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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书香澜梦主题征文第37期“牢”专题活动。
(1)
是在儿子的提醒下,桂良鹏才发现建英可能是有病了,儿子说那天和妈妈建英一起去商场买东西,商场离家不远,走路也就十来分钟的事情,一家人经常饭后去闲逛。那天两个人是要去超市买东西的,儿子在进超市之前想上厕所,于是就和妈妈说了一声,让她在超市门口等他一会。儿子从厕所出来碰上了几个很久没见的初中同学正准备去唱K,被他们拉着一起走了,在说说笑笑间忘记了妈妈还等在超市门口,儿子说本来想着去告诉妈妈一声的,可几个朋友正聊得欢,又想着自己都大学毕业了妈妈应该放心的,再说了离家这么近随便走两步也就到家了,于是就先陪同学们去唱歌了。
儿子从歌厅出来都快十一点半了,商场已经关门了,他们从歌厅专用的电梯走出来,在广场各自散去。儿子说他是在回来的路上看到妈妈还站在商场门口,就那么孤零零地站着,商场外巨大的电子屏霓虹灯还在闪烁着,灯光在她的身上不停变幻着色彩,完全遮住了星月投下来的清辉,她孤独而无助地站着。儿子冲过去问妈妈怎么还没有回家,怎么还等在这里,建英嘴里反反复复念着,“你站在这里不要动,等我回来。”
建英经常半夜惊醒,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儿子问桂良鹏是不是那天晚上自己把她一个人落在商场吓去了,一开始桂良鹏是不以为意的,都快六十岁的人了怎么可能因为儿子没有和自己打招呼就被吓去呢?可是建英的身体确实是越来越差了,问她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总是半夜惊醒却连自己做了什么梦也不记得。桂良鹏想着还是要到医院去看一下,不然不放心。可医院一圈检查下来,各项指标都是正常的,医生说要不开点药吧,每天晚上在睡觉前都要吃2粒“阿普唑仑”,但是最好不要吃,容易有药物依赖。最重要的还是每天保持一个好心情,可以带着老人家多去公园里走走,亲近亲近大自然,保证适量的运动可能就不用吃药了。
从医院回来,建英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好转,反而越发严重起来了,几乎是整夜不能合眼,只要一闭上眼,她说就有很多石柱,很高很高的石柱挡住了她的去路,这些石柱还能移动,有的速度很快,有的速度很慢,有些离她越来越远,她想绕开这些石柱,可经常是刚绕开一根石柱,就有好多石柱飞到她的面前,砸到她的脸上,她也就醒了。建英的梦里有石柱,桂良鹏和儿子怎么也想不通建英的梦怎么会和石柱联系在一起,石柱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两个人带着建英各个医院都转了一圈,市一医院、市二医院、市中医院,然后是省一医院、省中医院,所有医院的结论都是大同小异的,建英没有毛病。在看病的过程中,有病友隐晦地提示桂良鹏是不是带建英去拜下菩萨,看她是不是沾染到什么脏东西了。
儿子对这种说法是嗤之以鼻的,他研究生毕业,入了党,去年在家复习了一年,今年考公考上了,在市政府里面工作。儿子和他说过是在一个叫人力资源和什么保障局,他记不住这么长的名字,只知道是在市政府里面工作,儿子是他们两个的骄傲,他和建英都没有什么文化,他好歹还算是初中毕业,建英连小学都没有读完,儿子的工作是不能和封建迷信联系在一起的,他只能自己带建英去庙里先看看。
省城最出名的寺庙是不能自带香火的,还得买门票,儿子帮老两口预约好景区的门票,给他们打好车,这些事情终究还是年轻人更懂一些,桂良鹏有时在想,要是没有儿子了,老两口应该还是要回到乡下去的,城里已经不是他们刚来的城里了,他们现在活动的范围就仅限于小区附近了,再远一点的地方他们都开始害怕回不来了,地铁他们不会坐,出租车现在也很少了,只有公交车还在,还能让他们心安。来省城这么多年了,除了和建英谈恋爱的时候,两个人还想着走一走逛一逛,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建英都退休了,也没有说出去走一走逛一逛。
两人在山门口检完票,走进寺庙,跟着人流在山门口领了三根香,边上还有一个卖鲜花的台子,桂良鹏随口问了一句,那鲜花大小不同,价位也不等,第一次知道佛前还可以供花感觉还挺新鲜的,可一想到那价格,桂良鹏就退却了,心诚则灵,菩萨是不会怪罪的。老两口来省城四十年了,却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千年古刹,只请三支香,桂良鹏看了看建英,又折回去请了一束鲜花,菩萨这回应该能感受到自己的诚意了吧。桂良鹏把鲜花供在大雄宝殿的供桌上,上面已经满是鲜花了,不知道多少人在这里祈求国泰民安,也不知道多少人在求菩萨保佑天下众生,他跪下的时候心里一直念叨的是让菩萨看一看建英,两个人好不容易熬到这一把年纪了,在省城买了房,儿子也大学毕业了,找到工作了,接下来就应该是两人享福了,可千万不能生病啊。在拜的时候,他看了眼建英,建英也拜得很虔诚。
