟折磨呢？你给了我一份美好的情感，却为什么要剥夺我的光明？

回到家，因眼睛的疼痛，我早早地睡了。睡梦里只听到呼呼的风声，又是哗哗的雨声，最后又好像在茫茫雪原上，看到晓霜手持两朵小花，微笑着离我远去，任我怎么呼唤也不曾见她回头。

真的是混乱的一夜！

第二天，当自己醒来时，神智还是乱乱的，梦里的一切让自己心情低落的很。睁开眼，往窗外望去，却发现昨晚不知啥时候下雨了，窗玻璃上还有细细的雨珠滑落。推开窗，经过一夜秋雨的洗刷，外面的空气也更加清冷了起来。而晓霜那栋青瓦房闪烁着青光，屋檐下的瓦缝里，还有几滴雨水在滴落，而那两朵小花却仍然在雨中挣扎着没有凋谢。

“好倔强的小花！”我感叹一声，穿衣起床，又开始了新的一天数日子的生活。

4.

早上在吃早餐时，母亲突然问我道：“华子，你是不是喜欢晓霜？”

我一阵心跳，心底涌出那种少年情怀被人知晓后的羞涩。这段时间，我对晓霜的情虽然没有正儿八经的表白出来，可那份心意，明眼人看了都知道，又哪里能瞒过母亲的眼睛。

我红着脸点点头，又轻轻地问道：“妈，你觉得晓霜这丫头怎样？”

“晓霜她……”母亲放下手中的碗筷，静静看着我，眼里充满了一种柔情，有欣赏，也疼爱，也有一种伤感。良久，才悠悠说道：“晓霜是个好姑娘，妈也很喜欢，只是……”

“只是我的眼睛，如果得不到治疗，以后就会连累到晓霜是不是？”想到这里，我叹口气，也没了胃口，更没一点心情。

“妈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我的心情莫名地有点郁闷了起来，其实这么久以来，跟晓霜也没有正式聊过感情的话题，晓霜的心思，自己也不太清楚，也不想在这事情上再聊下去了。过了一会，就岔开了话题，“妈，我的眼角膜，这几天医院里还没有什么消息吗？”

母亲停了一会，静静地说道:“前两天医院里打电话来说，你的眼角膜已经有着落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下个星期就可以手术了。”

“真的吗？妈？”我惊喜地喊道，刚刚低落的心情一下子又兴奋了起来。这个消息无疑是我现在听到的最为动听的消息了，自己才十八岁啊，人生的一切才刚刚开始，就这样离去，我真的不甘心。况且，有了眼角膜，自己的眼睛就可能好起来，那以后就可以跟晓霜正式交往了，想着，不禁呵呵地傻笑了起来。

“是的，华子，这次如果手术能成功的话，我们要对帮你提供眼角膜的那个人表示感谢，是人家用她的眼睛让你重见光明，知道吗？”母亲坐直了身子，看着我，认真地说到。

“那是自然，我知道的，妈。”我答道，放下碗筷，想起晓霜，突然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刚准备起身，母亲连忙叫住我，说:“你先别急着跟晓霜说，事情还没定下来，等消息确切了再说吧。”

我停了下来，想想也是，万一以后手术没有做成呢？那岂不是会让人家失望？

转眼又是一周过去，眼角膜的消息医院终于确定了。让我这几天过去进行手术前的一些检查。

只是，让我略微失望的是，最近我一直没有看到晓霜，每次去她家，也是院门禁紧锁，听邻居说他们一家都出院门了，不知道啥时候回来。

我心里感到有点失落，晓霜啊晓霜，你去哪里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呢？我要回城了，日后再见可能是在半年之后了吧。直到这时，自己才想起来，这么些日子，自己并没有添加晓霜的微信，之前也是想着，如果自己的眼睛治不好，那以后跟晓霜的一切就都是虚空了，那些联系，就算了吧！

带着一种深深的落寞回到老家，看着晓霜屋顶那两朵小花，我掏出手机，拍了个特写，不管以后怎样，这两朵小花陪伴自己这么久，也给了我不少鼓励，就留个纪念吧！

5.

