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传

作者: 温文儒雅 | 来源:发表于2024-04-22 15:25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1.

    蒙元崩破,大明新盛。

    洪武年间,虽极力减轻徭役,大兴农业,但看似歌舞升平的王朝却依旧有着数不清的难民。

    是的,赵长生是个难民。

    以前他也是有家的,可自从他爹另娶了隔壁村里地主家的女儿回来时,就没人再关心他的死活了。

    因为他外公祖上这一脉从来都是早逝,到了他外公这代也是生了他娘就去世了。有云游的老道人曾说过只有多行善积德,他们家才能儿孙昌盛。

    所以赵长生一出生,外婆就花光全部积蓄给他打了个银锁,取名叫长生,盼望着他能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

    在他五岁那年外婆和他娘相继离世,跟着父亲便开始过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直到他十岁那年记不太清究竟是在哪天,他爹领了个媚眼如丝的女人回家,告诉他以后他就有娘了。

    他天真地望着漂亮的女人想着,隔壁二虎总说他娘会做好多好吃的,那自己以后是不是也会有很多好吃的了。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二虎是骗人的。

    有了娘之后,他吃得还没有以前好了,被子也是漏风的,冬天盖上就像在身上压了块大石头。

    幸好他命大,不幸的也是他命大。

    他实在忍不住问他爹,为什么娘可以吃鸡腿,买漂亮衣服,还能去镇上看病,为什么,为什么他什么都没有。

    “长生啊,你娘她从小锦衣玉食过惯了,嫁过来我们家更要好好保护好她,不能让他受了委屈不是。”

    他爹依旧像小时候一样摸着他的头,眼里却没有一分宠爱。

    他也一直听他爹的话,村子里的婶子们总喜欢说他娘坏话,他遇见了就会生气地骂回去,可每当回去家里之后他娘听了不夸他懂事反而开始生气得拿树枝抽他了。

    久而久之,大家也不说他娘的各种不好了,见他饿得发晕也说过成这样是他活该。

    他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有一天他去山上给野兔下套子回来,就听到屋子里的爹娘正在大声说话。

    “你说这死孩子命怎么这么大,太姥山那么多的老虎咋就没吃了他!”

    这是他娘的声音,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他娘不打骂他的时候也会这么健谈。

    “他还是个孩子,上山捉兔子下田抓鱼家务活都做,养着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碗碎的声音,吓得他人赶紧离远了点儿。

    “赵山河!你什么意思?他吃我的喝我的干点活怎么了!不是大事以后成亲养孩子谁给他拿钱啊?靠你那几文钱我可就饿死了!我告诉你,我跟他你今天必须给我选一个!”

    不知怎么的,他的心突然有些酸涩又有些紧张。

    “娘子说得哪里话,没有你我可怎么活…”

    “哼!这还差不多。这碗饺子里下了药,等他回来就给他吃,也别说我心狠,这十里八村谁家不过年能吃上白面的饺子。”

    “是是是,我家娘子最是人美心善了。”

    过了一会,只听到灶台间断断续续地传来了嗯嗯啊啊的羞人声音。

    屋子里一片火热,他的心却好像掉进了冰窖。

    他轻轻地放下刚抓的野兔,对着灶台间磕了三个头。又去后山他亲娘的坟头亲手拔光了长得茂密的杂草,最后重重地磕下了三个响头。

    小小的身躯穿着单薄的衣服,他忍着泪稚嫩的脸上充满着迷茫,一步一步地走向远方,追逐着落日的方向。

    前面等着他的是什么他不知道,可他知道的是,身后的一切都再也容不下他了。

    2.

    这半年赵长生过得是饥寒交迫,困了就随便找个地方睡,饿了就吃着用手挖来的树根,遇到好心人给他一块野菜饼子就足够他开心一整天了。

    许多年后他才知晓,当下这流离失所的日子是多么的逍遥自在。

    直到他走到了应天府,才知道天子脚下入眼究竟是怎样的繁华。

    刚入城就看到好多和他一样的难民都向着一个地方涌去,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城里居然有人在施粥。

    离得老远儿他就看见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身着一袭翠绿色的罗裙,正在娴熟地分粥。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形容词,就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说真好看。

