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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太阳暖烘烘地照在身上。我惬意地躺在草地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朗朗的读书声在耳边响起。
哪泥?我好奇地睁眼,顺着声音的方向瞧去。前方不远处,有位穿白色袍服的年轻男人,正朝我这儿看来。对方玉树临风,眸子里噙着含意深深的一抹。
呀,好帅!我飞红了脸。正欲起身……
“江哥哥!”身后传来一个娇俏的声音。
好熟悉!我滚动一下,由仰面改为俯卧,拨开碍事的草窥伺着:眉若弯月,清眸闪亮,穿着白色绣着花纹的长袍,显得娉婷可人……果然是夏莹莹!
他们怎么都穿着古代的衣服?还貌似情侣装……我心内醋意翻滚……
“吴艳,上班时间到了!”一个声音冷不丁在旁边响起,同时屁股下的椅子被人晃动一下。
我睁开惺松的睡眼,迎面正是田江部长的脸。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与梦境里的那个白衣青年一模一样。此刻这张脸却转露出好像厌恶的神情,他示意了一下桌面上的镜子,转身离开了。
我慌不择路地将脸凑到粉色小镜子前:肉嘟嘟的婴儿肥脸上,额头上落满了青春疙瘩豆,嘴唇上方还有一个成熟了的小脓包。最要命的是眼角处糊着一块黄黄的眼屎,还有,嘴角挂着一长溜的哈喇子。
镜子里的我正露出难为情的样子,旁边却没来由地出现了一张艳若桃花的脸。她得意洋洋地看着我,然后用胳膊搂住我的肩,侧头朝向我。
我和夏莹莹都是今年大学毕业,一起来到公司实习。两个月后,我们当中只有一人能转正留下。田江是我们的部长,中午,田江带着夏莹莹去见客户了。明天,实习期就结束了。
一股酒气朝我袭来。我一阵反胃,接着全身开始瘙痒,一股热气涌上脸庞。坏了!“我有酒精过敏症。”我昏昏沉沉地说,但喉头却是黯哑的,吐出来的字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空气里。
那个桃花脸却离我更近,她嘴巴翕动,在说着什么。我很难受,伸手朝她一推。
她身子一歪,头部正撞上背后的写字桌,接着她就像布袋一样倒在地上。我慌了,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去扶她。
天旋地转,我坠入无穷无尽的黑暗……
唧唧、啾啾、叽叽喳喳……我在小鸟的叫声里醒来。
老树,小桥,绿草,红花,杨柳依依,流水淙淙。这是在哪里?
看看身下,奇怪,和梦境中的一样——我躺在草地上。啪嗒,头好像被什么小东西砸了一下。我顺着落体的方向朝地上一看,是一颗桑葚,深紫色,很饱满。口水流下来,现在才发现嘴里很干。没有什么犹豫,我拾起来,往衣服上擦擦就准备吃……
什么情况?我的西装套裙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上衣短短的到腰间,紧身窄袖,裙子上织有方格花纹……妈呀,这不是汉服吗?
“阿姊,你在干嘛呢?”正在发愣,一个穿着同样服饰的小姑娘走过来,她手里提着一篮子桑叶。
“哎,那个……我这是在哪里?”我斟酌一下,迟疑地问。
“阿姊,咱们是在桑园里呀。你怎么了?”小姑娘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
“哦,是这样的……我刚才爬树来着,结果掉了下来,然后,就晕过去了。醒来后,过去的事都不记得了。”我边想边说着,铺垫做好后,接着问,“那个,我问一下哈,我是谁?你,怎么称呼?还有,现在是哪个朝代?”
“阿姊,你没事吧?”小姑娘吃惊地瞪大了眼,“你叫钟离春,是我的姊姊,我是钟离秋。我们是在齐国无盐邑……”
钟离春?我在脑子里使劲地搜寻着有限的历史知识。依稀有这么一个古代女人,有一点名气,好像是在春秋战国……这么说,我穿越了?!
