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的约定
文/蓝银冰雪 未经允许禁止转载
（序）“喂，这个卖不卖？”一个幽深的小巷子中，一个高个子少女把玩着手中的八音盒，问面前瘫坐在地的女孩。
“卖…我卖！”少女居高临下的气势使得地上的女孩有种想哭的感觉。
“多少钱…算了，我拿东西跟你换吧。”少女目不转睛地看着八音盒上那架小巧玲珑的钢琴。修长的手指扭动发条，美妙的琴音响起。这是钢琴版《爱的罗曼史》的调子。少女清冷的面庞上浮现一丝许久没有出现过的柔和。
合上八音盒，少女转身要走出巷子。“拿什么换…我还没想好。想好了再给你。这个玩意…我先拿走了。”随着少女的离开，跟在少女身旁的另外两个女学生踹了地上的女孩一脚后也走了。
泪，从女孩的眼眶涌出。
那个高个子少女，是附近一所高中的学生。平日总穿T恤衫加牛仔裤，配上她那和男孩子一样的短发，活脱脱一个校霸。擅长空手道，还屡次获奖，经常“以功替罪”——总给学校带来荣誉，学校自然就不追究她一些不大的“错误”了。
说来也怪，她虽然擅长空手道，但从不亲自出手。每当身后的小跟班们对面前被欺负的学生又打又踹时，她就在一旁看着，也只是看着，清冷的脸上没有一丝感情。
她用武力征服了方圆十里的小混混后，就很少有人见过她动手了。但刘青瑶这个名字，却依旧如雷贯耳。
一、童年·初逢·琴音
悠扬的钢琴声从院子里传出，一个小女孩趴在邻居家花园的篱笆上，目不转睛地望着凉亭下的一架黑白相间的钢琴，以及…那个正在弹奏的男孩。
男孩的手很小，但依旧在琴上跳跃着，一遍又一遍。
女孩看得有些呆了。那美妙的声音，就是从那黑白的大家伙中传出的，就是从那指尖流淌出的！
男孩抬眸，正好与女孩对视。
女孩一惊，连忙跳下篱色，跑回自家的院子。临到门口，又回首，再见男孩那清澈的眼眸，脸一红，躲在门后，大气不敢出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瞅着那种满蒲公英的花园
男孩笑了。阳光倾倒在他身上，那么温暖。
男孩跑出花园，跑到女孩家的院子里，拉了女孩的手，回到凉亭下。男孩摘下一株蒲公英，递到女孩手中。
“我叫阳阳。”男孩大方地笑着。阳光下的他，仿佛发着光。
“我…我叫欣欣。”初被男孩拉着，女孩有些不自然，偶尔抬头，偷看男孩一眼。
“欣欣妹妹，我给你弹琴听。”男孩拽过来一个小板凳，让女孩坐在钢琴旁。欢快的琴音在指尖流淌，阳光倾落，如此温暖。
女孩痴痴地看着男孩，看着那跳跃的指尖，看着那典雅的钢琴。手中紧紧地攥着一株蒲公英。
女孩的妈妈，站在篱笆外。男孩的妈妈，停在楼上的阳台。两个女人相视一笑。
二、长大·再见·破碎
一场车祸，让女孩再也没有碰过钢琴。
五年级的女孩，躺在医院的病房上，眼泪无声地流。
她看看自己的左手，纱布，缠了一层又一层。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病房的门被推开，男孩走进来。
女孩下意识地用手抹掉眼泪，却被男孩快速抓住了手腕。
轻柔地将女孩的手安置好，男孩有些哭笑不得。“欣欣，你怎么能用受伤的手揉眼睛啊！”
女孩有些落寞，“是啊…受伤了呢…”
察觉到女孩的心情不好后，男孩犹豫了一下，打开手机，点进音乐，轻柔的钢琴声涌出，将女孩包裹。
女孩甜甜地笑了。
男孩长出一口气，“我就说嘛，钢琴是最好的治愈，我爸我妈还不信我。”
没有理会男孩，女孩在仔细地听着钢琴曲。轻快又低重，既有向往又带着忧伤的钢琴曲。这是女孩对它的评价。
“阳阳哥哥，这是什么曲子！”
“《爱的罗曼史》。好听吗？”
“嗯，好听。”
“我会弹，等你出院了，我弹给你听！”
“好，拉钩，不许骗我！”女孩偏头，笑着说。
“拉钩就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女孩咯咯地笑着。
女孩的妈妈站在门外，泣不成声。女孩的爸爸叹了口气，将她揽在怀里。他们的女儿，从出车祸伤到手后开始，什么时候笑过啊。但，她还能再次弹琴吗？
“欣欣，等你手好了，我教你弹这首曲子，包教包会！”
“嗯。”
女孩和男孩肩并肩，专注地看着手机内的钢琴谱。
但当女孩出院，回到家，却又是另一副模样。
隔壁家的花园里，不见了那凉亭，也不见了那架钢琴。从前被鲜花缠绕的篱笆换成铁栅栏，女孩再不敢爬上去趴着嗅花香。满院的蒲公英变成了刺人的玫瑰，再不见风起时满天的细小绒毛。
女孩哭着让爸爸去问邻居家的花园怎么了。
爸爸很快就回来了，带着几页A4纸。
“阳阳家搬走了，新邻居说阳阳离开时留下了几张谱子，说是给你的。”
