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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放二胎政策昭告不久 ,女儿杨霞盘算着再要一个。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跟杨老太商量,老太直接给她泼了一盆凉水。我给你们家做了八年的保姆,做不动了。再要,要么雇保姆,要么让张数家里出人来带。女儿听了,不再跟她提这茬。平常娘俩闲聊,不经意间总有点怏怏的神情。
女婿张数只有一个年将八旬的老娘独自生活在农村老家。每次有个灾病,他们兄弟姊妹几个就得商量怎样轮流照看。张数在北京走不开,只能多出点钱,让其他姊妹代劳。他老家是指望不上了。至于保姆,不是知根知底的,放不下心哪!
夜里老太带外孙女睡觉。孩子沉沉数去。她睡不着,睁眼看着黑黢黢的房间,自个暗自琢磨。论理,帮女儿到这个份上算尽了做老家的心力了。这一年老一年的,身体像个破车,不是这儿出问题,就是那儿出问题。尤其是膝盖,走上一段路就刺骨地疼;腰椎也是,不能提重物。接惠惠放学,孩子的书包有如千斤重。杨霞隔三差五预约这个医院的主任、那个医院的专家。约上之后,两口子都得请假。由张数开着车拉他们到医院。女儿带着她进去看病。随便一耽误就是半天。请假不得扣工资么?老了,不中用了,忙越发帮不上,反而成为累赘了。她合计着惠惠也上小学二年级了,主要是学习上的事了,这方面自己就帮不上忙了;至于接送和吃喝方面,他们两口子就自己辛苦一点吧。就像孩子断奶一样,做老的也不能一辈子管着儿女吧。今年过年就回家,到自己房子里——三层带院子的小楼,趁着身体还没完全垮掉,和老东西舒舒心心地享几年清净的日子。种点菜、养点花,吃完饭到处串门,跟几个相熟的老姐妹东聊西扯。虽然跟老东西免不了隔三差五吵一回。不过房子大,躲开了就不气了。不像在这里,总归是别人家,比不得自己家自在。 可是,知女莫如娘,女儿既然提了想生二胎,肯定在肚子里盘算很久了,倘若自己不帮她,谁能帮她呢?不帮,倒也不至于怪自己,可是人生总归有遗憾。三十七八岁的女人,迟两年再想要也要不了…每念及此,杨老太在床上辗转反侧。 唉,要是自己身体再争气一点就好了。
女儿怀孕三个月,她就从老家赶来照顾她。伙食质量立马直线提高。孩子出生后,她陪着女儿住大房。杨霞没奶水,夜里起来调奶喂孩子都是她一肩挑。杨霞起来坐一回两回,倒下又睡得跟死猪一样。 那会她还年轻,头上还是一头浓密的黑发。手脚麻利,走路像一阵风似的。逛公园她背个包,抱着孩子走前面,他们两个空手都撵不上。洗衣、做饭、照顾孩子没让他们怎么操心过。孩子发烧,她整宿整宿的不睡觉坐一边看着。生怕烧出问题来。家里大事小情杨霞都得跟她商量,让她拿主意。她知道女儿依赖自己,也是没办法。小时就这样,除了行读书,其它事情基本也没让她做过。那会从不觉得特别辛苦。唉,现在身子骨是一落千丈了。满头灰白的头发,脸上手上都长满了老年斑。要命的是,忘性大了。手机明明拿在手里还满屋翻找,做菜盐不是搁重了就是忘了搁了。
因为二胎计划不能实施,杨霞心里窝着火。不敢冲她来,就冲张数去了。下班回家寻了他的茬吵架。怪他老家没给他们出一点力。凭什么每年要给老家拿钱,还比其他兄弟姊妹都多。怪他不求上进,在个小破公司得过且过混日子。也没个长远规划,不知道读个硕士、考了职称什么的。吵得鸡飞狗跳的。
