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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第五期:情痴
黄大壮,家住在四里桥东面左手边的第一间破瓦房里,再没见过比他更贴合自己名字的人了,毛发坚挺且茂盛,棕黄色,与秋天落了一地的松针颇为相像。他每顿的饭都用脸大的搪瓷盆装着,只爱吃荤,从不吃素,但对于菜式倒不讲究,穷日子里泡点肉汤、尝到腥味就可以下饭,所以身体格外健壮瓷实。
他的妻子叫做白妮比他小几个月,漂亮盘顺,只是成天就爱往外跑,昨天半夜才回来,简直不像话,两个人拌了两句嘴,白妮一生气空着手就出了门,黄大壮正在气头上也没顾着搭理,不承想她竟一夜未归。
天刚蒙蒙亮,黄大壮就再也坐不住了,朝着昨晚妻子离开的方向寻去,他鲜少走这么远的路,所以刚出四里桥步子就不由自主地变慢了,总是喜欢左顾右盼,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和影子一样跟着他。
四里桥东面是一个草莓大棚,在靠近马路的一侧支了一个简易木头框子,用塑料薄膜围成一圈就算挡风了,一位上了年纪的大爷正悠闲地趴坐在摊位旁边打盹,身着一件黑底毛尖发白的大袄显得威风凛凛,他对于生意似乎不怎么在意,过往有人经过从不招呼,只等人走近了,才抬头斜睨一眼。
黄大壮和这大爷是邻居,大爷入冬开始就守着草莓棚不怎回家了,知道大壮出来寻白妮,大爷赶忙劝大壮回去,这冬天了还敢往外跑实在是不当心!
大壮哪里肯,他和白妮是打小一起长大的,白妮小时候喜欢玩水总是溅了一身泥巴,大人们要打白妮,大壮就在前头挡着,后来白妮贪嘴,她个头小但是脑子活,够不着桌子踩着板凳也能爬上去偷吃,又是大壮顶包,被罚晚上不许吃饭。
他沿着四里桥继续往东走,是东刘村,大壮平常不爱去,因为东刘村是暴虎的地盘,暴虎不仅身材魁梧,个子也高,哪怕大壮已经足够壮实了,暴虎也有他一个半大,更别说暴虎旁边还有几个死心塌地的跟班,但到了这个时候,大壮顾不上这些了。
进了东刘村,四下寂静一片,偶尔见远处来一个身影,大壮就会瑟缩一下,他打心眼里不承认自己胆小,只觉得是生人入生地,难免不熟悉罢了,走了一段路再也没遇着谁,他的心才放下来,可是也没有瞧见白妮的影子。
大壮和路边修车铺一个年轻的伙计打招呼,想问问他有没有见过白妮,谁承想,他还没走近,对方龇牙咧嘴、骂骂咧咧地冲了过来,大壮解释自己只是路过,来找人的,对方仍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大壮只得夺路而走。
大壮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远,先是东刘村,再是井安口,后来的镇子他就不认识了,碰到面善的,他就上去问一句是否见过白妮,碰到龇牙咧嘴的,他就三步并作两步或者绕道而行。饿了,他随处路边垃圾堆找到点啥吃啥,他很想念家里的白米饭,现在哪怕是没有肉汤,他也绝对能吃下三大盆饭,尽管如此他仍然没有往回走的念头。
要找到白妮才能回家,为什么呢?有白妮才算是家呀!
行到一处葡萄园那里,大壮总算得到了一点消息,冬天的葡萄园只剩下干瘪的藤蔓被挂在冰冷的铁丝下面,像一个个正在忍受酷刑的骨架,而告诉大壮消息的男人也如同那一副副骨架,淡到褪色的毛发和营养不良的身材,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别找了,找不着的,早点回去吧!
不回,找不着就不回!
看着大壮一身轴劲,男人动了恻隐之心,比划着告诉大壮向西走,那边有个集市,前几天曾经听到一辆拉货的车哐当哐当开过去停在那里,晚上支了一个摊子吃饭喝酒好不热闹。
大壮听完道过谢,头也不回头地朝着男人所指的方向狂奔而去,他已经好多天没有吃饱过,所以只是奔跑了很短暂的一会儿就开始边走边喘粗气。
集市是在一条车流不多的路上,不用特别指出就可以发现,因为道路两旁随处可见乌黑的油迹、筷子、竹签、塑料袋,大壮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而这股味道带着某种血腥的气味,让他的每一根毛发不由直立起来。
他循着味道走近,终于在一块血迹斑斑的枯草上找到了一撮白色的毛发,那毛发是那么柔软,带着熟悉不过的气味,和许多颜色各异的毛发还有血迹纠缠在一起,像刚刚从某种还活着的动物身上剥下来的一整块毛皮。
大壮试图用手将所有带着白妮味道的毛发收集到一起,却发现可能由于鲜血的缘故,他竟然已经不再能分辨哪些属于白妮,而哪些属于其他人,他哀嚎着,哭喊着,那声音像午夜嚎叫的灰狼,似乎在召唤某个已经远走的灵魂。
两个路人经过,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这一幕,其中一个问:“这条狗在干什么?”
另外一个说:“这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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