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诉的诞生

作者: 令狐公子0719 | 来源:发表于2023-09-08 09:23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感谢红尘久客赠图

    她叫莫馥娥,三十五岁,A城医院重症监护室护士长,老公叶平安与好友合伙做点小生意。他们有个刚过七岁生日的女儿,哎呦。生女儿的时候,还没到预产期,她在和朋友们吃自助海鲜火锅,忽然有了宫缩反应,临产征兆,她“哎呦”一声喊疼。女儿的乳名就这么来了。

    他们生活很是惬意,没什么经济负担,房贷、车贷加在一起还不到家庭收入的五分之一,美中不足的是,莫馥娥工作很忙,根本无暇照顾女儿,幸运的是老公的工作时间相对自由些,女儿上幼儿园、小学全是他在接送,家长会也全是他参加。莫馥娥不认识女儿的那些老师。昨晚男人生意应酬很晚才到家,早上依然头疼剧烈,而莫馥娥今天休息,便自告奋勇劝他在家,自己去女儿的学校参加义务劳动。

    “你行吗?”他斜靠在床头看着兴奋的女儿与她。

    “什么叫行吗?我就那么笨吗?”莫馥娥有些没好气道。遇到他之前,她什么都可以做的,大学寝室的柜门坏了,都是她拿着工具修好的;遇到他之后,她除了会工作,其余的能力都被他剥夺了,比如开车,她的驾照都更换一次了却没有摸过车。他说,你有一个24小时随叫随到的司机,你还开什么车啊。做饭,要么是外面吃,要么是他做,她做的次数还不够他的零头。她知道这很幸福,但也不想他觉得她什么都做不好。

    “不是。那好,你带着哎呦去吧。老婆,在学校不比在家里也不比在单位,你可千万不能发火。万一受到了什么气,也要忍着。听我的,不会错的。”

    天空中下着小雨,校园里冷冷清清的,偶尔出现几个人,不是在搬柜子便是在搬书籍,笑呵呵地在干着活。穿着运动鞋的莫馥娥,拉着穿着轻巧快捷衣服的哎呦出现在校园门口。叶平安说,女儿的班主任昨日在微信群里通知,一年级五班由知行楼的一楼搬到好学楼的二楼,门牌号上标的有班级,请参加本年度教室更换工作的小朋友与家长,明晨(周日)八点准时到校参加义务劳动。

    “这不是叶笙儿嘛?”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士拉着一个胖胖的小男孩,她抬头再看向眼前的漂亮辣妈莫馥娥,点点头道:“你就是叶笙儿妈妈吧?你们先到老教室等着。我去新教室看看,顺便再借台推车。”她是家委会的,是汪子默的妈妈,平时与班主任的关系密切,昨天也是她同意莫馥娥进家长微信群的。

    女儿要升二年级,莫馥娥才进家长群是有原因的。她工作很忙,即便进群也没时间做什么;她骨子里也是孩子,作为独生子女成长起来的一代人,自幼娇生惯养,虽然讲理脾气却不好,叶平安担心她在家长群里受不了气,得罪了老师就不好了。昨天上午,莫馥娥躺在沙发上做面膜,翻看着手机娱乐视频,其中有什么学生爸爸看上了同班学生妈妈的搞笑视频,就和老公开玩笑要进家长群。她不相信老公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情,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想进家长群。面对质问他是否看上了谁的问题,叶平安再也不敢辩驳什么,赶紧拉她进群。

    大家好啊,莫馥娥在群里打招呼,她的微信头像是她P过的,在本身就漂亮的基础上更加的亮眼。请进来的家长,赶紧备注,汪子默妈妈回复。好的,莫馥娥收起了笑容,小心翼翼地备注叶笙儿妈妈。以后每家一个家长进群,不要再什么人都放进来,备注成班主任刁老师的人艾特了汪子默妈妈。好的,好的,下次我一定注意,外加一个尴尬抱歉的表情,汪子默妈妈赶紧回复道。

