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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260年,艳阳高照,赵国城都的巷子口传来一阵阵脚步声。带头的李捕快扯着嗓子喊着:“人呢,有没有找到?”
那一队士兵无人吭声,纷纷地摇了摇脑袋。李捕快拉着长长的脸,用脚踹了一个士兵,嘴里骂着:“一群废物,还不赶紧给我找?”其他士兵慌了神,连忙继续寻找着。
士兵们拿着刺客的通缉令,挨家挨户地敲着门,惹得百姓们又畏惧又烦恼,但没有人声称见过那个刺客。不一会儿,一名士兵习惯性地敲着门,却不知敲了余老将军的门。李捕快不悦地敲了那个士兵的脑袋,指着余老将军府邸上的几个大字骂着:“余老将军的府邸你不识字吗?”
余老将军听到敲门声,弓着腰缓缓地走了出来。
余管家把门打开,看到李捕快和几位士兵站在府前,埋怨着:“余老将军府都敢叨扰,你们的脑袋是不是不想要了?”
李捕快连忙拱手退了一步,说:“都是在下的错,没有管好手里的兵,还请余老将军见谅。”
余老将军轻咳了几声,双手盘在腰后,眼神里透着寒光,说:“如果没事就退下吧,本将军要歇息了。”
李捕快瞄了府邸一眼,府里好像只有余管家和余老将军,至于府里也不便查看,但他绝不能惹得余老将军不快。毕竟余家世代皆忠良,如今余老将军的长子余天正在抵抗秦国侵入,若是得罪了他,那肯定吃不了兜着走。想到这里,李捕快放弃了查探,退了一步,连忙道歉着:“实在对不住,是在下鲁莽了,还请余老将军不要见怪。”
余老将军沉着气,说:“无妨,退下吧。”
李捕快像收到命令一样,速速离去,没有犹豫,也没有回头,接着往下一个巷子口走去。
余管家看人走了之后,松了一口气,把府邸的大门关上。
余老将军见他们走后,弓着腰,抬起沉重的步伐,走在院子里 。历年来的征战,让他身上留下不少伤痕,他看了一旁的余管家,问道:“他的来历查明了吗?”
“查明了,他是赵国一名刺客,名为忆书,可在千军万马中取敌将首级。”
“消息可靠吗?”
“可靠。”
“人可靠吗?”余老将军继续问着。
“在下查了他一段时间,发现其恩怨分明,是个知恩图报之人。”
“那他为何要刺杀当朝王将军?”
“只因报恩。五年前青州刺史救过他一命,可就在五日前王将军与秦国勾结拖运军粮一事被刺史查明,可王将军却反咬刺史一口,栽赃陷害刺史,陛下畏惧王将军权势,之后下罪于刺史。可王将军怀恨在心,在牢中买通狱卒下毒,残忍毒死刺史。两日后,忆书听闻此事后,他没有犹豫,夜闯王将军府,成功刺杀王将军。不仅如此,他还闯进牢房,杀死那几个狱卒。如今陛下为了安抚王将军在朝里的势力,发起通缉令全城搜捕忆书。”余管家一五一十地说起整个事情的经过。
余老将军紧锁眉头,听到李捕快脚步声走远之后,才松了一口气,望了望北方,想起他的长子余天,心里又开始担扰着。他没有多说什么,朝着一间房屋走去。
一缕光照耀在房屋的门前,伴随着一股凉风潜入,吹起地上的落叶。在这寂寥的秋季,北方战事吃紧,思念随风而入,刻在余老将军的心头,但除了思念,还有一丝担扰。
余管家轻推开门,看着忆书静静地躺在床上,床旁一把剑立在地上,还有一个空酒壶。
余老将军看着忆书,问道:“他睡了多久?”
余管家答道:“一宿了。”
话音刚落,躺在床上的忆书,翻动着身子,那冷峻的脸庞,微微动了一下,眼睛缓缓睁开。
忆书看到一名老者,他眼角旁有一道刀痕,下巴挂着长胡须,弓着腰在注视着忆书。老者看起来年过花甲,但眼神却十分坚定。
余老将军看到忆书醒来,连忙问道:“你醒了?”
