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啊牛

作者: 耿氏部落 | 来源:发表于2023-06-06 07:15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牛橛子村的牛二姓牛,但不是排行老二,牛老爹当初给他取名的时候是想着大名叫牛二,小名叫二牛,牛二的意思是牛两头,二牛的意思是两头牛,无论是牛二还是二牛,咋叫,听着就是有俩牛,这在牛橛子村,那肯定是第一的富户,多牛啊!

  牛橛子这村名听着其实也挺牛的,你想有牛肯定要拴在牛橛子上,有了牛橛子就预示着有牛啊。

  牛橛子村的人家做梦也想家里有头牛,套上拉犁拉车,吁哦嘚驾,扬起手中的鞭子,轻轻打在牛屁股上,犁开新土犁肥了日月,囤一车粮食囤饱全家的饥肠,那是多牛的事啊!可是整个村里有牛的人家也不过四五户而已,牛老爹家是那四五户以外的人家。后来有了儿子,希望就有得寄托,“二牛二牛”地常年叫着,叫不来两头牛,一头也够让人烧香磕头谢祖宗的!

  可是牛老爹一直累到吐血而亡也没能吁哦嘚驾地赶上一回牛。他临死的时候瞪着牛眼珠子,盯着牛二尚还稚嫩的脸,两只手顽强地挺起来,两个大拇指高高地竖起,其余八指指尖藏在各自手心里,嗓子里有出的气没进的气,却拼命从红鲜鲜的嘴里挤出两个字:“牛——牛——”然后就咽下最后一口气。举起的大拇指却再也没有弯下来——直到整个身体被放到挖好的土坑里。从此牛老爹竖起的大拇指,像两只牛角一样,常常支楞在牛二的梦里,还有临死前的两声“牛——牛——”的绝唱,让牛二在日后的劳作中打了鸡血一样浑身充满牛力。

  牛二的娘给儿子成了家后不久,旧疾复发,把艰难的生活撇给牛二,和拼尽最后一分力的男人团聚去了。

  从此牛二把自己当牛一样使唤,他自己拉犁(婆娘扶犁)自己拉车(人力车)。满村的人,牛二起得最早睡得最晚。后来婆娘鼓起了大肚子,牛二觉得生活就有了希望:有了儿子,然后再买头牛,想想牛二就不由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婆娘肚子越来越大,已经不能跟他一起下地扶犁了,一个人犁不了地,牛二就用锄深深地刨着垄沟,把土备到垄上。

  牛二脚下的这根垄还没有到头,眼看着天也不早了,翻滚的乌云又把黑暗浓浓黏黏地罩在牛二身上。

  牛二已经闻到了雨腥味儿,抬起头来猛然发现雨已经把不远处的树林洗得白茫茫一片,便扛起锄头匆匆往家跑。进了院门,身上的衣服就已经被打湿了,但这时牛二就听到了婆娘把痛苦的嚎叫撇得满院子都是。这是要生了,牛二又惊又喜,大踏十几步开了房门。被子滚在地上婆娘滚在炕上,头发湿乱,身下已经流出了不少的血。牛二觉得大事不好,扶起婆娘就要背在身上,大声叫,咱上医院!

  请接生婆!婆娘扭曲着五官,嘴里蹦出的字像四块砸在地上的石头一样坚定。

  咱上医院!牛二的话一样坚定。

  钱是买牛的!婆娘一声嘶吼,眼神也变得凶狠起来。牛二懂得,婆娘是心疼钱。又想想,没有一副担架外加几个壮小伙外加几个时辰是到不了镇里的医院的,还是请接生婆对。他转身就往外跑去,但突然的一道闪电和一声响雷,又把牛二弹回到屋里。牛二迅速抓起一块塑料雨布,继续钻到雷电造出的耀眼光明里。

  牛二一边在暴雨里突奔一边把雨布团巴成可以拿在手里的形状。他跑到接生婆六婶的家门口,缺氧的大脑阵阵眩晕,他用手拍出砰砰砰的响声,大声喊道,六婶六婶,我家婆娘要不行了,快快……

  牛二拍开了屋门,屋里一家人正在吃饭。六婶赶紧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拐杖,抬起小脚,又拿起一把剪刀,随牛二就往外走。牛二把雨布胡乱裹在六婶的身上,拉着六婶的胳膊便淹没在暴雨如泻里。