看着建英在佛祖前面虔诚地三跪九叩,嘴里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建英也老了,很少这么仔细看她的头顶,当她跪下去,就看到她的头发有一条中缝顺着脑壳的弧线,轻轻下去,头顶心附近一圈发根都近乎全白了,她是什么时候染过的,是去年还是今年染的,怎么又这么多白头发了。和建英认识的时候自己还不到二十吧,两个人是在纺织厂认识的,这一晃眼都快四十年过去了。
(2)
建英是受县里妇联的同志关照进了纺织厂的,虽然这个时候纺织厂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再没有工人老大哥的辉煌气象了,但是对于她来说依旧是天堂,她离开了那个小山村一跃成了城里的工人,虽然没有编制,但对一个才十八岁的小姑娘来说,这一切都是美好的开始。厂区很大,生活区、生产区相隔不远,一切都井井有条。去生产区的主干道两边橱窗里,贴满了会议通知、计划生育通知、各种喜报、厂报,也挤满了人,建英识字不多,却也喜欢挤在人群里面,听着别人念各种各样的通知,在这大城市里,只有融入集体生活,建英才感到安全。她也会和同宿舍的女工聊各种八卦,这个时候还有艺术团会来厂里演出,厂里也有自己的篮球队、乒乓球队会和其他厂子的队伍进行比赛,还有电视台也会带来一些精彩的表演,厂子里面女工很多,大家凑在一起就是叽叽喳喳聊着各种各样的话题,建英话不多,大部分时候都是听别人说。
纺织厂的工作是单调的重复,可在这重复当中又需要高度的专注,建英是挡车工,纺织厂人最多、活最累、钱最少的工种。在恒温、恒湿、通风、采光的纺织车间,在机器运转声中,建英必须按规定的巡回路线、步速,完成规定的操作动作:拔纱管、找线头,挂钢丝圈、绕气圈环。左手将纱管插在锭子上,右手再飞快地将线绕过导纱钩,翻手掐头……做完这一套动作是不能超过一分钟的,建英的手脚很快,她可以在四十秒左右做完,每天至少要重复五六百次。飞速旋转的纱锭,不仅看得人晃眼,而且纱锭转久了温度高,一个班次下来,建英的食指经常被烫出水泡,上一个还没有好,下一个又冒出来了。
桂良鹏就是这个时候认识建英的,在一个厂区里面干活,抬头不见低头见,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就认识了。桂良鹏是厂里的机修工,算是技术工种了,不过这时他还是学徒,跟着师傅在学,还是临时工编制,工钱比建英还要低。两个人是在后来的接触中才知道大家都来自梧桐镇,在这偌大的厂里,倒有了同乡的情谊,两人之间有了天然的亲切感。
在纺织厂,女多男少,机修工这样的技术工种是除了办公室行政人员之外最受欢迎的,即便是桂良鹏这样的学徒工也有着大好的前景,加上他的样子也还算周正,虽然是农村的,但转正以后也能获得城市户口,看上他的姑娘不是一个两个。在这些有意无意表露心迹的姑娘当中,是没有建英的,桂良鹏一开始也没有看上建英,这个时候的建英还带着农村女孩的痕迹,又黑又瘦,他心气很高,相信凭着自己的勤快努力和天赋肯定可以成为厂里有正式编制的工人的,到那个时候虽然城里的姑娘不一定能看上他,但他一定可以挑一个模样周正、身材高挑、家世较好的姑娘成为媳妇的。
怎么就和建英走到一起了呢?桂良鹏想起了一件事。
那应该是两个人在厂里工作第二年的事情了,适应了厂里的工作之后,年轻的男女们也会在休息的时间相约着一起去市区见见世面。大家伙一起约着去了百货大楼,市里最好的商场,百货大楼上下六层,一楼沿街是一些知名连锁的洋快餐,里面是珠宝首饰柜台,这里不是桂良鹏他们的目的,他们连进去驻足观看的勇气都没有,大部分的商品是他们一个月甚至一年的工资都消费不起的存在。他们每次过来都是直奔二楼以上去的,上面是服饰箱包、零食百货、餐饮娱乐,这上面才是他们的天地,当然大部分的时间他们也只是过来逛逛看看,稍微奢侈一点就是在这里吃一顿午饭。那天和建英她们一起去的,刚好碰上了元旦,人流量特别大,很快大家就走散了。桂良鹏是在扶梯口子上看到建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过去打了一声招呼,才知道她也是和同伴走散了,一个人不知道往哪里走了,虽然已经褪去了身上农村孩子的气息不再是刚来厂里那副又黑又瘦的样子,但她还是会感动恐惧,在这样陌生的人流中手足无措。