忆书迅速观察房间,只有他们二人,还有一张桌子和一张床。门外也没有其他人,房屋里静悄悄的,没有埋伏的痕迹,心想:他们应该不是来捉拿他的人,相反,他们是救他的人。他渐渐放下警惕,问着:“你们是?”
余管家连忙介绍着:“这位是余老将军。”
忆书看着一旁的余管家,年纪大概半百左右,样子看起来十分和蔼。
忆书看着一旁的余老将军,疑惑地问着:“为何救我?”
余老将军是个爽快的人,他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道:“我想你帮我救一个人。”
“谁?”
“余天,我的长子。”
忆书犹豫了一下,说:“我只杀人,不会救人。”
余老将军微弯着膝盖,准备下跪求忆书。
余管家见状连忙拉着余老将军,对忆书说道:“将军有三子,都战死沙场了,如今只剩下余天这一名长子,还请这位少侠帮忙呀!”
忆书犹豫了一下,“早些年听说过余家世代皆是忠良,也不好拒了你们。只不过我从未救过人,所以不知你们要我如何救?”
余老将军听了,眼里闪过一丝希望,说:“王将军贪污,导致军粮押送晚了三天。我盘算过,如今我们余家军中已无军粮,那竖子性子拗,我飞鸽传书让他弃了幽州城而归,他却宁可战死也不弃城。”
忆书深叹了一口气,问道:“那陛下为何不下诏,又为何不派援兵呢?”
“幽州城商业繁荣,陛下不忍心弃之,因此只派了援兵,但按照行程,援兵至少两日才到。如今军中无粮,怕是连明日都撑不住,所以我恳求你,救救我家犬子。如果你今日出发,快马加鞭,还可以从敌军包围中救下犬子。”
忆书深呼吸着,问:“从这里到幽州城,快马加鞭要多久?”
“五个时辰左右,天黑即可达到。”余管家连忙答着。
余老将军说:“我有一战马名为赤云,可在三个时辰内到达幽州城。”
忆书皱了皱眉头,说:“既如此,我就应下此事,全当报恩吧。”
余老将军听完,连忙点头致谢,接着说:“余勤,快给赤云喂点粮草。”
余管家点了点头,准备转身离去。
忆书叫住了他,问:“府里有好酒吗?给我打上一壶。”
“有,府里有一坛名酒,本想等犬子凯旋归来才打开,如今到了这关头,不如就取出来,给少侠践行。”余老将军满怀希望地说道。
“如此甚好,在下向来喜酒,能得好酒,也是一桩乐事。”忆书看了看一旁的酒壶,说:“劳烦了。”
余管家犹豫了一下,轻声在余老将军耳旁说着:“当真要把战马和好酒赠予他。”
余老将军听了,有些不悦,轻推了一下余管家,“正是。”
余管家轻叹了一口气,拿起地上的酒壶,说:“好,我这就去。”说完,余管家走出门去。
忆书松了一下肩膀,想起昨日被李捕快打的那一掌,虽然睡了一觉,差不多痊愈了,但身体还有一些酸痛。那一掌劲挺足的,打在胸口处,如今轻呼吸一下,胸口还有些闷痛。他试图盘着腿,坐在床头,试着调节内息,还好伤得不重,不妨碍这一次行程。
余老将军见状,连忙拿出了一瓶药水,说:“昨夜,看到你受伤,又担心你信不过我们,所以才让余勤蒙面带你回来,还请你不要见怪 。”
忆书回想起昨晚的场景,他提着剑从牢房一路杀出来,李捕快带着一队人马追寻着他。快到半夜三更之时,他在城南的巷子口,和李捕快来了一场交锋。李捕快以“碎心掌”闻名于江湖,因此人称其李碎心。忆书无心杀害无辜,尽量避免和李捕快他们交锋。但李捕快追得很紧,朝他打来了一掌。忆书中了他一掌之后,借着轻功迅速地游走在屋檐上,直到消失在李碎心眼前。他看到李捕快没有追来,停了下来,但就在那时,一个蒙面人出现在他眼前。
蒙面人朝他招手,说:“请随我来。”
忆书见状,跟了过去,拖着沉重的身躯,走进蒙面人带领的房间。
忆书细想了一下,问:“所以昨晚那个蒙面人是余管家?”
“没错。”
忆书回想起昨晚的场景,微笑了一下,说:“如果不是余管家救了我,恐怕我也难逃一劫。”
“没想到你剑下竟然没有无辜的亡魂!”
