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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杀她,她却用世人的刀,捅向了最爱她的人。
曾青一路摸爬滚打,吃了好几天尘土,终于在一个风沙天到达了桃源。
曾青走到桃源门口的时候,正好碰见桃源主翁识舟。翁识舟瞧着他那风尘仆仆,都瘦脱相了的狼狈样子,不敢置信地连看好几眼才确定,这竟然真的是他的好友曾青。曾青晃荡着两条腿走到翁识舟面前,当着翁识舟的面儿吐了一口带沙子的唾沫,然后大大咧咧地倒在翁识舟脚下,两眼一翻,昏了,连说句话的工夫都没有。
桃源门前立马有仆人上前抬人,条理有序,丝毫不乱,已是习惯。
曾青睡了三天,醒来的时候,睁着一双眼睛一动不动,翁识舟问他:“傻了?”
曾青也不说话,眼睛也不动。
翁识舟轻嗤一声,没好气地说:“诊金一百叶,打算什么时候付我?”
曾青闻言猛地长舒一口气,眼珠活泛地动了动,吐出的声儿沙哑难听,“我这是活了?”
“呵,我倒是不想救,但毕竟你活着才能还我钱。”
“就惦记着你那两个钱。”
“你不惦记那两个钱?你要是不惦记能被人砍成这样?哼,到头来可好,挣多少都得给我了,真不知道你图什么。”
说这个曾青可来劲了,“图什么?你打江湖上问问,现在谁不知道我曾青的名头,可不比你桃源主的差,知道我这条命值多少钱吗,又有多少人抢着要我吗,老子独楼天字一号杀手!”
翁识舟无情地打断他,“快天字二号了,上次你打风逐雪没打过。”
曾青受激不得,当即挺着残躯就坐了起来,瞪着眼睛看翁识舟,“那是他路数太邪,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论实力,论功底,他小子肯定比不过我,你等我下次……”说到这儿,他激动的神情却突然停住了,戛然而止的空白让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许久,翁识舟问:“你的武功是怎么回事,被谁废的?”
曾青脸上出现愤恨,可他强忍住了,只说了声流年不利,又问翁识舟:“还能救回来吗?”
“经脉都被震断了。”
曾青脸上的神色更难看了。
翁识舟接着说:“但能治。”
曾青立马喜笑颜开。
“这药可不便宜,所以诊金你什么时候还?”
“等我好了,出去随便出两个任务就能还你,你急什么?”
“谁知道你下次出任务还能不能回来?”
那曾青没办法了,“你想怎么办?”
“在我炼药期间,不许出去,就在桃源里当帮工吧,要是还想白吃白住就给我滚蛋。”
曾青立马又嬉皮笑脸了,不小心扯到了患处,疼得龇牙咧嘴,一整个热热闹闹的人,不得消停,也不知道怎么做上的天字一号杀手。
翁识舟恨骂一句:“你迟早给我死外面别回来了。”
曾青养了七八天就能下床了,他经常一身伤的来桃源,桃源里的人他大多都认识,不能让他真的干活。桃源主说这话也不是认真的,只是想让他在桃源养伤别出去乱跑。曾青这回也听话,每天在桃源这儿逛逛,那儿歇歇,直到那天他逛到南边,看见一个二层小楼,小楼位置还算偏僻,可来来往往的人却不少,楼下经过的人都要往小楼那儿望几眼才走,他生了好奇心,抓了一把瓜子给楼下一个除草的老仆,“这楼里住的是谁啊?”
桃源是当今世上医术最好的地方,且不论桃源主神医的名号,就是奔着桃源主求学而来的那些名医就数不胜数,所以只要你有钱,进了桃源,几乎就没有治不了的病。自然而然,桃源里来了哪家的贵人都不算稀奇事。
他想当然地以为这是哪家的贵人,谁知老仆嗤笑一声,眼神中带着鄙夷,“不过是个残花败柳的女人。”
曾青送到嘴边的瓜子停住了,“怎么说?”
“前两天昭王打进皇宫,把昏君杀了的事你知道吧,楼里的这位,便是昏君生前最喜爱的那个妃子。”
“妍妃?”他有印象。
“对,就是她,昏君被昭王杀了,昭王玩够了她就把她扔到这儿了,说等人伤好了再接回去,呵,一个祸国妖妃,可不知道要接到哪里去。”
曾青把手里的瓜子都给了老仆,顺手拿起老仆的花锄,沉着肩就要往小楼那里走。
老仆吓了一跳,“怎么事,曾爷,认识?”
曾青头也不回,“哼,不认识,但老子这身伤却是拜她所赐!”
