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人自渡

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50期“渡”专题活动。

佩文人走在我旁边，神却不在，心事重重，眼帘下淤青一片，唇角抿得紧紧的。我故意拉开距离，把购物车挪开，她才猛然惊醒，“姐姐，我帮你推。”她急慌慌地掩饰着。

“好了，佩文，他又打你了，是吗？你上次不是说无论如何不再原谅他，一定要离婚，这才过去一周，他又故态复萌，你到底在留恋什么？”我恨恨地，又心疼，连珠炮般吼完，佩文眼泪“吧嗒吧嗒”砸下来，我彻底缴械投降，快速结束购物带她到咖啡厅找了个角落坐下，递给她一包纸巾，一杯咖啡。

“你说吧，哪怕只能当你树洞，也好过你自己痛。”我叹口气，真的败给她。

佩文是我微信朋友圈第一批顾客，身材高挑，长得有点混血，明艳美丽，是一名程序设计师，工作体面又努力。

相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点赞之交，时有时无地在微信上聊天，可缘份就是如此莫名其妙，有一天回家在前面走，后面传来清脆的声音“姐姐，姐姐。”我一回头却发现是她，原来她居然就住我楼上几层，不禁让人感叹这世界太小了，因为是邻居，有时就会约一起散步，她溜娃，我溜达。

也因此更加深了彼此的了解，知道了她的丈夫是一位公务员，年轻有为，外貌俊雅，待人温和有礼，嫁给他曾经是佩文最引以为傲的一件事情，亲朋好友无不羡慕夸赞，可谁知流氓一旦有文化，造成的伤害也是几何倍增长，他婚后各种PUA佩文，明媚自信的佩文学会了一个口头禅：“姐姐，是我的错，都是我太急躁了，是我不够关心他，是我不温柔。”

前段时间佩文丈夫在无理由无底限谩骂依然无法满足后，开始升级到动手，有一天凌晨十二点佩文发微信给我，说被丈夫赶出门了，出离愤怒的我只能陪她在附近订了酒店，坐在酒店床上无助地缩成一团的佩文让人又怜又恨。

那天佩文说了很多，她的无助、恐惧，担忧，还有那害死人的面子和虚荣。她不敢给任何人诉说她的人后不堪，她害怕父母失望，担忧离异给孩子成长带来伤害，害怕周围人或幸灾乐祸或假装同情的目光。

我听得无比心塞又无力，她害怕一切，却唯独忘记了自己，自己也是很宝贵的人，是对亲人而言独一无二的存在。

最后我只问了她一句：“如果你死了，抑郁了，你的儿子怎么办，你指望你那个混蛋丈夫好好抚养他长大吗？”

佩文呆愣愣地看着我，半晌才说：“姐姐你说的对，我这次绝不再原谅他，他不会管儿子的，我儿子到时就完了。”佩文压抑哭泣的声音堵得我心口发闷，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是真的，她被PUA太久，已经不敢飞了。

为母则刚，我多么希望她能真正坚强起来，保护自己，也守护好自己的孩子。

可是给我做过的保证还言犹在耳，佩文却又鼻青脸肿地坐在我面前了，我收回我纷乱的思绪，看着眼前木讷的、憔悴又无助的女子，简直无法将现在的她与那个美丽明媚的女子联系起来。

“世人皆求佛，佩文，需知佛也要反求诸己。”我起身帮她整理着纷乱的头发，“姐，我为什么这么命苦，为什么菩萨不保佑我呢？”佩文喃喃地问着。

我望着落地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深深的无力感又攫住了我，“佩文，《金刚经》中有一句话：众生皆苦，唯人自渡。没有谁能代替你的人生，你唯有勇敢，才能救自己。”

我拿出手机，点开镜子，镜中女子头发顺滑地辫了个斜斜的辫子，露出光洁的额头，透过面部的肿胀依然能看出是个美丽的女子。

“看，佩文，你多么漂亮，你永远是你自己的，谁也不能左右你的人生，除非你自己放弃。”我轻轻碰触她的嘴角。“嘶！疼。”佩文下意识地闪开。

“疼吗？佩文。你如果一味懦弱，只会更疼。”

我关掉手机，佩文忽然抓住我的手，重新摁开手机，她仔细地观察着镜中的女子。“姐姐，他说我丑，说如果不是他要我，我就没人要了。”

我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姐姐，我不想做丑女人，如果我还是与他在一起，那么我永远只能是个没人要的丑女人是吗？”佩文抽泣着。

“是的，佩文，在那个男人面前，你永远是。”我拍着她肩膀轻声说着。

“姐姐，我不要做那样的女人，儿子会看不起我的，这次我一定会勇敢的，姐你再信我一次。”佩文抓着我的手劲很大，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那么，佩文，我们就从报案验伤开始好不好。”我轻轻拉着她的手站起来，她下意识想缩，我紧紧抓着她，须臾，佩文反手握着我的手说：“姐姐，我们走吧。”

室外的热气又再次熏蒸着人的每个毛孔，我只愿佩文这次能真的走在自救的路上，众生皆苦，唯人自渡，愿她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