  六婶即使是三只脚,在泥泞里依然踉踉跄跄滑滑擦擦。牛二不容分说,弓下身子,胳膊上一用力腰一挺便把她驮起来,拐杖就横在了雨珠敲起水泡的地面上。六婶其实比牛二也大不了几岁,她的叫声和雨水一起灌入牛二的耳朵里,这样不好,你个老爷们……

  牛二的大脚板已经砸得泥水迸起泥花,发出窟嚓窟嚓的声音,同时两只手揽住六婶的两条腿。牛二回道,人命关天啊六婶!暴雨太密挤得空间里缺了许多空气,牛二大口喘着,一路丢了半条命把六婶背到自己家里。裹在接生婆身上的雨布早已经被风扯走,她也浑身湿透。

  六婶看了牛二婆娘奄奄一息的样子,赶紧查看了下身,恐惧就爬上六婶的脸,手忙脚乱地弄了一阵子也没能挽回一条性命。

  牛一样的嚎叫在牛二的院里陪着暴雨整整持续了一夜。天亮了,牛二用炕上的破席子裹了婆娘肥重的身子,在左邻右舍的帮助下让她安睡在冰凉的土里。

  牛二不是买不起一口棺材,他还是攒了几个钱的,但是婆娘临死前散乱的头发后面两只不甘的眼睛瞪着牛二,打了个手势——竖着大拇指——张了张嘴,沙哑的嗓子终于没能发出任何声响就缓缓闭上了眼睛,但那口型分明就是能拉犁拉车的“牛”啊!

  牛二知道婆娘的意思,他要攒钱买头牛。

  按照当前的行情一头好牛要八块银元,牛二的手里已经攒下了两块,可是买口棺材要半块银元,牛二知道,婆娘绝不会希望自己花掉半块银元给自己买口棺材,于是就用了那领残存着两人温度和气味的破席子代替了棺材。

  单身的牛二更像一头牛,甚至是满村里的牛都没有他能干。他和自己的影子一起下地,也和自己的影子一起睡在起土的炕上。就这样孤独地过了一年,手里的银元又多了,但远远不够买一头牛的,他觉得还是先有个婆娘好,于是就托了媒人。

  媒人掰着指头数算了许久,告诉牛二牛槽子村有一个叫兰花的,岁数也相当,人模样长得还算俊俏,就是被丈夫打伤了一只脚,现在早都离了婚了,也没有孩子,配你是手拿把掐的。你要是觉得可以呢,我就把话递过去,看看人家咋说。牛二说,我还有啥说的,只要是个女人,能跟我过日子,我就烧高香了。

  媒婆便去问了话,过了两天媒婆就来回牛二。哎哟哟,兰花她娘问我男方叫牛二有牛吗?我说来年就有了。哎哟哟兰花她娘就说没有牛他自己能当牛吗?我说牛二比头牛还能干哩。人家又说比牛能干咋还养不起头牛呢?等养了牛再来说这事吧!

  牛二就把准备好的二斤酒客客气气地送给了媒婆,说您想着我的事。

  

  自此牛二先灭了找婆娘的念想,他更加地起早贪黑,更加地把自己当头牛使唤,平时侍弄庄稼不说,农闲的时候就到镇上去干最累的活,雨天也不闲着。他现在手里已经有了三块多银元,凭着自己一个人的节省和能干,用不二年,就能够攒够八块,八块银元就可以买一头好牛,到那时候我牛二就真的牛啊!牛二一边淌汗如牛,一边心里琢磨着这个事情,他想起了爹临死前的大拇指和那两声“牛”的绝唱,他也想起了婆娘的手势,身上便有了一股蛮力。

  两年以后,时值春夏之交,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他把多余的粮食卖了个好价钱。他从卧室墙角的地下挖出来一个牛皮纸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这几年攒下的银元。牛二把银元放在左手心里,又把新得到的银元放里面,用右手一个一个地慢慢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他嘴角翘起,配合眉眼、两腮,完成一个称之为“笑”的表情。他又数了第二遍。他又数了第三遍。

  牛二把脱下来的衣服袖头蘸了水,把银元逐个擦拭干净,再用另一个袖头擦干,用牛皮纸紧实地包成一个圆柱形,和自己光溜溜的身子一起塞进破被里,任银元把身子硌得生疼却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牛二起来,洗了洗一春都不曾洗过的脸,换了一身昨天洗干净的衣服,吃了仨窝窝头,灌了半瓢凉水,从乱糟糟的被窝里摸出带着温度的银元纸包贴肉藏了。牛二雄赳赳地往村外走,碰到乡亲们,就把“我到镇上找牛搭桥去了”的消息抛过去。

  “牛搭桥”是专门给买卖牛的双方牵线搭桥并从中得到些谢礼的人。

  牛搭桥说,现在的牛行可是高,你手里可有银元?