曾青上次实在是被钱迷了眼,接了皇室的活儿,皇帝老儿自身都要不保了却还是费了大量兵力去城南寺,要把原本在那里为国祈福的妍妃带回去。
半个月前,妍妃出行,入寺求福,全城空巷,只为一睹妍妃容色。
从极盛到极衰,也不过半月。
皇帝找的那群人里就有曾青,本来以为带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这事儿能有多难,曾青也就没当回事。可谁知道昭王的兵也到了城南寺寻妍妃,个个骁勇善战的精锐,遇见曾青一行,不发一语就是杀。曾青凭借着一身好武艺硬生生把人带了出来,却是个假的研妃,真的研妃早就施了调虎离山计,转身跟昭王的人走了。曾青被找来的昭王的人废了一身武功。
曾青憋屈啊!
曾青憋屈得不行,可又不能跟人说他这回栽这么大的跟头就因为带不走一个女人,这天字一号的名头可让人笑话死了。这回竟让他实打实碰见了真的妍妃,他哪能就此罢休!
他拎着花锄几步就跨上了小楼的楼梯,直闯进屋子里,谁也拦不住他,就这样,如此轻易的,他一眼便见到了那传说中倾国倾城的妍妃。
佑音穿着白色的亵衣,单薄纤细的身子从棉被里探出半截,胳膊支在床上,转折间隐见骨痕,正半伏着身子捧着药碗喝药,当是一幅极静的山水画。可当她听见声音,抬起头,墨发垂到耳侧,露出那张稍显苍白困倦的脸,万物风华便都生动起来。
有人曾言,妍妃乃倾国倾城之色,是狐狸成了精,来坏皇运的。
他不信,他见过名震京城的花魁娘娘,也不过人间之色,这研妃再美又能如何?
可她只抬头看他一眼,他就晃了神愣在原地。
曾青想,那些人用狐狸精来形容她不准确,冰肌玉骨的人,狐狸精那么艳俗的词怎么能安在她身上,可若说她是仙子,却又不对,她眼睛看你的那一瞬间,清冽的艳色铺面而来勾动魂魄,这世上的神仙哪有这样子的。
曾青回过神来,拎着花锄往前没走几步气势就都垮掉了,生平第一次,只是因为看了一个女人一眼,就溃不成军,想来想去,气得不行。
就因为中了她的计他才被废了一身武功,有仇报仇,他得报啊!
所以,堂堂天字一号杀手,结果最后的报复手段竟是——掀了那个女人的药碗子。
而自始至终,佑音都没有说话,连表情都没怎么换,淡淡的,温和的,被掀了药碗也没说什么,尽量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曾青转身下楼,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事他做得一点也不光明正大,好在他跑得快,否则他狼狈的样子要藏不住了。
他把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气都撒在翁识舟身上。
“你真是嫌命长了,那个女人你都敢收!”
“你慌什么,钱给得够多,我怎么就不能收了。”
“你知不知道因为这一个女人,死了多少人?这祸水……”
“祸水祸的是皇家那两兄弟,与我何关?”翁识舟瞅他一眼,意味深长,“与你何关?”
曾青臊得呆不住了,转身又逃了。
翁识舟看着他的背影嗤笑一声,没当个事,又低头摆弄他的药材了。
曾青练了一晚上的刀,心绪也不能平复,第二天又去了南院小楼,去的时候她倚在床头喝粥。
喝完,有人来拿碗,她对着那个小厮笑,声音温柔:“谢谢小哥。”
小厮一顿,耳朵悄悄红了,抬头飞快看她一眼,又迅速地拿碗走了。
曾青看着突然觉得气得不行。
果然,就是个仗着美色行凶,姿态轻浮的人,随便就能对人笑!
可昨天她怎么没对自己笑呢?
他太凶了?
他正想着,佑音转过头发现了他,眼神交汇之际,他又没出息的动不了了。
她尚在病中,算不上什么红润的好气色,可她眼中的艳色却还是让人难以直视。
“少侠?”终于她先受不了,试探地开了口。
他突然像是缓过神来,如梦初醒,开口一句却是:“你刚刚为什么对那个小厮笑?”
这回两个人沉默得更久了。
佑音轻咳一声,本想说话却被曾青聪明地找到话题打断了,“还咳嗽着?吃药了吗?”
佑音一顿,然后摇了摇头,“还没有。”
曾青当即挑眉,拔起声音,“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来送药?”
越说他越像是要发脾气了,还没等发作,送药的小厮刚好来了,满脸笑容的小厮见了横眉怒目的曾青愣住了。
曾青把药碗拿过来放在佑音的床头,然后回身踹向小厮的肚子,小厮被踹飞到门口。
“哎呦!”
