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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四联弹丨守护」主题征文「社会现实」组
今天,因工作上的一些事情,出地铁站时已经22:00点了。过了饭点,肚子也不觉得饿,手机响动拿出,是母亲打来的。隔壁爷爷已经出殡完毕,可是母亲还是觉得累,总感觉脑中闹哄哄的。我安慰几句,母亲话锋一转,说起隔壁村里有个姑娘还未出嫁,要给我说媒,可是我远在他乡又觉得不妥。
母亲觉得累是因为他的儿子还未成家,总有石头压在心头;感觉闹哄哄的,估计是葬礼上又有人在谈论我的婚事。我无言以对,只是不咸不淡的安慰几句,赶紧挂断了电话。肚子突然疼了起来,我估计是饿的,正好路边有卖土豆卷饼的。
土豆卷饼的摊位,是一辆脚蹬三轮车。摊主是一位40岁左右的妇女,街灯下我恍惚看成了我的母亲。摊主把土豆摊在铁板上加热,边加热边左右观看,我有些好奇便目不转睛的看着摊主。摊主,看了看我不好意思的说道:“养成习惯了,城管九点半下班,我怕遇到他们,左右看看。”
我不在意的笑了笑,问道:“你一般忙到几点?”“两点”,摊主边翻炒着土豆,便回答到。“两点?过了凌晨还有人吗?”我轻声的问道。“没办法,靠着呗,能挣点是点,我也没有其他本事,孩子还要上学。要不要辣。”摊主边忙碌边说道。“不要”,我回道。摊主,摊开一张饼在盘子上,刷了一层酱,然后把土豆铲到饼上。
摊主手不停,低着头说道:“昨晚下雨,我还出摊来。”我没听清,轻声问道:“昨天下雨没有出摊吧?”“怎能不出摊啊,昨天雨也真吓人,我这个地势低,我都站到箱子上了,水还是漫湿了鞋。”摊主,边说边把饼卷好,塞进一个纸袋子里,然后放进方便袋里,递给我了。我下意识的说道:“谢谢。”摊主笑了笑。
我走远一段路,回头望了望摊主,好像摊主也在看我。我把她看做了母亲,她未尝没把我看做孩子。我扭头,突然想起刚才的“谢谢”,我好像从没有对母亲说过谢谢。心情不由得变得沉重。我使劲回想母亲开怀大笑的场景,没有,我想不起一个母亲开怀大笑的场景。倒是想起了第一次,母亲嚎啕大哭的场景。
那是一个夏天,我那时七岁,骄阳似火的一天,我在家门口的水洼里戏水。不知道怎么搞的,屁股上和膝盖上,各划了一个大口子。正好,母亲下地回来,看到了赶紧跑到水洼里,抱起我往岸上走来。边走边喊我爸的名字,我爸听到了赶紧从家里出来。我妈着急地给我爸说:“快点,孩子被玻璃剌着了。”
我爸一听,没在意的说道:“我还以为怎么了,回家找个布条包一下。”我爸说完就回家了。我妈脸一下就拉了下来,我感觉她全身都在颤抖。我当时对伤口没有感觉,就是害怕我妈打我,也不敢出声。我受的伤也奇特,左膝盖,右屁股,鲜血直流,却一点也不疼痛。
母亲就抱着我,赶紧向村里的诊所走去,我不记得当时母亲有没有跑。我看着母亲脸上的肉在肉皮下不停地颤动,一句话不敢说。到了诊所,母亲把我交给医生,一下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喘着粗气。医生准备好针线,我妈赶紧起身扶着我,因为我受伤的位置奇特,坐不得趴不得。
我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好奇的看着医生拿着一个弯针,从我膝盖伤口的一边穿过,穿过到另一边,用镊子拽出弯针打个结,然后用剪子剪断,再重复刚才的动作。我感觉母亲全身都在抖动,问道:“老孙,这不是被割掉一块肉吧?”“不是,这只是划破了,肉皮一下张开了。”老孙,是我们村的医生,小时候我们看医生不说看医生,说找老孙。
我膝盖上的伤刚缝完,父亲闯了进来。父亲赶紧接过我,我抱着父亲的腿,感觉针在我的屁股上穿梭。我看不到母亲,却总想透过父亲的腿缝寻找母亲。没等我的目光找到母亲,母亲的哭声已经传过来。母亲看到父亲来了,像是泄了气,又像是找到了发泄口,咒骂着父亲。
“孩子的伤口像小孩子的嘴一样,你个没良心的却说找个布条包一下。”这是我唯一记住的一句话。因为以后的日子,我多次向同伴炫耀,我的伤口当时像小孩子的嘴一样。等医生给我包扎完毕,母亲还在痛哭,哭的差点背过气去。
我怯怯的看着母亲,母亲看到我看她,赶紧擦了眼泪和揩了揩鼻涕。父亲去算账了,母亲背起我回家了,现在想想母亲的背是那样的宽厚。回到家,下雨都不能阻止去地里劳作的母亲,那天一下午母亲都在床边守着我。
我侧歪在床上,开始我还庆幸没有挨揍,可是没过多久,我的伤口开始疼痛,母亲就抱着我,轻声说道:“儿啊,千万忍住不能乱动啊。”我硬扛着,母亲就一直抱着我,妹妹在一边给我们扇着扇子。从下午到晚上,再到第二天,我睡醒还在母亲的怀里。
想到这,我的心不由得痛了一下。我抬头看了看天空,透过树叶我看到几颗星辰。这一痛,愧疚就包围了我。我对不起母亲,对不起姥爷。这种愧疚,还是因为父亲的痛哭流泪,那一瞬间我好像一下子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说道父亲的痛哭,好像就发生在昨天,可是今年已是我爷爷的三年祭。三年前,我刚刚辞职,正在到处找工作。一天接到母亲的电话,我爷爷走了。我接到电话,总感觉是假的。我大脑一下空白了,回家的路上总有一片乌云罩在头顶上。