手术终于开始了。

在母亲跟姐姐的陪同下，我怀着一种紧张不安的心情，每日里接受着各种术前检查，各种药物，各种调理，又是各种各样的打针，自己像一个木偶一样跟着母亲还有姐姐在医院里熬着。看着那白白的墙壁，闻着那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耳边听着医院里来来往往病友的情况，病情的询问，医生的叮嘱，心里也紧张得很。几天过后，自己的各种检测都没什么问题，就正式开始手术了，躺在那冰冷的手术台，等麻醉过后，自己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当我醒来时，自己的眼睛已经被蒙上厚厚的纱布，耳边只听到医生跟母亲说手术很成功，再经过一个月的调养跟药物治疗应该就可以拆掉纱布了。母亲跟姐姐自然高兴万分，我也激动得无以言表。

只是，晓霜，因没有联系电话，一直没有了消息，问母亲，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不过，因自己眼睛得以治渝，自己也不着急着见面了，晓霜，等着我，等我回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又好像过了好多年，每天换药，打针，接下来又是各种检测，复查，一个月后，终于到了拆纱布那天。

坐在病椅上，当自己脸上的纱布被一层层揭开时，自己的心紧张到了极艰，母亲跟姐姐也在一旁紧紧握住我的手，也是紧张得一手心的汗。

当最后一层纱布被撕开时，我紧闭着两眼，感觉到眼前的一道轻微的亮光，历经了一个月黑暗世界的生活，现在突然有一份光亮涌了进来，我不敢睁眼，怕一睁眼这一切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试着慢慢睁眼，不要一下子睁开来。”医生在一旁说道，“别怕，慢慢睁开眼睛，房间的窗帘都拉上了，光线不强，不会对你有什么伤害。”

我闭了闭两眼，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了一条缝，感受到外面的光线确实不怎么刺眼时，过了几分钟，才慢慢地半睁开眼睛，房间的一切由开始的模糊慢慢变得清晰了起来。

当看到我眼里的光亮，母亲终于喜极而泣，两行清泪流下脸颊，问我道，“华子，怎么样？眼睛痛不？看得清楚吗？”

“弟，手术真的挺好了，一点都没有影响到你的颜值。”姐也在一旁笑道。

“感觉还行，妈，姐。”我也笑笑，紧紧握住母亲跟姐姐的手，看到母亲头上的白发，姐姐欣慰的笑容，想着这一个月的黑暗生活，一时间，眼里也是涩涩的。

“你手术刚刚好，这一个月尽量不要流泪，那样不利于眼睛的恢复，也不要看手机，电脑，电视等，多看点外面绿色世界，自己的情绪也要控制一下。过了一个月后再过来复查，大概半年之后基本上就没什么问题了。”医生在一旁交待道。

“好的，谢谢医生。”母亲跟姐姐也一连声说道。

出院后，回到城里家中，一家人举行了一个小型的庆祝，母亲下厨，做了一桌我爱吃的菜，大多以清淡为主，因顾及我的眼睛，大家也没有表现出特别兴奋的情绪。而对于晓霜，我埋藏在心底的话也没有多问，怕那份伤感让自己忍不住会流泪。

因术后的各种复查，我没有再回乡下老家，只是，偶尔看手机里那两朵不花的照片时，心底里才轻轻呼唤一下晓霜的名字，不知道这么久以来，晓霜，又过得怎么样了呢？如果知道自己全愈的消息又会不会为我感到高兴呢？

问问母亲，母亲说晓霜出去外面了，不知道啥时候回来，让我耐心等候，等半年后自己彻底痊愈后再回老家问问情况。我听后，心里虽有种淡淡的失落，但也只好作罢。

转眼，半年过去，自己的眼睛彻底没问题了，我准备回一趟乡下，半年来，晓霜音讯全无，我要回去看一看究竟。

其实，还有一个让我害怕的疑问在我心里，那些日子，晓霜，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呢？

“你要回去看晓霜？”饭桌上，母亲看着我问道，张张嘴，想说什么，又迟疑了一会，眼里闪过几许不安。

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就深受打击，这半年来为了我的病情，对我不眠不休地照顾，使得母亲更加憔悴了不少，脸上的皱纹也多了起来，看着，我有点心疼。

“是的，当初也没有她的电话跟微信，现在不知道她咋样了。”我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和阳光下小区里的花木，半年过去，经过一冬的沉寂，小区里又是生机盎然了。