曾青怒道:“见人下菜碟的东西,平时还不知道贪了多少好处,败坏桃源的名声倒是有一手。”
佑音身边没有人,衣食住行吃药方面自然没人给看着,那些人难免怠慢,佑音就不得不对他们施以笑脸,可这帮人哪懂什么适可而止,为了看美人笑脸,下次肯定还会怠慢。
曾青看透了这一层,气得恨不得揍死这个小厮,“以后若再让我见到这种事,我定然打得你哭爹喊娘。”
“是是是。”小厮急忙起身走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翁识舟笑着走了进来,“这么大脾气啊,曾大少侠。”
“我最是看不惯这种人!”
“曾大少侠息怒,你快要吓到我的贵客了。”说完,翁识舟对着佑音作揖。
佑音颔首,“桃源主客气了。”
翁识舟直起身来,还是挂着笑,“我这兄弟心肠直,脾气暴,打扰贵客已久,贵客见谅,请休息吧。”
翁识舟当着她的面把曾青带了出来,出去之后翁识舟怒其不争地骂了曾青几句,说他被一张脸就迷成这样,真没出息。
脾气大的曾青头一次没有跳脚反驳。
翁识舟这才发觉不对了。
“曾青,你不会真喜欢上她了吧?你该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会给你带来多大的麻烦的。”
“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若有一天她病好了,跟你说让你带她走,你答应还是不答应,你若是答应了,天涯海角说起来轻巧,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能带她到哪里去?”
曾青不说话,气得翁识舟打了他一拳,“你最好给我清醒点。”
曾青趔趄了下,闷声说:“我知道了。”
说知道了的曾青接下来每一天都往小楼里去,人高马大的,往佑音床边一坐,像个门神一样。平常顶热闹的一个人,这会儿话也少了,只有佑音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才会答上两句,其余时间都在低头看着自己的刀,或者窗边飘忽的云彩。
等到曾青走了,翁识舟漏夜来见佑音。
他没了那日的客气,只是站在她床前轻描淡写道:“我游历江湖之时曾欠你父亲一份人情,故你能来桃源,是因了你的父亲而不是皇家。我桃源立世以来便从不牵扯皇家的事,于你,是破例,望你念情,不要再招惹曾青,放过他吧。”
佑音笑了,“我从未招惹过他,何谈放过之语,翁识舟,你太强人所难了吧。”
翁识舟警告似的压低了声音:“佑音。”
可她无所顾忌,笑得更大声,眼里的神色也更冷,“那日我去城南寺,街上百姓只是见我容貌便说我是妖妃,然我什么也没做,先帝昏聩,兄弟阋墙,祸国殃民皆是我的错!今日,曾青见我一面便说喜欢,难道也是我的过错?”
翁识舟被噎住了。
佑音看着翁识舟,淡淡几字下了结论:“你现在站在这里说什么旧人之情,无非是看我弱女子好欺罢了。”
翁识舟笑着摇摇头,叹了口气,“咳,遗憾啊遗憾,曾青看不到你如此巧舌如簧的样子。”
“佑音,人心经不起试探,想从风月里干干净净地来去,这本就是小孩子的想法。”
佑音不愿多说,直接送客,“夜深了,桃源主请回吧。”
那一晚的谈话无人知晓,第二天曾青仍旧当他的门神,无人劝阻。
这回曾青来的时候,带了一串糖葫芦来,“天天喝药太苦了,我问过大夫了,你可以吃些糖葫芦,这个你先吃着,若喜欢我就再买些。”
佑音拿起糖葫芦,神色宁静温柔,而眼底却是春雷破冰。
她说:“从前,也有人说过给我买糖葫芦。”
“哦?谁啊?”
“我的父亲。他说要带我去江南安稳地过日子,要给我买一身漂亮的新衣服,还要给我买我最喜欢吃的糖葫芦,我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可他却在出任务的时候死了,永远地抛下了我。后来我入了宫,那个人跟我说,他会给我一辈子安安稳稳的荣华富贵,会陪我去江南。咳,他们这些人啊,总是热热闹闹地许诺,却从来不会担心诺言是否能实现。”
佑音第一次说这么多话,曾青坐得老实,认真地听。
佑音说完之后,看向曾青叫他的名字,“曾青。”
“哎。”曾青急忙答应。
佑音看他的样子,想起昨晚翁识舟对她说的话,心里的坏心思变成一口气,闷得人胸口生疼,突然怎么也压不下去了。
她将那句话问出了口:“曾青,你能带我走吗?”
