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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村自然以姓王为主,当然,村主任也一定是姓王的,否则也就乱了套。外姓人就算是再有能耐,也都是局外人,休想掺和到村领导班子。
王吉龄已干了好几届的村主任,这个人长得精神,脑子活络。村里刚通路那会儿,贷款买了拖拉机,开了个小卖部。经过这些年来地折腾,成了村里的首富,盖了洋楼,买了汽车。为了孙子上学方便,还在镇上买了套房。
王吉龄家大业大,家庭和睦,为人处世很得人心。平时大家有什么难事,都爱找他帮忙。他也很少推辞,绝大多数都能帮到别人。久而久之,他在村里的威信就无人可比了。对内能服人,对外能来事,这村主任的位置固若金汤,只要他不主动让贤,别人是不敢幻想拥有的。
王吉龄的老婆王之兰,从脸廓上看得出年轻时一定是漂亮一枝花,实际年岁要比吉龄小好几岁,也许是这些年来操劳过度,还是女人不经老,不了解的人一看两人还会以为是一对母子呢。家里似乎应有尽有,可王之兰脸上常常冷若冰霜,与王吉龄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清晨,王之兰洗漱好,便推开了自家超市的门,原来的小卖部,发展成了村里唯一的超市。家里绝大的收入靠着超市,而王之兰每天就忙碌奔波在这里。
刚收拾停当,王之兰坐下来喝了口水,抬眼瞥见村里的小寡妇扭着大屁股花枝招展地向自己方向走来。王之兰心底便升起了一股恶气,归根结底她不快乐的原因,都是这小荡妇所赐。
这小寡妇名叫孙艳丽,名如其人,在这王家村里的确是个艳丽的女人。从外地嫁过来的,不知是男人不行还是孙艳丽不能生,一直不见肚子有反应。没几年,丈夫又莫名其妙地失踪,虽立案侦查,还是毫无头绪,至今都没有一个说法。
这孙艳丽,是个高中生,在王家村的妇女中也算是学历高的人,于是自然被推举为妇女组长。而且,一干就是好多年。村里有什么接待或是什么活动,总少不了她忙前忙后,很招人喜欢。也深得村主任王吉龄的信任,许多事儿放心地交给她去办,自己好落个清闲,孙艳丽总能不负使命,把事儿办漂亮。
可是,这村主任和妇女组长的默契配合,却伤到了王之兰。也许这孙艳丽不当妇女组长,王之兰的衰老会慢些,可每次村上开会、学习或有其他活动,王之兰的心就悬了起来。她也知道天下男人都好色,可这色心色胆还得有个对象,这孙艳丽嫁到王家村,似乎是给瞌睡的人送来了一个枕头。除了自己带着酸味的想象及村里的谣传,自己还真眼见过二人眉来眼去,很暧昧的样子,当时就恨不得冲上去,给每人甩上几巴掌,让他俩醒醒,尊重一下她的存在。可是,考虑到王家的面子,她都选择了忍让。事后,与自己的男人独处时一说这事,王吉龄却轻描淡写地说这些都是工作的需要、应酬而已。
王之兰知道自己嘴上说不过男人,心机也玩不过他,所以许多时候选择了忍气吞声。特别令她讨厌的是:这王吉龄在外人面前会装出对她知冷知热,万般疼爱,关怀备至。可是平日里却是对她爱答不理,冷漠至极,几天都说不上一句话。
这不上边又来了文件,说村干部要到市里参加“农村养殖业”培训,村主任和妇女组长是必须参加的。为这事,孙艳丽还亲自跑来村主任家,来询问村主任该带些什么,孤男寡女地在里屋嘀咕了好半天。
可怜的王之兰,心中醋坛子打翻了,还得装着若无其事。也不是没有想过,抓住机会,大闹特闹一回,泄心中之愤,让村里人认清他俩丑恶嘴脸,从此,让他俩有所收敛。可临了自己又心软了,自己可以不要这张老脸,可王家人丢不起这脸啊!这老子下了台,儿子有可能还得当这村主任。王之兰就这样一忍再忍,所有的苦水只能咽到自己的肚里。
孙艳丽离自己越来越近,王之兰沉着脸忙自个的事。孙艳丽娇滴滴地招呼道:“嫂子,我哥起来了没有?下午两点报到,得早点去呀!”