    莫馥娥之前没见过什么叫做无条件服从,她从这位家委会汪子默妈妈的身上有些明白了。“护士的工作也是服务照顾人。我也算非常地尽职尽责了。但和这位家委会对刁老师的态度与应承相比,我还是觉得自己不够尽职尽责啊。”莫馥娥在一顿饭后,边收拾餐桌边和老公挖苦那人。

    “都是为了孩子。领导训斥你,冤枉了你,你还能反驳,但班主任训斥你,你敢反驳吗?”叶平安笑道。他有一个观点,县官不如现管,很多政策是由人去实施的。这也是为什么要讲究人文,讲究责任心、使命感、奉献精神。作为家长,你可以按照规则制约老师,他们没什么话说,但你不害怕他们在以后给你孩子上课的过程中,抛向孩子的忽视、冷漠的眼神吗,这些能够找到证据或法律依据制约老师吗,这些对孩子的幼小心灵伤害又能有多大,考虑过吗。“馥娥,我知道你的脾气有时不好,但为了咱家哎呦,你一定要学会忍,当成信仰的去忍受,去喜欢。”

    “什么都忍。这样憋着,你也不怕憋出病来。”莫馥娥嘴上抱怨,心里却赞同了老公的观点。

    八个家长,四个孩子爸爸,四个孩子妈妈,比例出奇地一致。男士负责搬桌子、新学期要发的书籍,女士负责擦桌子、窗户,再一起接水,拖地。小朋友们一会兴奋地参与妈妈们的擦桌子擦地,一会又自己去外面玩去了,心思总是在飘忽不定。莫馥娥询问了好几次汪子默妈妈,班主任可到吗,其他班的班主任早就来了,怎么这个刁老师还没来。叶笙儿妈妈别着急,这刁老师事情多,和别的班主任不太一样,以前的家长会她也迟到过,汪子默妈妈前后看了一下确认刁老师不在,推心置腹的和莫馥娥抱怨起来。虽还没见过刁老师,但莫馥娥对她的印象开始不好起来。

    大家忙碌到了十点多,身上都是汗水。一位矮胖的约二十七八岁的女子走进班级,满是歉意道,“不好意思啊,昨天忙着一些事,太累了,今天起晚了。”

    “没关系的。”家长们陆陆续续地笑着表达。这个家长们不包括莫馥娥,医院里的急会诊是10分钟内到场,晨交班的时间也不会允许哪个人迟到,多年的工作素养让她很看不惯这样的理由与态度。既然为了女儿不能反驳你,但我也绝不赞扬你,莫馥娥心想。

    那女子走到讲台上看到搬进来的书籍,笑着吩咐大家帮忙分发书籍,发完即可以回家。莫馥娥抱着一摞语文书开始一张桌子放一本的分发,其他家长抱着其他书籍也是如此。孩子们兴奋得毕恭毕敬地随便找个位置坐下,然后等待着家长新发的书籍,兴奋地好奇地翻着看。谁知道发着发着,数学书却少了十九本。

    “各个家长们,你们从教务处领回书本的时候,没有数数吗?”

    “没有。我们去的时候,别的班级已经领完了,就剩下这些。那里的老师就让我们抱回来了。”

    “你们怎么这么粗心大意?!领回书籍的时候,要知道数数的。现在缺了十九本,这可怎么办?”刁老师训斥的时候,见班级里坐着的孩子还在嬉闹分享看到的书籍,补充道:小朋友,全到外面去。教室里只留下家长。

    馥娥从早干活到现在,累得够呛。她见其他七位家长没有反应,尤其是那四个男的,那么大的个子在低着头挨训,时不时还满是愧疚地望着老师,气便不打一处来,莫馥娥有点忍受不了,表面微笑但语气里却充满轻蔑地道:“谁也不想这样的。少了的书籍,跟教务处说说,就肯定会给补齐的。”

