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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三站在楼顶上,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和仓促来来往往的行人,听着傍晚归家的狂风呼啸怒吼,各种各样的声音交杂在一起,他感觉好像有人在呼唤他,隐隐约约的“回来吧回来吧……”他慢慢地入了神,耳边的吵闹逐渐被“渍渍”的油花声、“丁零当啷”的碗筷声取代,厚厚的眼镜片上映出了一幅阖家欢乐、团团圆圆的温馨场面。正甜甜地想着回忆着这美好的场景,突然一声大喊打断了他的回忆,“刘三哥,干嘛呢,快收被子衣服呀,马上就下雨了,你想今晚睡湿被子我可不想。”
缓过神来的刘三抬头看了一眼黑压压的云层,用手推了推眼镜,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皱了眉头,加紧了收被子的速度。回到出租屋里,刘三蹑手蹑脚地绕过满地的杂物,把被子放到一张不大的床上,说是不大,是相对而言的,对一个人来说是不大,对两个人来说那就是极其窄小了。刘三刚来的时候还睡不习惯,总是睡着睡着就滚到了地上去,不过过了五年多,他也习惯了,就算是侧着身子也可以安然入睡。和刘三合租的是一个年轻男人,在老家结婚生了孩子,可是家里穷,媳妇要生活、孩子要上学,没有办法,只好一个人独自离开家来到这个繁华的大城市,谋求一份可以养家糊口的工作——餐馆服务人员。年轻人叫王二,是两年前搬到这里的。
两人收好被子,草草地煮了一碗泡面,各自端着碗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吃着。面没有多少,吃完了也只有两三分的饱感。刘三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恍惚间又听到了一阵呼唤声“回来吧回来吧……”他猛地睁开眼睛,脸上的红晕和急切交织在一起,他扭头四处寻找着,突然,他怔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没有了急切,带着点点颓废,和平日里一样了。王二去餐馆上夜班去了,小出租屋里只剩他一个人。
刘三并没有固定的工作,大多都是几个小时的兼职,来到这里五年了,他做过环卫工人、送水人员、快递员、外卖员……只要是人家要刘三去工作,给他发工资,他都愿意去干。不过现在刘三就只干着晚上九点到早上六点的快递分拣员了,因为是夜班工资还可以,勉强够房租和他日常的开销,其他就剩不下多少了,就算剩下了,也都是寄回老家里去给父母。刘三是不爱和父母打电话的,每次打电话父母都会问自己过得好不好,刘三自然回答好,很好。同时心底莫名的呼唤也更加剧烈了“回来吧,回来吧……”每次都把他鼻子弄得酸酸的,眼睛里泪水在打转。
在床上躺了好一会,手机闹钟响了,是提醒他应该去上班了,这个工作可是他能够找到的唯一不嫌弃他腿瘸的工作了。
刘三工作其实是很认真的,一个想要在大城市里打拼出一番事业的男人就没有不努力的,可是成功的现实却总是偏爱那些有着高学历好家境好背景的人,像刘三这样的,好像天生就注定了要一次一次又一次的,乃至无数次的和失败作斗争,偶尔幸运女神高兴了,他们这样的“三无人员”——无学历无背景无资质,才能够分享一小块成功的果实。刘三是信奉这个道理的,所以他从未在深夜里的被子里哭泣命运对自己的不公,大多都是站在楼顶,看着远处豪华小区灯火辉煌,咬紧牙关罢了。
到了工作的仓库里,明亮的大灯亮着,仓库里的休息沙发上零零散散地坐了些人,有聚在一起聊天的中年人们,有玩着手机的学生仔们,也有躺着的人,离九点开工还有十分钟。见到刘三来了,几个在聊天的中年人都笑着和刘三打招呼:“刘三,来得挺快啊。”
“哈哈哈,你们也挺早啊。对了,刚才你们聊啥呢,看你们聊得挺起劲的。”刘三也是笑着回他们。这些工友都是和刘三一样家里穷出来大城市里打工的,不过他们和刘三不同的一点就是,他们家里都有老婆孩子了,而刘三家现在三十五了还是单身。
“是周老哥,他说他打算和老板谈谈,白天送快递晚上分拣快递。”一个面容和善的中年男人说。
“这不是快过年了嘛,我想多干点工作,然后多挣点钱,我有两年没有回家去了,今年得回去了,不然孩子都要不认识我了。可是一想到回家自己口袋子里没有钱,就心慌慌的。唉。”老周叹了口气,慢慢地说着。
老周说得很慢,可是却让大家都安静了,回家与钱对这群人来说是充满着痛苦的选择。
“回家。我也好久没有回家了。”刘三嘴里轻声说着,风穿过仓库窗户,在空旷的房间里发出呢喃“回来吧,回家吧……”
突然,一阵“叮铃铃”的声音响起,是工作铃响了,大家没有再说话,各自到各自的岗位上去,开始了流水线工作。
刘三负责的工作是把小件快递给归类在一起,也是他唯一可以干的工作了。刘三一瘸一拐地端着快递箱子,运送着快递。明亮的灯光在照着刘三和几个工人们,汗水慢慢浸湿了衣服。刘三的手臂上青色的筋鼓了起来,即使快递不是很重,可是来来回回几百次,除非是机器人,不然都是会累的。仓库外面黑夜的夜幕下,城市里的灯光依旧亮着,为来往的行人提供光亮,刘三等人这么辛苦工作,想要的正是在这个城市里有一盏路灯可以为他们而留,路灯亮着,刘三却在仓库里汗流浃背的工作,偶尔寒风吹过,他们会长长呼出一口热气。
夜色越来越深,整个仓库里除了工人们呼吸的声音外就没有其他声音了。“呼……”待到一口深深地呼吸,今天的工作结束了。累透了的工人们也不管地面干不干净了,就地坐下,喘着粗气,或是躺在地面上。休息了一会,刘三用手撑着地,侧着身子慢慢站起来,对着几个相熟的工友笑了笑,一瘸一拐地走出仓库。
刘三走在人行道上,路灯已经熄得差不多了,寒气在路灯杆上凝结了一层白霜,他呼出一口白气,搓了搓手,抬起头,看着繁华的大城市,他突然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街道上没有行人,偶尔有车辆驶过也大多是些卡车货车,他感觉自己就和这路边花坛里干枯的杂草一样,无人注意,无人在意。
回到了楼顶的出租屋里,王二还在睡,摆成了一个大字,他想了想,脱下了鞋,推了推王二,王二没有醒,只是翻了个身,把床给他让出了一半,刘三轻手轻脚地在床上躺下,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梦中,那个古怪的呼唤声再次响起“回来吧,回来吧……”刘三缓缓醒来,见到王二正在屋子里收拾着东西,刘三挠了挠头,平时这个时候王二应该早就上班去了啊,“王二,你今天没有去上班吗?”
