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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伯乐主题写作之【我爱你】。
某年某月某日的春天,我随金先生坐上了去往广平的火车,他紧紧地牵着我的手,穿过层层人群,好似生怕我走丢,我还记得,那天的落日格外乖巧,静静地躺在褐色的皮椅上,躺在先生白嫩的脸颊,漂亮的眉眼,一刹那间,我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抱住他的胳膊,将脑袋轻轻地枕在他的肩上,边上的男人似乎就是我的丈夫,我就是他的妻子,是他略微躲闪的一句话,将我拉回了现实,我才发觉他的不自在:
“我们以前……也是这样吗?
网图一.
因为先生工作调动,我们在广平这个繁华的县城安了家,战争已经结束,先生虽撤了军衔,但来拜访的人还是尊称他一声“金将军”,那些是讨喜的,只是有些自认与先生很熟的人会说我些不好,比如与以前长得不太像,性格习惯变了什么的,这是不讨喜的,刚开始会有些许不安,但先生总能替我驳回那些无厘头的猜疑,我便不再担心任何,只要先生信就好。
本以为,这样安稳闲适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我可以一直为先生斟茶,一直陪着先生左右,我们可以看遍每天的日落星辰,白云鸟鹤。
直到有一天,我照常在星期一的早晨与先生一起去集市买花,我喜欢花,他是知道的,天蒙蒙亮,却人山人海,他还是牵着我的手,但是这一次,他没有牵住,是我自己松开的,我看着他愣了一下,手心一丝凉风拂过,我有些惶恐地喊出他的名字,他挤了两步被堵在原地,我凭着自认精湛的演技,假装被人群推走,也确实被人群推走,他打了个回家的手势,我点点头,转过身,顺着人潮走,手腕一阵拉力,再一回过神来,已经在一条隐蔽的胡同里,果真与我看到的一样,斗笠之下,是一张与我相似的面孔。
“姐姐!”
“小妹?你怎么在这?”
这是我的妹妹,亲妹妹,她是三姐妹中最小的一个。
那年饥荒肆意,父亲带着年轻的小老婆跑了,母亲为了喂养我们三姐妹也累倒了,得了没法治的病,临死前,将我们托付给了一个陌生男人,她让我们喊他舅舅,都说男人无情,那个在母亲面前慈祥的舅舅也是如此,他带着我们去了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那里除了吃不饱饭,还要挨打,后来我才知道,舅舅是南党的间谍头头,而那里,是为了培养优秀的间谍杀手专门建立的地方,不知是那个男人良心发现,还是母亲生前的嘱托,就算训练营里再残酷,他也从未让我们三姐妹分开,直到大姐十六岁时,她得到了一派官员的认可,同时也接到了第一个任务,以北军小官员之女的身份,接近金将军之子,金尚韦,凭姐姐的手段,得偿所愿,嫁进了金家,她潜伏的多年以来,我一直打听她的消息,先不说传闻金尚韦长得翩翩君子,颇有家国大义之像,且对姐姐很好,两人相敬如宾,家中从无纳妾之言,除了部队,便是府里,夫妻琴瑟和鸣,不免羡煞旁人,只是姐姐,从他那里给舅舅送了很多情报,我倒流言听多了,不免为金尚韦感到不值。
不过几年而已,姐姐接到了人生中最后一个任务,在大战之前,杀死金尚韦,这个任务,以失败告终。
姐姐在他出征前一天,执意要他亲自将自己送到城郊的佛堂里替他求个平安符,便在那庙里等他回来,路过一处悬崖,她故意惊了马,两人随着马车一起冲到山涧,我觉得,姐姐应是想,这么做,既对得起组织,也没有辜负金尚韦吧,可惜的是,最后姐姐在大江大河中尸骨无存,他命大,冲到了岸边为一渔夫所救,养伤数月,被南军的一个小哨兵发现,四个北党大将的照片,一直被贴在军营里面,他再清楚不过,那是他们的敌人,但是,正值南北和谈,自大战之后,南军节节败退,要是活抓了四大将之一,会是一个很好的筹码,看着面色温和,眉眼乖巧的金尚韦,他不免疑惑,与照片上杀人如麻的恶魔判若两人,观察了些日子,确认了他准是从上面摔下来的时候把脑子摔坏了,于是,他给了渔夫些钱,以他人高马大,院里正好缺车夫为由,将金尚韦买回去了。
哨兵悄悄地将他带回去,只给舅舅知道,舅舅是个爆脾气,一见着他便想动手,给身边的副官拦下,秘密商量了一个晚上,几人判定他还有利用价值,我便也在短时间内完成毕业仪式,我的第一个任务,也是金尚韦,代替姐姐,继续潜伏。
我穿上姐姐平时喜欢穿的衣服,梳了姐姐喜欢梳的发鬓,学着姐姐的神态,来到他面前,我看到他干净清澈的瞳孔里一瞬间闪过了惊喜,难过,疑惑,最后又归于平静,我也收回自己打量的视线,低着头,将炉上煮沸的开水接过,替他泡了壶茶。
“姑娘,我们可是在哪见过?”