“华子。”母亲当下筷子，深深地看着我，眼里流露出一抹伤感，半天才说道，“你的眼睛现在没事了，我想，这件事也要让你知道了。”

“妈，啥事？”我疑惑地问道，看着母亲，心里突然涌出一阵不安。

“其实，你的眼睛……是晓霜把她的眼角膜跟晶体捐献给你的。”

“什么？！”我吓了一跳，直接站起身来，拉着母亲的手，急急问道:“妈，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是晓霜的眼角膜呢？不是医院里给我找的眼角膜吗？妈？……”

“华子，你先别激动。”母亲定了定神，眼眶却红了起来，拉着我的手，在沙发上坐下，深深吸了口气，才慢慢说道，“华子，这件事是我们大家都瞒了你，之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就是怕你太过激动，影响眼睛的恢复。”

“妈，这到底是咋回事？你们为什么会用晓霜的眼角膜？那她现在怎样了？”想到晓霜，我心里一痛，不禁吼了出来，“你们不知道我喜欢她吗？如果是晓霜的眼角膜，我情愿一辈子都看不见！妈！”

“妈知道，妈知道，华子，这也是晓霜自己愿意的，是她自己愿意捐献给你的啊！”见我一激动，母亲说话也有点语无伦次了起来，一边拉着我的手，一边自己在抹眼泪，“晓霜是个好女孩，我也喜欢她，如果她身体好的话，我也很希望她能做我的儿媳妇啊，华子。”

“晓霜的身体？她怎么啦？她身体不好吗？妈？”我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做了好几次深呼吸，过了良久，才平静地问道，“妈，这是咋回事？晓霜，她现在到底怎么啦？你们又是什么事在瞒着我？”

“华子。”母亲松开我的手，坐回到沙发上，给我们倒了杯水，喝了，轻轻地说:“华子，你听我说，其实晓霜……她在你手术之前就已经去世了！”

“什么？！！我……”我心里一阵揪心的疼痛，看着母亲那悲伤的眼神，手里的水杯掉在地上。

6，

天黑了，我把自己锁在房间，没有开灯，没有开窗户，就那样静静地坐了一个下午。

母亲也在客厅里坐着，从门缝里没看到一点光亮。我想，母亲应该也没有吃饭，此刻也沉浸在那一种深深的悲伤里面吧。

在母亲的述说中，我还是了解了整个事情的真相。

当医院里找不到合适的眼角膜跟晶体给我配对时，母亲从老家的亲友口中得到一个消息，晓霜得了胃癌且已经是晚期，生命大概只剩下两三个月的时间。抱着一种试试的想法，母亲联系了晓霜父母，愿意出十万的价格等晓霜去世后购买她的眼角膜跟晶体给我移植。孝顺的晓霜为了父母的晚年生活遂答应了下来。于是在去年秋天，母亲带着我回到了老家，一来是让我修养身体，二来其实也是等着晓霜的眼角膜。

在那个下午，自己无意间跟晓霜认识了，后来经过了两个月的耳鬓厮磨，彼此渐渐有了少年少女的情意。只是，我顾忌着自己的眼睛，晓霜顾忌着自己的病情，加上母亲怕我得知真相后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就跟着晓霜一家对我全程隐瞒了下来。而晓霜，最后也没有接受当初母亲提出的那购买的十万块，决定在她去世后无偿地把眼角膜跟晶体捐献给我，让我代替她生活下去，用她的眼睛继续看着这个世界的一切美好！

听到母亲的述说，我心痛难忍，晓霜啊晓霜，我何德何能，又值得你为我这样的付出？你把眼睛留给了我，而你自己独自一人在那个世界行走时又是否感到孤单？

“这半年来，我们大家都没不敢提起此事，就是怕晓霜的事情影响了你眼睛的恢复。晓霜，用她的情意让你重见了光明，可现在她已经走了，你也更加要好好珍惜自己的眼睛，才是对她最好的怀念跟报答，这也是她的眼睛啊！”母亲说。

“所以其实，这一切从一开始大家就知道了，只有我不知道对吗？”我回想起跟晓霜的点点滴滴，虽然她每次面对我时都是笑容满面，可经常也会轻轻皱下眉头，还有苍白的脸色，消瘦的身体，还有那偶尔流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情，原来，所有的一切竟都是这样。只是，粗心的自己一直没有发现。