“诶对,我和店里请假了,打算提前回家去过年,过了大年三十再回来。”王二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和刘三搭着话。
“可是你不是今年不打算回去了嘛,明年再回去,咋突然改想法了。”刘三有点好奇。
“今天早上我媳妇给我打电话了,看着电话里女儿的样子,女儿说她想爸爸了,我忍不住了,我要回家去,陪一陪家里人。刘三哥,你也好久没有回去了,回去陪陪家里人吧。”王二说着说着,哭了起来,是太想家里人了。
刘三没有再说话了,心里默默想着:回家,回家,可是自己一事无成真的可以回家吗?
一时间,这个小小的出租屋里充满了情绪,有思念家人的,有自我怀疑的,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期望。
过了好一会王二说话了,“刘三哥,等会儿我请你吃饭呗,就当报答你这些年的照顾了。”王二收拾好东西,站起身来,脸上带着轻松愉快的笑容。
他是真的很想念他的家人,我……刘三心里莫名冒出一句没有说完的话。
迟疑了片刻,刘三轻声答应了,“好。”
下午差不多五点,王二带着刘三来到了一家火锅店前,刹那间,心底那沉寂已久的呼唤又冒了出来,“回来吧,快回来吧……”
“刘三哥,知道你家是四川的,所以咱们今天吃四川火锅,就当和你提前过年了。”王二笑着说。
刘三久久地看着店门框上的招牌:正宗四川火锅店,招牌上还印着一只正在吃竹子的熊猫。
刘三有点沉默地走进店里,听着店员熟悉的家乡话,有那么一刻,他好像真的回到了家乡。
两个男人在大汗淋漓地吃着火锅,安静地喝着酒,没有人说话,可是浓浓的思家情绪却飘荡在他们四周。刘三一边吃一边望着火锅出神,王二一边吃一边嘴里嘀咕着:女儿,媳妇,下次一起吃。
这一刻,刘三心底的呼唤涌出来,“回家吧,回家去看我的父母去,好久没有回家了,父母应该不会嫌弃我一事无成的吧?不管了,回家去,想念村东头的那棵柿子树了。回家!”思念通达了,刘三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的轻快,在他通红着的脸上还偶尔可以看到几分期盼。
“哈哈哈,王二,以后有机会来我老家玩啊,我带你吃正宗的四川火锅呀,现在吃的这个不够正宗,不够辣。”刘三想通之后,整个人都有活力多了。
二人吃完火锅,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一路上互相诉说着对家人的思念。
第二天早上,王二早早就去赶火车了,刘三起床,先给家里人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自己回来了。然后接着收拾东西,这酒不错,带回去给老爸喝;这外套可以,带回去给母亲;这个可以,带着,那个也行,带着……不一会刘三就收拾了几个大包裹,可是收拾完刘三犯难了,这么多东西咋带回去呀。接着他又拆开包裹,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又重新收拾了一下,可是还是有三个大包裹。想了想,刘三又把包裹拆开,这次他把自己用的东西都拿出来,把要给父母的东西先装进去,一番收拾下来,就只有一个大包裹了,里面都是他想要带给父母的东西,自己只带了一套衣服。
当天晚上,刘三一个人站在楼顶,看着脚下来来往往的人流,他眺望远方,那个方向是自己家的方向,快了,快了,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天色微亮,刘三带上包裹,在火车的轰鸣声中踏上了回家的路。路途的风光很好,可是刘三却没有心思欣赏,要回家了,自己这么多年没有回去,母亲会责怪我吗?父亲的腰还好吗?自己这么多年还是个没出息的样子,对不起父母,也对不起自己当初的诺言。
近乡情怯是每一个游子都会产生的感觉,可是刘三看着满车带着大包小包的人,他们也是要回家过年,心安定了不少。
在火车上看刘三看着白昼与黑夜交错过,内心的急切在火车轮子声里勃发,下了火车,几分又经过大巴车三个小时的行驶,终于,他刘三再次踏上了故乡的这片土地,当刘三踏上故土的时候,风呼啸这,树木摇晃着,河水流淌着,故乡的呼唤声从四面八方而来,紧紧包裹住刘三。在外漂泊的游子终于回到了故乡。
突然,不远处出现两道人影,传来一阵呼唤声:“三子,是你吗,给是你回来了。”
那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影,是父亲和母亲,是他们,是他们在呼唤我,呼唤我回来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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