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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年关将至。店里这个时节已经没活儿了,可佟峰还是出于惯性五点就起了床。刮胡子时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上眼皮耷拉得厉害,快要和下眼皮接壤了,夹杂着许多白丝的头发蜷曲而凌乱,为圆润光滑的脑门腾出了一大片地方。出门前妻子秦丹还在睡梦中。他骑着一辆电动三轮车摇摇晃晃地行驶在积雪还没有化尽的道路上,天空黑漆漆的像是夜里,街道上还很冷清。他来到那家电焊铺,拾掇停当后点起了一支烟,在烟雾中想着心事,越想越烦闷。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卷帘门拉起的声音,是隔壁开修车店的老赵来了。他捻灭了一根刚点着的烟,起身去找老赵聊天。
“没活儿还来这么早?”老赵打招呼问他。
“嗯,习惯了,醒了就睡不着。你儿子今年啥时候结婚?”
“定的六月初六。”老赵笑着说。
“日子挺吉利。”
“你家那个又不回来过年?”老赵问。
“嗐,别提了,连个消息都不回,给他打电话也不接。简直跟断绝关系没什么两样。”
“这孩子也真有能耐,自己一个人去日本那么远的地方。”老赵说。
“哼,他能耐全用在和我作对上了。”他气呼呼地说。
回到店里,他又点起一支烟,想起了三年前那个年关,那是儿子佟志远第一次没在家过年。当时儿子上大四,本来放寒假是回来了的,后来和他吵了架一气之下又回了学校,从此再没回家过年。他想起儿子小的时候,那时儿子多听话啊,说什么也不敢还嘴。可自从儿子固执己见从大学里退学复读以来,他的话开始不好使了,真是翅膀硬了不服管!
三年前那次争吵的导火索是儿子睡懒觉。儿子晚上睡得很晚,早上十点以后才起床。有天吃晚饭时佟峰狠狠地训了儿子一通:“你早上就不能早起一会儿出去跑跑步?熬夜伤肝你不知道吗?还有你都大四了,考研你不考,让你考公你又不考,光想着进公司。你人生志向要是就当个公司小职员,那你这十几年的学都白上了,什么工作能比得上公务员?那公务员既稳定又吃香,福利待遇多好?你只要考上公务员,你就进入了上层社会,你层次就和一般人不一样。再说当了公务员也不愁找对象,一个穷公务员能找个有钱家的闺女,但是挣钱多的公司员工只能打光棍,这就是现实!而且万一你老婆被人欺负了,你无权无势怎么给老婆出头?一个公司员工,哼,谁都敢欺负你!这些年你不听劝吃的亏还少吗?你那年上到大二为了换专业非要退学复读,大学两年加复读一年,白白浪费了三年!之前学的那个法学专业学出来当个法官多好,你看你现在学的这个计算机专业,毕了业能干啥?”
父亲滔滔不绝地说着,一刻也不停,仿佛是在对空气说话而不是在同一个人交谈。他不需要儿子有什么回应,他说的可句句是真理,对于真理只要一言不发老老实实地听着就行了,哪容许反驳呢?然而儿子未能如他所愿。佟峰一口气说得太多,佟志远不得不用心记住他说的每一个论点好逐条反驳。终于等到父亲说完了,儿子开始反驳:“熬夜伤肝完全没有科学依据,每天只要睡够足够的时间就行。另外......”
“哼,你就自以为是吧。”父亲打断儿子。
“另外你官本位思想太严重了,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这种思想早就落伍了......”
“哪里落伍了?现在人见了当官的不点头哈腰了?求当官的办事不请客送礼了?”