说实在的,结婚前,杨老太是看不上杨数的。首先家庭就有点不对等。她家是城镇的,她和老头两个都有工作。老了也都有退休金。张家却是安徽农村的,兄弟姊妹六七个。就张数一个考出来,家里还不都指着他帮衬着。其二,杨霞大学毕业找到国企当会计,工作稳定。后来又考上了注册会计师,提了科长。张数在小公司打工,看起来收入是多点了,可是毕竟不是旱涝保收,说不顶哪天就被老板一脚踢开。其三,张数个子矮小,其貌不扬。说话呜噜呜噜的听不清楚,而且不爱说话。性格有点木讷。有什么喜欢藏在心里,不是敞亮活泼的男人。她到现在也没搞懂女儿到底看上他那点。怎么就把他给相中了呢?难道大城市男人不好找么?两人谈朋友住一起后,杨霞才告诉家里谈了男朋友。她虽不满意,木已成舟,只好隐忍不发了。后来观察这小子,对女儿还不错,开车接送上下班,夜里三四点跑去医院挂号产检。还能给杨霞端洗脚水泡脚。她藏在心里的厌恶感渐渐消退。心想,人哪能这么十全十美的,只要他真心对女儿好,其它方面也不必太较真了。
过日子柴米油盐,磕磕碰碰免不了的。杨霞脾气随自己,急性子,火上来了压不住。杨树性格看上去儒缓,骨子里却是农村的那种大男人主义,自尊心强。最不喜欢杨霞拿他家里说事。偏她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两个吵着吵着就急眼,好几回要闹离婚。杨老太当然旗帜鲜明地帮女儿。她吵架是经过阵仗的,一帮腔,几句话就能塞得女婿结结巴巴,面红耳赤。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他们彼此却心存龃龉,虽然他勉为其难地喊她一声妈,但心里总归是隔了好几层。杨老太看在眼里,心里想,这一天吵,两天闹,不是个事,万一哪天吵翻了离了婚,杨霞一个人带孩子,下半生怎么办。离了婚的女人有多难多苦她是见过的。
这天晚上,等女儿下班回来,坐在桌边吃饭。老太太说,你想要老二就赶紧要吧,我盘算着叫你爸过来搭把手。你弟弟那边,让他们克服克服,横竖他们也没过想要二胎。杨霞的弟弟、弟媳在老家政府上班。儿子现在念初二。杨老头平时给孙子做做饭。不过,一家人觉得县城的教学质量不如市里的好。早先在市重点中学傍边买了房,谋划考市重点中学,到时还得爷爷跟过去照顾饮食起居。
老头将近七十,身体不太好。痛风、高血压高血脂。脑梗发作过一次。别的还好,就是嗜酒。每餐二三两,就着花生米就是一顿,也不好好吃饭。杨老太每隔十天半月就打电话语气严厉责备他:叫你不要吃酒不要吃酒,病了动不了给谁服侍你,不是给子女找麻烦吗?老东西,你多活两年还能多领两年的工资。老头挺顽固:酒,到死也戒不了;要不,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当然,一痛风痛得难受,老头不得不停掉酒;一旦不痛了,照样开喝。杨老太对此既担心又无可奈何;往年在眼前看着时,不停地念紧箍咒,老头还能控制量,自己不在身边,儿子儿媳哪能这么上心,还不是由着他来?他又不是买不起酒。自己想管吧,鞭长莫及!这也是她想回去的原因之一,有自己拘着点,老头没准多几年寿命。
翻过头来看这三四年,比以往的七八年还累,还觉得吃力。她常常有精疲力竭、心力憔悴之感。可实际上远没有带惠惠时辛苦。杨霞做月子请了月嫂。出月子夜里也是他们两口带孩子。杨霞休产假将尽一年。外孙舟舟比他姐姐好带不少,有个风吹草动张数就立马赶回来。调奶、换尿布、洗衣服,虽然还笨拙,但也能主动想着去做了。每日将孩子睡着之后,老太太靠在垫着被褥的床头心里合计:等这小子上幼儿就好了,我也到站了。老牛也该卸下犁了。到周末时,杨霞计划着一家人去公园或近郊游玩。老太说我不去的,走又走不了几步,跟着也拖累你们,还不如在家歇一歇、看看电视。杨霞张罗着要给她买一台电动轮椅。不要不要,瞧瞧家里塞得跟库房一样,哪里放得下!