“先生不记得我了?”
“有点熟悉。”
“我……我是先生的妻子啊。”
我说着,倒茶的手悬在半空,假装愣住,两滴眼泪顺势而下,低了眼,放下壶,用袖子擦了下眼泪,起身道:“罢了罢了,你记得你自己就好,我是谁不重要。”
“阿玉?”
那是姐姐的小名,我停下脚步,抬头强忍着泪:“先生……”
从营帐里出来之后眼睛哭得红肿,也许,是我长得真的太像姐姐了吧,我看着他纠结地喊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哪怕伤得如此严重,记不起任何事情,他还是会记得姐姐的小名,阿玉。
既然他认了我,那便是可以接替这个身份了吧,我常会拉着他去看营地边上漫山遍野的野花,我靠着舅舅给的信息,与他讲以前的故事。
“先生,你知道吗,其实你是个大将军!”
“大将军?那岂不是很厉害?”
“我没骗你,真的。”
“那,你急什么呀,将军夫人,我又没说不信你。”
果不其然,他又愣了一下,每次潜意识说出腻歪的话,他就会开始怀疑自己,我看着他那样,躺在草地上,笑出了声,想着,这人,还挺可爱。
或许,从这个时候起,我就爱上他了吧,又或许,是更早,只是那时不明白,爱,是什么,觉得姐妹相依为命就是爱,舅舅给了栖身之所也是爱,那他呢,是任务还是爱,是属于姐姐的爱,还是我的爱,我在那段时间常常思索,应该只是从记事起未有过的轻松与快乐,杀人不眨眼的大将也不过如此,有时得意,有时悲伤,有时嫉妒,离了每天系统化的训练,我的心思竟多了起来,以至于后来也老是矛盾,我究竟是爱先生呢,还是爱平淡闲适的生活呢,不,应该说,我在平淡闲适的生活中爱上了先生。
两个月后,我们被作为筹码送回广平,下车时几大北党最高官员亲自来接,一个甚至当场哭出声,说先生命苦,我悄悄地抬眼看先生,他黑着脸,不太满意被一群人围着,但似乎是碍于这可能是以前的好友,他没有直接走掉,直到一个长得肥头肥脑的男人上前抱了他一下,就一下,我看到他肥大的手掌堪堪伸进先生的后领,我知道的,先生曾经为了救总司令官,背后从脖子以下,到腰处,被长刀划过一条触目惊心的疤痕,他想靠这个辨别真伪,却遭来了先生的厌恶,一只手还是紧紧地牵着我,另一只手提起男人的衣领,一用力,男人一个没站稳,后退几步,幸亏后边的人扶着,不然指定四脚朝天。
“走。”
他一如既往淡淡地开口,只是语调里夹杂了些怒气,我最后瞥了眼他们,随先生走了。
二.
“姐姐,舅舅给的新任务,你只要杀死金尚韦,就可以回家了!”
