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排行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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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风语阁文苑《爱的排行榜》作业主题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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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您最喜欢我啦，是吧?”小女刚学会长句开始，便时常将此话挂在嘴边。大概，是因为左邻右舍天天在她们耳边讨论，姐妹俩到底谁可爱多一点。

我摸摸她的小脑袋，再捏捏她的鼻子，正色道：“妈妈最爱你和姐姐!”

“不，妈妈最爱我，让爸爸最爱姐姐。”小女把嘴嘟得老高。妈妈天天陪在她们身边，爸爸几个月难得回家一次，这小鬼精着呢。

“乖啦，妈妈最爱你和姐姐，爸爸也一样，最爱你和姐姐。”小女似懂非懂，听到爸爸也最爱她，屁颠屁颠地跑向姐姐。

“姐姐，妈妈最爱我，也最爱你，爸爸也是。”说完，姐妹俩开心地玩耍起来。但隔天，小女还是会重复以上对话。

如果说，在姐妹俩还小的时候，可以随意打发过去，那么随着她们不断长大，有了自己的观点及不完善的分辨能力，在姐妹俩的心中，爸妈爱谁多点这个问题，则成了一把天秤称，时常在她们心间晃动。

在她们的成长过程中，尽管我一直强调，在我们心中，姐姐妹妹都是我们的心头肉。但在不少人眼中，我们夫妻俩明显偏向妹妹。

回首往事，让我有点百口莫辩。

01

妹妹比姐姐晚出生三分钟，但打从落地起，她在气势上明显压过姐姐。那一声嘹亮的哭声，让孩子爸心生欢喜，觉得这孩子是他未来的希望。

妹妹体重虽然比姐姐轻九两，但五官是舒展开来的。我姐在我醒过来第一时间告诉我，妹妹那小小嘴巴和大大的眼睛与我如出一辙，令我满心欢喜。姐姐小脸皱巴巴，特别是哭起来时，那模样实在有点不忍直视。

不过，随着姐妹俩一天天长大，大家都说姐妹俩除了头发像我，其它都随了她爸，我撇嘴。

妹妹是个机灵鬼，第一次将她抱在怀里，就娴熟地开始大口吸奶，仅有四斤重的娃，力气倒不小，痛得我真想掐她。大概，一直以来大家所说的将吃奶的力气使出来，说的就是这小鬼吃奶的状态吧。

姐姐懒，将奶头塞她嘴里也不愿吸，我不得不转动身体，以给她最舒适的状态，甚至将奶挤出来喂她。一不小心就容易拉扯伤口，那刺心之痛让我更为恼火。

从此，一个小坏蛋，一个大懒虫让我每天如生活在战场。

02

姐妹俩出生在寒冬腊月里，不知是天气冷，还是离开母胎没了安全感。一离开大人的怀抱，就哇哇大哭。

妹妹相对好哄一点，一抱就停。姐姐非要抱着摇来摇去，哄半天才安静下来。为了不拉扯伤口，我不爱抱姐姐。

在她们三个月前，母乳基本可以满足两个人的量。但凡哭闹，如果不是拉湿的话，一喂饱奶就可以安静下来。随着她们一天天长大，再加上我胃口不好，奶水营养及排量一天天下降，难以维持两个人的量，只得同时增添奶粉。

不料，妹妹无论如何也不肯喝奶粉。姐姐倒好，感觉对她来说，喝奶粉更省力似的，咕噜咕噜一下将一瓶奶粉喝了个精光。

此后，姐姐白天以奶粉为主食，晚上醒来还以母乳充饥，妹妹的食量不算大，这样的分配也能均衡。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她们半岁，看着瘦弱及疲惫不堪的我，妈妈建议我戒奶。几乎是不假思索，决定先从姐姐戒起。