“至少我是不会这样。”儿子坚定地说。
父亲又哼了一声。
“公务员只是众多工作的一种而已,”儿子接着说,“和别的工作没有高下之分。我有选择的权利,你不应该强行要求我从事什么工作。从小到大你就是这样粗暴专断,不考虑我的感受。先别打断我,让我把话说完。对我来说,公务员的工作太沉闷单调,我不愿把生命浪费在文山会海中。我有自己的兴趣爱好,我要选自己感兴趣的工作,整日从事自己讨厌的工作有什么乐趣可言?人的生命短促,为什么要大把地浪费在不喜欢的事情上面?你认为有权有势就算是成功,不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就是不思进取,我只能说您太庸俗了。你别打断我,也别瞪我。以前都是你一个人长篇大论地讲,也不管我什么想法,现在我要告诉你我的真实想法:人活着不应当只为了追求金钱和权力,而要活出自己的人生价值来,做一番有意义的事业。真正有价值的东西绝不是金钱,也不是权力,而是内心的平和,只有做自己喜欢的、有意义的事才能达到这种平和。还有我退学复读,虽然是弯路,但也是有意义的,因为我是在为自己的理想而努力。对法学我实在没兴趣,我未来的事业在计算机领域,我不想在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而且这也不完全是弯路,我不也从一个双非学校考进一所985了吗?”
父亲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几次张口试图打断儿子的话,但儿子毅然决然地把话说下去,迫使父亲只好气哼哼地把话听完。儿子说完后,父亲压制多时的怒气爆发了出来:“你就这么不听话就是!说你什么你也不听,你就一条道走到黑就是!你这辈子算是完了!”
“对!我这辈子算完了,以后我就扫大街去!”儿子说。
“你扫大街人家也不要你!”佟峰嗓门一下抬高了不少。秦丹本来在一旁默默听着,这时紧张地拉了他一下说:“小点声,邻居听见了不好。”
“那我就去捡垃圾!”儿子回呛。
“你这说的什么话!”母亲责备儿子。
“他老是这样,动不动把我贬得一无是处,整天不是说我这里不对就是哪里不对。我这种内向性格就是他造成的!”儿子愤愤地对母亲说。
“是我让你整天沉着个脸、不出去和人打交道的?”佟峰感到不平。
“你对我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你根本意识不到你过去犯的错误!”儿子激动地说。
“行了行了,你们都消停消停,有话好好说。”秦丹焦急地说。
“就算我要担一部分责任,可你干吗去了?出去上大学这些年了你有一丁点长进没有?”佟峰几乎在吼了。
“你看你又开始了,从来只看到我的短处,看不到我的长处。既然我全是短处,你干嘛把我生下来?就为了让我犯错的吗?”佟志远说完把筷子往桌上重重地一摔,猛地站起来回自己屋里去了,脑后传来父亲的怒喝:“你给我站住!还学会摔筷子了......”
接下来的两天儿子晚饭不再和父亲一起吃,总是等父亲吃完再吃。争吵后的第三天佟志远一觉醒来,发现客厅墙上的钟表不见了,一扭头竟看到钟表被竖在一个靠阳台的小桌子上,要看时间很不方便,而且钟表也没坏。客厅沙发也被挪动了位置,本来是一律靠墙的,现在却成了半包围式。他瞬间明白了,父亲每逢遇到不顺的事都会去问神婆,回来就挪家具,这次一定是因为自己不听他的话所以才这么挪。佟志远没有过多考虑,很快把钟表又挂回了墙上,沙发挪回了原来的位置。
晚上父亲回来时,又是一场大吵。父亲吼道:“这个家还是我说了算!轮不到你!”儿子也吼道:“你挪这些有什么用?真是又专横又迷信!之前你随便改变我屋里家具的摆设,经过我同意了吗?我不是任由你摆布的工具!”大吵后的第二天晚上两口子回家发现儿子不见了,生活用品也带走了。焦急之下秦丹给儿子打了个电话,儿子在电话里说去了学校,还说过年也不回来过了。佟峰听了后把外套往沙发上重重一扔,恨恨地说:“不回来拉倒,爱在哪过在哪过。”可是快到除夕了,儿子还没回来。他和妻子都坐不住了。在大年三十这天,两口子驱车三个多小时来到了省城,打算把儿子弄回去。