    他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走向前去,刚鼓足勇气开口想要一碗粥喝,就听见一道略带轻浮的声音。

    “这是谁家的小娘子长得这般俊俏?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呢。”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油头粉面,眼眶深陷的青年男子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过来,所到之处,众人纷纷避让。

    只听有人窃窃私语:“这是四海帮的二公子,他爹可是府尹的结拜兄弟,平日里看中的女子从来就没有能逃出他手掌心的。”

    四海帮帮主马大帅原是绿林悍匪出身,早些年来在这应天府扎了根,平时收些保护费也算尽心地护着这些生意人。只是他儿子马如龙平日里总是嚣张跋扈,欺男霸女。

    正听得入神,一声冷喝传来,只见两名护卫挡在女子身前。

    “马公子,这是夏家大小姐,今日在此施粥,还望行个方便!”

    “你算个什么东西?趁本公子还没发火赶紧滚一边儿去!不要让本公子扫了兴致,你说是不是小娘子?”

    那两个护卫闻言脸色一黑,其中一个正准备上前再说什么却被另一个用手拉住,彼此相视一眼,最终犹豫地后退了一步。

    看到这里,那位姑娘也有些害怕地身子急忙向后退了退。

    青年男子见状快速向前扯住那姑娘,一脸淫笑地说:“小娘子,你躲什么躲?只要跟了爷有你好吃好喝的,还在这抛头露面每天施什么粥啊!”

    说完,把剩下的大半桶粥一脚踢翻。

    看到此,围着的难民瞬间争先恐后地把洒掉的粥吃干抹净。

    拥挤间一个中年男人快速上前护住那姑娘,浑厚的声音沉声喝到:“哪里来的登徒子!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今日我就替你父亲教训教训你!”

    “你知道我爹是…”

    马如龙沉脸怒喝,只是还没说完就被那中年男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来人!都给我上!打死了算我的!”

    吃了亏,马如龙也是立刻发了狠。

    一时间难民乱窜,巷子里的两班人马顷刻间大打出手,看着姑娘受惊的样子,赵长生也冲上前去跟人扭打在一起。

    可是他太瘦弱了,只不过没几下就被人打得鼻青脸肿。

    动静闹得太大,惊动了府衙,直到一群捕快出现,双方这才停了下来。

    马如龙走前恶狠狠地瞪着那位中年男人说着,“你给小爷我等着!”

    看到人群散去,赵长生紧绷的神经才慢慢放松下来。

    只听见那姑娘拉着中年男人焦急地问着:“爹,你没事吧?如今我们得罪了四海帮,可如何是好?听说那帮主跟府尹唐知礼大人颇为亲近,我们家只是个小小的商户,无权无势,恐怕谁都得罪不起啊…”

    “莺莺,放心吧。你还不信爹吗?爹会打点好一切的。”

    中年男人摸了摸姑娘的头,微笑道。

    赵长生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好像有什么东西触动了他的心,直到中年男人来到他身边才回过神来。

    “孩子,瞧得出来你也是本性善良,可愿跟着我回夏府?”

    他只能怯怯地说了一个“好。”

    进了夏府的赵长生才知道何为富商,家里的布置就像金堆银砌。禁海令颁布前,夏老爷的爹就曾出海做生意,丝绸、茶叶、瓷器等带到海外价格不知翻了几翻,才有了如今厚实的家底。

    流浪太久的赵长生终于睡了一个舒服的安稳觉,可这份安稳并没有维持多久。

    “快!带小姐走!”

    这是夏家被灭门之前夏老爷的命令,等他带着小姐逃出去时,夏家已经血流成河、遍地横尸了。

    最惨的就是夏老爷,身体被人用剑戳了好几个大窟窿,连带着几个姨娘也都被一并发配到了教坊司。

    进了教坊司,那就是一辈子的奴籍,子子孙孙永世不可翻身。

    他也没想到前两天还在施粥的小姐会沦落至此,一路上就带着她东躲西藏,而就在他和小姐身上银两快要花光的时候,锦衣卫找上门来了。

    原来,夏家上上下下120多口人早已在当街闹市与四海帮互殴的时候就被府衙定下了“元朝余孽”的罪名。

    他开始宁死不曾开口,却遭受了百般毒打折磨,浑身上下都是伤,几度感觉自己就快要死了。

    也就是在这生死一瞬,他心里忍不住有了个疑问: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还没等他自己想出来个究竟,人就被带到了教坊司成了洒扫小厮,小姐也成了和他一样低贱的侍女。

    虽是成了奴,于长生而言也算是暂时有了个安身之地。小姐也凭着曾在府上学过的舞技,做了个清倌,而俩人相互扶持着,日子就这样过了五年。

    “长生,我们还能离开这里吗?”