王之兰狠狠地白了孙艳丽一眼后回道:“去市场上也用不了几小时,敢情还安排了其他节目?”
这孙艳丽也习惯了王之兰的冷嘲热讽,还是有礼貌地回道:“嫂子,我和哥中午安排了饭局,请之前来我们村蹲点扶贫的同志一起吃饭。”
这时王之兰也就不再理会孙艳丽,自个忙着柜台。不一会儿,王家大门自动开了,驰出一辆白色轿车,停在孙艳丽跟前。孙艳丽向王之兰挥挥手说道:“嫂子,你忙着,我们走了。”也不管王之兰有没有回应,自顾打开副驾车门上了车。
看着两人有说有笑驱车而去,王之兰的心在滴血,可她一个老女人,却又无能为力。她甚至在心底里默默地诅咒,让车翻到山沟里去,让老天收了这对狗男女。
车驶上了高速路,王吉龄和孙艳丽有说有笑,对话也变浑浊了。王吉龄的右手也有些不安分了,时不时地放在孙艳丽的左腿上。孙艳丽也没有抗拒,只是嘴上说道:“哥,看道,不要分心。”
王吉龄一脸自信地回应道:“妹子你放心了,哥儿有车时,十里八乡人连摩托车都没见过呢。”
孙艳丽脸上掠过一抹笑容,这话她信。这眼前的男人,虽大她二十,但始终是她的梦中情人。满身散发出男人独有的魅力,言语之间充满着智慧。
她与丈夫是经人介绍的,她糊里糊涂地嫁了过来,没爱上丈夫,却暗恋上眼前的这个成熟男子。王吉龄的脑瓜子好使,所以成了村里响当当的人物。孙艳丽嫁过来不久,他就从她眼里看到了爱的火星子。他和妻子原本是面和心不和,一切都是为了王家颜面而在人前装。孙艳丽的出现,让王吉龄原本就不甘寂寞的心开始心猿意马,总会找到最恰当的节点和时间,与孙艳丽神不知鬼不觉地暧昧上一番。
当然,隔墙有耳,这世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风言风语那是有的,只是谁也都是猜测而已,还没有人拿得出真凭实据。所以流言蜚语一波接着一波,最后还是随时间烟消云散,不了了之。
就在他俩开车消失在村口,那些闲在家里的长舌妇们,又在扎堆纷飞唾沫星子了。有些不尽兴的,还专程来超市,对王之兰添油加醋道:“也就你大度能忍了,让自己的男人和狐狸精出双入对,不担心有一天把你踹了,赶出家门。”
王之兰死的心都有了,可她心里也明白,有些人也许真的爱打抱不平,但更多的人是羡慕嫉妒恨,希望她家出点状况,好动摇他们在村里的地位。每每这个时候,理智总会战胜情绪,她都会冷着脸回道:“小妖精掀不起浪。”任别人再说什么,她装作忙不再理睬,别人也只好知趣地溜之大吉。
王家村东面的几座山虽然分到了户,可是一直都荒芜着。因为暂时找不到舒适的种植项目,其次是路不通,交通不便利。林业局通知了,再荒下去,就要划为国有林了。于是村民们才慌了起来,村干部去市里请了专家来实地考察种植项目。综合各种气候条件及土壤成分,最后认定可以种植澳州坚果。
可是有再好的项目,首先得通路。刚好通往这几座山最捷径的路,还得从村外村主任家的一块地过。这样一来,平时挺会顾全大局的村主任这回不干了。说自家这块地是风水宝地,留着子孙后代在此盖上万年宅基,死活不让。还亲自测定绕了好多路程的挖路线路图。
说起挖路这工程也算是个大工程,需花费好几十万。挖掘机师傅与村主任相熟,应了这工程。只是他亲自来实地考察之后,照图纸挖出来的路,与凭经验目测出来的多了十多万。他把这一情况与村主任一说,村主任有些诡秘地笑了笑后回道:“兄弟,你照图纸挖就行了,这样挖自然有它的道理,反正钱一分都不会少你的。”话已至此,师傅也没再说什么了。
挖掘机已到了村门口,一家一个劳动力也早已汇集在这里,要照路线图给挖掘机清理障碍的。就在大伙准备开工之际,来了一个二十七八模样的小伙子,对大伙说道:“乡亲们,我看这路线还是改了吧,太绕道了,而且费用也高出了很多,还是从我家那块地过吧。”说话的正是村主任王吉龄的儿子王昌盛。
听他这么一说,大伙儿可高兴了,这样一来,每户都可以省下不少钱了,且路儿更直更方便。
可也有人提出了质疑:“可你老爸会同意吗?”