想想，这半年来，自己也在思考跟晓霜的感情。曾以为，跟晓霜的相处只不过几个月时间，跟她的感情也只是萍水相逢，所以她也未曾联系过自己，自己不敢往深里去思考，有时还想着，晓霜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没想到，自己竟然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晓霜给了自己第二次光明，而自己对这份情还曾有怀疑的态度，半年来也没有回去过。晓霜啊晓霜，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是的，大家都知道的，所有的一切只是瞒了你一个人。开始是怕你拒绝跟晓霜的交易，后来怕你的心情受到影响，大家就都选择了隐瞒。”母亲继续说道，过了一会，又补充道：“不过，这也是晓霜的心愿，她只希望你能早点好起来。”

我心里一痛，眼泪涌进了眼眶，转过头，看着外面的夜色，问道：“那晓霜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就在我们准备回城之时，那时候晓霜就已经快不行了。”说到这里，母亲的眼睛也红了，“晓霜去世那天就是你手术的那天。晓霜临走之时还一直让我们别告诉你真相，因为她清楚，如果你知道了这一切肯定不会答应，晓霜，她都只是为了你好，华子。”

我听着，两行热泪流了下来。原来，晓霜并没有走远，当自己在医院里做些各种检测时，晓霜就在我身边，当自己躺在手术台上时，晓霜也曾躺在我的身边。只是，我们曾相隔就那么一步之遥，一眨眼，从此却是天人永隔。

7.

当我跟母亲再次回到老家时，已是几天以后了。

老家的一切依然如故，半年过去，春回大地，青山绿水，犬吠鸡鸣，山野田间，处处都呈现出一翻生机勃勃的景象。暮春的晚风吹起，没有了去年深秋时那种清冷，吹在脸上柔柔的，轻轻的，舒服得紧。

晓霜那栋青瓦房也依然如旧，在那一排众多新建的小洋房里面，显得那么不一样，有几分古色古香，又有几分苍桑，就像一位迟暮的老人，经过了岁月的洗礼，风雨的冲刷，一切都那么宁静了。我看着，心里有种难言的悲伤！

远远地，我惊讶地发现，房顶上那两朵小花竟然还在，一阵风吹过，花朵轻轻摇摆，就像晓霜在对我点头微笑，奇怪，它们的花期有这么长么？

看到我跟母亲来到，晓霜父母脸上露出一种欣喜又有点惊讶的表情。只是，在一瞬间，那份欣喜就暗淡了下去，坐在房门口，张张嘴，没有说话，常年的体力劳作加上女儿的去逝让他们更加憔悴，一件不知道穿了多久洗得发白的旧外套裹着瘦瘦的身子，花白的头发胡乱堆在头顶，较之去年，两位老人家又老了好多。

“伯父，伯母，你们好，我是奕华，我……我来看看晓霜。”站在门口，我轻轻问道。

“晓霜……”晓霜母亲话没说出口，两眼就红了，转头看着黑暗的堂屋，两行热泪滚落了下来。晓霜父亲在一旁闷闷地抽着古老的旱烟袋，神情充满了寂寥。

几个人走进堂屋，堂屋内光线很暗，过了好一会，我们才慢慢适应过来。在堂屋正中神龛下的一张方桌上，摆着一个像框，像框里是晓霜的黑白遗照，甜甜的笑容，清纯的模样，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们。像框前，放着一个上香的米筒，米筒里几根燃尽的香杆，桌上落下的一层香灰还没来得及打扫干净。

看着照片，我心痛得紧，晓霜，是真的离开了，这一切，不是梦境！

“霜儿太年轻，所以她的像片不能和她奶奶的照片一起放在神龛上，只能放在桌上让我们看看她的样子。” 晓霜父亲解释道。

“晓霜……” 我轻轻呼唤一句，声音有点哽咽，心里有千言万语，现在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回想起当初的点点滴滴，两行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在桌子上抽出一根香，点燃，深深地弯腰拜了拜，在灵桌前默立良久，上前轻轻插在米筒里。

