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不可忍受,想他的夜晚越来越多。记忆慢慢盛开,又被温柔的双手包裹起来,仿佛在说,“别出来,小不点。”
不要说话,一个字也不要说。一只淋湿羽毛的麻雀躲在屋檐下,生怕被人发现。哪怕一些小小的过错,都会在未来某一天想起时成为不可原谅的羞耻。一件捡来的旧衣服,顺手拿到自己书包里的橡皮,拾起同学口袋里滚落的五角硬币,因此当初做了那样的选择,如今就不得不承受羞耻——再也无法改变所以无法被原谅。
一再发酵,终于成了夜里的恶魔。
我看着书桌上黑如石头的手机,晓芸现在在做什么呢?
我确信自己并不理智,甚至缺乏职业素养,我会后悔吗?如果晓芸将这件事告诉叶勤,杨主任是不是也很快会知道?
羞耻的是,我不感到后悔。如果重新选择我也会这么做,紧紧抱着她,把所有力量都给她,任凭自己的眼泪和晓芸的哭泣一起流淌。脆弱,无助,我所有的,她所期待从我身上获得的微不足道的力量要多少都拿去,有多少都交给她。
自那天离开晓芸家之后,晓芸给我发过两条短信,只字未提那天的事,倒是提出还是希望能在周四晚些时候来我这里治疗。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事实上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辗转反侧,窗外不休的蝉鸣和阳台下水道时不时的轰响声把夜晚凿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窟窿,上演着重复嘈杂的戏目。
再不睡,这个夜晚就结束了。
手机死一样寂静。我期待着它能让我和外在保持某种被动的联系,也许我想着能和晓芸聊聊天,听她说一些过去的事情,不快乐的童年或者伤害自己的经历。失眠的夜晚我接受这些故事,哪怕它们对白天醒着的人没有半点好处。
我想着给明凝发条消息,不论几点他总会在两分钟内给我回复。我们一个多月没有见面,虽然认识了两年多,但不见面的时候好像根本想不到还有彼此的存在。和明凝的关系让我感到无情和自私,只是在需要他的时候才想到他,也不希望他对自己有更多期待。
畏惧更多的因果,哪怕多一分都不想要。只想要明凝是最初的样子,如他的名字一样透明的生命,加在任何人的生命中都不会多一分压力,真实的存在着也真真实实的不存在。
是个影子,又是个有血有肉有温度的人。
这样的要求任谁知道都会厌恶。每次离开他我都感到羞耻,抑郁般的心情就会爬出地窖喘着腥臭的气息。
但每一次见他的心情又那么迫不及待,为着片刻的安宁愿意交换生命。
我的生命于我自己毫无价值,但却不能被抛下。它欠着另一个人,盗取了别人的生命,偷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所以,连惩罚这具身体的自由我也是没有的。
像晓芸这样自杀的念头,我都不配拥有。
我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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