宿管领着两口子上楼,佟峰带着歉意不停地向宿管抱怨儿子的执拗。到了儿子所在的楼层,三人正走着,只见右前方洗漱间冲出一个人,向一间宿舍奔去。佟峰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是谁,随即他像一只发现猎物的豹子一样扑了过去,在那扇快要关上的宿舍门前猛地刹住,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往门上撞去。只听门后发出人摔倒时沉闷的“咚——”,以及碰倒椅子和其它什么物件的声音。秦丹急忙跑过去,看到儿子跌在宿舍地板上,她赶忙把儿子扶起来。儿子甩开她的手,冲她和佟峰喊:“你们来干什么?快出去!”一边喊一边往外推她,她被推到屹立在门口的丈夫面前,再也推不动了。
“我们来抓你回去!”父亲厉声说。
佟志远像被逼到绝境中的困兽一样,声嘶力竭地吼出了足以让整个学校听到的两个字:“快走!”他浑身哆嗦着,表情变得极为扭曲,狂乱的眼神在父母身上来回跳跃着。他仿佛变了个人,随时都会毫不犹豫地做出疯狂的事来。佟峰和妻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儿子,两口子印象中那个慢性子的儿子还从没这样狂暴过。宿管急忙挤进宿舍把两口子推了出去,随手带上了宿舍门。
在回家的路上,两口子一句话也没说,但佟峰清楚地听到妻子在小声啜泣。兔崽子!他恨恨地想。那一年的春节过得像清明节一样,死气沉沉的。儿子生平第一次没在家过年,后来也很少回家,只回来拿了几次东西,而且总避免和他碰面。从此儿子的情况他只能从妻子那里得知。
佟志远大学毕业后去了一家互联网公司做程序员,月入不菲。毕业后的第二年他就去了日本,到了才告诉家里,说以后就在日本定居了。秦丹为这事哭了好几天,饭也不吃。佟峰对此不屑一顾:“国外有什么好的?哪比得上国内安全?崇洋媚外!早晚得回来!”可是,儿子如果真的在日本不回来,那意味着他长期以来为儿子做的规划——找个稳定体面的工作,结婚生子,用他攒的钱买车以及支付买房的首付,这一切都成为了泡影。多年来他省吃俭用,甚至不敢出去旅游,为的就是攒够儿子将来要用的钱,可是现在看来这些钱似乎都白攒了。每每想到这一点,他就失去了干活儿的动力,挣了钱又用不上,干嘛还要这么卖力呢?
三年过去了,父子没说过一句话。这三年里佟峰看起来似乎没怎么受儿子的事影响,只是白头发多了些。他还是那么粗犷,大声和客户讨价还价,吆五喝六地和朋友喝酒打牌。要是别人提到他儿子,他会洒脱地说:“随他去吧,爱咋地咋地,咱管不了了。”但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有时会突然想起儿子,想知道儿子此时在做什么。去参加朋友儿子婚宴时,他虽满脸堆笑,心里却很不是滋味,总是早早地借故离席,回到家一句话也不说。他开始经常住在店里,因为他不想回家看到妻子紧皱的眉头,也不想听她呜呜地哭泣——她现在变得很爱哭,更不想看到儿子房间紧闭的房门。他想到了离婚,只有离婚才能远离这一切,然而他也只是想想而已。
有时他做梦会梦到儿子,梦里的父子仿佛活在另一个时空,压根不知道现实中的他们已经大吵了一架并决裂了。有次他梦到带儿子去吃肯德基,儿子小时候他一个月带儿子去一两次,每次去儿子都欢天喜地,而且去了一定要点一份咖喱饭。佟峰总是只吃几根薯条,坐在儿子对面欣慰地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的样子。后来自从儿子上高中以后他再没带儿子去过。现在他多想再带儿子去一次啊!梦中的儿子虽然是长大时的模样,但听到要带他去吃肯德基,脸上依然乐开了花。他已好久没有看到儿子冲他笑了,他也笑了。醒来时,那笑容还挂在他嘴边,但同时悲哀也向他袭来,因为他意识到他又掉回了冰冷的现实中。
还有一次在大街上,他骑着电动三轮车去店里,突然被前面一个背着书包骑自行车的小伙子吸引住了,那发型、那背影和儿子实在太像了。他怀揣着一丝不切实际的愿望,盼望奇迹能够发生。他那辆三轮车好像突然被从后面猛推了一把似的向前冲去。连续超车时他蹭到了一辆电动车,惹来了一句抱怨。好不容易追上了,他扭头去看那个小伙子,发现他虽戴着口罩,可眉宇间竟和儿子十分像。他不由得愣住了,前面是红灯也忘了刹车。他已听不见别人的叱骂,过了十字路口他赶忙调转车头,想回头找那个小伙子,然而等他再回到那里时小伙子早已不见了。他到店里后渐渐冷静了下来,不住地骂自己:你想什么呢?你儿子和你可是隔着一片海呢!
