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黑道风云之小西门"七朗烤饼"

作者: 人世老枪 | 来源:发表于2017-10-02 10:36 被阅读1353次

     

     

    【前言】

    “最大的黑暗是人们对黑暗的适应,最可怕的黑暗是人们在黑暗中对光明的冷漠和淡忘。”

    阎连科的这句话,我想是对七郎烤饼最完美的注脚。

    天资聪颖的他,原本可以跟其他人一样,靠手艺和勤劳致富,拥有一个正常而幸福的人生。但最终他却毁在了自已的聪明上,错误就像是一个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就再也无法关上。

    “宁愿丑到新鲜,也不要美到雷同”,这是他信奉的人生信条,也是开启他人生悲剧的密码。

    令人悲哀的是这恰恰与智慧无关。

    图片来自易红太。时光变迁,但一直热闹的小西门。

               

                      (一)

    烤饼是寻常之物,特别是在长沙这个号称美食之都的城市里,街头巷尾随处可见。但七郎烤饼不同,你只能在小西门外的巷子口才能吃到,而且只能在上午十点半之前赶到才可以,因为不管生意好坏,老板都会准时打烊。

    没有人记得这个规矩是何时形成的,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这个规矩肯定是在七郎接手以后形成的。七郎接手之前,烤饼摊一直是由他父亲掌管,他父亲的手艺师承他的爷爷.他爷爷年轻时是做牙行的,所谓牙行就是中间人。晚清民国初年时,小西门就一直是湖南省最为热闹的客运码头,很多从事贸易的小商贩聚集于此,牙行就是为买卖双方说合生意,事成之后抽取佣金的。日军进占长沙后,生意凋敝,他爷爷为了养活一家老小,不得不放下身段在小西门的码头上卖烤饼。由于做过牙行,他爷爷能说会道,为人热心,又善于察言观色,在码头上结交了不少朋友。朋友中有人是北方来的,见他也还老实本分,离开南方之前就给了一个秘方给他,他爷爷根据南方人的口感稍加改良,烤出来的烤饼就迅速垄断了客运码头。

    到七郎这一辈时,文革已经结束了,对个体经济的管制也没有以前那么严了,加上家里人口又多,他父亲才重操旧业。

    跟所有的父母一样,他父亲并不希望他跟着自已做烤饼,而是想他跟他的哥哥姐姐一样,安安心心读个书,找个单位上个班。但身为老幺的七郎人虽然很聪明,但读书却实在不是一块材料,光小学就降了三次班。

    虽然成绩差,但七郎的人缘却非常好,因为他特别大方。每天上学前就带着小伙伴去自家的摊位上吃烤饼,书包里也装着烤饼,到了学校就跟大家分,那年月又没什么东西吃,于是七郎的边上就聚集了一群随时可以听他号召的虾兵蟹将。

    他父亲一看这个情况,也就死了让他读书的心,干脆让他退学专门学做烤饼。跟那个时代的大都数男孩子一样,杨七郎是他们共同的精神偶像,于是他就给自已起了一个七郎的名号,每天准时在小西门的巷子口上卖烤饼。

     

                  (二)

    七郎接手烤饼摊之后,七郎烤饼名声大震。但这却不是因为它的口味,而是七郎在江湖上的名声。

    小西门和半湘街这一带,因为靠近码头,原本就是三教九流的鱼龙混杂之地。十七岁的七郎接手生意后,靠着先前的口碑,生意很是红火,加上从小养成的习惯,爱交朋友,但凡有玩的好的开口,他多半会散金救济,小小年纪的七郎颇有及时雨的风采。

    80年代初,下河街一带做小生意的人慢慢的就开始多了起来,小小的一条半湘街就有很多万元户,很多外地人都选择在这里进货,这也催生了另一个古老的行业,那就是扒手。每天在这条狭窄的街道上,人流量大到你无法想象,有时甚至连走路都感觉到困难,摩肩接踵之际,总有很多疏于防范的顾客被人顺手牵了羊,这些都被七郎看在眼里,那些小偷也很灵光,得手之后,一般也会给七郎这些亮招子分一点好处。得了好处的这些商贩因为还要长期在这里做生意,害怕这些人报复,一般也不会点破。一来二去,七郎就跟这些人熟络了起来,慢慢的心就野了,觉得每天卖烤饼实在是来钱太慢了。他也就决定靠山吃山,挣点活钱。

    图片来自易红太。夜晚的小西门是三教九流的天下。

    跟那些扒手不同,七郎的长相很本分,胖乎乎的一张圆脸很有隐蔽性。每天早上,七郎卖烤饼卖到十点左右,下河街那边就早已经是人头鼎沸了,他就把摊子一收,就跑到那边去混去了。扒手偷东西主要是靠手,他们的目标主要是钱,七郎却不同,他偷东西主要是靠剪刀,他的目标也不是钱,主要是货。那个年代的主要交通工具就是单车,很多人都会把货物紧紧的绑在单车后座上,在拥挤的人流中推着走,这个时候,七郎就会在人群中选择目标,一旦确定目标,他就会紧紧跟在单车后面,然后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剪刀把线剪断,把需要的货卸下,而前面推车的人竟然毫无觉察。得手之后,他再把货拿到商家那里去换钱。有时被人发觉了,一看他魁梧的身躯,手上的剪刀,只要把货归园了,也就算了。加上他平常为人还不错,街坊邻舍一看是他,也会出来帮着打个圆场。