惠惠将要上幼儿园时,杨霞张罗着买学区房。当时手里也没攒多少钱,西城的买不起,犹犹豫豫在东城胡同里买了一个楼龄比女婿还大的小房子,将原先的房抵押贷出钱来付了首付,这边还贷了二百多万。两边加起来一月还贷二万多。加上一家吃喝拉撒,老大各种课外班,老二奶粉等等开支,一月不进账四五万简直转不开。老太感叹,年轻人在大城市生活真不容。女儿不到四十头顶中间的头发白了许多;张数呢,长得跟五十多似的,一脸愁苦相。老头在这里时,忙着帮着接下惠惠。回去之后,只能由她用推车推着舟舟在等着放学的家长堆里挤来挤去,接惠惠回家。赶上刮风下雨的天气,张数着急慌忙地赶回来女儿。每天都过得跟打仗一样。他们一家四口走后,老太太孤零零一个,房子忽然显得空旷起来,浓浓的寂寞袭上心头,自从搬到学区房之后,日子变得漫长了,有种坐牢的感觉。
杨老太不时想起先前住在五环外的那个新小区。院内空间大,绿化不错,安装了不少健身设施。出小区几百米就是一个极大的郊野公园。买房的都是年轻人,每年都有一批新生儿出来,还有新到的带孩子的老家。带孩子出来后,孩子们结伴玩闹,老人们凑一起谈天说地。时间长了,就会有几个脾气相投、谈得来的老姐妹。也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都是以孩子名来称呼对方。文文姥姥、琪琪姥姥、健健奶奶......一起约着去公园。有时邀请对方带孩子来自己家,做几样拿手菜。她烙饼的手艺便是从琪琪姥姥那里学来的。那会惠惠跟琪琪要好,分开一会儿就念叨。琪琪姥姥山东人,大个,人很和善。健健奶奶江苏人,说话难懂,喜欢背后说人闲话,不过很喜欢找她聊天。有一个姥姥总喜欢炫耀,在老家几套房,退休金多,儿子赚得多,如何如何的。她们都不喜欢她,给她取了一个外号叫能干婆。每天老姐妹们带着孩子们小区里、公园里溜溜转转,拉拉家常,时间嗖地过去了。回家再操持家务也不觉辛苦。过两年琪琪一家出国到澳大利亚去了。临走时琪琪姥姥请她带着惠惠到家里吃饺子,她心里有了一种不舍之情。
老头每年寒暑假带着外孙来。很快跟小区的其他老头打成一片。老头喜欢下象棋,交了几个棋友,老张老李的,吃完早饭就急急出门,废寝忘食。叫他菜市场买菜到中午不见回来。打电话催他好几回,到家,问他买的黄辣丁呢。忘了忘了,想着棋招呢。有时回家一脸得意,进门就显摆:今天把老李杀得落花流水。输了则默不作声,霜打的茄子一般蔫蔫的。除了下棋,夏天尤其喜欢到附近的野河网鱼。自己上早市买了渔网,每天早早的起床带了鱼网鱼食沿河各处下网。太阳将落时带着塑料桶去起网。女儿担心他,河水不知深浅,杂草丛生的,万一滑下去,身边也没个人。再说,这水里的鱼能吃吗?这老顽固!怎么说就是不听。说他也不为吃,起网瞬间看鱼在网里蹦心里觉得很刺激。乐此不疲。她跟杨霞说,这老东西高兴就行呗,不然跟着老太太去公园跳舞勾走了更麻烦。
买学区房时,她跟着杨霞看过几处房,环境老旧,窄窄挤挤的,孩子连个活动的地方都没有。不过,孩子前途要紧,一切都是为孩子。 搬过来之后,有些东西变了,再也找不到了。
她带惠惠下楼上学。胡同墙边站着几个抽烟聊天的老太太们,她冲她们微笑打招呼。热面贴到冷屁股,她们一副城里人看乡下人的傲慢模样。幼儿园接送孩子的,孩子一个班的老人们,他们嫌她嗓门大,搭腔也是一股爱理不理的样子。她们瞧不起外地人。后来,有个姥姥知道她女儿有两套房,工作单位挺响亮。大约告诉了其他人,她们才愿意跟她聊聊天。不过总没有以前那些姥姥、奶奶们感到亲切、有共同话题。孩子上学之后,她有时也坐车去北海做做操,后来见有人翻垃圾桶捡纸壳去买,到收破烂的那边一打听,能卖不少钱。一天几十,赶上退休金了。于是兴趣转移到这上面了。捡了纸壳、矿泉水瓶都堆在阳台。女婿见了心中不喜,又不好说什么。只是杨霞吩咐他捆起来拿去卖时,脸拉得老长,甩得空瓶哗啦啦响。她看不过,说:一会我拖下去卖,十几二十,一天的菜钱不是出来了吗?