想到儿子,佟峰时常为一个问题困扰:“难道我不是为他好吗?我整日起早贪黑、在外面风吹日晒,不都是为的他?辛苦了半辈子,为什么却换来的却是这个呢?”他实在想不通。
他也曾生出过悔意:也许我当时没那么凶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可这不都是为了他好吗?况且我是一家之主,当然要说一不二,不然我作为家长的威信何在?在他的观念中,他的地位应当凌驾于妻子和儿子之上,可这也造就了一个看似矛盾的事实:虽然他为儿子做牛做马,但儿子在家中的地位是最低的。他给儿子做饭、送饭、买衣服,给儿子钱花,但儿子必须无条件服从他。他像无数家长一样,把“听话”作为好孩子的重要标准,而之所以要听话,不仅因为他绝对正确,还因为这都是为了儿子好。如果儿子抗拒,那一定是没能理解他的一片苦心,对此他只有强迫儿子听话,就像把一颗钉子敲进木头里一样果决。他的父亲,以及他的父亲的父亲就是这样做父亲的,因此他也应当这样做父亲。可为什么到自己做父亲时会遭遇失败呢?他只好用那句老话来自我安慰:一代不如一代!
这一年的大年初五,也就是父子决裂后的第三年,佟峰独自在家喝闷酒,妻子出去走亲戚还没回来。家里冷冷清清的只剩下他一个人,外面的烟花爆竹声于他来说是那么刺耳,于他像是一种嘲讽。他现在很不愿过春节,在这个万家团圆的日子里,他只觉得凄冷。他不愿承认他是个失败的父亲,因为他看不到自己哪里错了,为儿子好有什么错?
几杯酒下肚,他有些醉意,突然想和儿子好好聊聊,父子总不能一辈子这样不联系吧?不过为此他得拉下脸来,一改以往高高在上的架势,这对于他相当不容易。可事实已经证明,过去的架势只会招来儿子的反感,他必须得拉低姿态才行。为了打破坚冰他决定把老脸豁出去。儿子已经把他微信拉黑了,电话倒没拉黑,但儿子从来不接他的电话,他只好发短信。他问儿子:“志远,你告诉爸,爸有那么坏吗?”
过了许久,儿子都没回复。佟峰以为儿子会对自己的消息置之不理,不料睡前正看手机时,他竟收到了儿子一长段回复,整个屏幕被占得满满的。他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耷拉的上眼皮瞬间提溜了上去,眼皮下面射出惊异且欣喜的光。三年了!儿子终于和他说话了!可儿子回复的内容却让他有些沮丧。
儿子写道:“你是个好父亲,但是做事总忽略我的感受。你和妈去学校那次,弄得跟抓犯人似的,我怎么甘心跟你们回去呢?你认为你是爱我的,是为了我好,所以做什么都是应当的。你错了。我是一个独立的有自尊心的人,不是工具或者机器,你应该考虑到我的感受,否则就是以爱为名的伤害......”
接下来儿子列出了一桩桩他几乎已忘记了的事,一些事在他看来微不足道,没想到时隔多年儿子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楚,他甚至觉得儿子有些斤斤计较,至于吗?