到家,葬礼一切从简,本来三天的葬礼改为一天。我像木头人一样,跟着父辈们磕头,守灵。父亲跪在我的前面,我看去灵堂前面的“奠”字,还是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父亲低着头,本来花白的头发越发的无精打采。没等我接受这个现实,爷爷就要出殡了。
冷静的父亲打着幡,我躲在人群后面好像能躲避现实一样。父亲出了大门,我跟着人群也出了大门。我远远的看着,只见父亲跪下,我也紧跟着跪下。我跪下抬着头透过人群,看见父亲拿起一个瓷盆,一下子摔碎。瓷盆破碎的声音,好像一下子打开了闸门,父亲嚎啕大哭起来。紧接着,我的叔们也都痛哭起来。
我木讷呢看着这一切,却忘记了如何去哭。这时来帮忙的爷爷,上前架起我父亲说道:“好了别哭了,老人走了,你该长大了。”“该长大了。”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爷爷会说这句话,可是这句话不停的在我的脑海回荡。
我不由得看向另一侧的母亲,她在人们的搀扶中痛哭。我对她的愧疚一下子涌了起来。小时候,隐约的听姑奶奶说,我姥爷不同意我妈远嫁我爸。后来,我妈擅自千里寻夫,最终我姥爷屈服了,赔上面子推了我母亲原来的亲事。
小时候,我家穷,好几年我妈才回家看望我姥爷一次。有一年,不知道为什么,我母亲带着我和我妹妹去看望我姥爷。这个存在话语中的姥爷,一下子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却被陌生感包围。不敢和他老人家亲近,即使下雨我都是远远的坐在门口看雨。在姥爷家住了几天,我都没有和我姥爷说句话。
回来,我妈狠狠地打了我一顿,说我是白眼狼,白养我了,平时废话那么多,到正事上连个屁都没放。打完我,母亲的眼泪就流了起来。我那时小,根本不理解母亲奇怪的行为。在我爷爷的葬礼上,在父母的哭声中,我突然明白了。那时,姥爷已经是弥留之际了,母亲带我回去一是让我逗姥爷开心;一是告诉姥爷,她过得很好儿女双全,姥爷不用牵挂了可以安心了。我却被陌生感打败,没有理解母亲的苦心。
我爷爷走了,我爸爸长大了。是说再也没有人管束他了,也没有人在为他遮风挡雨了。他再也没有了父亲的关怀,没有父亲的守护了。这时我母亲已经失去父亲守护很多年了。唯一一次能给她带来一丝安慰的带子探亲,因为我的胆怯,我却没有和守护着她父亲说句话,没给她削弱一丝愧疚。
马路上的汽笛声一下子把我拉回现实。我长舒一口气,还好我父母还健在,守护我的大树还在。我快步走回住的地方,隔壁的小娃娃,看到我老远的就喊着:“叔叔”。我走近笑着逗了她一会儿,她被她母亲叫进屋睡觉了。我进屋,刚坐下没等吃土豆卷饼。母亲在一边偷偷抹眼泪的场景一下子出现在我的脑海。
这个场景,是我想象的,我没见到。这是我妹夫打电话给我说的。我母亲把侄女看到三岁,孩子要上幼稚园了。我妹妹就把我母亲,接到她家,一是孩子一直是我母亲看大的,怕回家了见了父母认生;一是我母亲帮她接送孩子上下学。可是母亲在妹妹家待了一个月,妹夫就给打电话,说母亲经常一个人坐在屋里偷偷流泪。
当时,我接了电话安慰他说,估计是母亲为我的婚事发愁,我忙完手上的项目就把母亲接回来。没过几天,母亲自己就回家了。我回家给母亲道歉,说起这件事,才知道不是因为我,是因为母亲心疼孩子。
不知道,我妹妹从那本育儿经上学来的。孩子刚回家,晚上就领着孩子在公园里转,孩子累了也不抱她。母亲开始看不过去,主动抱了几次。妹妹给母亲说要锻炼孩子,要教育孩子,自此晚上出去溜孩子,就不让我母亲跟着了。
母亲,放心不下,总是偷偷的跟在后面。看着孩子累的走路东倒西歪,心疼的不行,又不想打乱我妹妹的教育节奏。用我妈的话说,妹妹终归是当母亲了,不能打扰了她的生活。就这样,一边心疼,一边又无可奈何,只能偷偷流泪了。
没过几天,孩子不知道是因为劳累还是水土不服,生病了。这一下,可惹怒了我的母亲,母亲和妹妹大吵了一架。后来还是因为妹夫下班回家,母亲才收敛了脾气。母亲强忍着照看着孩子,等孩子病好了。母亲就在一个早晨偷偷的回家了,用她的话说:“眼不见,心不疼。”
回家后,母亲还是担心孩子,总是怂恿我父亲给妹妹打电话,询问孩子情况。每次打电话,她都守在一边,静静的听着,却不说一句话,脸上精彩的表情却出卖了她的内心。我休假回家和我妹妹视频,她就躲在一边,眼睛却从未离开过屏幕。
挂了视频,她就埋怨我不争气。她总说现在我结婚了,有孩子她还有精力给我看孩子,可是我迟迟婚姻不动,不知道到时她的身体还允不允许给我看孩子。
母亲的泪,多为儿女流,为儿女的儿女流,流的是关怀的泪。守护她的大树,枯萎倒塌时,流的却是遗憾愧疚的泪。我们的父母,为我们遮风挡雨。他们为我们流泪,更为我们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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