桂良鹏带着建英在百货大楼里面转悠了两圈,说来也奇怪,那一天他们两个再也没有碰到厂里其他认识的人,她一整天都是怯生生地跟在他后面,生怕他也会扔下她不管。他是第一次见到还有这么胆小的姑娘,农村来的孩子不应该都是很有野性的吗,怎么会这么胆怯呢?桂良鹏要去厕所,两个人走到三楼的拐角处,进去之前,他放心不下,嘱咐了她一句,“我进去一会就出来,今天人多别一会又走散了,你要是害怕就站在这里不要动,等我回来。”那天人是真的多,连男厕所也排起了长队,桂良鹏出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大半个小时了,他走出来就看到建英还站在拐角处,她连站立的姿势都没有变过,就那么站着,低垂着头,一件格子衬衫已经浆洗得有些发白了依旧很干净,辫子不长,扎着,只到肩膀,纺织厂的女工大部分都没有留长发的,方便打理,也安全。一道西晒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身上,照得她整个人熠熠生辉,在那一刻,桂良鹏忽然感觉到了一些心动,这样听话的女孩子也许才是自己应该结婚的对象吧。厂里女工很多,女人一扎堆,她们的胆气就会成倍的增长,甚至可以反过来压制男人,结婚的女工更多,这女人一旦结婚,不仅体现在语言上,还表现在行动上,甚至会反过来调戏厂里为数不多的男工。桂良鹏被好几个女工明里暗里包围着,他始终没有开口答应,他相信自己一定会有更好的选择,可是在这一刻,他忽然想谈恋爱了。
两人很快就谈起恋爱了,桂良鹏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也验证了自己选择的正确性,建英确实是一个很好的结婚对象,她勤快、顾家、听话。两个人登记以后,很顺利就分到了一间宿舍,虽然只有居住权,但建英还是把这当做家一样来布置,很快就把小家收拾得又干净又整洁,桂良鹏已经是正式的机修工了,他的工作整天都要和油污打交道,他去过几个工友家没有一户比自己家收拾得更干净的,连分到两居室的师傅家也没有自家整洁。和建英结婚以后,两个人的钱很快就多了起来,他成为正式工了,工资高了一大截,两个人比以前更节省了,建英想在城里安个家,她把两个人的钱都存了起来,连百货大楼都没有再去逛过了。
(3)
从寺庙回来,建英的状态明显好一些了,她不再经常半夜惊醒了。儿子上班了,因为上班的地方离家里比较远,他在单位附近租了一个小单间。桂良鹏也上班了,他还有两年才退休,家里只剩下建英一个人待着。
一个人在家的日子其实也很无聊,建英就期盼着周末,期盼着节假日,期盼着一家三口能在一起和和美美地吃上一顿晚餐,然后再一起在客厅里面看会电视,聊聊闲天。上班的时候,建英还觉得自己应该会享受退休生活的,没有想到刚退休不久就不适应这么无聊的生活了,天天想着周末等他们两父子放假,比自己工作的时候还期盼着周末的到来。不过,这些也就是她自己想想而已,纺织厂的工作从来就没有双休过,不要说桂良鹏这个一线的机修工没有,就是自己这样的女工一开始也是两班倒,后来才是三班倒和休息日。再说儿子,这刚刚开始工作,虽然是双休的,但经常有这样学习那样培训的,都好几个月了,没见过有一个完整的双休日回来休息的。马上就是元旦了,厂里放假三天,良鹏也轮休不用值班,儿子也打电话回来说自己放假,想念老妈的红烧肉了。
建英早早就开始准备了,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了。菜市场离小区有点远,家门口的商场有超市,可建英不愿意去那里买,超市挺好的,干净、整洁、也便利,除了价格贵一点,可能还缺少一点烟火气吧。建英喜欢去菜市场,在这里大部分都是和她一样的离退休的老年人,与老板娴熟讨价还价,遇到熟人寒暄几句,评价一下买的菜品,讨论一下今天的菜价,八卦一下家长里短,早晨就这样过去了,寂寞也跟着一起过去了。在这菜市场里,你才会意识到我们的生活不是孩子、工作、贷款,而是孩子想吃什么,这个菜应该怎么做,还可以配一点什么,生活中的很多烦恼、需求都被简化了,简化成一桌饭菜。穿过蔬菜摊、水产摊、熟食摊,来到想要的肉类摊位,建英要买点五花肉,这才是做红烧肉的首选食材,肥瘦相间才能做出肥而不腻,入口即化的红烧肉。五花肉的结构是一层瘦肉一层肥肉的间隔着,而它的肥肉遇热容易化,瘦肉久煮也不柴。选好了大菜,再顺带带一点大葱、老姜、茴香、八角等佐料,再买上一点素菜,家里还有小青菜、胡萝卜、冬瓜,嗯,一个红烧肉,一个小炒肉,再去买点虾吧,儿子喜欢吃小河虾,加上两个光炒小青菜、炒三丁,再弄一个冬瓜汤,三个人六个菜,足够了。建英一点都不急,回到家把该放冰箱的放冰箱,该水养的水养,稍微收拾一下,还有空收拾一下家里的卫生、阳台的花花草草,中午饭一个人就着昨天的剩饭剩菜扒拉了两口对付一下,她一个人中午很少开火,只有晚上良鹏回来了才会烧一两个菜。等待建英在厨房忙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他们两个下班都晚,到家都要在六点半左右了,这个时间烧起来,等他们回来刚刚好。将肉切块,出水,倒油,炒至微黄盛起。小火熬油,再倒入一碗水搅拌均匀,倒肉和香料,再倒料酒和生抽,大火煮开再转小火慢炖。建英一点都不急,慢慢熬才能熬出一锅好吃的红烧肉,儿子才会喜欢。