    “嗯,对。”刁老师惊讶地看着莫馥娥,眼神闪烁,似乎在想她是不满还是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你们等着我,我去找教务处,刁老师说完离开了教室。这时,教室里开始出现各种不满的声音。那个最高个子,约莫一米八五的大汉,抱怨道:“还有十九本书,她自己发就是了。让我们还等是什么意思?这也太懒了吧。我天天起早贪黑地上班很忙的。”

    半小时后,一脸沮丧的刁老师回到教室,她说教务处的说过几天书本补齐。你们回家吧,今天上午辛苦了。

    午饭是莫馥娥做的,都是女儿与老公爱吃的菜,当馥娥将最后一盘土豆肉丝端上来,父女俩动起筷子。

    “老公,我可能惹到哎呦班主任了,说了句令她不开心的话。”莫馥娥接着把在学校的经过说了一遍,略有愧疚地低下头,等了会没听到反应,抬起头见叶平安直直地看着她,撒娇道:“你不知道刁老师多过分。她通知的是八点到,我们这些家长不到八点就开始干活,可她自己十点多才到。就这还对我们的工作还挑三拣四的。”

    “没事。”

    “她以后会不会像你说的给咱女儿哎呦穿小鞋,抛冷眼吧。漠视很杀人的。”莫馥娥追问。

    “知道了,那你还和她顶嘴啊?”

    “这也太霸道了吧。老公,要不咱们给女儿换一所好的学校吧。这所学校虽然也很不错,但和那个市一实小还是有差距的。听说那学校里的老师,就不会这样。”莫馥娥赶紧夹了一个鸡腿放进叶平安的碗里。

    女儿哎呦看到了气得把筷子放在桌子上。叶平安把鸡腿又夹住给了哎呦,“那里的学区房知道多贵吗。我们有钱吗?再说我们即便是借钱买了,每月的房贷会让生活质量下降得很快。而且那地方离我们上班的地方都很远。”

    “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别疑神疑鬼,或许过几天,那老师就忘了呢。以后我们不顶嘴就是了。还有,你在家长群里别再说任何话,有什么事都我来出面。”

    这件事成为莫馥娥的心事。她问了女儿几次在学校的情况,开不开心,有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女儿回答没有。某天,手机电话铃声响起,正在单位工作的莫馥娥,拿起手机,上面显示的是“老公”两个字。

    “馥娥,刚接到班主任的电话,说是哎呦的头在课间与同学玩耍时不小心撞到了,让我们赶紧去学校接回来。”

    “什么?严重不严重?”莫馥娥心疼得不得了。女儿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开学后要么发烧,要么撞头。这两次还都是星期二,真是黑色星期二,莫馥娥心里想。

    “我不知道啊!刁老师语气不容商量,打电话让我接走。”他边走边打电话,环境很是嘈杂,还有汽笛声。想必是叶平安走路急慌慌的也没看路,惹到了经过的汽车。

    “校医务室呢?没去看看哎呦吗?”

    “那学校投入运行不久,哪有什么医务室?”这时叶平安的身边安静下来。想必是他已经走到小区的地下车库。

    莫馥娥环顾四周,几个年轻的护士听到了对话,催促护士长自己过去接一下孩子。“你开车也会经过医院东门,我在那等你跟你一块去。”这会科室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莫馥娥向护士们交代了几句,和科主任汇报了下,匆匆的换上衣服。

    “这孩子怎么搞的?最近这个事情,那个事情?”刚坐上副驾,莫馥娥便向老公抱怨,“这与我得罪班主任没关系吧?”

