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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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白叔是村子的“名人”，村子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知道他故事的人，敬佩他；不知道他故事的，背地嘲笑他…

“老白，老白，走路像鸭，摇摇摆摆”

“老白，老白，个子矮矮，头戴绿帽”

一

老白叔擅长做木工的，尤其玩具做得特别厉害，虽然他身染残疾，但是他做木工是真的厉害。

爷爷总说，他的那个脑子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太聪明了。什么东西一教就会，学得特别快，很多木工活计他是自学的，或是悄悄看别人怎么做，再回家慢慢琢磨，直到做出来满意为止。

那时候村子里，就数他和爷爷做的木制品最好卖。他经常来家里找爷爷一起讨论做木工，两个人可谓知己，志趣相投，可以到废寝忘食的地步。

每次他来我们家，与爷爷会见知己的喜悦相反，奶奶则是一脸苦瓜脸愁得。

她会对我碎碎念说：“两个话篓子凑一起，不说个天昏地暗别想停，整天饭也不吃要成神仙了。”

我笑着说：“奶奶，爷爷很高兴，这不比他围在牌桌强吗？”

她捏着绣花针的手停了抬头看着我说：“也是，死老头，除了木工就是打牌，做木工呆家里，打牌么鬼晓得在哪里了。”

我笑着点头，坐在一旁看着书，但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思绪早飞老远。好奇极了老白叔，是什么原因让他蹲着走路？村中那些小孩子们唱的儿歌，满满的嘲笑和不尊重，他定然是知道，可是他毫不在乎，笑脸迎人，仿佛天天中彩票一样。

二

压不住心里好奇，有一天老白叔来我们家，看着他走近了，我趁四下无人，鼓足了勇气问，老白叔，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笑着缓慢走过来对我说，问吧，想问什么就问，不怕，老白叔不会骂。

犹豫了一会儿我低着头问：“为什么你是这个样子走路。”

这个问题被突然走过来的爷爷听到，对我呵斥道，丫丫，怎么可以这样问，给叔叔道歉。

我吓得有些无措看了看爷爷，心怀歉意，忐忑不安的看着他，他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对爷爷摆了摆手笑着说：“没事儿叔，小孩子好奇太正常了，别说丫丫，小白也会问我。丫丫，叔叔从生下来就这样了，天生的。”

听完后觉得他可怜，竟然是天生的，他看穿了我的想法。

他单腿立起来，自然的坐到了四方凳子上，笑着说：“我啊，很幸福很幸运，真的！那个时候很穷，我爹妈好不容易才生了我一个，看我这个样子也从没有放弃过我，把我养大，供我读书，教我谋生。如果不是遇到这样的父母，我可能没有活路了。”

爷爷点头说：“是啊！他们真伟大！因为他们，才有了你…你这样洒脱乐观的性格。”

老白叔笑着说：“是，叔，所以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可怜，我觉得我幸福极了。”

我偏着头说“叔叔，他们笑话你，你…”

他笑着摇摇头说：“村子里一眼望到头的日子确实枯燥，总需要制造一些欢乐给大家乐呵乐呵，笑就笑吧，我没有觉得是负担，能让他们乐呵也行。”

这一番话却在我心里激起了浪花，刻进了心里，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可以坦然乐观的面对那些流言蜚语，甚至还为成为别人乐呵对象而高兴。

旁人的言论只是注解，只有自己才是原文。说的是他这样的吧！

三

他家，在距离我家500米左右的一间自建房，房子不足一百平，三室一厅，有间屋子老白叔改了做木工房，客厅则是摆满了大大小小精致漂亮的木质家具，每一件都被老白婶擦得通体发亮。

每次到他们家，看着被拖得发亮的地板，纤尘不染的屋子，会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沾满黄泥的鞋子，刚跨出的步子会立马缩回来，要跑进去喊小白的心散了，就直接在屋外大声咆哮，小白，小白，走了，一起玩。

老白婶会笑着对我招手说：“丫丫，快进来，快进来。小白，给你拿玩具了。”

我摇了摇头低头看了看惨不忍睹的鞋子，直说，老白婶，我在这里等。

她看我看着鞋子明白了过来，直接过来拉我进屋，笑着说，你这孩子，地板脏了老白婶再拖就完了，你站在外面等算什么回事儿。

·······

老白婶漂亮极了，白皙的脸挂着笑温柔亲切，一头乌黑像瀑布一样的头发齐腰，说起话来温温柔柔。小白长得像她，大大的眼睛，白里透红的鹅蛋脸，长长的睫毛浓而密，微笑时会露出一对小酒窝。每次我会忍不住伸手去摸它们，只要我去摸，小白会一直保持着微笑给我摸个够。

老白婶很少出来走动，经常在家里到扫卫生，做做衣服，清理后院里的菜，这一点像极了我奶奶。可能也是因为这样她是为数不多和奶奶聊得起天的人。

我不去找小白，小白会和老白叔来我家，我们常在院子里玩，比如：荡秋千，躲猫猫，打陀螺，弹玻珠…总有我们的玩法，玩得不亦乐乎，天不黑不归家。

可能是因为小白喜欢跟我玩的缘故，老白叔对于我异常慷慨，小白有的玩具我几乎都有，都出自于他之手，做工精致新奇得每次都令我和爷爷惊讶。他做的玩具，可谓是进了我们孩子的心坎儿，经常和小白一起玩的，都会收到一份木制玩具。

接受了他的“贿赂”，我更极尽热情的去他们家找小白，带她一起找小朋友们玩，小白成了我的小跟班，除了睡觉我们每天都待一块儿。很快，没了我的带领她也可以自己跑出来找小朋友玩。值得庆幸的是，小白半点没有受流言蜚语的影响，和老白叔一样积极乐观，性格活泼开朗。

四

村子里有传言说，小白不是老白叔的孩子。很多人们的猜测编织成了一个大网笼罩在他们家，比如：老白婶和老白叔在一起前，就已经怀着小白；小白长得太漂亮，一点也不像老白叔，他只能算长得周正；老白婶那么漂亮怎么看得上老白叔…

不管流言怎么热烈，老白叔一家都不反驳不在意，流言蜚语敲不开他家的门，他们安静努力的为他们的生活奔走着努力着。但是，这个传言在我和小白长大后，从小白口中得到了证实。

记得那个时候小白十八岁，她说她问老白叔，她是不是他亲生的孩子。老白叔笑着告诉她，亲生的？什么是亲生的？是有血缘吗？那不是。但是我是你爸爸，一辈子都是，除非你不认我了。

小白说，她当时直接哭了，怎么会不认，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他没有伟岸高大的健康体魄，却用他的一双累累伤痕的手抚养她长大，不能站立蹲着走路的为生计奔波忙碌，从不抱怨从不说苦，永远笑着任由她撒娇，宠她呵护她，让她无忧无虑的长大。

我当时内心是震撼的，早已认为那个就是恶意的流言，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可是老白叔对小白是真的爱，那种爱我爸爸都自愧不如的说过，做不到那样。

老白叔啊，谁说他矮了？高得令人钦佩，令人仰望。

他用真诚以待感动了每一个人，渐渐的关于他的流言蜚语渐渐淡了散了。孩子们见到他会高兴的喊他老白叔，大人们会喊他老白，妇人们甚至会把他当成激励自家男人的“好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