儿子继续写道:“我上小学那次不想去参加一个宴会,你冲我大发脾气。你以为带我去吃好吃的是对我好,其实那天我压根对吃好吃的不感兴趣,只想趁放假和表哥多玩一会儿,可你非要我去,凶了我半天......”
这事佟峰已经完全忘记了,有过这事吗?
“上高中有次我自行车坏了放在学校车棚里,我当时打算放学回家拿工具自己修,可你非要我把车子弄回来修。人家学校不允许家长随便进,我不让你进,可在校门口你硬拉着我进。当着周围那么多家长学生,你就在那拼命拽我,好像嫌我不够出丑似的拉扯了半天。我甚至有那么一丝怀疑你是不是我爸。后来车子倒是推出来了,可我的面子都丢尽了......”
佟峰对此倒是有点印象,当时他只是认为儿子笨手笨脚哪会修车子呢?况且只要跟学校保安通融一下就能进去。更要紧的是万一车子放学校一晚上被偷了呢?至于儿子的面子,他压根就没想过,况且面子哪有车子要紧?
“你经常专挑外人在场的时候训斥我,如果没有外人的话我想你还不会这样严厉吧?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是想向外人展示你管教儿子多么严厉吗?借此告诉外人你有多厉害?有次宴席上有人开玩笑问我喝不喝白酒,我说喝,可你马上声色俱厉地训斥我:‘逞什么能!’要知道当时我中意的一个女生就坐在我对面,你想过我的感受吗?还有那次我带朋友来家里玩,你因为宠物狗的毛到处都是对我大加斥责,你让我朋友多尴尬?你也让我多难堪?”
佟峰也知道自己有儿子说的这个倾向,但从没往深处想,或者不愿往深处想,现在被儿子直截了当地指了出来,不免有些不自在。可这么严厉不都是为了儿子好吗?严厉一点总比纵容儿子的缺点好吧?只不过又没有顾及到儿子的面子,面子又值几个钱呢?
儿子接着写道:“最后是你偷看我日记。你一点都不尊重我的隐私,总是千方百计偷看我的日记。我只要看到日记本位置动了就知道是你偷看了。后来我换了小型保密箱,可还是被你找到了钥匙,你重新锁的时候都没锁住。你知道我发现保密箱没锁住的时候有多生气吗?你为什么这样不顾一切地偷看我的日记呢?我知道这符合你的习惯——暗中默默地窥探我,就是不肯敞开怀抱平等地与我沟通。大三那次我谈对象,你不直接问我情况,反而拐弯抹角去问我表哥。你要问我的话我怎么会不告诉你呢?还有我大四实习那次干了半个月就不干了,你也是不肯直接问我原因,又去问我表哥。你就这么不信任你儿子吗?”
家中时常上演侦察与反侦察的好戏,对此佟峰也没有办法,他总认定儿子有不想告诉他的事情,而为了儿子好他必须知道一切。儿子自然不会主动告诉他,他只有通过各种间接的方法达到这一目的,比如观察揣摩儿子的一言一行、偷看儿子日记、问儿子身边人关于儿子的情况,尤其要问儿子的好朋友。他弄不明白这有什么错呢?他和儿子又不能像亲密朋友那样无话不谈,毕竟他们是父子,而父子是管理者与被管理者的关系,哪能像朋友那样平起平坐呢?他也见过像朋友一样的父子,他只觉得那是胡来:像这样的父亲哪有权威呢?作为父亲没有权威怎么行呢?
看完了儿子长长的回复,佟峰虽然有些歉疚但很容易就释然了,因为即使自己有过错那也都是为了儿子好。他依然认为自己是个合格的父亲,只是儿子过于叛逆,再大点就会理解他的。不管怎样,儿子终于肯同他说话了,他心中不由得明亮了许多。他带着点炫耀的意味对一旁刷手机的妻子说:“儿子给我回短信了。”
“说的啥?”妻子听到后立马坐直了身子,惊讶地望着他。
“没什么,就是聊了聊他在日本的情况。”说完,他放下手机,摘下老花镜,惬意地钻进被窝睡下了。
在梦里,他梦见儿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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