“这不这几天他不在吗?我们来个先斩后奏,到时木已成舟,难不成他还要我们回填变成原样。”
大部分人点头赞成,可有人小心翼翼地对王昌盛说道:“还是打个电话支会一声,毕竟村主任一开始就不同意路从你家地上过,到时候怕你吃了还得兜着走,影响了你俩的父子关系。”
王昌盛挥了挥手坚持道:“就按我说的挖,一块破地有什么金贵的,哪有什么挖不得的,这路挖成形了,可是世代人要走。”
众人把赞许的目光投向王昌盛,心里都在暗想,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有远光,有魄力,下一届村主任怕是非他莫属了。”
王昌盛话音落地,人也往自家地走去,抽刀清理杂草,为挖掘机确定挖掘路线。其他见了,也争先恐后地投入到劳作之中。
一铲挖下去,升起来,挖掘师傅一看铲子里的东西除了土还有异物,于是停了操作一细看,顿时傻了眼,铲子里有个白色的头颅,铲子下方还挂着破旧的灰色衣物。虽然这样的场景不曾有过,但他立刻明白了怎么一回事,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他熄了火,跳下车,扯了嗓子大喊道:“乡亲们,快过来看一下,好像挖到了旧尸首。”
听到挖掘师傅的大声叫喊,大活停了手中的活,齐刷刷地望向挖师傅。听清楚了的目瞪口呆,没听清地冲着挖掘机师傅大声反问道:“挖到什么了?”
师傅有些心急地再次回复:“挖到尸骨了!”
大伙儿顿时面面相觑,回过神来不约而同地涌向挖掘机。来到挖掘机跟前,王昌盛挥手对大伙喊道:“大家千万别乱动,从远处看看就行了。”
只见挖掘机的铲子上头骨架清晰可见,不曾腐烂透的衣物破旧失了色,地上坑里散了架的骨骼随处可见。大伙心中不寒而栗,额头不禁冒起冷汗来。
从大伙有记忆以来,王家村死人后都是集中墓葬的,根本不会乱葬的。而且看这残存的衣物来判断,埋的时间不会那么久远。
突然,有人冒出了来一句话:“会不会是三年前失踪的王牛顺?”
此话一出,大伙儿一片哗然。三年前,王牛顺和妻子孙艳丽大闹一场后,王牛顺出去打工后就失踪了,一直没有回来过。人们嘴上不说什么,但是,心里想的什么都有。
挖掘机师傅一副愁苦无奈,今天真是触了霉头,第二铲下去后就挖到了尸骨。疫情暴发以来接的伙计原本就少,好不容易接了个大单,心想可以弥补这些两年的亏损,谁曾想有了个这样的开场白。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背着王昌盛窃窃私语。村里唯一的村干部会计王金发来到王昌盛跟前,对他说道:“看来不能挖下去了,先报警吧,等搞清事实再挖吧!”
王昌盛觉得他说得有理,于是掏出手机向镇派出所打电话报了警。
王金发也给村主任拨了电话,想把这里的情况汇报一下。可是对方却迟迟不接,可能是正在学习,不方便接吧。
大约半小时后,镇派出所的警车到了。在施工现场拉了警戒线,要人们站在线外。又过了半小时后,市上的刑警来了,对现场做了勘查,技术处理,取走了尸骨及现场残存物。
闹腾了一上午,王昌盛回到家已经是中午。妻子做好了饭菜正等着,刚坐下还没等动筷,妻子就发问道:“昌盛,今天我们家地里挖出了王牛顺的尸骨是吗?”