    近五年的时间,从前锦衣玉食的小姐也说话开始变得畏畏缩缩,人好似也染了不少奴性。

    “小姐,再等等,我们一定会离开这里的,相信我。”

    望着眼前美貌早已不似从前的夏莺莺,他发誓要带着她脱离奴籍,买个院子,养几只鸡,再养条狗,守着她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3.

    “嬷嬷!夏莺莺呢?”

    赵长生听人说看到马如龙来了教坊司,他慌忙四处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他家小姐,拉着舞仪令询问。

    “长生,你可莫要急,今日来了贵人,莺莺这苦日子可算熬出头了…”

    听到这话,不知为何他心里涌起一种强烈不安的感觉。

    夏莺莺善舞,被人喊去单独跳舞也不是没有,可今日他总是觉得会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可他除了漫无目的地寻找,此刻内心充满着无力。

    直到他找到一间房间,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他身形猛得一滞。

    “小,小姐…”

    这声音分明是夏莺莺,可声音却不同平常,带了几分哀求和苦楚。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一想就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当即就要冲进去,却被门口的守卫的一脚踹飞。

    他感觉自己的内脏都被踢碎了,可他就是倔强地不肯倒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又走了过去,结果就是毫无意外的又遭到了一顿毒打,反反复复之后,他倒在楼梯花盆旁没了力气,全身上下只有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扇门。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床板吱嘎吱嘎的声音才停下来。

    门开了,走出来的正是当初街上欺凌小姐的马如龙,看到他,马如龙一脸淫笑地走近蹲下来拍了拍他肩膀。

    “小子,我这几年虽是人被我爹硬赶去了那个什么狗屁临安,可心里却始终对你家小姐惦念的紧呐。你看!这不是刚一回到应天府,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

    夏莺莺伺候得小爷不错,赏你一两!哈哈哈!”

    说完扔了一两银子在他跟前,大笑着带着人扬长而去。

    忽地瞥到衣衫不整,眉角淤青,脸颊浮肿的夏莺莺,他突然就想到了当年在灶台间准备毒死自己的爹娘。

    他们都该死!该死!

    这句话好似魔音一般环绕四周,他双眼通红,双手因为用力握得太紧,指甲已经刺破了手心,殷红的鲜血顺着手掌在地上流成了一大滩,整个人样子看起来像地狱走出来的恶鬼般凶狠,可惜这一切马如龙并没有看到。

    只听“啪”的一声。

    两个护卫慌乱地跑过来扶着即将倒下的马如龙,其中一个人颤抖地伸出手探了探鼻息,惊恐地坐在地上。

    “公,公子没气了…”

    他看着手里掺着血的花瓶,却并不觉得害怕,反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只是还没等到他缓过神来,就听见柱子被什么东西猛地撞击的声音。砰!

    他艰难地爬到夏莺莺身边,手足无措地摸着她的脸。

    “小姐,小姐,我替你报仇了!你,你别扔下我,别扔下我好不好…”

    刚刚杀了人他都没哭,可看到夏莺莺这模样,他却怕得要死。

    “长…生…好好…”

    他不知道夏莺莺要说什么,只知道自己想要的那个家这一刻又没了。

    他抱着夏莺莺就这样呆坐在原地,想着用不了多久要他命的人就该来了。

    可他这次猜错了。

    府尹唐知礼带着人来了,却是抓了守门的俩人,他却被带到了雅间里面。

    直到坐在平日只有洒扫才能见着的梨花木椅上,赵长生也没明白这是闹哪出。

    “你小子看着也是个狠人,我早就想收拾这马家父子了,整日欺凌百姓,实属我大明之患。你小子为我大明百姓也算是除了害,以后可愿跟着我干?”