姐妹俩三个半月时，我带着她们回到乡下爸妈处居住。爸妈白天不干农活时，可以帮我照看两娃。晚上，妈妈会等我哄睡姐妹俩再睡。

要戒奶了，自然是不能再与我同睡。于是，姐姐晚上去跟外婆睡。半夜醒来，给她充奶粉，奶粉喝完她也就睡着了。开始几天，有时还会往我怀里钻，几天后她似乎已忘记她曾喝过母乳，一见着奶瓶就乐起来。

一个月后，妹妹也得戒奶了。七个月大的娃，已经添加了一些辅食，白天还好，可以用辅食充饥，一到晚上就哭闹不止。第一天，整整哭了一晚，硬是一滴奶粉也不肯喝，用调羹勺进她嘴里也吐出来。

第二晚，仍是如此。她在外婆屋里哭，我搂着姐姐在隔壁流泪。好几次，我冲到她们门口，不能出声只好敲门，妈妈要我别进去，说再难也要熬下去。妈妈身体一向不太好，我担心她会吃不消，更是焦虑，但妈妈叫我放心，说如果她顶不住了，还有爸爸在。

我知道，爸妈心疼我太操劳，一直瘦不拉几，希望戒奶后能长点肉。可是，我心疼我的娃，我也担心妈妈的身体。

第三天晚上，又是哭闹不止。我揪着一颗心，一直没法入睡。孩子哭不坏，我懂。但妈妈的身体会累垮，不说姐妹们会怪我，我良心上也过不去。下半夜了，妹妹仍哭闹不止，我决定放弃戒奶计划，等她慢慢适应奶粉后再戒吧。

我把熟睡的姐姐往里放，转身下了床，刚要推门，爸爸从房里走了出来。他意示我停下，将房门拉开一个缝隙。

床边，一盏夜光灯发出柔和微亮的粉色光，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小碗，碗里装着几片橘子。

妈妈靠在床头，左手怀抱着妹妹，右手拿着一块橘子，正慈爱地盯着妹妹。妹妹两手抱住奶瓶，吸了几口，裂开嘴刚哭出声，妈妈赶忙将橘子塞进她嘴里。待妹妹吸了几口后，妈妈将奶嘴慢慢从边沿塞进她嘴里，而橘子悄然抽出。就这样来来去去多个回合，终于将一小瓶奶粉喝完。妈妈将妹妹放进被窝，我转身离开。回到房里，搂紧姐姐，很快沉沉进入了梦乡。

隔天，如法炮制，妹妹渐渐适应了奶粉。但还是不能见着我，甚至不能听到我的声音，否则还是拒绝喝奶粉。妈妈说，一周之内，都不能让妹妹和我碰面。

“妹妹，我们出去玩喽!”

“姐姐，我们回来啦！”

“妹妹，我们回家喝奶粉喽！”

“妹妹，我们进屋睡觉吧！”

每天，爸妈用各式暗语，让我避免与妹妹撞见。但是，每天，我们还是尽可能多让姐妹俩一起玩耍。那些天，爸妈把农活放一边，白天带着姐妹们满村转，家里头杂七杂八的活交由我打理。

整整一周，妹妹基本习惯了奶粉。每次，姐妹俩一起喝，姐姐三下五除二奶瓶就见底了，妹妹很少有喝光的时候。但饿不着，也算是大功告成。妈妈松了口，说可以让我见妹妹了。

那天清晨，我早早起床把姐姐收拾干净，抱着她找妹妹去。推开房门，听到我的叫唤声，睡眼惺忪的妹妹盯着我看了半响，随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同时快速往我爬过来。我赶紧上前抱紧她，一靠近我，她即刻往我怀里钻，并想将手伸进我的衣服里。我拍拍她，将她放下，说妈妈要上个厕所，让她和姐姐玩着先。

我回到屋里，按照妈妈之前的建议，在胸前残上一层纱布。再见着妹妹时，特意让她看到妈妈“受伤”了，不能给她奶喝。纱布，足足在我身上停留了二十几天。一个月过去了，妹妹终于彻底接受了再也没有母乳喝这件事。