王昌盛一愣,自己都不曾开口说什么,妻子怎么就知道了。
妻子看他表情接着又说道:“早有人回来把这事传得沸沸扬扬了,之前爸硬是不让挖,今天你倒好,趁他不在,一铲下去,在自家地里挖出了人家的尸骨。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现在大伙都怀疑上爸了,看你怎么向爸交代。”
妻子的话一完,王昌盛把之前父亲的强硬态度和今天挖出尸骨的事儿一对接,就心急得直冒冷汗。难道父亲不让动自家地,是因为有他的秘密?王昌盛越想越害怕!
饭实在吃不下去了,王昌盛来到自己的卧室拨通了父亲的电话,把这边的事一五一十地跟他讲了。父亲听了暴跳如雷:“你呀,真是逆子,我不让挖是自有我的道理,并不是舍不得那点地,现在倒好,让我背上黑锅,有理都说不清了。”
王之兰一听这事,如当头一棒有些蒙了。自己的丈夫难道为了孙艳丽而杀人埋尸?来超市买东西的和路过的人表情都怪怪的,让她心里难受极了。于是叫来儿媳淑芬来守店,自己回屋休息去了。
王之兰躺在床上,心如乱麻。难道丈夫色迷心窍,真动了杀心?凭她这些年对丈夫的了解,丈夫的确是个敢想敢做的人,所以才有了这份基业。可是,杀人越货这等伤天害理的事,他不应该做得出来。色是男人的本性,对他和孙艳丽之间的暧昧,有时,无可奈何之下的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大吵大闹。可如今这事真让人揪心,不知会有啥样的结果。
淑芬在店里坐了半天,今天店里有点冷清,给了她浮想联翩的机会。淑芬刚嫁过来的时候,在一些场合,从孙艳丽看公公的眼神中,淑芬就捕捉到了一些端倪。也有些把她当好姐妹的,会在她跟前悄悄耳语。可是她实在无法把杀人犯和公公联系在一起,这些年来,公公为了大家的利益真抓实干,村民们都看得到。在家里,公公也尽职尽责,除了和孙艳丽有些暧昧这点瑕疵外,算是个合格的家长。
晚饭,因为白天的事情,母亲和妻子扒了几口后都离去了。王昌盛点了一根又根的烟;倒了一杯又一杯的酒,他实在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打从他有记忆以来,父亲是他心目中的英雄,大善人。改革开放初期,父亲就凭着敏锐的嗅觉和灵活的头脑,倒腾各种赚钱的事情,成为村里的首富。自己富了不算,还不辞辛苦,带领乡亲们改善生活奔小康。对贫困户,他也一直都伸出援助之手,资助过的贫困生有的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有的还在学校里读书,父亲每个月会把生活费按时打给他们,打完钱回来,整个人儿乐哈哈的,仿佛这一天是他最快乐、最幸福的日子。
可是话又说回来,父亲之前死活不让挖自家地,而今天又挖出尸骨。唉!真是说不清,理还乱。难不成父亲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王昌盛一夜无眠,甚至是有些后悔没听父亲的话,违背他的意愿开挖了自家地,才造就了眼下的糟心事。
培训还没结束,孙艳丽被市局刑侦队叫去了。王吉龄也实在没法待下去了,请了个假赶回王家村。
在市局刑侦队里,根据头骨轮廓及当时丈夫穿着的衣裤,行李包还有鞋子,孙艳丽最终确认是失踪三年的丈夫。一起生活过的日子历历在目,当日一别,再见时却是一副尸骨。千丝万缕的痛,涌上心头,孙艳丽泪如泉涌,一阵嚎啕大哭。周围人都被感动,鼻酸心颤。
女警安慰了许久,孙艳丽才停止哭泣。丈夫临行的一切行头都是自己头天亲自去镇上准备的,虽然在地下埋了三年,还是依稀可辨个七、八成。当然,警察高科技的检测,更加确定了尸骨就是王牛顺的。
因为案子还在侦破中,孙艳丽不能带走丈夫的尸骨。回家的路上,孙艳丽百感交集,原先联系不上丈夫,报案无果后自己也伤心难过了很久。当伤口渐渐愈合的时候,又发现丈夫的尸骨却埋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丈夫不是出去打工的吗?怎么又埋在这里?怎么死的?是谁杀害了他?