我回过神来,从回忆中拔身,眼前的姑娘眉飞色舞地讲着,水灵的眼睛里满是期盼与喜悦,我呆愣在原地,猛得一个激灵,对了我该回家了,我看着她,笑着点点头:“对呀,我要回家了,先生在家里等我呢,这会该着急了……”
“姐姐?”我自顾自地往外走,她突然喊了一声,那一声,仿佛恶鬼召我重回地狱地呼喊,我由走变为跑,挤过一层层人群,穿过无数大街小巷,胡同里小小的院门,先生在门口来回踱步,到底哪儿才是家呢,我想,先生就是我的家。
“尚韦!”
“你怎么这么慢?”
“人很多哎!”
“下次不要松开我的手。”
那小小的院门,刚好两人并排走过,他提着花桶放在屋檐下的小板凳边上,我从里屋拿了剪刀,把花瓶里的枯花拔出,他洗了手,挽起袖子,便去厨房做饭,不过一会,木桌上齐齐地摆着两碗菜一碗汤,边上摆着一盆花。
“南北又要开战了。”先生替我盛了碗汤,说道。
我将饭摆放在他面前,闻言不禁一愣,怪不得,那边会有任务下来,毕竟这么多年平淡的生活过去了,适应了金太太的身份,甚至在先生的温柔乡中早就忘却了过去不堪,遥想刚来广平后的一段时间,舅舅的基地就不慎失火,为此他丢掉了一条胳膊,我们也从那时起失去了联系。
“为什么,不是和谈了吗?”
“和谈归和谈,权力一直是争论的焦点。”
“那你……要走吗?”
他笑得随意,时不时不经意地抬头看我两眼,开玩笑似的问:“如果是以前的我,会走吗?”
我果断摇头,我不知道以前的他,但是,我不希望现在的他去,组织不就是害怕他上前线指挥吗,那我将他留在身边,不就行了。
“吃饭。”他没再说什么,夹了一筷子菜给我,我紧紧地盯着他,想从他的眼睛中看出分毫破绽,他是怎么想的,要是他的组织需要,他会去吗。
事实证明,他会去,无论有没有失忆,他的一腔家国情怀都不会失去,繁星点点的夏夜,我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两行清泪源源不断,我用自以为最温柔语气问他:“你走了,我怎么办?”,他用手指卷起我齐腰的发丝,低垂的眉眼明明灭灭,他说,要我等他回来,我睡着了,先生与我讲了很多事,比如,要是他没有回来,我该怎么办,许是他的嗓音太过好听,我竟听睡了去,一觉醒来,我独自一人靠在木门上,还坐在原来的台阶,我惊恐,从未有过的惊恐,我的先生,就要离我而去了吗,但马上,熟悉的音色传入耳畔,我庆幸愣了一会,没有弄出太大的声音,默默躺回原来的姿势,静静听着。
“那女人你怎么还留在身边?”
“她和阿玉真的好像。”
“她们都是南党杀手,几年前的恶果你还想再吃一次?”
“……”
“你下不去手,我帮你。”
“不必。”
“呵,总之,总司令要我传话,大战在即,万不可再出上次的差错了。”
“我明白了……”
木门的“嘎嘎”声,我感觉,先生抱起了我,将下巴,轻轻抵住我的额头,嘴上小声地念着,“对不起”。
三.
眼见着离先生出征的日子越来越近,我趁先生去总部的空,一个人去了趟集市碰碰运气,果不其然,手腕被抓住的时候,我没有反抗,一路狂奔,在一处胡同尽头停下,我那亲妹妹一脸冷漠地看着我,伸手示意我进去,我也懒得与她纠结过多,径直推门而入,空荡荡的房间,昏暗的烛光,戴着斗笠的男人双手环与胸前,静静地坐着,我关上门,就这样,站在他面前,良久,他摘下斗笠,那是一张触目惊心的面孔,毫无脸可言,简直就是怪物,我原本进门时心里给自己加的气势在此时烟消云散,他许是察觉到我的异样,脸上的肉动了动,我想,他应该在冷笑吧。
“怎么,这么久没见了,不认识你舅舅了?”
“都这样了,放谁认得出来。”
“哈哈哈哈,很丑吗?”