    “怎么可能呢?老师敢拿咱们女儿的头往墙上撞啊?”叶平安在绿灯要变黄灯的时候,一脚油门加速,通过十字路口。这个路口因在医院附近,一旦红灯,就得再等六十秒。叶平安一想到女儿,脑海里就有很多凄惨、可怜的画面,所以压着黄灯过了。

    夫妻俩开车十五分钟到了学校北门。快到的时候,叶平安用车载蓝牙电话拨通了班主任,“刁老师,你好。我们三分钟左右就到门口了。”

    “好。”

    空荡荡的。校园门口并没有老师与哎呦。莫馥娥想进学校看看,被保安拦住。他说,学校上课期间,不允许任何人进去,你们要想进跟老师说,让他们带你进去。莫馥娥有些生气,一个月前她和女儿哎呦进校干活,保安怎么不拦着不让他们进去,现在她都说了女儿撞头了,可连进去都不让进去。保安看了看有些撒泼的莫馥娥,一副与她无法沟通的神情,就是不开门,径直地走进岗亭里了。

    叶平安伸手拉住情绪有些失控的莫馥娥,“别着急。一会老师不就带哎呦出来了吗?”

    又过了漫长的三分钟,莫馥娥才看到远处有两个小孩慢慢向门口走来。一个小男孩拉着背着书包的哎呦的右手。哎呦的左手捂住了左前额的头发。两个小人影慢慢地走来。到了校门口,小男孩就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哎呦,扭头走了。保安笑嘻嘻地和哎呦打招呼,怎么了小朋友,碰到头了啊,赶快出去吧,你爸爸妈妈都在外面。

    叶平安的速度快,接着哎呦,把书包递给莫馥娥。书包压得莫馥娥的手猛地一沉,她才发现书包很重超过了自己的预期,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一个很不称职的妈妈,天天忙着工作,都没意识到小小的哎呦每天背着这么重的书包上学。

    在车上,莫馥娥心疼的掀开哎呦的小手,左前额的头发黏糊糊的,是已干涸的血迹。莫馥娥搂着女儿,满是心疼地问,“哎呦,疼不疼啊?怎么回事?你和妈妈说说。”

    “下课了,我和同学玩,撞门框上了。那里有一个钉子。”

    “什么钉子?”

    “钉子就是钉子啊。妈妈,你真笨。”哎呦笑道。

    莫馥娥知道问不出哎呦具体的,对着在开车的叶平安。“平安,你去问问刁老师。为什么教室里有钉子?”

    “应该不会。我估计是钉子没有完全钉进去,所以哎呦碰到了,这才破了额头。”叶平安想了一下,帮学校解释道。

    “你是不是学校的卧底?怎么都是你在和我解释?”莫馥娥生气的语气,让叶平安不再接话。她转头继续问哎呦,“你老师呢?怎么让一个孩子送你到学校门口?”

    “老师在上课呢?”哎呦笑了起来,“我是课间碰到头的啊。老师就指着一个同学送我了。”

    “这老师太过分了!我女儿在学校碰到头了,他们让我女儿一个人捂着流血的头等我们。”莫馥娥气狠狠道,拿起手机翻着找家长微信群准备质问老师,听到叶平安说一切等到了医院再看啊,忍住,千万忍住,你能对付老师,可女儿还要在人眼皮底下上课呢。莫馥娥无奈地放下了手机。

    “呦,她伤口不小。莫护士长,我们急诊科是可以处理,但我们是外科针,缝合都比较粗的。建议你找整形科的医生,他们有美容针。这对你女儿未来比较好。”急诊科的医生对着夫妻俩人建议道。

    在等整形科主任的时候,哎呦保持用手捂住头的姿势笑着和莫馥娥说,妈妈,刚才那个医生说“呦”是不是在喊我的小名啊。莫馥娥被逗笑了。她原本计划到整形科诊治的。那科主任说,孩子受伤了,让她到处跑干什么,你们在急诊科等着,我带着手术所需要的东西过去,就在急诊科处理。

    躺在急诊科处置室的哎呦眼神惊恐,这里布置成了一个小小的手术台,她想要哭但看了看父母都在身边。哎呦不哭,伯伯给你打针,整形科主任见过哎呦知道她的名字。他给哎呦打上麻药,慢慢进行缝合手术。不疼吧,哎呦,伯伯没骗你吧,他边手术边哄道。看着针在哎呦的额头穿插,莫馥娥觉得是针在自己心里穿插,很疼。