后来,她膝盖的半月板磨得厉害,剩一点点,爬上爬下的费劲。捡了纸盒只能由杨霞吩咐女婿去卖了。他勉强做着,脸上一副不情愿的表情,觉得男人卖垃圾丢人。杨老太说:我是从苦日子过来的,能省则省,能赚点就赚点。少看一会手机,出门顺手多出一个菜钱来有什么不好?日子是给自己过得,在乎别任怎么说,怎么看?
女婿不喜欢她说教,表面上不响,心里抵牾。有时和杨霞吵架时会表露出来,你们休想控制我!和年轻人住一起,自己肚子里出来了都会有诸多看不惯的,何况是别人肚子里出来的。又不是一个地方的人,饮食、习俗都有不一样的地方。相处久了,就会有矛盾、误会、争吵。每每想到为他张家带了这么久的孩子,做老妈子一样伺候他们,他心里不怀感激,还一肚子意见,她便想一走了之。谁愿意在你们家看你脸色。我家房子不比你宽敞,我和老头都有退休金,不指望你们养老?将来回老家动不了,能在身边端碗水的不是儿子儿媳? 她一生气就准备撂挑子:自己的亲孙子都冷落这些年,儿媳妇肯定一肚子意见。老了还得指着她呢?我也得趁着能动弹哄哄她。张数吞吞吐吐地道歉,说不是这个意思。转念想到他每回为自己排专家号三更半夜地出门。有回还打听一个偏方来,热心张罗要抓药。她气也就消了一半。女婿心眼不坏,就是不知道照顾人。不怎么会说话,人也还是忠厚老实,外面也没有乌七八糟的,发一通脾气也就算了。再后来,垃圾也不捡了。年轻人要面子,何必让他在路上难堪?