“我虽是一名刺客,但我从不杀无辜之人。”
余老将军把药水递给他,说:“看来这一次老夫没有看走眼。”
忆书接过药水,涂抹在胸口处,感觉到筋络的疏通,“余老将军,您请放心,我定会竭尽全力将令郎救出。”
余老将军朝他鞠了个躬,说:“老夫在此谢过了。”
“余老将军,不必这么客气。”忆书说完,缓缓站起来,披上白色长袍。
余老将军连忙上前,想搀扶他,问:“你的伤都好些了吗?”
“已无碍事,还请老将军放心 。”
“那老夫随你出去逛一逛吧。”
“好,那劳烦老将军带路。”
余老将军摆手,轻挥了一下袖子,往前方走去。忆书走出门时,闻到酒的香味,没等余老将军反应过来,就朝着酒的方向寻去。他步伐轻盈,在院子里边跑边跳着,一会功夫就来到一张大桌子前。桌子上摆着一坛酒,酒香味扑鼻而来,忆书看到桌子上的碗筷,连忙取下一个碗,抱起那一坛酒,倒了一碗 。
余管家从后厨端出一盆羊肉来,连忙阻止他,说:“这酒是好酒,得慢慢品尝才是。”
忆书没有理会他,端起那一碗酒,一饮而尽,嘴里喊着“痛快。”
余老将军走过来,示意忆书坐下,也看了一旁的余管家:“你也坐下一同为忆书少侠践行吧。”
余管家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忆书没有过于理会他们,拿起筷子一边夹着羊肉,一边喝着酒。
吃饱喝足之后,他拿起余管家给他打的那壶酒,准备向余老将军告别,余管家牵出了赤云马,说:“马已经喂好了,还请少侠务必把公子带回来。”
忆书看了看府里,似乎没有其他下人,连忙问道:“这府里的下人呢?”
余管家叹了一口气,说:“都被老将军遣散了,下人多了不好,他图个清净。”
忆书点了点头,再看了余老将军一眼。
余老将军喊了一声:“忆书少侠请留步。”
忆书听了,站在原地等了一会。
余老将军从房间里拿出了一个包袱,朝忆书这边走来,等来到忆书身边时,他把包袱递给忆书,说:“这里有一些银两,也有一些衣服和干粮,还有我给犬子写了一封信。如果犬子不愿弃城,就把信交给他。”
忆书接过包袱,说:“余老将军请放心,他不弃城我也不会弃他而去,我定会尽力带他归来。”
余老将军听了,热泪盈眶,朝忆书挥了挥手,说:“去吧,我等你们凯旋归来。”
忆书也朝余老将军挥手告别,回过头看了看那匹白色的马,体型有些健硕。
余管家打开府邸的后门,悄悄地看了一下,发现没有其他的人,摆手示意忆书出门。
忆书拽着缰绳,骑在马背上,“驾”的一声,跨出了余府的后门,朝着城南奔去。
到了城门口时,守卫似乎认出了他的模样,他没有停止,挥动缰绳,跃出城门 。不知道跑了多久,好像有一两个时辰,看着前面漫长的路,离幽州还有一段距离。他来到一间茶棚,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牵着马,喊了一下店小二:“麻烦给我的马喂些粮草。”店小二听了连忙走出来。忆书拿出一些银两,抛给店小二,喊着:“再来一壶茶。”
店小二接过银两,牵着马来到马厩,并给马喂着粮草。喂完粮草之后,店小二去后厨泡了一壶茶。
忆书坐在椅子上,把剑和酒壶放在桌子上,嘴里时不时哈出酒气。
过了一会,店小二端出一壶茶,说道:“客官,还请慢用。”
忆书看了看远方,问着:“前方战事如何?”
