岔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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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常忠坐在路口的雕塑台上，眼睛向着来往的行人扫描。这是一个三岔路，两岔商业街，一条街是文化艺术品市场，人流颇多，而且以体面人居多。

常忠在一个鸡肉店里面杀鸡，每天早上四点半老板去养鸡场拉鸡顺便接他去上班。我呢，在一个小广告公司做业务，有时候也兼职写几句文案。

常忠二十岁，因为天天杀鸡，所以从来不缺乏激情。早上出门怎样我不知道，可是一下班回来，就把自己整得油头粉面，看起来就和小白脸差不多。这家伙为了消耗他超量的荷尔蒙，就把懒散的我拉了出来。因为这个地方来来往往的妙龄男女很多，尤其是那些靓女一个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让常忠嘴角流涎。其实，我的心也是狂跳，只是没有他表现得那么明显。

常忠又盯上了一个油腻的大光头，不对，是大光头旁边的个子高挑盈盈纤腰的美女。这美女虽然纤瘦，可是却有着一副夸张的豪乳，看起来是那么地惊悚和突兀。常忠已经被吓坏了，我拿着手在他面前使劲摇晃，也没有让他醒过来，他的口水已经没有节操地打湿了皮鞋。

就在我为常忠的痴相感到羞耻的时候，我看见常忠已经跳下雕塑台，整了整那身唯一的西服，向着大光头走去。差不多还有两三米远的时候，常忠用他学到的广味儿普通话说:“老板啦，你们哪里还招人吗？我想找一个工作。”那个大光头吃了一惊，诧异地说:“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招人呢？还有，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呢？”

常忠一本正经地说:“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一个老板的啦，这么有福相，一个老板是没得跑的啦。我以前是给人家杀鸡的，不过做其他的也没有问题的啦！”

大光头很欣慰，脸上又泛起一层油光:“小伙子，你很会说话的啦。我不是什么老板，不过，我是‘烧鹅世家’的人事部经理。要是可以的话，你可以到我们那里去杀鹅。”

“经理，如果我过去的话，工资怎么算？”

“每月工资6000文，月休四天，节假日双薪，半年以上的年底多发一个月的工资做奖金。当然，我们都是包吃包住的，宿舍里空调洗衣机都有的。”

“条件挺好的，那我就去吧！不过，我还有一个伙伴，你看看能不能给他一个岗位。”常忠指了指已经走到他们面前的我说。

大光头挺给面子的:“小兄弟，自我介绍一下啦。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位置给你。”

我笑着说:“经理，我现在在广告公司跑业务，有时候也帮着他们写写文案。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岗位吧？”

大光头摸了摸他的秃脑袋，说:“这样，我记住你的特长了，业务和文案，嗯，还是个靓仔。来，这个是我的名片。我回去之后研究你的岗位问题，明天下午三点左右记得给我打电话。我争取你们两个尽快上岗。”

大光头和他身边的苗条美女已经消失了，常忠还在香风余韵中发晕。我恨恨地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傻小子，你魂儿丢了，要不要老子给你招魂。”

“切，我这个人是好色不贪，贪色不迷。我当然是喜欢美女的，不过我现在考虑的不是这个。我在想，我终于给你小子换了一个美女窝。你看看你们那个破广告公司，一个母的都没有，怪不得你们生意不太好。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你们经理的脑壳就有点问题。”

“常忠，你娃莫要把话岔到一边去。你看看哈，你都给你们老板干了三年了，今天说跳就跳了，你让你们老板怎么想。还有，你们老板那个独生女儿不是一直都在追你吗？”

“呸，我是给老板干了三年。可老板三年都没有给涨过一分钱的工资，年节红包还是两百块。就连今年来的阿江工资都拿得比我多了，可阿江的技术连我一半都赶不上。还有，老板那个女儿只会花钱不会赚钱，让她收钱都能收错，有什么用。而且，我老板也不是什么大老板，我给他当女婿，还不是要天天杀鸡。我有什么好处，难道我图老板给我涨工资？现在人家‘烧鹅世家”去就给6000块，我肯定要跳槽了。你别说，刚才那个女人真的不错哦。”

我有点无语了:“傻小子，要挣钱就好好挣钱，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个刘经理带在身边到处溜达的女人，也是你敢惦记的？你怕是最后怎么死的都不晓得哦。赶紧的，回去睡觉，好好想一下怎么给你老板写辞职报告吧。”

常忠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倒下去不到五分钟就响起了畅快的鼾声。我却陷入了迷茫中。说实在话，我所在的广告公司业务量并不大，主要的业务还是招牌灯箱之类的，一个月的流水都没有超过三十万的。我呢，一个月也就拿回来几万块钱的业务，老板呢给我发几千块钱的工资，只有过年那一次加上提成拿到过一万多块钱。只是，我在这公司里面和大家相处得还不错，包括老板，大家一起喝酒聊天的时候颇多。我突然有点患得患失，生怕那个刘经理给我一个不能拒绝的岗位和待遇。心里面还有点希望别人提供的条件达不到自己的期望，这样可以没有任何压力地推拒。可是，另一个我又希望抓住一个好机会，多赚一点钱，毕竟哥哥我人还单着，房也还没有买。如果能够多凑一点首付，不说找个本地妹子，起码找一个打工妹还是可以的。到时候，是留在这里，还是回到家乡，起码有得选不是。