种种疑问一拥而上,把她整个人都搞蒙了。好在找到了尸骨,警察也展开了调查。此时此刻,她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够找到真凶,让亡夫之灵得于安慰。
警车把她送到家门口,女警察安慰了她一番后离去。回到空荡荡的房间,心生无限的凄凉。看到屋里的每一个物件,不由得又和丈夫联系到了一起。他的音容笑貌浮现在眼前,在一起时,吵吵闹闹居多,可如今永远地失去了,才发现原来是那样锥心的疼痛与不舍。
“当当”敲门声不停地传来,孙艳丽转身去开门。只见门口站着四五个平时贴心的姐妹,手里都拎着东西。一时间,泪在孙艳丽的眼眶里打转,她让了门,嘴里说着:“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这些姐妹也是有备而来,自带了酒和菜,进门后分工明确,留两个陪孙艳丽说话,其他的都钻进厨房忙活去了。
不一会儿,一桌丰盛的晚餐完成,其实今天也不是个庆祝日。姐妹们来聚也是来跟孙艳丽做个伴,安慰安慰,助她迈迈坎。抛开孙艳丽个人作风,平时她为整个村的妇女们的事还是很上心的,总是为姐妹们解惑答疑,为姐妹们争取最大利益。因为风头盖过自己,平时难免有忌嫉妒羡慕恨。但关键时刻,将心比心,还是同情她的遭遇。庄稼人就这样质朴,没有更多的心机。
平时很少沾酒的几个娘儿们,酒过三巡,自然难以把持住自己了。借着酒劲,口无遮拦,说什么都有。当姐妹们醉了还想喝的时候,却被自家男人陆续领回家了。
孙艳丽平时应酬得多,酒量自然比她们好。
可当人去楼空之时,她的内心开始崩溃了。姐妹们明面上不说破,可弦外之音杀害自己丈夫的人就是村主任王吉龄。孙艳丽一杯接一杯,陷入一场思想上的劫难之中。
王吉龄心急火燎地赶到家,儿子王昌盛和儿媳前来迎接,看得出他们内心少了平日的风采,脸上写满更多担忧与无奈。
王昌龄把手提包往沙发上一扔,落座在桌边。点了根大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儿子小心翼翼地也坐了下来,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王昌龄略带愤怒地指了指儿子后说道:“你呀你,就是自作聪明,现在我是有理说不清了。”
王昌盛从内心深处还是不相信父亲就是杀害王牛顺的人。可是为什么父亲固执地不让路经过自家的地,而今自家地里又挖出了王牛顺的尸骨。内心深处挣扎着,他还是为父亲泡了茶,倒了杯父亲爱喝的自烤酒。
儿媳淑芬忙里忙外,做了一桌子菜。心里在祈祷,公公可千万别有事,否则时下的政策说不定还要连累到自己的娃儿。
王之兰也早早关了超市的门,今天店里的生意异常冷清。乡亲们似乎是认定了自家老公是凶手,所以对他家的商品也有排斥。
王之兰摒弃了平日里怨妇的嘴脸,在这最关键的时候里,作为他最亲的人,她知道她应该选择信任和大度。她也给自己斟了杯酒,微笑着举杯说道:“老王,别多想,我们相信您!”