“想吐。”
他愣了一下,我也愣了一下,他猛一拍桌,鬼魅似的突然出现在眼前,一把抓住我的头发,将我按在墙壁上动弹不得。
“啧啧啧,生活太安逸了,基本功都忘了。”
我没有说话,准确来说,头被按着,根本说不了话。
“我这样,还不是拜金尚韦所赐!那个龟孙早就恢复记忆了!”
我的心中平静得没有一点水花,我早就猜到,他或许恢复记忆了。
“阿器,帮舅舅报仇,杀了他,好吗?”
他慢慢放下我,温柔地说,我看着他那副看不出表情的脸,只能不住地摇头,他变得耐心许多,在我面前坐下,我看着他,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放过我。”
他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脸上的肉不断抖动:“他恢复记忆了,你不杀他,他就会杀了你。”
我没说话。
“到时候不止是你,整个南党都会因为你的心慈手软而失败。”
我没说话。
“你爱上他了?”
我没说话,愕然片刻,如果不愿伤害他是爱,那么,我一定爱上他了。
“你们两姐妹是怎么回事啊,我不是从小就教你们吗,不要感情用事,不要感情用事,不要感情用事!”
我没说话,并不否认,做这行的,的确最忌讳对目标动感情,但是,先生不一样。
“赵成器!就算你爱他,很明显的,他爱的是赵成玉,不是你!你代替了她几年就真的以为自己取代她了吗!”
我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手中的匕首,插入了男人腹部,他呆了片刻,不生气,反而笑了,将匕首拔出扔在一边,用那唯一的一只胳膊将我从地上拉起,推开门的那一刻,我看清了那张魔鬼的脸,被烧得不成样,他拍了拍我的肩,脸上的肉许是在笑。
“这才是我的阿器啊,不要感情用事,我相信你一定能完成任务!”
“啪!”的一声,门被关上,我看着从街上透进胡同的夕阳,妹妹早就没了影子,我后知后觉,已经不早了,先生估计早就回来了,将凌乱的头发重新盘起,去买了他爱吃的糕饼,无论舅舅如何说,我坚信自己对先生的爱,自是不会对先生动手,可是,如果先生要对我动手呢,我忘记是在哪里听到的,还是那天那个男人与先生的声音,他们说,要把那个东西包在桃花酥里,吃下去后,三天后会发病,不会有任何感觉,就像睡着了一样死去,这是实验室新研制的安乐死的药,我因为不记得是在哪听到,所以,我宁愿这是幻觉,我宁愿这是我精神失常的产物,我那个说过会爱我一生一世的先生,怎么会害我呢。
直到,那一小碟桃花酥被先生亲手端到我的面前。
“卖桃花酥的老人家要回老家养老了,你日后恐怕吃不到这桃花酥了。”
我没动,看着他,又看看桃花酥,好似没有任何异样。
“快吃吧,一会凉了。”
“你……也吃。”
我拿了一个,放在嘴里,以前感觉清新,现在却甜得发腻,难道,是因为药的原因吗?
“只有这么点,就你吃吧。”
“没关系,一起吃。”
“我在老人家那里吃过了。”
我垂下递酥的手,眼泪不自觉地分泌,低下头,将一个个桃花酥大口大口地塞进嘴里。
“怎么哭了啊,他走了,我以后给你做也可以。”先生抬起细长的手指替我拭去眼泪,我躲开,用自己的袖子擦了两下,咽下桃花酥,朝他挤出了一个笑,这是我们最后平静的时光了。
隔天晚上,小小的宅院灯火通明,准确来说,是火光肆意,我在先生熟睡以后,将我们精心打理的家,一把火烧了,我终究是步了姐姐的后尘,妄图与这个男人同归于尽。
当那把冰冷的手枪抵住我的额头时,我看到了先生从未有过的表情,那是如坠冰窖的寒冷,他淡淡地念出我的名字,眼里满是失望:“赵成器”。
我跌坐在他脚边,紧紧地拉住他的衣摆,不住地摇头,不知是因为乌烟还是因为先生,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我在火光中看到了他瘆人的一面,与往日的温柔毫不相干,好似,这才是真正的他。
“不是的,不是的,我是阿玉啊,我是赵成玉!我不是赵成器,我不是赵成器!”