但她对我的依恋与日俱增，也许是担心我会消失不见。说好戒奶后，她们轮流跟我睡，一人跟一晚。每次轮到姐姐跟我睡时，妹妹就在隔壁哭着找我。有时，我过去将她哄睡。有时，哄不好就抱过来三母女一起睡。妈妈说，这样下去，我整晚要醒多次，身体会吃不消。我说没关系，自己还年轻，只要不让妈妈跟着受累就好。

爸妈对我说，戒奶后的娃娃，会省心很多，大家都期待着我能慢慢长肉。

可不久后的某天，妈妈给妹妹冲凉，她哭闹不止，在脱衣服时将左脚滑入未兑好冷水的热水桶里。当她那撕心裂肺的哭闹声响起，全家人，甚至连左邻右舍都惊吓到了。

妹妹的脚被烫起很多水泡，在闭塞的乡村，没有很好的治疗方法，只能擦万花油及用一些草药，恢复得比较慢。

在妹妹受伤期间，我每天日夜照看着她。姐姐似乎懂事起来，知道妹妹痛，不再与她争宠。我心疼姐姐，却实在抽不出精力多爱她几分。自此后，妹妹一直跟我睡，姐姐跟着外婆。偶尔，姐姐哭闹时，我们三母女一起睡。

03

姐妹两岁半时，我外出打工。

姐姐乖巧地说妈妈去挣钱供她们读书，她们跟着公公婆婆在家里玩。妹妹则不肯，那哭闹声比那次脚被烫伤更令我不忍。

但是，为了生计，我没得选择。孩子爸微薄的工资实在难以继续支撑一家四口的开支，再说我们连个家都没有。

那天，我是悄然离开家里的。刚出去的几天，每次打电话回去，妹妹都哭着要我回家。妈妈命令我不能打电话，或者说不能让妹妹听电话。我只得求妈妈把妹妹抱走，至少让我听听姐姐的声音。

半个月过去了，在妹妹再三保证不哭闹后，妈妈终于让妹妹和我说话。我答应姐妹俩，等妈妈挣够她们的学费就回家带她们。

二姐在城里给爸妈买的房子装修好后，爸妈搬出去，把乡下大姐的儿子也一起带在身边，三兄妹一起去了幼儿园。

我几个月才能抽空回家一趟。每次离开，姐姐开心地与我道别，妹妹则哭着拉住我不放，非要跟我去车站，看着我上了车，她才止住眼泪，和我挥手道别。看着爸爸抱着她转身离开，我的眼泪汹涌而下。

隔年，二姐待产在家，考虑到爸妈照顾不了那么多孩子，我决定带走一个。我问姐姐要不要跟妈妈去打工那里读书，她说不去，让妹妹跟我去。我悲喜交加，我不知道是她懂事，还是她习惯了家里的一切。

于是，我带走了妹妹。我上班的地方，公司分给我一个小单间，幼儿园在公司与宿舍之间，我每天早上上班前送她去幼儿园，下午下班去接她。

带走妹妹后，姐姐不喜欢接听我的电话。我不知道她是怪我没带她走，还是因为我把妹妹带走后，她少了一个伴，我只得让妹妹和她聊天。听着姐妹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我眼泪无声滑落。

后来的某天，二姐和我说，姐姐对别人说，妈妈只带妹妹走，把她留在家里。那刻，我心如刀割。我知道，在她幼小的心灵里，觉得妈妈一直是爱妹妹多点。为了填补内心的空缺，我把更多的爱倾注到妹妹身上。但同时，我觉得亏欠姐姐更多。