看到老婆史无前例的举动,王吉龄这个硬汉子心里软了,伸手举杯碰了一下并回道:“谢谢,谢谢老婆。”
儿子和儿媳都跟他喝了,王吉龄最后留在桌边,他知道,他还得继续喝。酒真是好东西,能让人解忧壮胆,更会陪伴一个内心孤独的人。
第二天一早,王吉龄就接到了乡派出所的电话,要他留在家里不要外出,配合一下市刑警队调查。作为村主任,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找他了解情况那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吃早饭时,他神态自若,不想让家人为他担心。饭后泡了壶茶,独自坐在客厅沙发上。
这辈子经历过风风雨雨,当村主任以来也见识过形色色的事情和人儿,也处理过不少棘手的事儿。可是,这次有点不同,搞不好要弄砸了,甚至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他在心中不停地演练着自己和警察的一门一答。他心中也不是很有把握,说不定一失足成千古恨,说到底他还是心中有些惴惴不安的。这是自当村主任以来,最不自信的一次。
正当他心神不宁之际,手机铃声让他吓了一大跳。一接,是早上给他来电话的那个警官。说他们一行人到了,在村会议室门口等他。
他一挂电话,穿上外衣,三步并作两步往会议室赶,半路上遇到村民跟他打招呼,他都有些慌了神,回应得慢。
来到会议室,王吉龄已是满头大汗。若在平时,身强体壮的他,这点路程也不至于如此。可今天,他真的感觉到了腿酸脚软,甚至有点肺活量不够。
会计王金发已为警察们泡了茶水,王吉龄一到,便把他请到了外面,留下王吉龄一人与警察们对话。
王吉龄与警察的对话,进行了一个小时还多。他出来时,一脸复杂的表情,旁人是难以猜测到的。
后来,警察传唤了很多人,包括孙艳丽、王昌盛、王金发等不少村民。直到夕阳西下,警察们才驱车离去,还好没带走一人,村里人都舒了一口气。
王吉龄回到家,泡了壶茶,一坐就是一下午。上午任警察怎么问,他只是认定不想让地,只是因为将来想在此盖个大四合院,造福子孙后代。
儿子回来了,在王吉龄的对面沙发坐下,翻了只杯子,倒了杯茶水一炊而尽。杯子往茶几上一摔,有些按捺不住地责问道:“爸,你一直反对挖我们家的地,难道是为了掩盖你和孙艳丽姨犯下的错事,还是还有其他的原因?”
王昌盛的这一问,让王吉龄震撼,同时怒火也从心底升起。他用力拍了茶几大吼道:“都是你这个败家子,自作聪明,我说了不能从我家地上挖路过去,你偏不听,如今莫名其妙地挖出个尸骨来把我冤枉,你呀……”王吉龄咬牙切齿,气得说不下去了。
王昌盛不敢再说什么了,逃了似的回了卧室,躺在床上,脑子乱糟糟。
王吉龄余怒未消,老婆走了上来,拎起茶几边的酒壶,翻了两个茶杯倒满酒,对他说道:“来,今晚我陪你喝,这天下的事,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总会有过去的时候。”
王吉龄不太懂老婆的话音,但几十年来,老婆还是很少陪他喝酒。如今来了个破天荒,于是举杯与她碰了杯,相伴几十年的夫妻俩,一切言语尽在杯中之酒。
夜晚,孙艳丽煮了一小碗都没有胃口吃完。昨晚上姐妹们带来的还有一瓶白酒还没喝,于是打开给自己倒了一大杯。
喝了几口,豆大的泪儿滚了下来。自己怎么命这么苦,嫁来没几年,没享过福一天,丈夫就凭空消失了。这几年,才从悲痛里走出来,生活刚走上正轨,丈夫的尸骨又出现在这里。昨晚上,来陪她的姐妹们话里有话,认为王吉龄可能因贪图她的美貌,杀害了她的丈夫。如果真是这样,他会受到法律的惩罚,她也应有所补偿。
可是,她选择了相信他。他是一个充满了智慧的成熟男子,在她的迷恋和主动下,在不被人知晓的情况下,偶尔地与她暧昧耍流氓。但他一个家大业大的人,好日子还长着,怎会以身犯险,干出杀人越货的勾搭呢!所以,该说的她说了,有些细节她不想说也没有说。
两个星期后的一天早晨,大部分的人们还在梦乡里。几辆警车鸣着警笛而来,把还在宿醉中的孙艳丽的隔壁王双宝带走了。整个村子里的人一片哗然,村主任不就是大家认定的凶手吗?怎么把一个平日里老实巴交的人当作凶手抓走了?