与西施同时代,那么这个女人,也就是我,会不会也是个美女呢?
02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至近而来,惊起一群飞鸟。灰尘腾空而起,遮住了蓝蓝的天空。脚下的大地也晃动起来。
那个自称我妹妹的小姑娘大叫一声,躲在了我的身后。
“什么情况?”我也很紧张。
“赵军又来抢掠了!”妹妹瑟瑟发抖。
“那怎么办?”我大惊失色。
“阿姊,你的桑钩。”妹妹一弯身,将地上的一根粗大的铁杵递给我。
咦,桑钩?好像金箍棒呀。我迟疑着接过来,没料到,那铁杵在我手里并没有看上去那么重。我正想细细打量一番,两个穿着兵马俑甲衣式样的骑兵出现在面前,气势汹汹的样子。
“你们想干什么?……”不知哪来的勇气,此时的我挺身而出,竟然毫不畏惧。
“母夜叉,找死啊!”前面的那个士兵轻蔑地眼一斜。话音未落,他手中的大刀一闪,直冲我面部而来。
来不及多想,我用手里的铁杵朝前一挡,然后顺势横扫过去,那士兵竟应声倒下。
他的同伴捞起倒地的士兵,随即掉过头:“不好了,遇到妖女了,快跑啊——”边喊边疾驰而去。
在他的号令下,后面的士兵也迅速撤退,来时有多快,逃跑得就有多快。一会儿功夫,眼前的烈马嘶嘶尘土飞扬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姊太棒了!”妹妹拍手雀跃。
“我竟然会武功?”我抚着手中的铁杵,自言自语。
“阿姊的武功可高强了,你的师傅可是鬼谷子和骊山老母,你还会隐身术呢!”
妹妹的每一句话都如洪钟一般在耳边响起。什么,什么,我,钟离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竟然会武功!鬼谷子,我是知道的,他是一位军事家。对了,穿越之前家里还有一本《鬼谷子》书,可惜自己从来没有看过。骊山老母,好像也听说过……哎呀,对了,在李白面前拿铁杵磨针的,不就是她吗?好像她是神仙呢!还有,我会隐身术,这太好玩了……
“老妹,这隐身术,可怎么隐呢?”我热切地望着面前的小姑娘。
“阿姊,你每次隐身的时候,都要念一番口诀的。这个你也忘了吗?”
口诀?欧麻里麻里轰,不对……阿里巴巴,开门吧!也不对,这是外国的……界下,《露天电影》中那个石碑,在文学课上卓老师给我们讲过,它类似进入另一个世界的按钮。更不对了,那是现代作品里的……
“阿姊……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家吧!”小姑娘一直盯着我,最后失望地说。
与妹妹手拉手回到家中。“春儿、秋儿回来了!”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迎上前来。
“阿父,阿姊今天又打败了赵军。”妹妹跑过去挎着中年男人的手臂。
我打量着面前这个“父亲”,他面目和善,浓眉大眼,直鼻口方,和我穿越前的父亲有九分相像。在我很小的时候,身为武警的父亲在与歹徒搏斗时英勇牺牲了……真没想到,我穿越到了古代,还能有爸爸。亲切感在心里油然而生,我也上前拽住中年人的衣袖。
父亲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妹妹,往房间里走。
进入屋内,我好奇地打量着四周。里面陈设简单,家具都很矮小,地上铺了席子。父亲进去后,就坐在席子上,把胳膊靠在旁边的案几上。
妹妹对父亲细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我默默地听着,不敢多说话。
父亲长叹一声说:“赵军占我鄄邑已经半年了,大王竟像不知道一样,这样下去,无盐邑也难保不陷于赵军之手。”
“大王为什么这样耳目蔽塞?”我问。
“还不是佞臣当道,酒色迷心么!”父亲说。
“你们爷仨啊,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该吃饭了!”一个洪亮的女人声音传来。
我扭头一看,愣住了。
03
眼前的女人,头发稀稀拉拉的,还像染过似的干黄干黄。大饼子脸上,那一双看不清眼珠的细眼睛,像是用中性笔草草画了两下。嘴巴倒不大,但嘴唇厚得像两片香肠。我想起微信里的丑女表情包,禁不住笑了起来。
“傻闺女,笑啥?!”女人斜睨了我一眼,“还不快收拾桌子吃饭!”