第二天，我的运气很好，在吃早餐的时候就接了一单生意。我骑了电动车，准备去邻近的小镇谈生意，在路边看见一个早点铺子，就下来吃饭。结果，老板听说我是广告公司的业务员，就说他儿子在城里接手了一家酒店，最近要重新做店招和灯箱，同时酒店的前台和背景墙也要换新的。我很兴奋，连忙请老板给我电话号码，我当场就联系上了。那位酒店的周总听他爸说我是广告公司的，就叫我马上过去看一下。

我实地看了一下，比照市面上的价格，给出了一个适中的报价。这个价格略高于一般大公司的报价，又略低于一般小公司的价格。总之，我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把这一单生意做成。结果还不错，这一单生意包括了七八个小项目，成交额达到了九万多接近十万块钱，酒店把DM单的打印都交给我们公司了。我和周总草签了合同，只等拿回公司盖章确认然后开始执行。

不说公司忙着新开的这一单生意，我离开公司直接回出租房睡觉了。这一单生意我的提成就是一万多，好好睡一觉神也不会怪我的。我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两点四十五分，想着和刘经理约的时间，赶紧跳起来洗个脸让自己清醒一点。

我打通了电话，刘经理依旧是大嗓门儿:“喂，靓仔啊。我看过了，我们公司这边市场部一个市场专员的位置比较适合你，主要是寻找可以开新店的位置，做一些前期的调查准备工作，提供市场调查报告。在公司需要的时候，还要去市场上做一些专题调研。同时，在公司不打算开直营店的地方可以发展加盟商 ，这些都是可以纳入业绩考核范围的。”

我揉了揉被刘经理震得发麻的耳朵:“刘经理啊，我可以打听一下吗？就是，就是这个市场专员的待遇怎么样啊？要是真的有前景，我肯定没有问题啦。”

“哈哈哈，钱的事情你放心啦。现在市场部的人不多，只有小猫两三只，目前是老板兼着市场部的经理。这个部门，不在于人多少，要的是精兵强将。给你老弟打电话，就是希望你能过来，把成绩做出来。告诉你啦，公司的计划是先在省内布局，接着是全国的省会和经济强市，所以市场有的做。关键是抢时间出效益，老板现在重点依靠市场部，希望稳打稳扎地做市场，希望开一家活一家，这个也会和你们的业绩挂钩。这样说吧，工资上万就是小意思啦！”

“好吧，刘经理。我考虑一下，尽快答复你。”

常忠傍晚的时候回来了，看着没精打采的样子，我问他怎么了也不说。我拉着他去了他最喜欢的大排档，叫了他最喜欢的炒田螺和炒龙虾，提了三瓶啤酒放在他面前。我启了一瓶啤酒递给他，然后自己抱着一瓶喝了一大口。胃里的凉气熨得我每一个毛孔都舒服得发抖，我打了一个酒嗝，眼睛斜了常忠一眼:“咋啦，是不是不小心把老板的女儿给睡了？现在人家只要你干活不给工钱了？还是昨天那个美女找到你和你表白了？”

“瞎叽巴扯。我郁闷的是，今天和老板辞职的时候，老板居然说要给我涨工资。一下子涨到六千，我就有点犹豫了。”

“你犹豫，是不是因为今天老板女儿也来挽留你？你醒醒吧！你都知道人家比你来得晚技术比你差的人工资比你还高。给你涨工资，或许老板是不得已，其实内心并不认可你。如果认可你这个人，恐怕早就让你做他女婿了。话说你老板的女儿都二十二岁了，要是老板赏识你，你的孩子都可以满地跑了。其实，这个还不怕，毕竟涨工资了，不管早晚，都是好事。就怕你老板用的是缓兵之计，而你错过这一次机会下一次就不知道是哪年哪月了。”

常忠阴郁的脸像一块常年不洗的抹布，破口就是:“他大爷的，还真有这种可能。不管了，树挪死人挪活。我还就不信了，堂堂常大爷离了他就找不到饭吃了。老子不杀鸡了 ，开始杀鹅，说不定以后还能杀猪宰羊哩。”

“嗯，现成的老婆不要了？”

“不要了！不要说我，你那边呢？刘经理是怎么说的？”

我于是又把这一天的经历讲给常忠听。常忠听完了，嘴里直接嘣了一个“操”字出来！我就知道，这样的事情谁都觉得操蛋。

沉默了一会，常忠开口说:“要我说呀，你在广告公司的这一单生意啊，就当是给你镀金了，你娃写履历的时候又可以多写几笔了。你要和刘经理说好，怎么也得把这笔奖金拿到手再跳槽。”

点点头，我又和常忠来到了那个“牛气冲天”的雕塑台前，眼睛开始搜寻那些波澜壮阔的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