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楚是深夜几点钟,头顶的天空像被罩了一层幕布,黑得密不透风。远处是深蓝色微微泛着光亮的海,近处是碎石滩。锋利的海水在岸线滩涂上费力摔打,碎石愈发棱角分明。
空气阴潮,我抱着冰凉的手臂,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望着海岸线出神,听到身后响起一个声音:“诶——那边的,你是什么人?”
“我?我吗?”我扭头,看见两个年轻人站在不远处的坡地上,问我话的那个身高稍高一些,穿背心,另一个瘦削白净,穿夹克。
“对,问的就是你!你是来干嘛的?”
我摇头说:“我不知道。”然后朝海岸线的方向后退一步,企图远离问话人身上的那股凶狠劲儿。
“见鬼!”他骂了一句,“你别退,你过来,别再靠近海水了。”
我脚底顿住,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只能站在碎石滩上愣愣地看着他们。海水依然在无休止地拍打海岸,凉空气浸透皮肉,说话的人攥着眉头,不知在生什么气,他身旁穿夹克的年轻人一言不发,但目光始终在我身上。
“算了,太晚了,你跟我们回去。”那人说。
我没有拒绝,兴许是太晚,也兴许是当晦暗的海水漫上来舔舐我的小腿时,那一瞬间如针扎般的触感让我产生了恐惧。我就这样被他们带了回来。
到第二天早晨,天大亮,没有太阳,还是不清楚是几点钟。迫于饥饿,我从床上爬起来,将橱柜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没找到任何能吃的东西,我泄气地拉了张椅子坐下。
这时从屋外溜进来一只柴犬,在我的脚边钻来钻去。我弯腰揉了揉它的后颈,它仰头轻声嗷叫,蹭我的小腿蹭得更欢了。
再抬头时,我的目光撞上一张白净的脸。这张脸的主人穿一件黑色夹克,站在我面前,微微弯腰,短发乖巧地贴着后脑勺,浅棕色的眼睛像两颗透亮的琥珀珠子,像异宝。
他明显不在看狗,他在看我,那目光干净,让人讨厌不起来。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呓语般地开口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问得认真,不似一般搭讪时的轻佻。
“没有。”我答得果决。
他轻轻嗯了一声,收回目光,抬手不自然地理了理衣领。迟到的局促。
“有吃的吗?”我问。
“有,”他点头,“出来吧,我给你做。”
我跟着他出门,屋外已经燃好一堆篝火,他又架上锅,烧开水,然后往里面加一些五颜六色的食材。我坐在火堆边帮狗顺毛,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我仰头看了看四面的天空,只是在极短的时间里,暗淡的天光就渐变为密不透风的黑。那黑暗浓稠厚重,地面上的篝火也被压迫得小了一圈,艳红浅淡了几分。
“这里的天空黑得快,你别怕。”他抬头说着,琥珀色的眸子里火光摇曳。我点头,从他手里接过来一碗五颜六色的的汤。
我喝着汤,听见从远处的草地上传来响动。怀里的狗警觉地坐起来,竖起耳朵听了一阵,又软绵绵地趴下,看来,发出声响的是它熟悉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黑暗中钻出来一个人,很高,穿黑色背心,是昨晚自作主张带我回来的人。他拖着一截粗壮的木头,在篝火边停下,要了一碗汤,边喝边说:“林阳,等天亮,你就到林子里捡橡子去。”
于是我知道,给我们做饭的人名字叫林阳。
穿背心的男人喝干了汤,斜瞟了我一眼,又说:“把她也带去,不能白吃白住。”说完,他扔下碗,拖着木头进屋去。
林阳搅和着锅里煮成糊状的羹汤,同我解释说:“那是成远哥,就只是看上去凶,但人不坏。”
我点头,转而问他:“他弄木头回来做什么?”
“给狗做房子。”
“你们的狗没有名字?”
“你取一个?”
“叫……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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