  牛二说,我已经攒下了八块银元了!做了个“八”的手势,大拇指尤其举得坚挺。

  牛搭桥摇了摇头说,八块可买不一头好牛啊。

  这可咋办呢?牛二心里很是失落,不能再等了,于是让牛搭桥好歹给物色一头。牛搭桥说,隔两天你再来,我好好给你访听访听,谁家有合适你的牛。牛二说他今天就要牵回去。

  牛搭桥就领着牛二去看牛,转了几个附近的村屯。后来终于看成了,牛二把纸包从怀里掏出来,打开,一块一块递给牛搭桥,牛搭桥把一摞银元放在卖家手里。

  牛二买牛这事在村子里人尽皆知。这是好几年都不曾有的一件大事啊!到了傍晚时分,牛橛子村家家还不曾吃饭,村里的闲人,还有一些特意从地里撂下活计回来看热闹的,就在村口等着牛二回来。太阳将落西山的时候,晚霞满天,给不高的庄稼和野草都披上了金色的外衣,也给这群翘首以盼的乡亲们免费染了一头金发。

  远处一团红彤彤的影子走来了,眼尖的后生们说,好像是两个影子,慢慢的近了,果然是一人一牛披着霞光的两个影子走过来。大家高高兴兴地往前去迎,和那团影子相向而行。一个挺胸昂头的牛二走近了,只是迈不开步子,身后跟着一头慢吞吞的牛。

  那牛毛色暗淡,两眼无神,脊骨如削,步子拖沓而缓慢。

  乡亲们一阵嘘声,牛二也觉得尴尬,但还是说,是母牛哎!

  见乡亲们没有反应,又说,别看这样一头牛,花了我八块银元呢!乡亲们里面有人说现在牛行看涨,可不嘛!

  有个老人说,瘦点儿不要紧,回去好好养。二牛,你一定可以把牛养得膘肥体壮。乡亲们就都笑了,想想也是,就这样的牛,也不是想买就能买得起的。于是争抢着牵过牛纲绳,往村里走。牛二很有心眼儿,自己已经备好了一把镰刀,抽空就在路边的空地上割了一些青草,还有来帮忙的,抱的捆的,然后放在牛二的肩上。牛二和牛和乡亲们一起回到了牛橛子村。

  

  从此牛二是有牛的牛二了,真牛啊!这消息插上了翅膀,飞进了村里所有人的耳朵,甚至飞向邻村。

  有了牛养在哪里呢?牛二早有打算。他去牵牛的头几天便给牛弄好了吃住的地方。牛二有两间土房,外面的这一间支了一口锅,堆放了一些杂物,包括口粮农具之类的,也放了一些柴草,已经满了。外屋通向里屋,里屋有一铺炕,这是牛二积蓄力量和产生梦想的地方。此外有简单的一点家具,牛二把家具往墙角挪了又挪。在腾出的这块空地上钉下了一个木头橛子。牛二在村后面的榆树林里找了半天才相中了它。这根榆树枝有小碗口一般粗细,生得又比较直,关键是它的一头丛生出了一个大的丫杈。牛二把这个树枝砍下来,截取了合适的长度,把那个大的丫杈只保留了一拳头那么长,又把这个树枝的另一端用斧头砍成尖状,用刀削去了表皮和所有小的丫丫叉叉,然后用镐当锤,深深地钉在了地上,整个橛子几乎都砸进泥土。再把提前用木板做好的一个牛槽子放在木头橛子旁边。是的,牛二要把牛养在自己的卧室里,他要和牛同吃同睡。