我端详着眼前的器皿:青铜做的,三足,没有花纹,略显粗糙。打开上面的盖子,香喷喷的热气冒出来。仔细一看,是小米和大豆一起煮成的豆粥,还飘着一些说不清什么菜的菜叶子。
“咕咕咕……”肚子这时不争气地叫起来。我的脸红了。
“愣着啥,快吃饭啊!”女人递给我一把长柄平勺。
我一看,心里暗暗惊奇:眼前的平勺,真像我们现代人用的勺子。
一家人吃饭,大家没再说话。我用这段时间梳理了一下所见所闻,初步得出一个结论:这次穿越之旅还是蛮丰富的。唯一令我不安的,就是桑园里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战,还有父亲刚才说的忧心事:大王不勤政。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自己在现代社会本就是个什么也不懂的职场小菜鸟,领导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实习期还不一定能通过呢!
屋子里越来越暗了。我和妹妹洗了把脸,就躺在了床上。月光透过窗子,屋里朦朦胧胧的。往常这时,我正在灯光明亮的家里拿着手机玩呢,然后是妈妈不停地唠叨:老是窝在家里啊,有这时间还不如出去交友啊,你看谁谁都把男朋友领回家了啊。不知道现在的妈妈和我,都是什么样的情形?自己应该是昏迷不醒的,否则也不会在这儿。哎,我还会有什么遇见呢?我该怎么回去呢?……
“狗狗柔——”一声鸡打鸣把我从梦中惊醒。一咕噜爬起来。天已大亮。
洗了一把脸,我拿起了案几上的铜镜。
天哪,这是我吗?大饼子脸,一双绿豆大的小眼睛,厚嘴唇,活脱脱是那个女人——我“母亲”的迷你版。唯一不同的是头发茂密油黑,显得青春勃发。
想象中的西施脸呢?原来的我虽非美女,却也秀气可爱,好不容易穿越一回,竟成了这样。我想哭……
于是我就哭了。
“春儿,你怎么了?”女人过来,关切地看着我。
“我,我怎么这么丑!”我抽抽搭搭地说着。
“咳,我以为出了什么事!长得丑怕什么?我长得丑,你阿父也没嫌弃呀。再说了,西施有沉鱼之美,可她的命运又怎么样呢?让我的女儿变成她,我还不愿意呢!”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听了女人的一席话,我破涕为笑。再看她,慈眉善目,和我母亲的神情是一样的。没想到,我穿越到了春秋战国年代,能拥有这样可亲的父母,还有一个可爱的妹妹。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呀!
吃过饭,在我的提议下,妹妹又带我去了那个桑园。
翠竹黄花,鱼嬉雀鸣。我和妹妹捉着迷藏,笑声在园子里穿梭荡漾。
玩闹了一阵,我有些累了,便拉着妹妹朝一颗大桑树走去。离树几米远处,有个白色的影子在眼前一闪,接着,有一只箭唰地腾空而来。我连忙拉着妹妹往后退。再定睛一瞧,一只小白兔倒在了树下。
飞奔过去,抱起小白兔,并没有见到伤口。试一下,仍有呼吸,嗯,应该是小白兔撞晕了。我瞧瞧四周,准备抱着小兔子到前面那个小河处,喂点水,也许能把它救活过来。
“蹄哒蹄哒”,又是一阵马蹄声,伴随着“驭——”的一声,几个骑马的人出现在面前。
“放下小兔子,那是本王射中的。”为首的那个穿白色华服的人说。
这不是……我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磕磕巴巴地说:“田,田江,啊不,田部长,你,你怎么也来了?”
