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人韩子清

作者: 山东宇哥 | 来源:发表于2022-08-23 22:18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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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子清疯了。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又哭又笑,又砸又闹,还挥刀砍断了自己一节手指头。断指还留在厨房的砧板上,韩子清看都没看,转身就回了餐厅,地面上留下一条不规则的红色抛物线。

    韩子清用那只断了一截指头的手握着酒杯,酒杯一片模糊。他把断指插进酒里涮了涮,晶莹透亮的白酒立马鲜艳欲滴。韩子清举杯,对不知所措的老婆说,我先干为敬!

    01

    韩子清的妻子叫李月儿。李月儿人如其名,整个人就像挂在夜空的月亮。既高雅素洁又温润如玉。雪白的皮肤,灵动的眉眼,性感的嘴唇。李月儿温柔起来像猫,泼辣起来像猴。颠倒众生的相貌、颠倒众生的性格,惹得不少小伙子为她动手打架、为她反目成仇。但是月儿对谁都不感冒,不冷淡,也不热情。

    生于俗世,想的大体都是俗事。同龄人眼看都到了结婚成家的年纪,月儿依然一副不近人间烟火的脾气。倾慕者等不及,纷纷走进了婚姻殿堂,娶了妻子生了孩子。有了家庭束缚的男人,虽然也经常心猿意马、心旌摇荡,但是毕竟有责任和义务的禁锢,月儿便成了他们睡不着时聊以自慰的幻想对象。

    慢慢地,相互熟识的同龄人里,还单着的只剩下韩子清、李月儿和汪强了。都是奔三的年纪,自己不急父母也不愿意。汪强的父母很快也给汪强举办了婚礼,娶了一个光荣的人民教师。

    剩下一男一女,李月儿和韩子清。有时候聚在一起大家都打趣说,不然你俩凑凑算了,也给社会和谐做点贡献。

    和李月儿凑,韩子清当然没意见。但是李月儿可不干,当时就给韩子清翻了个白眼。

    有人说月儿没结婚是在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汪强。汪强是月儿的同学、韩子清的街邻。汪强是他们这一段的名人,就因为他大学读的是985的医科大,但是专业学的居然是妇科。无论什么科都得毕业,汪强毕业后在市立医院上班。本来工作好好地,突然辞职回家开诊所,诊所就开在这条街上。一把手术刀,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日进斗金。

    汪强是辞职那年结的婚,婚后没多久妻子就去支教了。汪强结婚了,月儿还在清高。依然被众星捧着,依然是如花美貌,但是在美貌也会老。李月儿还不老,但却被扣了个大龄剩女的帽子。

    李月儿是大龄剩女,韩子清是大龄剩男。其实韩子清长得也蛮不错,棱角分明的脸,大而凌厉的眼儿,腰背挺直、八块腹肌。当了五年志愿兵,做事干脆,雷厉风行。只是有点冒进,用当地方言说,有点虎。

    有点虎的韩子清也是月儿众多暗恋者之一,只是他除了一副皮囊还可以,再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条件。复原一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高不成低不就,整天躺平。一般的家庭一般的条件,想娶李月儿,痴人说梦一般。

    但是世间事就是这么奇怪,挣不来抢不来的,居然还能自己送上门来。高不可攀的李月儿居然主动跑来向韩子清求婚。

    “韩子清,和我结婚,你愿意吗?”这是那天月儿找到韩子清说的第一句话。

    “为、为什么?”天上掉个大馅饼,直接砸头上,放谁身上都得懵。

    “一句话,痛快点。愿意还是不愿意?”月儿那天身穿一条鹅黄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清纯得像深邃夜空的圆月。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像是皇帝的女儿逼状元“下嫁”。

    走了狗屎运!韩子清头脑里出现这句俗语的时候,月儿又说了一句话,把韩子清砸了一个趔趄。

    “我有个条件,你得出海当海员!”这是月儿那天说的第三句话。

    韩子清和月儿生活的城市属于内陆,离海很远。不过每年都有远洋作业的公司来这个城市招募海员。韩子清当过五年兵,身强体健,符合海员招募的条件。都说海员苦,海员的苦不是劳动强度多么大,而是半年才能回一次家。过的日子除了清汤寡水,就是孤独寂寞。家里放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去出海,等于出家。所以虽然海员收入奇高,也没有几个愿意报名的。

    韩子清的嘴还没裂到耳根子呢,一张脸秒变苦瓜:“为什么?”

    “我想过好日子行不行,我不愿意受苦行不行。同意的话,一个月内结婚!”这是月儿那天说的第四句话。韩子清想到了汪强,但是他啥也没问,现在是月儿向他韩子清求婚,汪强,见鬼去吧!