四.
我晕过去了,或许是烟熏的,或许是害怕的,又或许,是桃花酥的药效到了,醒来后,是纯白的病房,我竟开始怀疑,那些,一定都是梦吧,毕竟我还活着,先生终归是没有对我动手,他对我,一定是有爱的,余光瞥见绿色的病房门被打开,年轻的小护士蹑手蹑脚地进屋,我小声地问她:“你看到我家先生了吗?”
她被吓了一跳似的跑出去,我本想起身,才发现手脚都被绑在床上,不一会,几个白大褂走进,二话不说,先往身上注射了一剂不知道什么针,才把我的手脚解开。
“金太太,您已经昏迷一年了。”
这像是个晴天霹雳,不好的预感在心中油然而起,我抓住他的袖子,问:“那金尚韦呢,他回来了吗?”
“金将军,不幸,牺牲了……”
我的嘴,情不自禁地张开,眼泪再次顺着脸颊流下,一瞬间开始恍惚,先生要我等他回来的,我笑着,哭着,看着几个医生互相看了一眼,摇摇头,出去了,病房回归平静,坐在床沿,脑中坐过山车般闪过种种。
春天他陪我去山野看花,夏天他替我扇风驱蚊,秋天他捡起掉落的枯叶,刻画我的模样,冬天他与我挤在火炉前,捂热我冰冷的手指,不变的,是日复一日不厌其烦的陪伴,始终保持着温柔,终究是我自己撕毁了先生为我搭建的童话世界。
不过几日后,我见到了多次与他对话的男人,他常来看我,说是先生的嘱托,要是我想出去,他随时可以帮忙,但是,我拒绝了,是先生将我放在这的,我要在这等先生,我要是离开了,他找不到我,该着急的,我便听他讲讲外边的事,听说,战争已经结束,真正的结束,现在是北方持政权。听说,舅舅自杀了,在总部被一锅端的时候。听说,妹妹去上学了,去干她这个年纪该干的事情。听说,先生为了保护我,诈了我一计,将我送进了精神病院。听说,他在我昏迷的两个月后,指挥海上作战时,与敌方军舰撞击,同归于尽,听说,先生,是爱我的。
五.
在某年某月某日的夜晚,我带着对先生的爱,逃跑了,逃出了这座在先生离开后保护我的地方,不得不说先生的明智,毕竟,谁会与一个疯子计较,谁又会去纠结一个疯子的死活,我回到了那个烧得残败的小院,那里换上了新的人家,看着,很平淡,看着,很幸福,就像当初我与先生一般。
在漆黑的夜里,我不断地奔跑,从未有过的兴奋,我要去找他,我赤着脚,挤过人群,跨过大山,越过草地,我看到了,海,是海,不,准确来说,是先生,天蒙蒙亮,鼻尖满是咸味,我看着边上积水的摊,将头发理好,轻拭了下脸,远方传来嘈杂的声音,我知道,时间不多了,起身往沙滩跑去,冰凉的沙粒有些卡脚,海浪冲上膝盖,我推着小小的渔船,直到水漫上脖颈,费力爬上,小船晃动片刻,我举着笨重的浆,一下一下地划着,直到渔村变成一个小点,渔民骂骂咧咧的声音消失在耳侧,海面上洒下点点金光,海天一体,果然,先生在的地方,就是好看。
静坐了一会,回忆与先生的过往,小船在水波上轻轻摇摆,摇篮似的唤人清梦,海浪拍打在手边,海鸥不断鸣叫,他一定迫不及待地想见我了吧,靠在边缘,倾斜着身子,随着海风飘下,没有一丝浪花,海水充斥着全身每一个地方,水面的光越来越远,周遭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既恐慌,又平静。
想来,这辈子有一个遗憾,没有亲口告诉先生,我爱他,只能将此嘱托给天与海,鸟与鱼,告诉他:
“先生,我爱你,不是赵成玉爱金尚韦,是赵成器爱金尚韦,是我爱你。”
网图【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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