“大胆,大王的尊姓岂能挂在你这村妇的嘴上,还不跪下!”旁边一个士兵模样的人说。接着,这人跳下马,上来就要按我的头。
我生气了,朝他一推:“起开,我不跪天不跪地,只跪父母!”
“哎呦!”没想到我这一推,竟然让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倒在地上,呻吟不已。
“小女子,劲还不小啊!”那个被称为大王的男人也跳下马,走到我面前,竟伸手拉我的手臂,“看这胳膊也是寻常女子啊……”
“放尊重些!”我抽出手臂,退后一步。
“脾气还不小啊,有点意思!”他嘴角弯弯,似有笑意。又上前一步,“兔子是本王射中的,快给本王。”
“快别说射中这个事了,人家兔子是自己撞晕了好不好!”我又后退一步。
田江,哦,是大王,白净的俊脸通地红了。他翻身上马,说了句“回宫!”然后就策马而去。走之前还侧了一下脸,虽没有回头,但我分明看见他耳朵根红红的……
“阿姊,大王已经走了。”妹妹拽一下我的衣角。
“我们也回家吧。天好热。”我用宽大的衣袖做出擦脸的动作,遮住妹妹的眼光。
晚上,我失眠了。
04
独自一人女扮男装踏在去齐都临淄的大道上,我的心中充满了忐忑。真是后悔穿越之前没有多读读战国时期的史书,那么钟离春的命运是什么样的呢?
昨天回家后,我问父亲:“阿父,昨天您说现今王宫佞臣当道,大王酒色迷心。能不能给女儿具体讲讲?”……
听了父亲的讲述,我产生了去找他的念头。这个齐王田辟疆,好像有着一种吸引力。也许是因为他和田江长得一模一样,但还有一种我说不清楚的原因,这不是现代的我的意志,似乎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促使我这么做。
父母当然是反对的,但我铁了心:“阿父阿母,你们忘了女儿还会隐身术么?若有危险,我自会逃离王宫。”
他们只好点头同意。
我挥泪告别了父母和扯着衣角不让我走的妹妹。和他们认识不到两天,但在心里他们已是我的亲人。“我们一定还会再相见的。”我默默地说。
从白天走到晚上。真是奇怪,在现代社会里,我是个路盲,连下班开车回家都要打着导航。而现在,我却无师自通,靠着北斗星的指引,坚定地朝前走着。
危险,终是来临了。在路过一座山时,随着一声“嗷——”,接着出现了一双绿莹莹的眼睛,在暗夜中闪闪晃动。继而,一口尖利的白牙刺破了夜空。狼,这是一头狼!它缓慢地朝我走来,伸长脖子做出嗅闻状。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怎么办?真是后悔没把我的桑钩带来。我慢慢后退着,拼命地在脑海里搜寻对付狼的知识:“千万不能跑”……然后呢?没有了……
我慢慢地后退,它缓缓地前进。双方对视着,用眼神威慑着对方。
脚下什么东西一磕,一下子把我绊倒了。我胡乱地一划拉,原来是块大石头,想也没想,我抱起来,大喊一声,像扔铁饼一样朝狼甩去。“嗷呜——”狼应声倒地。我撒腿就跑。再来一头狼就彻底完菜了!
“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此时才真正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日夜兼程,我终于来到了齐国京城临淄。找一处僻静的地方,将衣服换成女儿装。站在威严的王宫门前,我深呼吸一口气,目不斜视,径直往里面走。
毫无悬念,守门的两名士兵伸出长刀拦住了我:“王宫禁地,外人不得擅入。”
“两位英俊的小哥。”我笑着,先给他们来个彩虹屁,然后做出神秘的样子,“我是来给大王进谏的,还望小哥向大王通报一声。哦,还有,我会隐身术,可以教给大王。”
在士兵去通报的当儿,我心里七上八下。齐王应该能见我,毕竟一个弱女子也没什么风险,何况还有隐身术这个吸引力。可关键是,自己并不会什么隐身术,这一点如何自圆其说呢?如果齐王生气了,会不会砍我的头啊?