母亲也站在一旁，也抽出一根香点燃，然后递给我帮忙祭拜，在米筒里插好。大家就站在灵桌前，静默无语，只有香炉里那火红的香头闪着红色的光亮，那是晓霜的眼神么？

“奕华的眼睛，现在……都好了吧？”过了一会，晓霜父亲轻轻问了我一句。

“已经完全好了，谢谢伯父伯母。”我转过头，看着两位慈祥的老人，两人都年过半百，又痛失唯一的爱女，今后的余生又该怎么度过？过了一会，我转头看着母亲，问道：“妈，晓霜走了，伯父伯母老无所依，我想认两位老人家为干爹干妈，以后就代替晓霜孝敬两位，妈，你看可以么？”

“可以可以，怎么不可以呢？”母亲擦去脸上的泪水，转头看了看两位老人，说道：“华子，你手术后我就跟你讲过，今后一定要记住给你捐献眼角膜的人的这份恩情，受人滴水恩，必当涌泉报。更何况，你跟晓霜还有这份感情！你爸去世得早，以后两位老人就是你爸妈。华子，你长大了，妈妈心里很欣慰，今天就在晓霜的灵位前，正式拜两位爸妈！也好告慰晓霜的在天灵吧！”

两位老人面面相对，一时讶然地看着我，又看了看母亲，唏嘘道:“这……合适吗？华子那么优秀，我们两位老人家又怎么……”

“怎么不合适呢？哥，嫂子。”母亲拉着两位老人的手，含着泪笑道:“晓霜那丫头我很喜欢，在心里也早已把她当成我的儿媳妇了，现在她走了，华子就是你你们的儿子了，就让她替晓霜照顾你们二老吧！”

“好，好，好！”晓霜父母一连说了几个“好”字，退了一步，又流下两行清泪。

我也后退两步，对着两位老人跪拜了下去，“爸，妈，华子给你们嗑头了！”说完，深深地嗑了三个响头。

“好了，好了，起来吧，孩子！”晓霜父亲伸手把我扶起，看着我，悲切地说道，“孩子，你有心了，晓霜，她没有看错人，有你这份心，她在天上也该欣慰了。”

“爸，妈，晓霜的墓地在哪里？明天我想去看看她。”

“好，好，今天你们刚回来，先休息休息。明天爸妈带你们一起去，以后有华子照顾我们，霜儿啊，你也可以安息了。”

走出堂屋，我又看着那房顶上的两朵小花，不禁疑惑地问道，“爸，妈，怎么那两朵花开了那么久了？都半年了怎么还没凋谢？它们的花期有这么长么？”

“哦，那两朵花啊！是晓霜自己用塑料做的假花，用铁丝固定在那里。当时好像听她说什么，等那花谢了也是自己离开的时候了，所以想着让两朵花开得久一点吧！后来当那两朵真花凋谢以后，她就做了两朵假花放在了屋顶。”

我一惊，这不是自己当时跟晓霜说过的话么？晓霜，晓霜，我该怎么回报你这一腔真情？看着那在风中摇摆的花朵，我呆呆地站在那里没有离开。

8，

第二天，天下起了蒙蒙细雨，飘零的雨丝落在脸上，冰冰的，凉凉的。我想，这是不是晓霜看到我们过来祭拜她，在天上流下伤心的泪？

一座小小的坟茔，背靠着绵亘青山，就这样静静地躺在这座山坳里，与青山融为了一体。站在坟前，环顾四周，可以看到山脚下群山环绕的村庄，那条从山边流出的小溪像一条玉带，蜿蜒曲折地经过村庄又流向了山外。小溪周围一大片农田春水荡漾，有的田里已经有了青青的秧苗，农田周围就是那一栋栋小洋房跟农家小院。坟地视野开阔，放眼望去，全村面貌，尽收眼底，我想，这里应该是晓霜喜欢的地方。

人生最悲伤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看到晓霜的坟墓后，干爸干妈坐在坟前再一次泣不成声，几经崩溃。看到风雨中两位老人的苍苍白发，我和母亲也泪流不止。

晓霜，对不起！我来晚了，你走时我什么都不知道，还在憧憬着我们以后的相逢，现在我来了，远在天堂的你又可否知晓？

我含着泪把干爸干妈扶了起来，在坟前把祭品放好，点燃香烛，深深地拜了几拜，然后静静地垂首默立。阵阵山风吹来，坟前的香烛轻烟袅袅升起，阵阵青烟，迷朦了我的双眼。经过几场春雨，坟茔上已经绿草茵茵，在坟墓的一旁，有两朵小花正在风中摇曳，淡黄色的花瓣坠着几滴雨水，晶莹剔透。