女孩接过那几页A4纸。是《爱的罗曼史》的钢琴谱。眼泪落在琴谱上，溅成一个好看的圆。
从此，女孩拒绝了一切康复训练，拒绝弹钢琴。
女孩的妈妈泣不成声，却又无可奈何。
后来，女孩也搬走了。
女孩去学了空手道。
她不喜欢空手道，但她需要一个特长来躲避钢琴。
女孩的妈妈却执着地，留下了原来的家中的那架陪女孩长大的钢琴。它单独呆在一间房间，女孩的妈妈经常来擦拭它上面的浮尘，还定期请调琴师来调琴。可女孩从来没踏进过这间屋子半步。
那几页谱子一直在女孩的书架上，一年，两年，三年…初中四年过去了，这几张纸就一直在那儿，从未落过灰。
女孩“学坏”了，她开始打架。
一开始，是初中时，学校里的校霸挡住她，要她交保护费，却让女孩一个人揍趴下了他们七八个人。”
渐渐地，女孩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她习惯了冷眼旁观，习惯了一群人对她点头哈腰，习惯了一大堆人围前围后地叫她“青瑶姐”。
即便如此，女孩的成绩依旧名列前茅，让老师们无话可说。妈妈的泪一滴一滴落下，敲在女孩的心上；爸爸的叹息声一声又一声，击打着女孩的耳膜。
女孩却无动于衷，像一块石头，静默着。
三、请问，你是欣欣吗？
午休时间，刘青瑶倚在核园的花坛旁，手内摆弄着那个八音盒。修长的手指转动发条。灵动的钢琴曲响起，她不禁闭上了眼。
那个种满蒲公英的花园里，在那个凉亭下，也有一个小小的八音盆，就在那钢琴上。那个八音盒能放出了许多钢琴曲。那些曲子，她和他都会弹。
但这个《爱的罗曼史》，他会，她不会。
他欠她一个约定。
刘青瑶望着那八音盒出神。它的样子，和记忆中的那个，那么像。曾经，他弹琴的时候，她在一旁捣乱，把蒲公英吹得到处都是。他也不恼，只是停下来，拨弄那个八音盒。
在不远处的树下，有一个少年，扶着树干，看着她。
良久，少年走过来，彬彬有礼地问：“请问，你是欣欣吗？
刘青瑶猛地抬头，看向少年，看着那身影与记忆中的男孩重合。她的泪落下来，重重地砸在地上。
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他的消息。
说来也可笑，邻居多年，两家的联系仅存在于两个小孩互相敲门以及两个妈妈偶尔打个电话，男孩妈妈还在搬走后换了手机号。而且，她只知道他叫阳阳，就像他只知道她叫欣欣一
样。
“阳阳哥哥…”
少年伸手轻轻拭去刘青瑶眼角的泪珠。
那一天，刘青瑶听到一个声音对她说，你的手早就好了，为什么不再试一试呢？
一个月后，一年一度的校园艺术节如期开展。在银宿的鼓励下，刘青瑶去报名了钢琴独奏。
这一个月，他补回了和她的约定。每个明媚的清晨，每个慵懒的午后，他都陪她待在琴房。他教她弹《爱的罗曼史》。这是他们在那个蒲公英漫天飞舞的时代许下的诺言。
经常有校内的女生趴在琴房门口，看银宿耐心地帮她一点点拾回从前的时光。她原本已有些僵硬的手，渐渐重回灵活。
那帮花痴女生，从未见过他如此温柔。
“钢琴独奏《爱的罗曼史》，演奏者高二（3)班刘青瑶。”
报募人的话音刚落，台下观众席尖叫声不断。
不知谁高喊一声，“青瑶姐弹琴，兄弟们鼓掌！”前排一群人齐刷刷地起立。刘青瑶感激地冲那个起头的男生笑笑。那都是和她在一起打闹过的朋友。
钢琴旁的少女，身穿洁白的公主裙，却因不可惯而有些僵硬。那一头短发依旧像男孩子的头发，但在上台前，银宿为她戴上了一个发卡。不用看，刘青瑶也知道，银宿正在台下的某一个角落，举着手机给他们的爸爸妈妈直播。
一曲终，掌声雷鸣般地响起。虽然这场表演并不华丽，虽然演奏得并不是十分完美，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个曾经的校园一霸青瑶姐，不复存在了。
（后话）艺术节结束的那天，刘青瑶和银宿一起，找到了之前小巷里的女孩。
“喏，我拿…这个跟你换。“有些不适应，刘青瑶很别扭地开口，很别扭地递过去一个篮子。
女孩惊恐并恭敬地接过来。她并没有想到刘青瑶是真的拿东西跟她换八音盒。
“看看里面是什么。”一旁银宿阳光的外表以及温和的声音让女孩得以于这紧张的气氛中喘口气。“
哇！”当看到篮子里那团小小的正呼呼大睡的小奶狗时，女孩的眼睛仿佛在放着光。
“用它换，可以吧？”
“可以可以，太可以了！”
在夕阳的照射下，大地染上一片黄金，两个人回家的身影被渐渐拉长。
那个公英漫天飞舞的时代一去不返了。
但，那又如何呢？
他在。
她在。
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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