    整整十一针。莫馥娥心里决定找学校讨个说法,她回想起一月前在学校见到的刁老师,尤其是那人高傲的态度,就更加地生气。她拍了哎呦手术的视频,发到了微信朋友圈,配图文字:我女儿哎呦学校撞到头了,缝合十一针。先造声势,占据被同情方,然后有理有据地去找老师,是谁给你们的高傲,难道没有丝毫同情心吗,莫馥娥心想。

    哎呦的左额头包裹了纱布,戴上了头罩,吊着水。她这时两手已经腾出来了,开始玩她爸爸的手机。不大会,叶平安的手机响了。哎呦将手机乖乖地递给她爸,笑着看着她妈妈,将手伸了出去。莫馥娥一直对哎呦玩手机的事情很不满,觉得是平安没管好女儿,可是看着头上裹着纱布的女儿,心疼得什么原则也没了。她递给女儿手机,这时却看到自己老妈的电话打来。

    “馥娥,哎呦咋啦?”老妈问。听到莫馥娥叙述,火道,“这是什么老师?什么学校?他们自己的孩子被别人这样对待,他们自己心不疼吗?可有老师电话,我去问问。”

    莫馥娥意识到,她是被老公叶平安拉进的微信家长群,自己发的朋友圈,老师与其他家长不会看到,能看到的只能是自己的亲友。她安慰了老妈,说自己会妥善处理,给老妈一个满意的交代。挂断电话,果不其然自己朋友圈里都是亲友的关心。公公婆婆也有自己的微信,莫非平安接到的是公公或婆婆的电话?莫馥娥慢慢走到外面见老公在那解释,“妈,我怎么窝囊了?我不是不敢和老师斗。但斗过的后果,你们想过没有?哎呦,你的亲孙女还在人手底下。回击的方式有很多种,人家给你孙女万一一个冷漠的眼神,那也是伤害。有时这种伤害,超过碰头。妈,我知道了,知道了。哎呦还在医院吊水呢。馥娥也去上班了,就我一个人。我得回去看着哎呦了。你们不用过来。我们马上就结束了,就走了。”

    叶平安叹了口气,站在忙忙碌碌的来看病的患者中间发呆,回头见媳妇就在他身后。两人坐回哎呦的两边,哎呦继续玩着爸爸的手机。

      “老师,您好。我是叶笙儿的妈妈。听女儿说,教室里有钉子,请问是怎么回事?”莫馥娥低着头,拿起手机在微信群里问道。

    家长群里一片安静,没人接话也没人回复,过了许久收到家委会汪子默妈妈的公开回复,“叶笙儿妈妈,老师这会都在上课。教室里没有钉子的,估计是有没钉进去的钉子,露了一点点头。我今天接孩子,申请到学校看看,再检查一下。”

    莫馥娥的火气一下上来,忍不住回怼,“汪子默妈妈,您好。您去检查,学校给您钱吗?这样吧,我今天请假,下午和您一起去学校看看吧。”

    这话等同于公开宣战,而且是丝毫不给学校面子,暗含的意思是找学校讨回公道。针对汪子默妈妈的偏袒,也一并回击。家长群这下彻底安静了。她抬头看了看叶平安。叶平安意识到她的眼神不对,问她怎么了,当知道微信群里的事,没有多大反应,叹口气道:“好吧!既然开战,那就开战到底。下午我来带孩子在学校门口附近的车里守候,你先去打头阵,需要用武力的时候,你给我打电话。”

    “不需要武力。法治社会,朗朗乾坤,一切都得讲理。我是去讲理的。”莫馥娥下定决心道,我需要他们为自己对我女儿受伤事情的不闻不问道歉。再者,他们学校也可以从这件事上反思,检查学校还存在的安全隐患。否则,今天是我们家的哎呦,明天还会是其他家的孩子。

