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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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起来清早清，手开泪水抛手巾，手拿手巾又回汗，手贴方怕儿，康康站，手拿手巾汗油油，我说起开声我就愁，娘不开声我开声，我…”

大年初一的我早早地跟着父母去拜年，等到拜完年回老家的时候，已是下午六点多了，正是晚霞初绽之时。伫立石阶之上，我不禁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远远望去，道道霞光倾洒而下，落在远方起伏的山峦之上，缭绕山腰的雾气犹如金色的烟云一般，缥缈不绝，美轮美奂。忽然，一股微微的寒风迎面吹来，使我不禁一颤，裹紧衣服准备烤火，一回头就看到四五张桌子板凳整齐地摆放在院子里，彩虹灯也已经悬挂在房顶，灯下的人们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有的人在清扫院子，有的人在洗菜，而有些人则围成一桌。其中一人不知是讲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所有人都哈哈大笑，好一派热闹的景象。嗨，要说是发生了什么事呢？今天正是土家姑娘开始“哭”，也就代表土家姑娘出嫁了。对于常年都能见到这一幕的我早已司空见惯，今年有所不同，并非风俗改变了。出嫁的女孩是我的侄女，从今天晚上起，我将陪伴她三天四夜。在我的家乡，姑娘出嫁时都会“哭”三天四夜。

这天晚上，差不多村里的人全到了侄女家里，今晚她要把全村人都“哭”完。不一会儿，一位身穿黑色棉袄的姑娘走了出来，似乎还有点小紧张，手里拿着一个红色手帕，上面印着一个“蕾”字。只见姑娘身旁还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手提红色袋子的姑娘，这是我，我负责给“被哭人”递烟递糖果；另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走在她旁边，我称呼她为“老祖”。村里的姑娘结婚时，几乎都是她站在姑娘的身旁，村里的姑娘记不住歌词，需要她在耳旁提点。皎洁的明月高挂在淡蓝色的夜空中，月光像流水一样倾泻下来，像轻纱似的一般温柔，也为我们的这位准新娘增添一份柔和美。不再多想，要跟着我们的准新娘开始“哭”了。

“被哭”的人是自己的父母。“哭”也是讲究顺序的，根据亲疏关系而“哭”。新娘要“哭”的是她的父亲，“哭”的人不同，所对应的歌词也不一样，但每段歌词都有他自己所蕴含的情感。只见姑娘手帕掩面，开始和歌而哭。或许是姑娘心中对父亲的不舍之情，又或许是姑娘口中的歌词正诉说着离别之情，姑娘哭了，哭的撕心裂肺，哭得那样伤心，那样悲恸，那样绝望，我虽看不见，却可以想象到姑娘那泛红的眼眶里蓄满的泪水，像决了堤的洪水似的从眼窝里倾泻出来。坐在凳子上的父亲沉默不语，微微紧皱着眉头，垂下脑袋。待姑娘哭完后，默默地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百元交于姑娘手中走了。等待姑娘平复了心情才到母亲那里。母亲似乎不太注意，但我知道母亲是伤心的。她没有看新娘，只是她眼眶里的泪水不知不觉地溢出了，滚落到衣襟上去了。

也许是姑娘的伤心感染了我，这一路上的我沉默不语，只是紧紧地跟着他们走。这就是真正的“哭嫁”。村里的人们开始“劝哭”，也就是劝姑娘不要哭，还有人开开玩笑，刚才压抑的氛围这才消失殚尽。跟着新娘的这几天，我听村里的老人说：我们现在姑娘还挺幸福的，因为我们现在“哭”一个人只需要“哭”一次。想想他们以前，姑娘一天对一个人都要哭两三次，等到真正出嫁的那一天嗓子都是哑的。而现在，你若是对着人家“哭”两次，是要被人家在背后说的。我也曾问过他们：若是结婚时可以不哭吗？他们说不可以，作为土家族姑娘，结婚时若是不“哭”，那就是不吉利，甚至还会成为人家的饭后闲谈，这就是所谓的“哭发”，哭得越大声歌越好听，哭得越大声就越“发”。

哭嫁是新娘紧张又期待，不舍亲人，有奔赴爱情的温柔景象。土家姑娘用“哭”这一形式诉说心中的情感，以歌代哭，以哭伴歌，诉说着离别的愁绪。不管婚恋形势如何发展，土家族姑娘在出嫁前，哭却亘古不变，即使在民族交往频繁，文化渗透迅猛的今天，土家族姑娘在出嫁前，也要向前来贺庆的亲朋好友献上一曲曲悲欢离合的哭嫁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