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奔（下）

文｜女钢铁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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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凤跑了之后，看到字条的杨军追到了火车站，但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了，四凤和俊明的火车早就开走了。

杨军看着一列列的火车呼啸而过，像个受委屈的孩子一样放声大哭，他立在站台上一动不动，望着火车远去的方向，直到天黑。

赵艳得知俊明走了的消息，跑到了俊明的修理部，把里面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她拿着一个破铁锹，站在废墟中，破口大骂：“张俊明，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不得好死！”旁人劝也劝不住，一直砸到力气耗尽，才被她妈拖回了家。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仍不见四凤和俊明的影子，哭也好，骂也罢，这终究成了事实，四凤和俊明私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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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三年过去了，四凤和俊明在广州安下了家，凭着对电子产品的了解，他和四凤干起了家电批发的生意。由于地角好，到他这来批货的客商络绎不绝，生意一年比一年好。两人还在店的附近买下了一栋二手的小房子，虽然房子比较老旧，但毕竟有了自己的窝。

一天晚上，两人关了店回到家，一边吃饭，四凤一边对俊明说：“俊明，咱俩出来多长时间了？”

俊明想了想，说：“差不多快三年了吧，怎么，想家了？”

四凤说：“我想回去一趟，看看孩子，顺便把婚离了，你也把手续办了，咱俩也能堂堂正正地做回夫妻，你说呢？”

俊明说：“说得也是，但是我怕回去，赵艳一家还不得扒了我的皮？”

四凤说：“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多少恩恩怨怨也该化解了，再说也别耽误人家了，离了婚，她也可以再找个人家嫁了。”

俊明说：“是啊，躲也不是个办法，有些事终究要面对，行，等明天把店里的事忙完，咱俩就动身。”

店里的一切安排妥当，四凤和俊明便踏上了回乡的火车。

四凤给女儿买了好多漂亮的衣服和学习用具，都是些城里才见得到的新鲜玩意儿。

她一路想像着，女儿小雪穿上她新买的衣服，高兴得手舞足蹈，抱着她又亲又啃。想想已经过去三年了，小雪一定长高了不少，应该是个大姑娘了。想到就要见到自己的女儿了，她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女儿的身边。

而此时的俊明却一脸严肃，愁眉不展，两眼一直望着窗外，他不知此行是否顺利，赵艳能否答应离婚，儿子能否原谅他的不辞而别，还能不能认他这个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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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杨家村，人们都刚刚起床，在自家院子里忙着喂鸡喂鸭，烧火做饭，烟囱里升起一缕缕白色的炊烟。四凤望着这个曾经居住过的村子，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她背着包来到了家门口，那应该不算是她的家了，她在门外放慢了脚步，躲在院墙的后面，向院子里张望，她不敢冒然闯入，她怕杨军会把她赶出来，不让她见她的女儿。

只见杨军提着个猪食桶出来喂猪，他老多了，那张窝瓜脸，一边塌下一个坑，看上去就像一个要烂掉的窝瓜，四凤突然有一种愧疚感袭上心头，她有点不好意思再面对这张脸。

她在门口站着，假装咳嗽了一声，杨军回头一看，墙角处露出了行李的一角，他忙放下猪食桶，向门口走来，问：“谁在那？”

四凤微微地探出头，小声说：“是我。”

杨军走到近前一看，原来是四凤回来了，他不知所措，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知是喜是怒。

有眼尖的邻居往街上望的时候，看到了四凤，都跑过来看热闹，人们开始议论纷纷：“这不是四凤吗？”

“还有脸回来。”

“打扮得跟个城里人儿似的。”

“这年头，搞破鞋的也能混出个人模狗样的！”

“咋回来了，是不是叫人家给甩了？”

“……”

听到众人的议论，杨军也觉得脸上不好看，便低声对四凤说：“进屋。”说完转身向屋里走去，四凤低着头在后面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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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进了屋，杨军随手把门关上，生硬地说：“你怎么回来了？”