    “嗯嗯,好好。心平气和地讲道理,咱家哎呦毕竟还要在这个学校继续读书呢。”叶平安知道妻子看似有时情绪化,但大事面前从来都是三思而后行,比较冷静的。

    中午。叶平安接到了班主任刁老师的电话,说了教室里门框有个钉子松动,导致叶笙儿这件事的严重性。她的话语里只是陈述,却没有为学校为自己道歉的意思。叶笙儿就这样捂着流血的头在学校里独自等了二十多分钟,叶平安笑着反问,实际上也是提醒她,自己心里难过的点,希望得到一句道歉或保证。

    “叶先生,怎么是她独自呢?!我们在她旁边陪着她呢啊!”刁老师对叶平安话语里的“独自”两字很反感。

    这却让叶平安也有了火气,他想表达的是,你们学校没有专门的处理,没有在女儿身边好好安慰,甚至送她出来的还是老师随意指派的一个学生。但这些道理,这些话语堵在他胸口,让他很烦躁,也不想再沟通,强压着火气,以不扩大事件的口味商量道。

    “刁老师,您说得对。我刚才的话语有毛病。这样吧,我老婆下午在您们放学后,想去教室看一看。有些话,咱们能否当面沟通一下。别误会,我们没有想找碴。叶笙儿以后还得麻烦您辛苦多照顾呢。”

    “我真不明白你们来看什么。你们来,我也是这些话啊。那颗钉子已经处理了,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刁老师的语气明显更差了一些。

    想了一下,叶平安准备好了说辞,待要说,却听到了嘟嘟挂断的声音。这下,叶平安不想再息事宁人,不再想劝阻莫馥娥,决定任其事态发展了。

    放学的场景很是壮观,学校的墙上挂着每隔一段距离便挂了一个小牌子,一(1)班、二(一)班;一(二班)、二(2班)……浩浩荡荡十余个间隔。孩子们排成一个个小队伍,广播里播放着哪个班级先走,哪个班级才能走,为首的学生举着班级牌子,班主任在前面带着。人山人海的家长们,在外面各自的小牌子前面等待。莫馥娥第一次见到这么宏大的场景,医院工作的忙碌、休息时间的无法控制,让自己缺失了女儿人生的很多时刻。以后,我尽量也抽出时间接送女儿,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汪子墨妈妈走到莫馥娥跟前,小声劝她,忍一忍,和孩子的老师闹得不快活,最终受委屈的还是自己孩子。莫馥娥心里的气消了许多,不过到了这个份上,总不能人都不见就撤退吧。她还是想与老师好好沟通一下,只要态度诚恳或许可以解开老师今日的不快。她对汪子墨妈妈的善意表示了感谢。没关系的,我也是孩子家长,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孩子,汪子墨妈妈舒了一口气。

    班里的家长一个个地接到了孩子,在这个过程中,刁老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相距五六米远的莫馥娥,在她对自己微笑点头打招呼的时候,刁老师只是咧了咧嘴,但最终还是没笑出来。汪子墨妈妈最后一个走,她微笑着和刁老师打招呼,又看了一眼莫馥娥。

    “刁老师,您好。我是叶笙儿妈妈,一个月前,我去义务劳动时见过您。”

    “你好。”

    莫馥娥见她没有要进学校的意思,自己也不好意思再提进教室看看,便在学校门口和她沟通今天的事情。二十分钟后,莫馥娥没有听到道歉,只是在听刁老师说她做的事情,已把那颗松动的钉子重新固定了,叶笙儿碰头了她也看了,她不是医生处理不了,她在上课安排学生去送了。刁老师有些委屈地抱怨道,“你们还想我怎么样啊?!”