    后来,七郎觉得这样也很费事,就干脆冒充搬运工去搬,那个时候不像现在货运这么发达,可以送货上门,很多时候是货到了之后,要人力去搬的,七郎就混在搬运工里,拿麻袋往头上一盖,下货的人一下没认出来,他就直接把货搬起走了。

    图片来自易红太。曾经七朗烤饼与向群锅饺也是一时瑜亮。如今只见锅饺。

    时间一长,大家就都知道了他的套路,但就是拿他没有办法。一是他社会上的兄弟多,势力大,害怕他们报复。另外,大的事情他也从来不搞,不像那些小偷直接去偷钱,他就只是搞点货,反映到街道和派出所去,他的认错态度又非常好,平常谁家有事,他总是热心的不得了,总之,对半湘街的群众来说,他就像是一个扁桃体,留着吧用处不大,割掉吧,有时也还有点用。他就这样一直混。到了后来他就根本不需要去偷了,每天带着一群小弟,在街上明目张胆的拿,每家都拿一点,跟收保护费一样,这就造成了很坏的影响,为此当时的长沙市市长还亲自过问了小西门剪刀帮的事。

    83年全国严打,七郎也没跑掉,他被抓后关在了长桥。也许是得益于祖上做牙行的口才,反正到哪里,他都能很快的跟周围的人处好关系。在牢里,因为他会做饭,又会做饼子,领导又安排他负责食堂的采购,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坐牢跟不坐牢没有多大的区别,反正每天都在外面跑。

    从牢里出来之后,下河街和半湘街那边刚好又要拆迁,那个时候不像现在,补偿款有是有,但也不是太多,他就还是重操旧业,还是卖烤饼,但那时的他在道上已经是名声哥了,提起七郎烤饼,道上的兄弟没有不知道的。

    唯一不同的是,白天他还是卖烤饼到十点,只是收摊之后不再去混了,而是去泡妹子了。他的身上一般都会放两个戒子,一个金的,一个铜的是镀金的。白天跟妹子策的时候,就把那个金的戴在手上,妹子一看好大的一个金戒指,一般都会认为他是一个有钱人,在加上他口才又好,几个笑话一讲,那些妹陀就笑哈了。到了晚上,他就带着妹子们去解放西路泡吧,那时侯,酒吧刚兴起,一般人在里面还不是玩得很开,有时主持人让大家上去互动,一般人都不好意思上去,七郎却出得众,那个时候一到互动的环节,他就穿一件白衬衣,外面套一件长风衣,挺着个大肚子,上去跟那些洋妞跳舞,逗得下面的妹陀笑的合不拢嘴。宵夜的时候,几杯酒下去就跟妹子说,你跟我睡觉,我就把戒指给你,那些妹子只要一答应,他就把她们带到湘江旅社那里开房。第二天起来,他就把那个铜的戒子往妹子怀里一扔,潇洒的离去。然后再去下河街再买一个铜戒指。

    后来,这招玩多了,就被那些妹子们识破了。不过七郎也不在乎。这个时候的他,终于迎来了他人生之中的最光辉时刻,他成为了派出所下辖的联防队的队长,每天下班都骑着他的边三轮在半湘街进进出出,胖乎乎的脸上永远都充满着笑容。不过没过多久就出事了。有一次,他们联防队去抓吸毒人员,抓住之后,结果七郎却下令将他们放了,事后才知道,他收了人家的黑钱,结果,他不仅被开除联防队,还再次被抓进了长桥。

    再次从长桥出来后,七郎就染上了毒瘾,多次被政府打击后,也慢慢淡出了道上兄弟们的视野。有人说,他去了南方贩毒,在逃跑过程中被击毙,也有人说,他戒毒成功后,已经退隐江湖,总之这个曾经真实的存在,已经永远的不知所踪。

    【手记】

    “长沙小西门外,望两岸居人,虽竹篱茅屋,皆清雅淡远,绝无烟火气。远近舟楫,上者,下者,饱张帆者,泊者,理楫者,大者,小者,无不入画。天下绝佳处也。”

    这是《广阳杂记》中记载的小西门,

    300多年过去,无论是物理的还是精神的,小西门都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

    当年的景象已淡然无存。

    图片来自易红太。曾经的小西门如今己是沧海桑田。

    唯一没有改变的也许只有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那些受困于身份与命运的挣扎与沉浮。

    正所谓:

    行人莫谓当年事,故国东来渭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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