六点半,良鹏和儿子都还没有回来,建英不急,可能是路上耽搁了吧,儿子工作是在市区,回来的路上经常堵,路是越修越宽了,可也越来越堵了,路上的车子多啊。七点,还没有回来,良鹏打了电话回来,说厂里机器坏了,要马上修好,整条生产线都停下来了,问题一下子没有找到,可能要花点时间,不要等他回来吃饭了。七点半了,儿子打电话回来,说被科室主任叫住加个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材料搞好,他说红烧肉不要吃光,给他留点。两个人一下子都不回来了,桌上的饭菜还盖着,建英一个人也不想吃,她靠在沙发上,开着电视,听一个声响。
建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她开始做梦,梦里那些密密麻麻的石柱又挡住了她的去路,这回她看清了,不是石柱,是一双双的腿,大人的腿。是6岁的那一天,妈妈带着小建英去镇上的画面。为什么去镇上,她不记得了,她脑海中全部的画面只有一个,镇上的人很多,到处都是人,密密麻麻的,她看不到他们的脸,只看到一双双腿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有粗的,有细的,有穿裤子的,有穿裙子,有速度很快飘过的,也有慢慢踱步的。一个遥远的声音,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那是妈妈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你站在这里不要动,等着我回来。”她想回头看,可是什么都看不到,她不记得妈妈的样子了,只有这个声音一直萦绕在她的耳边。
建英关于自己被遗弃的这件事完全没有记忆,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带到镇上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她只有自己在那条街上一直等到天黑的记忆,只有那句“站在这里不要动,等着我回来”的记忆。
建英已经很多年没有想到过妈妈了,她连妈妈的样子都早已经忘却了。建英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再想起这个人的,是这个人遗弃了年幼的自己,那一年自己才6岁。长大后的建英明白了妈妈离开的苦衷,她听老人说起妈妈是被拐卖来的媳妇,和爸爸的感情并不深,爸爸下矿的时候遇上了矿难被砸断了双腿,瘫在了床上,她的离开只是回归她原来的生活;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妈妈已经决定要离开了,还要把她带到镇上去,把她一个人丢弃在那里,她才6岁啊。爸爸在床上躺了两年,熬不住,自己走了,走的时候悄悄摸摸的,没有一点声响,就和睡着了一样,建英是和爸爸睡一起的,她早早地起了床,洗漱,弄好早饭,端到床头,然后和往常一样一个人背着书包去了学校。等她放学回家才知道爸爸已经走了,奶奶坐在堂屋里面哭泣,是村里人在帮忙着操持爸爸的后事。那一年,建英8岁。后来是奶奶,奶奶也走了,她也苦啊,爷爷走得早,留下她和爸爸,好容易等到爸爸成家立业了,结果又瘫痪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谁又真正能懂,她是在熬,好不容易把小建英熬到能独立生活了,才放心撒手的。如果可以的话,相信奶奶是想看着小建英结婚成家的,可病痛早已经折磨得她不成人形了,她是喊着痛离开的。奶奶走了,小建英就剩下一个人了,真真正正的一个人,哦,还有一个不知道在哪里的妈妈,可妈妈一直到建英嫁人了也没有出现过。
建英醒来,泪流满面,电视机里依旧演绎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桌上的饭菜早就没有了热气,良鹏和儿子还没有回来,已经十点钟了。建英走不出来了,等待,她从来就没有走出来过。
需要一束光,打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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