  牛二想,人不比畜生娇贵。畜生虽说在屋里拉尿,可是自己可以收拾掉。至于残留的气味,这不要紧,开开门窗放一放,气味会消失大半,村里有许多人家想闻牛屎尿味,还没有这条件呢!牛二在心里这样想着,便高兴地笑起来,他为自己的这个主意竖起了大拇指。

  牛二牵着牛先进了外屋,他怕牛踢坏了他的破门槛,嘴里不停地喊着“抬、抬、抬”的指令,显然这是多余的,那畜生该抬蹄的时候自然会抬,它心中有数。又进了里屋。当然牛觉得自己是畜生,不能进这样豪华的居所,在这两道门槛前,它都四蹄用力,头和整个身子向后使劲,但还是被牛二拉了进去。牛二把牛纲绳拴在自己提前预留在牛橛子顶端的小枝杈的下面。牛二把刚割的青草取来放在牛槽子里。

  牛二的屋里就多了一口,就像娶了婆娘一样,屋里就有了生气。牛瞪着牛眼珠子,细细地打量着牛二的卧室,过了一会儿它觉得这里是安全的,就低头伸出长而有力的舌头卷起槽子里面的青草在嘴里面咀嚼,吞咽起来。

  牛身体羸弱,临时干不了活,牛二就把他当成新娶的娇婆娘一样伺候起来。他下地的时候就牵着它,喊一声,婆娘,走起。是哦,牛二就这样叫他的牛,手里拿一个牛橛子,找到地头草肥的地方把牛拴在那里。自己在地里越发干得有劲儿了,他一边干着,一边回头看着牛吃草,觉得心里异常的舒坦。晚上临收工的时候,牛二会割上一大捆肥嫩的草背上,牵着牛回家。他是舍不得把这草放在牛的背上的。牛二把牛拴在卧室里,然后再把青草添到牛槽子里,旁边再放一盆清水任牛自由饮用。牛二吃完饭,就趴在炕沿上,两道眼神就长在了牛婆娘身上挪不开,怎么看也看不够,直到两条胳膊被胸膛压得麻木,直到脖子实在扛不住脑袋的分量而酸痛的时候,便侧个身子,把头放在枕头上,继续看着牛,直到梦把眼皮缝上。

  半夜醒来,牛二撒泡尿的工夫,就会把牛屎用锹铲在筐里送出外面。牛尿他也有处理方法,他会提前弄一些干土铺在牛的身子下,牛尿把土湿透了,牛二便把那些湿土弄出去,和牛粪倒在一起。再把一些干土铺在牛身下。这些屎尿连同烂草碎柴,沤成肥,牛二上地劳作的时候总是挑两筐这些宝贝,扁担颤悠颤悠地唱着,唱得牛二也有了吼两嗓子的欲望。

  母牛下的是牛犊
  母驴下的是驴驹
  春风生下一片绿
  秋风生下满车粮
  我在被窝生个梦
  梦里婆娘缝衣裳
  葱白手指扎出血哟
  她在想她不归郎。

  牛毛色越来越光亮,眼睛也越来越有神,牛二的庄稼也越长越好,牛二本人也天天洗脸,穿得也干净了许多。就这样一直过了两个月,牛二都舍不得让牛干活。直到收秋了,牛二才把牛套上乡亲们帮忙打制的车,将自己沉甸甸的庄稼拉回家里。入了冬,牛就更没有活了,牛二却不闲着。他让邻居帮忙每天添两回草一遍水,自己一整天都可以在镇里干活。晚上回来再细细地侍候牛,铲屎收尿,喂草喂水,和牛聊天儿,和牛大眼瞪小眼,一起度过有趣的岁月。

  那牛胃口越来越好,肚子也越来越大了,牛二看着肥壮的牛,心里乐开了花。牛槽子村的兰花就经常到牛二的梦里来。

  

      转年的春天,媒人主动找上门来,要给牛二说一门亲事。牛二说,不知道说的是哪家的女子,也不知道兰花嫁没嫁人。媒人噗嗤一声笑了,说,就是兰花的娘找到了我,让我再撮合一下,问问你想不想重续和兰花的姻缘。唉,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套上牛都拉不回来呀!