四凤说：“就是回来看看，小雪呢？”

杨军说：“还没起来呢，今天星期六不上学。”

四凤走到里屋，这时小雪听到有人说话，从炕上坐起来，母女见面都略显生疏，四凤叫了声：“小雪，是妈妈呀！”

小雪愣住了，她看着眼前这个人，确实是她的妈，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嘴巴张了几下，但是瞬间却转换成了愤怒，她冲着四凤大吼：“你不是我妈，你回来干什么？你走！我恨你！”说完就跑到东屋去了，咣地一声关上了门。

四凤被小雪的一吼惊呆了，她没想到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她还以为看到她，女儿会一下扑到她的怀里，说想她了呢。

四凤呆在那里，眼泪刷刷地往下流，她坐在炕沿上，用手抚摸着那个装着好看衣服的行李包，心都要碎了。

杨军说：“看见了吧？你自己的女儿都这样恨你，你还有脸回来。”

四凤擦了一下眼泪说：“我是回来和你离婚的。”

听了四凤的话，杨军感觉有点懵，他动了几下喉咙，半晌没说出话来，他蹲在地上，抱着头，眼泪顺着手流到袖口里。过了好一阵子，他站起身，哑着嗓子说：“好吧，反正你也走了有三年了，我就当没你这个人，下午我就和你办离婚，你走吧。”

四凤把贴身的包背在身上，走向东屋，她敲了一下门，说：“小雪，妈先走了，妈给你买了些衣服，你留着穿啊！”说完转身出了门。外面聚满了人，都在张望着看她家的热闹，她感到脸上火辣辣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时她听到身后咕咚一声，她回头一看，是小雪把她留下的包裹扔了出来，恨恨地冲她喊着：“谁要你的破东西！”包裹被摔开了，里面的衣服和文具散了一地，最上面那件粉色的连衣裙是她精心为女儿挑选的。

看着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儿这样对她，她的内心痛苦万分，她流着泪，边走边回头望，在众人的嘲笑声中灰溜溜地走出了杨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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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凤办完了离婚手续，感觉既轻松又难过，轻松的是，她终于结束了这段没有爱情的婚姻，难过的是，从今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女儿了。

她回到旅馆，等俊明回来，急着把结果告诉他。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直等到日落西山，才盼到了俊明的敲门声。四凤打开房门，只见俊明衣衫不整，袖子都从衣服上掉了下来，脸上有几条深浅不一的血痕，血珠已经凝固了，头发还被拽掉了一小撮。

四凤见了十分心疼，忙问：“你这是怎么了？被人打了？”

俊明无力地躺到床上，说：“早就知道赵艳不会善罢甘休，今天是下了死手！她说什么也不同意离婚。我那儿子倒是还认我这个当爸的，听说我在外面混得还不错，已经盯上我口袋里的钱了。没办法，我答应给她15万块钱，而且每月给儿子800块钱的抚养费，最后她同意了。回去我把钱给她寄来，明天她和我办手续。”

四凤说：“只要她同意，怎么都成。”

俊明说：“是啊，总算是盼出了头。”

俊明问：“你那边怎么样？”

四凤说：“杨军倒是没有难为我，我俩的手续已经办好了，只是我那女儿不认我，哎！”说完又抹起了眼泪。

俊明搂过四凤，抚摸着她的头发，他的心里暗暗发誓，要一辈子对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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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明也办完了离婚手续，两个人终于成了堂堂正正的夫妻，再也不用忍受别人异样的目光，也不怕被人骂做狗男女了。一年后，两人有了自己的儿子，也让四凤有了新的寄托。虽然四凤还是照旧给女儿寄钱，给女儿写信，但是已经不再奢望得到女儿的原谅了。一家三口过好当下的日子，她就心满意足了。