她是喜欢热闹的人。搬家之后能聊天的没几个。孩子上学之后,每日在家不是看电视就是看手机打发时间。一天总是很漫长、无聊。心里空荡荡的,一种前所所有的寂寞。女儿晚上回家七点多,吃完饭就得弄惠惠作业,有时弄到十一点。没工夫跟她说几句话。早上七点多巴拉几口饭就匆匆赶去上班。老汉寒暑假来,也没棋友,也没地方网鱼,有时外面溜达一圈,有时整日在手机上下去或看短视频,喝酒喝得凶,成天怏怏不乐的。
老二八个月大的时候,疫情爆发了。哪儿也不敢去了。孩子胆子一直很小,见到其他小孩就走开了。疫情动不动就严重起来。一家人一年好几次封控在蜗居里。连下楼都不能。大人们在家上班,惠惠在家上网课。小男孩没处玩,天天哭着沿着要看电视。眼睛从此落下病根,小小年纪就戴上了近视眼镜。她猜想张数心里是有意见的,以为她惯着孩子,一哭就给开电视。怨就怨吧,她没这么多精力去想这些了。最近几年害了严重的思乡病,总盼着回家呆几天。女儿早看出老娘的心思,每年五一、十一或春节谋划着全家回去,可是疫情让所有的这些都落空了。去年春节老头一人来北京过年。因为疫情两三个月没法回去。儿子一家吃不消了,只能轮流请假去市里照顾孙子饮食。每回视频她读出儿子神情间隐然有几分怨色。儿媳那就更不消说了。唉,把这两把老骨头劈成两半也不够用了。等北京疫情好转之后,她赶紧让杨霞买票差老头回去救急。
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张数的公司倒闭了。三个多月找不到工作,在家像热锅上的蚂蚁,愁得头发都灰白了。所有的负担都在女儿杨霞身上。她瞅着心疼,孩子还小,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全靠女儿怎么如何吃得消?夜里想着就睡不着觉,做娘的谁不想看到女儿幸福快乐呢?这十几年也没见女儿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难道也要像自己一样苦命?杨霞在单位受了气或累了难免数落张数几句,怪他以前不思进取,没有远虑,只顾在小公司瞎混。让他去考硕士博士也不听,落得中年失业的境地。张数倒不想以前那样蹿起来,默不作声听着,成天阴着脸,饭也吃不下。老太太一看这不成啊,他是心思很重的人,再挤兑他说不定就能有个好歹。她几次安慰和开导她,戏里唱得大英雄秦叔宝还有卖马当锏的时候,人都有不顺的时候,重要的不能破罐子破摔。越难的时候,一家人更要团结。退一万步讲,你会开车也有车,学下面胡同其他人开车拉客一月也能进账几千。
到第四个月张数找到一份工作。每日早出晚归,忙得四脚朝天。家里的事只能她豁出老命去做。听女儿说,因为疫情很多公司裁员的裁员,倒闭的倒闭。总得让他在新公司先立住脚跟。他倒也是好心,但心她腿疼没法推着小的去接大的放学,总想下午赶回来接孩子。她只能告诉他还吃得消,可是夜里刺痛难忍连杨霞也不知道。终于熬到小的要上幼儿园了。是时候了,他跟杨霞说,孩子上学就轻松多了,我和你爸掉个班吧,他成天喝得五迷三倒的,你弟弟倒得担心起他来。我再吃两年苦,伺候孙子上了大学就解放了。 杨霞说要不她请个保姆。她娘说,请个外人在家里做头一个不放心;二一个一月五六千你们压力也大。还是让你爸来吧。 等到七月底,老太太就数着回家的日子,真要回去心里有空落落的,两个孩子都是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割舍不下。有时跟惠惠逗逗,外婆要回去了,以后就不回来了,你会不会想我。一说到离别,孩子眼泪涟涟的。她每天打起精神变着花样给他们做好吃的。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到八月中,老头忽然中风了,送到医院抢回一命,至少要住院三个月才能有所恢复。仔女还都指望他帮忙的,怎么有空来伺候他?只有她回去照顾了。她心里真是又急又气,这个老东西!杨霞买了机票。赶上一个熟人出差到南昌,央人家帮着带她登机。出昌北机场,那头儿子开车接回去。酒店隔离三天才能去医院。
吃完早饭,一家四口送她到机场,该说的早几天都翻过来倒过去地说了,车上除了舟舟闹一闹,其他人都不说话。杨老太望着窗外林立的高楼往后飞快地掠过去,心生感慨:在这个城市呆了十几年,一切还是和刚来那样陌生。到机场大厅找到那个熟人。一起来到安检口。老太太心中有千言万语,一时不知如何说出口,惠惠早哭成一个泪人了。张数抱着熟睡的孩子立在一侧。她看了他一眼,说道:姑爷,家里的事,你多担待吧!她从来这么郑重其事地喊过他。他也有些动情:妈,谢谢你这么多年为我们一家付出这么多。她转过脸去,抹了一把老泪。
等她的熟人看了,感叹道,我算是知道了什么是: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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