想到这儿,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牙齿也控制不住地上下打起架来……
05
进入大殿,辉煌的气势扑面而来。雕龙画壁,焚香袅袅,巨大的红柱子,威严的石狮子,到处充满了庄严肃穆的气氛。大殿中央铺着华丽的地毯,尽头处,齐王身着华服端坐台上。
匆匆一瞥,心生震撼,终于看见原汁原味的王宫了!身在大殿,大概是既来之则安之吧,我心中的紧张竟消退了很多,还不由自主开起了小差:那些穿着直裾长袍的大臣们,怎么是席地而坐呢?大臣们不是应该跪在地上,或者是恭敬地弯腰站着吗?
周围传来大臣们的窃窃私语和讥笑声。
“民女,寡人听说,你会隐身术?”齐王问道。
就像班主任发话后课堂马上安静一样,大臣们也立时停止了聒噪。
“是的,大王。”我硬着头皮回答。
“那你就演示给寡人一瞧。”齐王锐利的眼光向我射来,一闪,又一闪。
“大王,是这样的,隐身术必须在能量充足时才能施展。而我风餐露宿赶来,疲惫至极,暂且无力为之。能否容许我先进谏?”我咬文嚼字地说着。隐身术?能拖一时算一时吧。
“准!”齐王点头,若有所思地望着我。
豁出去了!我举起手,夸张地拍着膝盖高喊:“殆哉,殆哉!”
大臣们又交头接耳起来。一时间,大殿内响起一片嗡嗡声。
“何意?有何殆哉?”齐王面带疑惑。
我上前施礼,说道:“而今大王之国,西有横秦为患,南有强楚结仇。外有二国之难,一旦山陵崩弛,社稷不安,此一殆也;大王高筑渐台,大兴土木,国人困苦不堪,民怨沸腾,此二殆也;国内贤能之士隐匿山林,奸佞之徒横行朝堂,纵有直言,亦难以上达天听,此三殆也;大王沉缅酒色,夜以继日,致使朝政废弛,国家不治,此四殆也。有此四殆,齐国不是危在旦夕了吗?”
我一口气说完,然后静静地看着齐王。其实,我哪里了解这么多情况呢?这都是我那刚认识的父亲告诉我的,然后我们父女俩人一字一句商量好的。
大殿里鸦雀无声。
齐王面无表情。好一会儿,他从座位上起身,然后直朝我走来。
我吓得闭上了眼睛。我的命运会如何?是不是就要over了?也罢,早点回到现代也好。可是,我比较地怕死……怎么,下巴怎么被捏住了?
我睁开小眼睛,正对上他的一双亮眸。“真是你?抱走本王小兔子的那个丑女?”
我想挣脱开,可下巴被他捏得牢牢的,只好朝他瞪着眼。两目相对,我的脸热起来。他长得和田江真是像啊,还多了一份威严和霸道的气质,配上一身长袍华服,帅得真是不要不要的。还有,他的眼里似有一份狭促的笑意……
正在浮想翩翩,却眼见对面的人变了脸色。
“大胆民女,一派胡言!来人,将这丑女给我拿下,收入永巷!”说罢,他拂袖而去。
如一盆冷水当头而下,我呆住了。这是什么逻辑?