  这事儿很容易就成了,兰花就在这一天嫁过来了。人穷嫁娶也很简单,牛二就赶着自己的牛车,把自己拆洗干净的被子铺在车上,叮铃叮铃的一路牛把脖子上的铃铛晃出一声声脆响,把兰花接回了家里。牛二已经提前把外屋收拾了一下,把里屋的橛子拔下来,钉在了外屋的地上。他又把里屋窗子打开一直放了好几天。牛二不能让兰花和牛同吃同睡,更不能让夜里牛屎牛尿味把兰花的梦弄脏。

  兰花来了,牛二简单地准备了一桌饭菜,招待了媒人,村长和几个邻居。客人散去,两间土房里就剩了牛二兰花和他的一头牛了。兰花跛着一只脚,从里屋的炕上下来和牛二到外屋去看牛。牛二说,兰花,你看我养的这头婆娘多肥呀,吃得肚子多大呀!

  兰花吃吃地笑,说,从今以后,你有俩婆娘了。她眼睛里放着光,绕着牛转了好几圈,后来把手在牛头上、身上摸来摸去,喜欢得不得了。那牛也觉得兰花是自家人一样,伸出长长的舌头舔兰花的手。

  兰花觉得手上酥酥麻麻、黏黏腻腻的,笑得露着一口白牙。兰花看着牛肚子,突然对牛二说,二牛,你说这牛的肚子咋这么大呢?

  我喂得好啊,它能吃啊!

  你说会不会牛肚子里揣了崽啊?

  啊?啊?牛二从没想到这个问题,正是一语点醒梦中人。牛二说,要是揣了个崽,真是三生有幸谢天谢地阿弥陀佛了。牛二左一圈又一圈地绕牛转起来,也把两只手反复在牛的腹部摸来摸去,牛也不吃草了,反刍着,两只眼睛看看牛二,又看看兰花。

  村里有个刘老爷子,他对牛最懂了,曾经给一个大户专职饲养过牛。牛二就小跑着去把刘老爷子找来。新婚之夜刘老爷子踏进了牛二的新房,他绕着牛左三圈右三圈地观察,然后在牛肚子上摸来摸去。牛二给老爷子换了三回热茶,刘老爷子终于肯定地说,是喽是喽,这牛肚子里有货了!兰花拍起了巴掌,牛二拍起了大腿,把牛突然吓得瞪着眼珠子看自己的两个主人。

  牛二忽然说,我想起来了,我买回牛来也就两个月的时候,牛已经长了一些膘了。有一次我在地里干活,这婆娘挣脱了纲绳,跑到了草甸子上。我撵过去,原来是这畜生奔牛槽子村的一群牛去了,那群牛里是有公牛的。

  兰花插了一句,我知道,我们村有公牛。

  刘老爷子说,这就对了,那是私会去了。好你个二牛,你家要有两头牛了,真牛!刘老爷子竖起大拇指来。

  牛二千恩万谢,把刘老爷子送出去很远,回来的时候兰花正在拔牛橛子。兰花说,二牛,赶紧把牛橛子钉在里屋,咱把牛还是养在里屋吧。

  新婚之夜,牛二和兰花并排坐在炕沿上,四只脚悬空踢踢哒哒。两个人盯着牛,一直聊到深夜。

  那牛二的婆娘撅起尾巴拉下一大泼牛粪。牛二就赶紧下炕去收拾,兰花却一把拉住了他说,我去收拾。兰花一边用锹把牛粪收到一个筐里,一边嘻嘻地说,真好闻,我还没闻过新牛粪呢!牛二把收好牛粪的筐提到外面去,倒在粪堆上。

  两个人又坐在炕上,一时竟找不到什么话说。牛二指指牛,看着兰花说,你看我那个婆娘的肚子都大了,你这个婆娘是不是该抓紧了?兰花羞得低下头,脸就像红盖头一样红。牛二一伸手便把兰花推倒在炕边上,兰花踢了两下搭在炕沿下的腿,脚上的鞋便甩到了一边。

  牛二的喘息渐渐和牛一样。忽然兰花急吼吼地叫:吹灯快吹灯!牛二动作不停,问吹得什么灯啊?屋里就咱俩。兰花说,不是还有俩呢吗?循着兰花的目光,牛二看到了地上卧着的那头大肚子的婆娘,瞪着牛眼珠子奇怪地看着床上两个人压在一起,它咀嚼着胃里返回来的囫囵半片的草,嘴里似乎发出吃吃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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