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过是个被利用的人偶。
连自杀都不愿意自己完成，一个人究竟能够多么自私。
“老师知道我这样的人吧，所以才把我推出门外，原本我想告诉老师我小时候的事，但老师根本不相信那些吧。”
“晓芸，为什么要这样说。”
“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去自杀干预中心做志愿者，听听自杀者在电话那头是什么样的心情。老师这么冷酷的人，曾经想过就让那个人死去吧，让那个自私的自杀者早点结束吧。老师是不是放弃过那些人呢。如果真的体会到他们的痛苦，就稍稍懈怠一下吧，就算叫救护车时间也来不及了。这样的事情发生过的吧。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
不论怎么劝，不论怎么说都非要去死，却还是打了电话，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有用。只是不要去回想，不要去查实那个人究竟有没有死去，就当是另一个时空的电话，挂断之后不过是一场梦。
“有的时候也像是恶作剧吧。”
是的。失眠的人、喝醉酒的人，失恋的人，占着电话说个没完，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说爱情，说女友离开，说一些露骨的话。这样的人口口声声说想要自杀，说自己就在江边下一秒就要往下跳。
“老师，为什么要抛弃我？我一开始就想要你喜欢我。”
眼泪落在我的肩膀，她钻到我怀里，热乎乎的，像一个巨大的灯泡。
很多人告诉别人惨淡的过去，说很多看似值得同情的经历，不过是想要让那个聆听者确认自己值得被爱。人们用无数不被爱的故事，胁迫你一再帮他确认——有人爱着他。
我以为晓芸会告诉我童年的不幸，正如她在治疗中想要开始的那些话题，告诉我童年如何与父母关系不好，如何得不到照顾。或者试图告诉我她的身边没有朋友，没有人相信她的话，这些我早已敏感察觉并且一开始就断了她的念头。
我不要知道那些东西，不喜欢掉入记忆的漩涡。真真假假的故事，多半是带着治疗师和自己绕圈子把真正想要的东西藏在深处。
是这些让她感到被抛弃，感到没人要听她诉说，
所以才自杀吗？
此刻，她竟然就这么把那种本该藏着的心情说了出来，这句话像一把没有柄的刀，落在雪地里，亮得刺眼。
我抱着她，如她所需要的那样，快速地，毫不犹豫地抱着她，甘愿看她得意。
男人和女人之间、爱人之间、家人、朋友之间，人或者鬼兽。这样的时刻，谁都可以，不该在意自己是谁，这样的举止意味着什么，血肉之下的灵魂，不分彼此。
她一半的身体紧贴我的胸口，湿濡粘腻的感觉攀附在脖子上，一股苦涩的药味和咸咸的眼泪。
晓芸不会停下，她咬住我的嘴唇，干涸的，淡无血色的嘴唇。扔在天空角落的云朵。被她找出来，融为另一朵更大的云。
今晚，不再会想到死亡了吧。
我睁开双眼，穿过晓芸的脸看见厨房门口站着一个人影，身型消瘦，一条蜈蚣缓慢犹豫地从人影处朝我爬来。
是他。那个也曾如此用力抱紧我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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