一天，俊明理完店里的货，准备收拾收拾，和四凤一起回家。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人，他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儿子大志。好长时间没看到儿子了，他忙迎上去，抱住大志，问：“你怎么来的？”

大志说：“按照你寄钱的地址找来的。”

俊明说：“你怎么不上学了？”

大志说：“我不想念了，我妈给我找的那个后爸看不上我，我妈也总打我，我不回去了！”

俊明听了大志的话，不知说什么好，他没有资格怨那个男人，更不能怨赵艳，是他对不起自己的儿子。

俊明把大志领回了家，收拾出一个房间给他住，他们三口人挤在另外一个房间。毕竟是俊明的儿子，四凤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那个大志不懂事，整天与她横眉冷对，一句话也不说，还得管他的吃喝拉撒，洗洗涮涮。

俊明看在眼里，却左右为难，一个是自己的儿子，另一个是自己的老婆，让他整天夹在中间，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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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大志在这住了有半年了，本来俊明把他安排在分店帮他看店，但是他却不务正业，整天和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让俊明操了不少心，还动不动就向他要钱。

一天中午，四凤正在家里洗衣服，这时见大志开门进来了，她说：“大志回来了？”

大志嗯了一声，说：“凤姨，求你点事啊！但是你不能和我爸说。”

四凤以为自己听错了，自从大志住进来，就没正眼瞧过她，也没和她说过一句话，更不用想叫她一声凤姨了。她受宠若惊，忙问：“什么事，你说吧！”

大志说：“能不能给我三万块钱。”

四凤说：“干嘛要那么多钱？”

大志说：“我妈病了，需要钱。”

四凤听了他的话，有些怀疑，但又不好再问，就说：“我现在手上没有这么多钱，等我和你爸商量一下。”

大志急了，说：“你少苦穷，我爸的钱不都是放在你这？今天这钱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说完到厨房里，把菜刀拿了出来。

四凤见了，吓得直哆嗦，说：“你要干什么？”

大志恶狠狠地说：“你要是不给钱，我就杀了你！”说完走近四凤，把刀举了起来。四凤吓得连连后退，一脚踩在洗衣盆里，摔倒在地，头一下磕在墙角上，顿时鲜血直流。

大志见闯祸了，忙放下手中的菜刀，逃出了家门。

大志走后，恰巧，俊明回去取忘在家里的电话簿，进门看到四凤倒在卫生间，忙扶起四凤，问：“四凤，你怎么了？”

看到俊明，四凤抱着他嚎啕大哭，她诉说了刚才发生的事，俊明气得直跺脚，痛骂这个不孝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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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好几天，大志都没敢露面，俊明也找不到他。

一天，俊明接到一个电话，是派出所打来的，说是大志赌博被抓，俊明放下电话，连忙赶去派出所。警察告诉他，大志因为没满18岁，念他是初犯，让他领回去好好教育。

俊明看到耷拉着脑袋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他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把大志打得直叫唤。他恨这个儿子不成器，也恨自己自作自受。

他把儿子领回了家，让他给四凤道歉，大志不肯，还大声地对他喊：“为什么要我道歉，要不是你俩当初跑了，我至于落得今天这个下场？我在学校里，同学们都笑话我，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恨你们！”说完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俊明呆坐在沙发上，不知说些什么，他望着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突然觉得他既可恨又可怜，他觉得儿子说得没错，他对不起儿子，他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让他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四凤坐在旁边，不住地留泪，她此刻终于明白，他俩当初的一走了之，不顾身后事，对孩子是多么的残酷。他们自己酿的苦果，最后还得自己来尝。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俊明对四凤说：“你跟着我，后悔吗？”

四凤转过身来，说：“我不后悔，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

俊明把四凤紧紧地搂在怀里，泪水一颗颗滴在四凤的脸上，他回想着他们两个人这一路走来所经历的一切，他知道，前方还会有更多的沟沟坎坎在等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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