躺在牢里的干草席上,尽管很累,我却毫无睡意。这几天发生的一切,还有齐王的那张脸,在眼前晃来晃去,如在梦中。
愤恨、羞愧、恐惧……一起涌上心头。我会死吗?假如,睡一觉,就能回到我在现代的家,该多好啊!对妈妈的唠叨,我一定好好听,再也不反驳。我一定认真工作,决不在班上睡觉……我好想家啊,想妈妈,也想我刚认下的父母和妹妹……
06
外面一阵骚乱。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狱卒在手忙脚乱地开锁。进来几个身着华服的人,为首的是一个个子矮小头发花白的老头,笑眯眯的样子。我傻愣愣地看着他。
“钟姑娘,您请接旨吧。”
什么情况?我一骨碌爬起来。
老头见我已准备好,就展开手里的卷幅,拉长声音念道:“钟氏无盐,文韬武略,才华绝代,特封为王后。”
还未等反应过来,我已被他们一伙人簇拥着往外走。我暗暗掐了一下手掌,生疼,是真的,我没有做梦……
在我的提议下,大婚之日,没有将士开道,也没有十里红妆、凤冠霞帔,更没有喜乐喧天、万人空巷。一抬红轿,我简简单单进了王宫。
洞房花炉夜,我红着脸问他:“为什么对我先那样,后这样?”
“唉!”他长叹一口气,把头转向一边,嘴角勾着,“你长得这样……本王也是经过一晚上的思想斗争啊!”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没好气地说。
“大王无戏言,只能这么认了。”他做出无奈的神态,像对哥们一样将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别人家都是男才女貌,本王家是女才男貌啊!”
这位齐王,我的夫君,还真是个有趣的人哪!……
在宫中的日子,每一天都很新奇。夫君下殿后,经常会把朝上的一些事情讲给我听。
一日,他说起和孟轲会面的情景。当孟轲问他为什么不施行王政时,他说:“我有个毛病,我喜爱钱财,也喜爱女色。”
在臣子面前坦率承认自己的毛病,他还真是直言不讳啊!我没有笑话他,反而在心里增添了一份欣赏和爱意。
为了辅佐他,我也努力学习经书,了解国情民意。在我的建议下,他下令拆掉渐台,罢免女乐,斥退谄媚之人,去掉雕琢的装饰,精选兵马,充实府库,打开四面的城门,招纳人们速言,并迎请地位卑贱的贤士。
他还承接齐威王的传统,大办稷下学宫。在康庄大道上为稷下学者修筑高大的住宅,授之“上大夫”称号。鼓励他们著书立说,展开学术争鸣。因此,吸引了众多的天下贤士汇集于稷下。
也许是有肌肉记忆吧,一有空闲,我就拿棒子比比划划。后来干脆对夫君提了要求,把我的桑钩从老家取了来,每日在院中练习武艺。
一日,夫君回来后愁眉不展。在我的再三询问下,他才告诉我:最近,赵国出兵侵占了齐国的鄄城。然而,此时齐国兵将都在外各有任务,不能及时赶来救援。
“大王,我请求领兵出战赵军。”我说。
“王后,本王知道你非等闲之辈,可此次出兵的赵将白元,是名将之后,自幼饱读兵书,武功了得……”
“救兵如救火,大王就放手让我一搏吧!”
夫君望望我,沉吟半晌,勉强点头同意。
果然,知道一个女人带兵来打仗,白元顿起羞辱之心。他派使者传话,说根本不用在沙场上交手,只要我能在棋盘上胜他,他就把鄄城还给齐国,同时还奉上自己的脑袋。
此举更合我意,我暗自窃喜。
我让部下连夜在阵前筑起一座高台,摆好棋盘,做好迎接大战的准备。
第二天,两军对阵。白元带着几十名亲兵来到高台之上,而我只带了几名贴身侍卫。白元见我如此轻视他,于是也让自己的亲兵在台下百步之外候着。
在众目睽睽里,我和白元在棋台上展开了较量。
战幕一拉开,我就向对方发起了全面进攻。前轰后攻,左冲右闯,在这小小的棋盘上,纵横四方,所向披靡,杀得对方步步退守。几个回合下来,白元已溃不成军,毫无招架之力。
“白将军,现在该是你兑现诺言的时候了!”我说着,同时手抚铁制的棋盘。
话刚说完,眼前亮光一闪,他拔出刀就朝我砍来。我偏身躲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棋盘砸在了他的脑袋上——只用了七分力,打晕即可。
将领受伤,群龙无首,赵军纷纷丢盔弃甲,各自逃命。我带领齐军轻而易举地夺回了鄄城。
从此,我更加受到齐国上下的爱戴与拥护。夫君以无盐之邑封我父母家,并封我为“无盐君”。夫君也成为一大霸主,从此齐国走上了强盛之路。
安宁祥和里,也会有一些不愉快。夫君多次要求我教他隐身术,可我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过去了。他有些不高兴,但也没有强求。
07
“王后,您越来越美了!”侍女在后面说。
铜镜里,一个雍容高贵的女人。我看着她,她也在看着我。
十年,足以改变一个人。面前的女人,已从饼子脸变成了鹅蛋脸,眉毛细细直入鬓角。眼皮略微松弛,却恰到好处地形成褶皱变成了双眼皮,如此一来,眼睛便显得大了不少。
我微微笑了。只有自己能看出来,镜子里的女人眼里透出来多少孤独和无奈。
齐王,我的夫君,已很久很久不来我的寝宫了。
夜晚,清冷的月辉洒在我的身上。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月亮啊,还有谁,与你我同共?