妹妹跟着我在外一年，爸妈让我送她回去。我答应姐妹俩，我会尽快回家陪她们。

在她们上学前班那年，我们在县城定的房子装修好后，我辞职回家，终于又可以经常陪在姐妹俩身边。

04

从上一年级起，妹妹的学习成绩明显比姐姐好。

孩子爸是个唯成绩论的家长，因此对妹妹格外看重。言语中，常常要姐姐向妹妹看齐。尽管我私底下多次提醒他这样不利于姐妹俩的团结及心理健康，他仍喜欢我行我素。

我无奈，只得常常背地里开导姐姐，说爸爸吃了学习的苦，因此希望她们姐妹俩能好好学习，这样长大后才能找份轻松的工作。她似懂非懂，但一直有抗拒心理，我是知道的。

姐姐和她爸的关系，一直有点紧张。在姐姐眼里，她怎么做都比不上妹妹。

我一直留意着姐姐的心理状态，至少在我这里，不能让她再感觉是失宠的。

姐姐个性相对活泼开朗，妹妹显得文静内向一些。但其实姐姐内心很多想法，常常令我捉摸不透。除了鼓励及包容，我别无它法。

小学毕业时，孩子爸带着她们去市里的两间顶尖初中考试及面试。结果出乎意料，姐姐接到两间学校的通知，妹妹均落榜。大概，是个性所致。妹妹腼腆怕事，心理素质也差，会落榜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未经我允许，孩子爸擅自取消姐姐的入读资格，半征求半强制，叫她和妹妹一起，在县城最好的初中就读。

待我知道后，被放弃的资格无法挽回。那一刻，我绝望地想要带着姐姐离开她爸。我担心姐姐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但她反倒安慰我说没关系，说她成绩不好，如果去了市里的学校，大概是倒数。我既心酸也欣慰。经过一段时间的冷战后，我与孩子爸重归于好，但我要求他对姐姐多些耐性及关爱。

我不知道，这件事在姐姐心里到底造成怎样的影响。只觉得，对她的亏欠，又多了几分。我怪自己能力有限，不能成为她强有力的庇护伞。唯有，给予她更多的关爱。我相信，很多事，待她长大后，会慢慢释怀的，到时她或许会明白爸妈其实一直并没偏爱妹妹。只是，很多时候是就事论事。还有，希望她们姐妹俩形影不离，能一起学习、共同成长。

05

熟料，世事无常。在姐妹俩上初二那年，孩子爸被确诊恶性脑瘤。

当生活的担子一下全都压在我瘦弱的身上时，姐姐表现出长姐的风范。

我带着孩子爸去省城手术的前夜，姐姐重复为她爸写了满满一圈祝福语（999条），并让我放心，她和妹妹会在家好好学习，等着我们回家。当我带着她爸从医院回家后，姐妹俩似乎瞬间长大了，学会了照顾爸爸，特别是姐姐。

在孩子爸肿瘤复发，身体及智力急剧恶化后，我上班不在家的日子里，姐姐发挥了“长姐如母”的担当，喂爸爸吃饭，搀扶爸爸走路……每次，在摄像头里看到这些情形，我的眼泪瞬间决堤。

我明白，在姐妹俩的心间，只要爸爸能活着，就是对她们最好的爱。可惜，上天并不仁慈，仅一年，尽管姐妹俩哭天喊地，还是没能留住爱她们，她们也极爱的爸爸。

孩子爸离去后，姐妹俩明显变得话多起来。只要我在家，她们总喜欢在我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她们像是要证明谁爱我多一点似的，白天都争着给我分享开心快乐的事。晚上，躺在姐妹俩中间，我内心波涛汹涌，却又似无比宁静。

“再过几年，等你们长大了，是不是就不愿陪我睡了呀?”我轻声细语道。

“不，上大学及工作后，回家来我们还是会陪您睡的。即便妈妈年老后，我们还是愿意陪在您身边!”姐妹俩异口同声道。

有泪水轻轻滑落，滴入枕巾，沁入枕芯，随之顷刻无痕。

姐妹俩长大了，再也不会追问我到底爱谁多点。姐妹俩一人一边挽着我的胳膊。很快，我们一起进入了甜美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