“好。”
曾青毫不犹豫地干脆答应了,好像他已经深思熟虑很久了,也等这一刻很久了,吐出的那一个字风轻云淡,却又斩钉截铁。
佑音难得地怔愣了,但回过神来,她又觉得习以为常,他们总是这样很快答应的。她咬了一口糖葫芦,分外的酸甜好吃。
他们说完这些话之后的几天里都很平静,曾青跟以前一样天天来看她,两人仍是不咸不淡地寥寥几句交谈,好像两个人都把这件事忘了。
直到三天后,一个极其寻常的午后,曾青提着刀来见她,大大咧咧地笑着,对她说:“佑音,我来带你走了。”
佑音停止了所有动作,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他把佑音连着被子一起抱起来,走到楼下,放进了马车里,他驾着马车,一路带她驶出了桃源。
他真的来带她走了。
翁识舟从桃源门口的暗处里走出来,旁边的管家担忧地问他:“围在桃源周围看守妍妃的那些人动了,我们要不要派点人去帮一帮曾少侠?”
“桃源不掺和皇家之事,这是规矩。曾青走前跟我道过别,他也让我别插手。”
“可是,曾少侠武功还没有恢复……”
“今天守备最松,他只有今天一次机会,他别无选择。”
“咳,曾少侠……可惜了。”
“管家,把曾青欠的账都划掉吧。”
“是。”
管家走远后,翁识舟看着远方,想起了曾青刚来桃源的样子,他从来留不住他,摇了摇头,眼里隐约有泪光。
而至于佑音,“她自始至终都是那个想要糖葫芦的孩子,自私冷漠,不缺人爱,可她也忍受不了有人不爱她。”
马车里,佑音看着车外飞快倒退的风景,问曾青:“我们要去哪儿?”
曾青回答:“听你的,你喜欢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佑音还真的想了想,说:“我想去江南。”
曾青笑了,说:“好。”
“你会陪我去吗?”这话还没问完,曾青突然抽出了刀猛地一劈,接着便有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
佑音被吓了一跳,“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曾青的声音仍然是轻松的,安慰的,“困你的人来了,别怕,他们伤不到你。”
“曾青……”佑音想起身出来,被曾青喝住了,“别出来,你就呆在马车里,这马有灵性,会带着你一路往南奔,南边有一处驿站,我安排了人接你。”
“那你呢?”
曾青没回答她,起身跳下了马车,立刀于身前。
佑音从窗户探出身子往后看,只看到他坚毅挺拔的背影,他在笑,浑然少年气。
“独楼天字一号杀手曾青,在此恭候各位!”
以武功全失之身,立道正中,挡百千高手。
佑音发现她说不出话来了,呼呼的风吹疼了她的脸,她的视线里已经再也看不到曾青了,她缩回了身子在马车里坐好,伸手一摸脸,满脸冰冷的泪水。
曾青。
独楼天字一号的杀手,曾青,在此之前,她半点不了解他。
她仔细回想小楼里的日子,曾青好像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喜欢。
这样一个人,就是这样一个人,不声不响地答应了她,却真的带她出了桃源。
——“佑音,人心经不起试探,从风月里干干净净地来去,这本就小孩子的想法。”
她浑身发冷,即便用力地抱紧自己可还是不停地浑身发抖,连那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马车突然被拦了,她被人带下了马车,木偶般僵硬地又被送到了另一辆马车上。
马车上的男人喜怒不表地看着她,他在等着她或惊恐或顺从地跪倒在他面前。
可她并没有跪,而是急切地拽住了他的衣角恳求:“你救救他,他会死……”
“他已经死了。”
佑音睁大了眼,松开了衣角,眼泪毫无节制地纷纷落下。
直到现在,她才这样清楚地明白,她做错了一件事,大错特错。
她不耐烦世人的偏见,却用这样的偏见杀死了一个赤诚之人,一个唯一会对她实现承诺的人。
她十分卑劣地杀了他。
他伸手抚摸她的头顶,用恩赐的语气说:“从今以后,妍妃已经死了,我带你去别院,那是你以后生活的地方。”
她双目失神,连话都不肯斟酌再三,直直地说:“我想去江南。”
他皱眉,“江南太远了,我不允许你离开我的身边。”
她不说话,也不跪下。
他叹口气,“好吧,待安定下来,以后我带你去江南小住。”他们兄弟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佑音突然笑了,笑出声来,疯狂大笑。
他变得不耐烦,压低了声音:“你不要得寸进尺。”
她渐渐止了笑,看着昭王,也就是现在的皇帝。
他们之间长久的沉默对峙。
渐渐的,她的目光变得温和柔顺,那些光亮也散去了,变成了他习惯的样子。她缓缓低下了头,弯了脊背,缓缓跪倒在他面前,俯首跪拜,“妾,参见陛下。”
太阳好像下山了,马车内的光暗了下来,所幸的是窗外的风好像止了。
马车疾驰而去,她不肯再回头望去,往后岁月,也不肯再吃糖葫芦了。
她知道,远处青山绵延,留得一份,尸骨未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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