    一个月之后,韩子清和月儿结婚了。一个半月之后,韩子清出海了。半年之后回来,月儿孕肚都快掉到地上了。八个月后,孩子出生。韩子清掰着手指头算账:月儿,不是说十月怀胎吗,你怎么八个月就生了。月儿啐他一口说:孕妇的一个月是28天。

    那也应该是九个多月啊!

    “听说过七活八不活吗?就是有七个月出生也有八个月出生的。七个月出生的容易活下去,八个月出生的基本活不成。现在你祈祷你的孩子能活下去就行,还管什么十月怀胎?一个大男人,懂得还不少!”月儿一脸不屑。只是韩子清从她努力解释的语气和不屑的表情中,似乎看到了一丝心虚。但是添人进口毕竟是喜事,喜事落头上不去开怀大笑、宴请亲朋,在这计较用不着得干什么。

    于是韩子清屁颠屁颠地去通知亲朋了。

    韩子清再一次出海回来,孩子都会叫爸爸了。软软糯糯地叫一声“爸爸”,张开胳膊扭扭拐拐地扑过来,喜得韩子清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海边沙滩似的一张脸上开出了一朵黑玫瑰。这一声爸爸,所有的孤独寂寞辛苦疲乏,都值了。

    02

    李月儿生的是女儿,取名叫韩潮。名字是韩子清取的,孩子长得却像李月儿,生得那叫一个漂亮,大家都说月儿生了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女、祸国殃民的妖精。

    韩子清才不管别人说什么,倾国倾城是靠自己的本事长的,祸国殃民是皇帝保持不住自己欠的。我女儿漂亮,我女儿好看,有本事你们也生出来个祸国殃民的,我服!

    别人怎么能生出来他和月儿这样的孩子?世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自然也不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孩子。一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但是如果是一个父亲生的呢,是不是九个十个也都不一样?

    汪强的孩子汪洋与韩子清的女儿韩潮,年纪相仿。孩子总能玩到一起,两个孩子在一起,心细的人就发现了猫腻。

    老韩家的姑娘和汪大夫的儿子举手投足、表情神态都挺像,她们的右耳朵下面都有一个拴马桩。

    是啊是啊,两人走路的姿势都一样:抬头挺胸,两眼看天,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地,地上有黄金也看不见。

    还有啊,你们看见了吗,汪大夫看韩潮那眼神和看汪洋没有啥区别。

    哎哎哎,过来过来,我和你们说件事,你们可别出去瞎传啊。她们说月儿和汪大夫有一腿。月儿年轻轻的那么一个小人儿,水葱似的,男人常年不在家,怎么能耐得住寂寞!汪大夫的老婆在外地上班,一年到头才回来一次。一个干柴、一个烈火,啧啧啧!

    我听说,他俩原来就不清不楚的。好像……

    这些闲磨牙的话,出自街头巷尾的三舅母四姨妈六姑奶奶和小红的姐姐的婆婆的表姐妹的闺蜜的妈。

    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扯闲篇的那些话,说了一天两天三天四五天之后,原本的疑问句都变成了肯定句,然后又变成祈使句。句子摞句子,就变成了故事。

    那些故事满大街飞的时候,韩子清正在海上听潮涨潮落,看倒映在水里的月亮想月儿娘俩。海上的生活枯燥乏味,一群大老爷们在一起,喝酒打牌扯淡是常态。正经的男人在心里想女人,不正经的男人把自己的那点本能都挂嘴上。荤段子一个接一个的,说得心火难耐更想老婆。

    海上信号不好,韩子清想老婆的时候就给月儿发微信。刚结婚那阵,月儿还经常给韩子清发个照片,拍个视频。虽然不是情话绵绵,倒也和谐温馨。但是最近月儿突然不上线也不聊天了,偶尔回个信息,只说孩子上幼儿园了,有时间她也要学习充电,忙!

    一个家庭妇女,有什么好忙的,不就是洗衣做饭带孩子吗?月儿的转变让韩子清的心里没来由的担心。

    月儿不和他联系,韩子清的父亲电话倒是打得很频。每次打电话都吞吞吐吐,想说不想说地,急得韩子清抓心挠肝。几次三番之后,韩子清终于摸到父亲说话的重点。其实总结起来就那么几句话:这次回来再别出海了,年轻夫妻聚少离多,不是个事儿。

    “不是个事儿”是什么事儿?韩子清还在纳闷,同船的几个哥们扯淡,见韩子清心事重重的,随口就说:

    “老韩,你说什么事儿,男人耐不住寂寞想女人,女人耐不住寂寞总不会也想女人吧。这次回去好好检查检查,看看这么长时间不回家,有多少人帮你照顾老婆。”然后哈哈大笑。

    韩子清之前也这样拿别人的老婆开涮,但是今天这笑话格外刺耳。他突然想打电话问问月儿,但是电话号码输入了又删除、再输入再删除,反复几次,终于还是作罢。距离返程还有十几天的时间了,忍忍吧!