原来,孙艳丽躲闪了和王吉龄的许多故事,却交代出了一个不为人知的一个细节。
丈夫和王双宝虽是隔壁邻居,平时却很少往来。他俩打得火热,也就在丈夫失踪的前两个月。王双宝就是一个纯粹的单身汉,上无老,下无小,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久而久之,变得慵懒,把一块田地转租出去,买了辆摩托车,专做接来送往的伙计。虽不能致富,但生计还是有着落的。那段时间,他出去外边,总会带回一些熟食和酒,来找丈夫喝酒。
来者都是客,更何况人家带着酒菜来的。不成器的丈夫自然很高兴有酒有肉的时候,甚至有时还盼着王双宝多来几回。
有一天王双宝又来找上门来喝酒,孙艳丽也喝了些,后来不胜酒力不辞晕,于是留下丈夫和王双宝两人还在喝,自个儿先回卧室睡了。
也不知道了多久,被男人折腾醒了。丈夫完事后出去了,等了好久,也不见丈夫回来。实在内急,于是出门去上厕所,来到客厅,却见丈夫歪倒在沙发上。
孙艳丽心里一惊,快速来到沙发边,俯身伸手边摇边呼叫道:“王牛顺!王牛顺!”可是丈夫“哼叽”了一声,然后又昏睡了过去,丈夫每次喝酒醉都是这样的。
孙艳丽有种不祥之兆,每次丈夫喝酒醉的时候,也就没了床事呀!刚才明明在床上……难道是他!孙艳丽又气又急,恼羞成怒,刚才在酒精的作用下自己还相当投入配合。孙艳丽真想找个地缝钻了进去,这事不能张扬更不能去质问人家,不明不白的实在难于启齿。
第二天早上,孙艳丽也不敢问也不敢说昨晚上的事儿,怕弄巧成拙,有嘴说不清,落个跳到黄河都洗不清。有好长一段时间,王双宝也没来孙艳丽家,两人似乎都刻意地回避着对方。每每想起,孙艳丽心情有些复杂,有些刺激,更多地羞愧,觉得对不起丈夫。可一时间,又觉得自己也不是故意的,甚至自己也是受害者。
再有几个月就要翻年过年了,可家里的光景也捉襟见肘。一天王牛顺说想出去打工,挣点过年钱。孙艳丽一听,心中自然欢喜,这个男人总算开窍了,否则办个年货都还得开口向人借钱。第二天一大早,特意去镇上为他准备了出门的一身行头。
晚上,孙艳丽备了些酒菜为王牛顺饯行。王牛顺叫来了王双宝,一方面好久不聚了,一方面,想嘱咐王双宝自己不在家时帮衬着点。三人围成一桌,喝至深夜。三人都喝得有点高了,王牛顺提出让王双宝第二天送他到镇上车站,王双宝痛快地答应了。
又是一回杯底朝天,王双宝开口说道:“兄弟,打工挣钱这是赶早不赶晚,我俩现在出发,你还能赶上早班车,早到工地。”
王牛顺一听觉得有理,顿时心血来潮,仿佛自己一行动,一扎扎的钞票就向自己飞奔而来。于是又拿起酒壶满斟上,举杯说道:“喝了这杯,我俩马上出发,争取来年风风光光过个年!”
孙艳丽虽然醉意已浓,还是担心地劝阻道:“今晚喝了酒,还是明早再走吧!”
王牛顺借着酒劲挥了挥挥手回道:“我还没有醉,我就是现在要走,你再阻拦,说不定我就改了主意,不去打工了。”
孙艳丽心里一惊,这是她最担心的事儿。待在村里,就算拼了两条命,这过年钱还是难挣到的。见那王双宝不是那么醉,自己也不那么固执了。
王双宝用摩托车载着王牛顺离开了王家村。隔一天,王牛顺还让王双宝捎回来几斤猪肉和一些孙艳丽喜欢吃的甜食。当时孙艳丽还感动得一塌糊涂,心想丈夫平时大大咧咧的,可是有时对自己还是挺上心的。
晚饭后,孙艳丽拨了老公的电话想关心一下,可是没人接听。孙艳丽想了想可能是正在洗澡吧,过了半个钟头又拨了过去,还是没有回应。
第二天一早,孙艳丽打开手机,发现老公发来的微信:“我一切挺好,没有重要事情别打电话,微信就行了,公司有规定,上班时间打电话接电话扣钱。”
孙艳丽虽在农村,但这样的事情她也听人讲过,所以她也理解。于是回道:“好的,自己在外保重身体。”