“这不是晓霜房顶上的两朵小花吗？”我问干爸干妈，记得跟跟晓霜认识的那天，她画的也是这种小花。

“对呀！在这里竟然也有两朵这样的小花，霜儿啊？难道这是你吗？”看到花朵，干爸干妈禁不住又泪流满面。

我擦干眼泪，把坟前的杂草又清理了一下，独留下了那两朵不知名的小花。我想，在那些月朗风清的夜色里，晓霜的一缕幽魂或许会站在坟前，拥着小花，远远地看着眼前的村庄吧！

过了一会，干爸从兜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我，颤微微说道，“华子，这是霜儿走之时留给你的。她说，如果有一天你回来了就让我们转交给你。现在，你也终于回来了，昨天因为比较匆忙没来得及给你，现在，你拿去看看吧。”

“晓霜给我的信？”我疑惑地接过信笺，看着信封上那秀气的字迹，有一种见字如面的亲切感。

撕开信封，一种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华子，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走了，我想此时，你的眼睛已经彻底全愈了吧！晓霜在天上也会为你感到高兴的。或许，今生无缘再与你相见，但愿我的眼眼睛能代替我与你合二为一，一起欣赏这个美丽的世界，也一起努力生活在这个美好的人间。这，也是我最大的幸福吧！”

“还记得当初刚认识你的时候，样子傻傻的，憨憨的，说话也是笨笨的，就像一个傻小子。不过，你眼睛的事情，你母亲早就跟我们说过了。看着你常常沉默无语，一个人呆坐的样子，心里也有几分怅然。人家说，同病相怜心相映，你的眼睛，我的病情，想想，是不是上天在可怜我们两个？所以才让我们以这样的一种方式相遇？只可惜，那个时候，我的生命已经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如果能献出自己的一点爱心让你重见光明，这也算是我今生做得最好的一件事吧！只是，为了不让你有所心理负担，当时所有的检查都是瞒着你进行的。当时的你呀，还真是傻傻的，每天沉浸在自己的忧伤里面，什么都没发现，你真笨呢!不过也好，这也能让你心无旁骛的去接受手术治疗。”

“有人说，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我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有多少喜欢你。但或许对于我们来说，这也是一种最大的幸福吧！虽然只有短短两个月的相处，也没太多的甜言密语，没有太多的花前月下，但那种埋在心底的情怀足以让我做为今生的回忆了。”

“我不知道人有没有来生，也不知道在来生会不会与你重逢，再继续这段未完的情缘，但在今生，能有我的眼睛与你相依相伴，共度余生，这，也是我最大的幸福。华子，就让我的眼睛陪着你，去发现这个世界更多的美丽吧！”

“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华子，还记得这句当初我们认识时一起读过的诗吗？一首《长恨歌》写出了唐明皇与杨贵妃的凄美爱情，这句诗也暗含着你我两人的名字。虽然我们的爱情没有轰轰烈烈，也无法海枯石烂，地老天荒，但期愿这份情能温暖你以后的人生！”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华子，我走了，到明年春天的时候，你回来老屋，去看看屋檐上那两朵小花吧！告诉你一个秘密，那两朵小花是我用塑料做成，在那个雨夜放上去的，只希望你每天起床时都能看到它的绽放，也给你一点生命的激励。或许，在以后的岁月里，在房顶上会有别的花朵开放，那，就是我的重生！……”

信读完了，看着那轻松俏皮的语句，想起晓霜那爱笑的容颜，看着眼前在风中摇摆的小花，我心有戚戚，太多伤感。“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晓霜，谢谢你，谢谢你的情意，谢谢你的眼睛，虽然无法与你相聚，但可以跟你一起看人生的花开花落，就让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依相伴走过今生吧！只是，什么时候你又可以来我梦里，与我相聚，再次重逢？

一阵风吹过，吹落了花朵上面的雨滴，晓霜，晓霜，那是你思念我的泪滴么？……

                                        ――2024.8.11

（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95期【图文】专题写作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