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墩儿
重庆电视台过去有一档方言节目,叫什么名字忘了,其中的一个主持人就叫“闷墩儿”。有趣的是,既然是节目主持人,自当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可是却自号闷墩儿,岂不自断活路?好在他是相当于相声捧哏之角色,闷一点,墩儿一点,关系不大。
生活中虽然叽里呱啦个不停的人,比较的多,热闹着我们这个寂寞的世界。但是,却也有些个体,话少,表达和倾诉的欲望弱得几近于无,用巴蜀俗话夸张点来说,就是“三天打不出一个屁”来的。
在公共场所,这些闷墩儿们沉默寡言,默默无语,静静地倾听着,就像呆在屋角眼巴巴望着一屋子喧哗嬉闹的狗狗,间或摇一摇尾巴表示自己的存在。
这个词容易让人想到“闷骚”来,但闷骚是站在性别的刁钻角度来欣赏,并概括所感,而闷墩儿却是不偏不倚,不抱任何成见似的客观观察,好像是一个闷墩儿欣赏着另一个闷墩儿,那是一种得意忘言的心领神会、惺惺相惜呢。
“闷”把心关在门内,望之俨然,观之可畏,不可亲近,令人不爽。可是,一当“闷”成了习惯,习惯就构成了人格特征,竟然还闷成了一个方正厚实的“墩儿”,这便将抽象的人格外化为一道风景了。
一垛任凭四季轮回,风吹雨打,寒暑炎凉,“我自岿然不动”的土墩儿,闷在天地之间,那需要何等朴实且强悍的内心凝聚力啊!
二麻酡
前面说到过“月半圆、花半开、酒半酣”,说这是天地间所有有灵性的存在之好境界。而四川话里面的“二麻酡”,指的就是“酒半酣”的绝妙状态:平素麻木的思维被酒精激活了,话语表白自有节奏,肢体语言恰到好处,土黄色的阴郁面部被一层灿烂红霞渲染,可交心交流,可对弈手谈,可独自品茗…… 而不至于无话找话,也不至于诳语失态。
但是,你也许纳闷,要问:为什么不是“一麻酡”,不是“三麻酡”,或者“四麻酡”?这个问题,我也思考了很久。
我觉得,至少有两个理由。一、在一至十的基本数字里,“二”是唯一一个跟人性紧密相连的,半酣之人在没喝酒的人眼中,不是有点傻乎乎的“二”嘛。二、道家不是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么,这个在喝酒之人看来,刚刚坐上酒桌,那就是“道生一”了,喝到半酣时节就是“一生二”了,喝得确实有点高了,便是“二生三”,喝到稀里糊涂左脚翘右脚的光景,岂不就是“三生无穷”,天地人合一了。
很自然地想起一位老友来了,因为熟悉他的人无不叫他二麻酡的,虽然他现在和我一样,因为身体的原因,喝得少,极为克制,不能再像年轻时候那样开怀畅饮、一醉方休了。但那些二麻酡、三麻酡以致四麻酡的欢快时光,像一部受了潮的麻哈哈、慢吞吞、吱嘎嘎的黑白影片,偶尔会闪回于心空。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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