    唐大人把玩着手上的茶杯,一脸皮笑肉不笑地拉拢着他。

    “从今以后,我就是大人的一条狗!您让我往东,就绝不敢往西!您让我用嘴咬人,我绝不敢用手!”

    赵长生慌忙跪下匍匐在地,脑门的冷汗是蹭蹭地流,可却也遮挡不住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闻到此言,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唐知礼,双眉猛地骤然一紧,接着过了两秒却又缓缓地展开,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仍旧趴在脚下的赵长生一眼,放声大笑说了一声:“好!”

    眨眼间转身就走出了门外。

    当晚子时刚过,整个应天府的衙役捕快,杀气腾腾地持刀冲向了四海帮的驻地。

    后来听说当时四海帮从上到下,大大小小数百人,那一整夜是被抓的抓,逃的逃,更有不少想要反抗者,当场就被就地格杀!

    而帮主马大帅,寡不敌众更是伤势严重,人在奄奄一息的时候,被赵长生亲手割下了头颅。

    或许他至死都没有想明白,这场突如其来的杀戮,究竟从何而来?

    天色渐亮,整个应天府的清晨看起来与往常没有什么两样,但却少有人知道,之前人们熟知的四海帮早已经灰飞烟灭,从此应天府多了一个帮派叫做长生堂。

    听人讲,这堂主年纪不大,但却心狠手辣,干的买卖依旧还是和之前的四海帮一样,除了不再凌辱女子,依旧是欺行霸市,不论是青楼,酒肆,还是商贩,赌坊,每个月都要缴纳固定的月奉,方可保自己平安无事。

    当然,也有过那么几个所谓的硬骨头就是舍不得那手里的银子,最后的结果就是全家老少都被套上了麻袋,身上被绑上了数百斤的石墩子,扑通一声,都被扔下了那深不见底的秦淮河再也没上来。

    可奇怪的是,县衙门口常年放着的鸣冤鼓响了好多次,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打那以后,在这个大明朝的应天府里,提起这长生堂来,众人皆是闭口不言,唯恐惹祸上身。

    更别说那堂主赵长生,明里暗地谁都不敢不尊称一声“长生爷”。更有甚者,私下里流传着这样的一个说法:白日唐知礼,黑夜赵长生。

    赵长生这个名字,当真是响彻这整个应天府,提起来能止小儿啼哭,只是单凭那一身戾气就连那路边的野狗见了,本还离着老远就已经四条腿站在原地直哆嗦,浑身打着摆子吓得都嗷呜嗷呜的不敢大声叫,地面上的水渍也是不停的一道接着一道…

    4.

    都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可对赵长生来说,这么多年让他心里念念不忘最放不下的事,还是当年后妈想喂给自己吃的那顿饺子啊。所以最近他总是会想,是不是到时候该回家吃顿饺子了!

    这一日,大山脚下的槐花村,村东头的赵山河家门外站满了人,奇怪的却是默契的没有一个人出声。

    只听到房间里时不时地传出来大声的哀嚎还有充满惊恐的求饶声,隐隐约约地听着好像有人喊,我错了,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了,就放过我吧!饶了我这一次吧!

    门外有眼尖的人透过门隙,就看到屋里面的厅堂中央此时正坐着一个虎背熊腰,嘴角噙笑的黑衣男子,眉眼有些熟悉,气质却阴冷得很。男子的两侧和身后都站满了人,挤得房间里看起来那也是满满当当的完全没有多余落脚的地方。

    再仔细一看,这男子身前不足二米的地上,此时好像正半跪着一个人,被两个体格魁梧的壮汉按住了肩膀不停地挣扎,乍一瞅披头散发,满脸血迹像个厉鬼,猛地又一瞧,看样子像是那赵山河几年前新娶进门的夫人张氏。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原本坐着的黑衣男子,身子只是微微向前倾了倾,张氏却瞬间惊恐地大喊,“长生啊,娘错了!娘向你磕头了,求你放过我吧!”

    长生?这不是赵家十岁没了的儿子吗?那人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明白。

    少顷,才听到那个被唤做长生的男子声音缓缓响了起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娘啊,你莫要怕~孩儿可是特意赶回来要孝顺你的呀!要说这几年在那应天府的日子,冬天那可是真的冷啊,冻得人骨头都疼。饿得快疯了的时候我也想过还不如当初就在家吃了娘亲手给我包的那碗饺子了,至少毒死了也做了回饱死鬼不是~可是我命不该绝啊!”