丈夫不在家,孙艳丽也忙了起来,各众伙计都得自己去弄。微信发的少了,电话更不用说了。几个月后,丈夫连微信也不回了,避开上班时间,拨打他的电话,一开始没人接听,然后是停机,最后是用户不存在。
起初,孙艳丽以为是网络的问题,可是时间一长,便感觉到不对劲,于是报了案。立案后,孙艳丽也提供不了更多的线索。王双宝也咬定,送他到了车站。就这样,这个案子也就一直悬着。
如今在村主任王吉龄的地里,挖出王牛顺的尸骨,所有的人都震惊到了。
不让挖自家地里的村主任王吉龄,还有送王牛顺到车站的王双宝,成了案子的关键人物。王吉毕竟是党员干部,在办案人员的耐心劝导下,说出了他不让动自家地的原因:原来,王吉龄的祖辈曾在这块地上埋下了大量的银圆和贵重物,并留言,除非遭遇重大灾难,不得去挖掘。
办案人员暂时排除了他的嫌疑,就剩下王双宝了。民警突然间来访王双宝家中,却意外地收获不小。
办案民警来到王双宝家门前,门是虚掩的。民警还是有礼貌地敲了敲几次门,可是里面没有回应,才推门进去的。只见屋内凌乱不堪,一片狼藉,还发出一股霉味。卧室的门也是虚掩的,一推开,只见王双宝仰躺在床上,鼾声如雷,一股从肚里回出来的酒气扑鼻而来,民警都忍不住掩了掩鼻。
床前摆放着一台尺寸小且老旧的电视,电视机前是一台播放器,边上是一摞淫秽光盘,最令人作呕的是电沉机的上方,挂着孙艳丽光着身子的巨照。柜子上也摆着一摞杂志,细看就是地摊上的那种黄书。
办案民警没有叫醒酒醉酷睡中的王双宝,回市局里申请了逮捕令。第二天早上,犯了酒瘾的王双宝,抽着劣质的烟,坐在门槛上,正思量去哪里蹭的酒,这时,一辆警鸣着笛进村,最后停在了他的跟前,完了该有的程序之后,就把他带走了。
戴了手铐的王双宝,在警车上全身瑟瑟发抖,一方面是心理的恐惧;一方面是生理上的反应,他酒精中毒了,只有喝上点才能改变这种状态。
这王双宝原本是村里出了名的懒汉又单身,转让土地得了些钱,买了辆摩托车跑路挣点酒钱。可是因为他常常酒驾,他的生意越来越少,实在是到了穷困潦倒的地步。有点小钱买了酒,实在不行,就在村巷里转悠,哪里热闹凑哪里。
警局里关押半天,出了一身冷汗。心想,三年前躲过了一劫,如今再不说实话,可能是熬不过去。
于是,刚带到审讯室屁股一落座,他便迫不及待地说道:“我交代,王牛顺不是我杀的,他是半道上酒醉,从我的摩托车摔下去死的,我怕赔不起钱,于是拉回村埋在了就近村主任家地里的,为了稳住他老婆,我还用王牛顺的手机跟她用微信聊了一段时间。”
审讯的警官话锋一转问道:“那墙上孙艳丽的裸照怎么解释?”
王双宝全身一抖索,低下头回道:“那天晚上,我们三人一起喝酒,我耍了个心眼,放倒了他两口子,睡了孙艳丽,并拍了照,留了个念想。这些年来,我一直生活在恐惧之中,用酒精麻醉自己,把光盘中的女人幻想成孙艳丽,来满足心理和生理上的欲望。”
王双宝的交代很彻底,隔壁邻居王牛顺迎娶孙艳丽时,他一见新娘,新娘便成了他的梦中情人。可是凭他的条件,他也明白,这辈子都娶不上媳妇了。施计睡了孙艳丽,原想王牛顺出去打工,自己就有机可乘了,谁承想王牛顺却从自己摩托车摔下去死了。
许多时候,王双宝也借着酒劲想要去敲孙艳丽的门。可是,每次到了门口,恍惚之中,却见王牛顺就在门口站着。惊慌失措之中往回赶,有好几次醒来,自己原来睡在自家门槛上了。他就认定,王牛顺就算死了,也要护着他媳妇。于是,把孙艳丽的照片挂在墙上,聊以自慰。在酒精的虚化里,他的神经真的错乱了。
就这样,王双宝判了刑,王吉龄依然是村主任,伤心难过一段时间后的孙艳丽还是妇女组长。只是村中的闲人们,多了一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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