    但是他越忍心越乱,满脑子都是月儿与人打情骂俏的画面,心里憋着无名火无处撒,他恨不得一脚迈进家门抓过月儿审问。

    03

    好不容易轮船靠岸,他连个招呼也不打,第一时间赶回家。到家却发现大门上锁二门上栓,家里没人。他找出钥匙开门进去,放下行李检查一番。家里没有什么异常,干净整洁,和之前一样。他给月儿打电话,关机!

    什么意思,大白天的关机,没有问题也有问题!他翻出一瓶白酒坐在餐桌上干喝。越喝越生气,气得脑门子一鼓一鼓地。

    韩子清在家呆不住,带着满身酒气推门走了出去,正好碰见隔壁的邻居。邻居大嫂看见他,明显愣了一下,小韩回来了!你媳妇没在家?哦,哦,可能,大概,你去汪大夫的诊所找找吧。

    韩子清大踏步赶往汪大夫的诊所,一路上有人给他打招呼他也似乎没听见。诊所门口他看见自己的女儿韩潮和汪大夫的儿子汪洋在门口玩,一个护士坐在门里看着他俩。韩子清叫了一声:妮儿!

    女儿抬头看见他,突然哇地哭了:爸爸,爸爸,汪伯伯把妈妈锁屋里了,他不让我进去。你快去救救她!

    韩子清血往上涌,二话不说就往诊所里冲。所有门都开着,只有最里间关得死死的。一脚踹开门,惊叫声中,他看见月儿正站在地上提裤子,汪大夫站在一边看着月儿,满脸关心。

    欺负到老子头上了!韩子清一拳打在汪大夫脸上,汪大夫一个趔趄撞到墙上,沿着墙壁倒了下去。门后又是一声尖叫,一个护士一溜小跑出去了。

    韩子清扯着月儿的头发回了家,一路上都是看热闹的人。开门、进屋、关门。韩子清把月儿掼在地上,到厨房拿起菜刀,手起刀落剁了自己的手指头。剁指头也不疼,韩子清脑门子突突的,都是官司。他回身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血水溶进酒里,他对月儿说:我先干为敬!这么多年难为你了,说说你给我带了多少年绿帽子!

    04

    月儿不说话,不是不想说,是警察来了。

    诊所的护士报了警,汪大夫现在正在被送往他曾经工作的市立医院。治病救人的汪大夫治不了自己的病,他的病是硬伤,头磕破了,还有脑震荡,韩子清那一拳,也给他打出了内伤。家庭纠纷上升为刑事案件,韩子清被带走了。

    警察:为什么打人?

    韩子清:看他不顺眼!

    警察:这是法治社会!

    韩子清:你老婆被人上了,你还讲法吗?

    警察:我问你还是你问我?打人是犯法你不知道吗?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只有你自己坦白交代,才能从宽处理。

    韩子清:给我一支烟,再让我见见我老婆。

    警察:你老婆给你留了一封信,自己看看吧!

    韩子清:
    我走了。和你夫妻一场,有些事我还是和你说说。
    我和汪强高中时候就好上了,好到他非我不娶我非他不嫁的那种。为了他,我愿意等成老姑娘。但是我还没成老姑娘,他就犯罪了,罪名是强奸。他为此失去了工作,但是那个被他强奸的女孩成了他现在的老婆。汪强结婚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怀了他的孩子。那个孩子,就是叫你爸爸的韩潮。
    和你结婚,是打算一辈子的。我赶你去做海员,是希望你凭自己的努力多赚些钱。这样,我们的家庭才有资本,你也才有尊严。我也才有底气给你生个孩子。但是一个月前我去医院体检,发现了宫颈囊肿。大夫说这种状况不容易怀孕,得手术。手术要很多钱,你赚钱那么辛苦,我不能轻易乱花。所以我才不去正规医院,预约了汪强今天做手术。你进来的时候,手术刚做完。
    和你结婚后,我一直本分。你打骂我,我没有怨言,毕竟韩潮的事儿,是我欺骗了你。但是今天你眼睛都不眨地砍掉自己的手指,我吓坏了。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人,还能爱谁呢。我走了,韩潮与你无关,我带走了。这些年你赚的钱存在卡里,卡在床头的抽屉里。本打算给你生个孩子,我们好好过日子。现在,不用了。

    看完信的韩子清,双眼痴痴呆呆地,半天无语。然后他突然站起来,胸膛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狂吼,双手高高举起砸向自己的额头......

    于是韩子清与汪强住进了同一家医院。半个月后,汪强出院回家,韩子清被转去了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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