不知何时起,“有事钟离春,无事夏迎春”,这句说辞在宫内外流传了开来。
前一阵子,就有亲信告诉我:大王背着我偷偷纳了一个宠妃夏迎春,为了陪她,大王常常不上早朝。“王后,对这样的狐狸精,您不必仁慈,直接杖毙她!”亲信出主意。
我苦笑了,杖毙一个弱女子,我可狠不下心。那么赶走她?可是,赶走一个夏迎春,势必还会冒出无数个夏迎春。
我还是决定会一会这个女人。
衣袂飘飘,云鬓轻挽,她低头来到我的寝宫,瑟瑟发抖地跪下来:“奴婢参见王后娘娘。”
“抬起头来说话!”
她仰起小脸。未施粉黛,楚楚可怜。
夏莹莹?又见故人!多少前尘往事,一齐涌上心头……十年了啊!
我对一个侍女耳语一番。她离去后,我叫另一个侍女斟满酒,然后亲自端起酒杯,笑着走到夏迎春面前:“夏姬,别来无恙?”
她全身抖得像筛子一般:“王后娘娘,奴婢早想来拜见您,可一直不敢。请娘娘恕罪!”
我叹了一口气:“原来的你可不是这样,神采飞扬、自信独立,在我心里,你为对手,更是榜样。可现在的你,真是令人可怜又难过啊!”
“王后娘娘,奴婢听不懂您的意思。”
“好,我说句你能听懂的:我想让你转正……”
“大王到!”外面一声传呼,紧接着步履急促。
我端酒的姿势定格。
“王后,不可!”齐王喊道。
多么紧张的声音啊!“夫君……”我转身迎向他,在距离他一米之外停住,“这些年,您一再要求我演示隐身术,可我都以各种理由推脱了。今天,是时候了……”话未说完,已是双眼模糊。
朦胧中,当年那个身着白衣的郎君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我们因为一只小兔子而相识,在大殿上你我相向而来,在新婚之夜勾肩搭背打情骂俏,夫妻携手打拼安邦定国。十年里,我们平视,我们更相爱。金子般的时光啊,你都去哪里了啊!
“更尽这杯中酒,我们就天各一方了。”我端酒在嘴边,“夫君,愿千里自此共明月。”
“王后,不可!”夫君喊道。
我微微笑了。深深地看他一眼,而后一饮而尽:“夫君,我们后会有期吧!”
天旋地转。“王后——”他呼喊着,自责内疚的脸在眼前晃动,然后越来越远……
模糊,到清晰,雪白的墙壁,高高的吊瓶,还有一张帅气的脸。
看到我睁开眼,这张脸立刻绽开笑容:“吴艳,你可醒了!你都整整睡了一天啦!”
一酡红晕飞上我的脸颊。
“实在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酒精过敏。”另一侧,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
好吧,新的一卷,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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