    这句话噌的一下彻底惹火了莫馥娥,她脱口而出道,“我女儿在医院缝了十一针。你们就是这个态度吗?一句道歉也没有吗?”冷静下来,想着反正已得罪老师,便再也不管不顾地补充道,“我需要的是态度!你老是强调你没错!那是我的错吗?还是我女儿的错?今天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到教育局投诉你。”

    刁老师没想到还有这么激烈对抗的家长,见周围还有零星未走的家长以及学校门口的移动小吃摊,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气恼道:“好吧,我不和你争吵了。都是我的错!叶笙儿在医院看病花多少钱?发票给我,我自己赔给你!”

    她虽然是赌气的话,但却更加地惹恼莫馥娥。因为莫馥娥本身在医院工作,有一些工作上的便利,比如整形科的主任给她女儿做的小手术,肯定不会收手术费的,这上哪去找发票。莫馥娥不再和她多说话,直接拨通了早已找到的市投诉电话,“我要投诉朝阳一小二年级五班的班主任刁老师……”

    “你投诉吧!一切等司法结果!”刁老师转头走了。

    莫馥娥投诉完,便给医院打去电话请假,她心里决定非要在这件事上讨个说法。她将事情的完整经过发在网上,跟帖的人很多,赞成讨回公道的多,质疑有无必要的少。事情的进展异常的顺利,教育局当晚给莫馥娥回复,他们将安排人员到学校调查此事。

    这通回复让莫馥娥感觉爽,呼吸通畅。莫馥娥觉得公道常在,懦弱不敢发声的人永远也要不回自己的公道。她像凯旋归来的将军,扬武扬威的在客厅走来走去。叶平安正搂着女儿,给她讲解新的唐诗,不敢看眼前的战斗鸡,眼神稍有碰撞便立马闪开。女儿看着爸爸这样,也变得不敢看妈妈。这一幕让莫馥娥有些生气,觉得叶平安太过于懦弱,若不是自己的坚持,那可爱的女儿就白白受委屈了,于是没好气道,“女儿裹着纱布,你给她讲什么唐诗?还不赶紧去睡觉。”

    “她现在也睡不着。”叶平安拿着唐诗,露出苦瓜脸辩解。见莫馥娥眼睛盯着自己,忙说“好好好”,从沙发上坐起来,拉着女儿的手要进卧室。

    莫馥娥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是院长的电话。“馥娥,删除帖子,撤销投诉吧。别问那么多。还记得你做普通护士给别人吊错水的事情吗?虽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但毕竟是一个不良事件吧。知道吗,那个患者的亲属也就是你现在投诉的刁老师。一件很小的事情,不要搞的那么大。以和为贵,和气生财。就这样吧,我只是给你建议。具体地,你想怎么做,我不干涉。”他的语气低沉、有力,虽含笑意却让人不敢反驳。

    叶平安看着一脸沮丧的妻子将手机扔到了沙发上。他将女儿继续带到卧室,让她先躺下,打开给女儿播放讲故事的软件,再回到客厅。

    “什么人啊?我就是不删除帖子,不撤销投诉。反正他也说只是建议,不干涉我。”莫馥娥看着叶平安,抱怨道。

    “我平生第一次投诉,而且不是为我自己投诉。我自己受再大的委屈都行,我女儿受委屈就是不行。叶平安,你支持不支持我继续战斗到底?”见叶平安老是不搭理自己,莫馥娥的火气不由得上来。

    “支持。老婆的决定,我无条件支持!”叶平安立即表态。

    莫馥娥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米黄色的电视墙。叶平安静静的坐在她的旁边。

    “唉,以后哎呦怎么办吧?闹成这样了。还能继续在这小学上吗?我心里不放心。”许久后,莫馥娥打破沉默,声音有些委屈,随时能哭出来的感觉。

    “今天我网上浏览了一下二手房。看了看市一小的学区房,将我们现在的房子卖了,添点钱还是能够首付的。房子不在乎大小,只要够咱们一家三口住的就行了。上班通勤时间长些,其实也是好事,相当于我们每天锻炼了。”

    叶平安伸出手搂着莫馥娥。她斜靠在他的肩膀上,眼泪委屈地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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