    说到这里,只见赵长生原本悲憷的脸忽然变得凶狠起来。

    “你瞧瞧我现在,整个应天府有几个人不知我赵长生的名字。娘啊,可能之前被冻怕了,儿子发现冬天可最适合吃火锅了!娘许是还没吃过是不是?”

    只听他话音刚落,右手在身前一挥,就有人从灶台间里,搬出来个青铜炭炉,下面的木炭正烧的火红,锅里面煮沸的热水正咕咚咕咚地冒着热气,一把短巧的匕首递到了他的右手上。

    像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赵长生又说道,“娘啊,我听酒肆的店家讲过,吃火锅选肉要讲究,不但要新鲜,更是要注意部位。就比如说,这腿上的肉啊,因为每天都要走路,吃起来口感不但香还更有嚼劲。”

    话罢,只听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他右手握着的匕首上正挑着一大片鲜血淋漓的肉,然后面不改色的放进锅里轻轻涮了涮,又继续说道,“大户人家都喜欢肉吃全熟的,我赵长生却偏偏觉得,三分生,七分熟最好。”

    接着那片涮白了的肉,就被他用匕首挑着送进了嘴里,闭上眼睛一脸享受地嚼了起来。

    而原本惊恐至极还想再叫的张氏,也被他一刀捅进了心脏,满嘴都是血沫子,整个人瘫倒在了地上。

    过了许久,赵长生才睁眼站起身来,不大一会,放声大笑。

    对着四周说了一句,“走~回应天!”

    从始至终,他看都没看一眼,缩在屋角处的赵山河。

    5.

    这晚,回到应天府的赵长生,正在青楼听着曲。手下忽然来人禀报,说是府尹唐大人有要事相邀,他立即起身匆匆赶去。

    见到唐知礼时,还没等到他开口说话,本来坐着喝茶的唐大人就已经起身朗笑着大步迎上前,双手用力握住他的肩膀。

    “长生吾弟,近来可好啊?为兄多日不见,可想念的紧啊!哈哈哈…”

    赵长生闻言,一时诚惶诚恐,连忙回答道,“托大人您的福,知遇之恩,时刻谨记于心。若有吩咐,长生愿为您刀山火海,效犬马之劳~”

    “哎,你我兄弟,在这应天府相互帮衬,举手之劳,如此这般就见外了。”

    不过,话说到这里,转身重新坐下的唐知礼语气稍微顿了一顿,才又接着说道,“不瞒长生,眼下确有些麻烦事,为兄不方便出面,需要你帮忙处理一下。”

    赵长生连忙答道,“大人但说无妨。”

    ……

    三个月后的应天府,青衣巷,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巷口处的木质告示牌,平日里是官府衙门用来张贴公文的地方,此刻却贴着一张画像,上面用朱笔醒目地写着,罪犯赵长生,年龄十七,应天府槐花村人士,私卖盐铁,勾结前朝余孽,意图谋反,被府尹唐知礼及时抓获归案,证据确凿,判今日斩立决!

    午时三刻的太阳,晒得围观的每个人都格外地口干舌燥。

    刑场上的赵长生一身囚衣,双手被反绑跪在了地上,随着监斩官抬头望了望天空,紧接着就从坐着的高台上甩手扔下来一块红色的漆木令牌。

    这一刻他才清楚,自己不过是唐知礼手中的一枚棋子,自始至终,唐知礼都未想给过他活路,可惜他明白得太晚。

    满脸络腮胡须,袒胸露肩的刽子手,嘴里含了一大口的烈酒,接着狠狠地用力喷在了寒光闪闪的鬼头刀上,右脚跨前一步,手起刀落,大喝一声:“好走!”

    在脑袋高高飞起的那一刻,赵长生看到了自己脖颈上戴的那块长命锁应声而落。

    恍恍惚惚之中,他一个人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的槐花村。

    回到了母亲和外婆都还在的那一年,看到了外婆满眼宠爱地把自己抱在了膝前,边用手给自己戴上了一块纯银色的长命锁,边轻声对着自己说:

    “长生啊,希望你这一生都平平安安,做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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