店小二撇了一下嘴,叹了一口气,说:“余将军已经守了幽州城三天三夜了,但不见援兵来,只见余家军的士兵尸骨遍地。”
忆书听完,连忙喝了一口茶,迅速骑在马背上,往幽州的方向奔去。
快到幽州时,忆书隐隐约约听到战鼓声。离幽州城越近,战鼓声就越大。几声鼓声之后,还夹着战马的嘶叫声和士兵的呐喊声。不知道过了多久,夕阳的光照耀在忆书白皙的脸上,轻风卷起他背后的垂发。他叹了一口气,骑着马继续奔走着,人影和马影在夕阳的光下晃动着,逐渐融合在一起。忆书看着晚霞涂抹着天空一片,那橘黄色的光绽放着光彩。但远行的人,终究要告别美景,背起肩上的责任。
又过了一会,忆书来到幽州城门口。他看到两军对峙着,遍地都是箭支和尸体。他没有犹豫,骑着马跃到两军中间。看着敌军气势汹汹,他迅速拉住缰绳,站在马背上,两国将军看到他有些惊讶 。
余将军开口问着:“你是何人?”
忆书转过身看了一下余将军,朝他喊着:“余将军,余老将军托我带你回家。”
余将军脸上涂抹着鲜红的血迹,也不知道是同伴的血迹还是敌人的血迹?他冷笑了一声,手紧握着一把银枪,拉住马的缰绳,朝忆书喊了一声:“城在将在,城亡将亡。”
忆书听罢,从包袱里拿出一封信,朝余将军那边飞去,他踩在将士们的肩膀,穿梭在千军万马中。
余将军认出了那匹马是家父的坐骑,摆手示意将士们不要轻举妄动。
忆书迅速来到余将军面前,把信交到他手里。
余将军夸奖道:“好轻功。”然后接过信,打开信封,看了一眼,只见信上写着一句话:“为父年迈多病,速回,见为父最后一面。”
余将军瞧出是父亲的笔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他强忍着,撕掉了信,喊着:“众将士听命,给我死守幽州城。”
将士们听完,抖擞着精神,看着夜幕即将降临,一场战争在所难免。
秦国的将士远远多于赵国的将士,起码有三倍之余。秦国的士兵拉满了弓,无数支箭朝余家军射来,一名士兵被箭射穿了身体,手往余将军伸去,嘴里绝望地喊着:“不是说有粮草和援兵吗?”
余将军见状,再也无法忍住眼泪,一滴泪从脸颊上滑落下来。他擦拭着泪水,扯着嗓子喊着:“今日我虽死,但绝不当逃兵。”
忆书看着对方的将领,他计算着距离,横空一跃,脚步在半空着舞动着,再次回到自己的马背上。
敌方的将军举着手往下甩,喊着:“放箭,给我射死他们。”
忆书拿出剑,剑光照耀在他的脸上,那炯炯有神的双眼,在捕捉着前方的猎物,手迅速挥动着剑,斩下射向他的箭,剪头和箭尾被斩成了两段,落在他脚边。他挥动着缰绳,马飞快地奔向敌军。快到敌军时,马被几支箭射中,仰头哀鸣着。忆书横空一跃,踩在敌军士兵的肩膀上,计算着从他到敌军将领的距离,大概十步。他嘴角上扬,向前冲锋,脚步轻盈,速度如闪电,一招:“剑刺长空”,只见一道剑光划过敌军将领的脖子,血贱在敌军的旗帜上。将领趴在马背上,一命呜呼。
忽然,有人从忆书的背后刺了一剑。忆书强忍着痛,横空一跃,挥动着剑,斩下敌方旗帜。敌军见将领和旗帜都倒在地上,顿时慌了起来。余将军见状,窃喜着,喊了一声:“将士们,放箭。”忆书托着受伤的身躯,来到马前,看着倒下的马,伤心欲绝,他举起那一壶酒,轻抚着马。忽然,几支箭从他身后射来,箭射穿了他的身体,他拔出箭,面向着敌军,手开始颤抖,意识逐渐消散,嘴里喃喃自语着:“我是一名刺客,我命应由自己来结束 。”于是,他喝了一口酒,想起这是他第一次接下救人的任务,虽然以失败告终,但也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失败。他看着暮色苍茫,月光照耀在树枝上,敌军军心涣散,落荒而逃。余将军站在前方挥动着军旗,余家军的气势逐渐淹没敌军。
忆书看到这里,大笑了一声,缓缓地抬起剑架在脖子上,在意识消散之前,他选择掌握自己的生死。剑轻轻地划过他的脖子,他留下最后一句话,像是一首诗,但又不像诗:“剑落苍茫魂西去,酒灌愁肠谁人许?”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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