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抽象艺术的表现方式

作者: 勒马 | 来源:发表于2023-09-05 12:45 被阅读0次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我们像是搁浅在罐头里的沙丁鱼躺在彩虹条纹的尼龙床单上,我们习得性无助般地抱着躲过扫黄警察地侥幸心理赤裸地相拥而泣。我富有弹性的、无限贴合波粒二象性的肉眼盯着她那双宛若柳叶形状的精灵耳朵,在泪水浸泡过的模糊视野中它们发出通货膨胀的嗡鸣并且伴随着晶莹剔透的、裸露而淫秽的蓝光,像是深海鮟鱇那些集中了磷的腺细胞,对我构成了几乎致命的诱惑力于是我按捺不住口腹之欲地一口咬住了她的左耳并开始贪婪地吮吸着。我看到她孔雀蓝色的卷曲头发,它们轻轻拂过我的鼻腔内壁,使我瘙痒难耐,于是我又将灌了铅的沉重脑袋扎进那幽深莫测的孔雀蓝中,它们绵软光滑得如同母亲的乳汁。我说阿里沙罗曼蒂克式的革职只是出于那种身不由己的偶然。她说阿里沙你纯属是在胡说八道因为你根本不会撒谎因为你永远都骗不了伊娃。我说阿里沙当然可以因为阿里沙本就是个政客所以撒谎是植入骨髓的与生俱来的天赋。但是她说不是这样的因为伊娃知道你确实违反了纪律。

我们在剧烈蒸腾的汗液中像是野兽那样本能地娇喘着。我说我在你这个年纪还是个幼稚可笑的处男,而我的大学朋友们都早已见识过了酒池肉林的浮夸场面。她说她并不感到意外因为那暗藏秘密的北风向她泄露了所有。我说阿里沙不明白。她说那有的放矢的愚蠢、动辄得咎的贞操和被道德准则过滤后的科学技术均在显著地透露着这种道理浅薄的事实,并且如果我职业里的政治素养还没有帮助我认识到这点那么我必须得加强职业训练才行。我说约拿情结不是这样运用的,我虽身为被革职的政客但是我眼光敏锐的特质必然不会受到恶劣影响。我接着说我在二十六岁初尝禁果之后便开始阳痿,“阳痿的毒素将我的灵与肉麻痹,阳痿的胆汁使我的味觉近乎分裂”,这种该死的性病以逼良为娼的险恶用心将我击溃,即便是现在呢,即便是面对着你,伊娃·德尔佩,我仍然在祈求我身体结构上的系统漏洞能稍微收敛一些。她说她并不在意——我知道这是哄骗人的鬼话——她在意的是我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她替我感到悲伤又替我感到愤懑。我说我爱上你了。她说她并不值得我动这种既没有营养也没有经济价值的心思,她再次向我强调了她妓女的身份。我说你跟阿里沙走吧,我们去布宜诺斯艾利斯或是去圣地亚哥,我们跑到地球另一边去。她说这是不可能的,因为阿里沙已经三十五岁了。我说人类永远都是朝气蓬勃的,生活永远都是美好的,年龄只是个资本主义的幌子。她说可是我看你都已经没什么生活的欲望了。我说那是因为我的职业生涯被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突然斩断了,我需要缓冲一段时间。她说那我也不能把我交给你。我说要相信陌生地方对人类命运的眷顾,只要我们敢闯荡,那些本地的神仙就会照顾我们。她说我不去。我说那我就等着你。

我们在我的厨房里一起做扎马格龙沙拉、米列斯特通心粉、卡酥来砂锅和我最爱的洋葱汤。她说橄榄油的气味能使人性欲倍增。我说这像是一种吉普赛人的伪科学,但是我仍然选择相信她的观点。她接着说挪用公款的本质其实是在宣布权力告罄。我说这要作何解释。她说镜子里的患有肥胖症的阿里沙便是一种合情合理的解释。我说我挪用公款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罗森菲尔德·洛克总是用那种缠绵式的、耳鬓厮磨式的恶心劲怂恿我。她反驳我说怂恿其实就是来自他者的顺水推舟罢了。我无言以对。她说政治家往往患有俄狄浦斯情结,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总热衷于同时也出乎意料地、毫无自觉地擅长于在婚姻外偷腥,而且目标都是成熟地有夫之妇。我反驳说她说错了,并让她瞧瞧我俩现在从言语僵持中脱离出来的平衡状态,要说有那种病态情结的话不也是她患有厄勒克特拉情结吗。她说她要做补充,那就是我们这些尸位素餐、蝇营狗苟的政客们还喜欢年轻姑娘的赤裸的身体,也即是说,除了他们自己合法的、理应能够继承他们财产的老婆他们都喜欢。我说我没有老婆。她说那你怎么不找个同龄的妓女呢。我说那是因为我爱上了伊娃·德尔佩。她说我把时间线给搞混了,明明是我先将寻找年轻姑娘的猎物作为首要目标,而后才发生的所谓——她在这加了形容词:深沉的、矢志不渝的、花言巧语的、一厢情愿的——爱意。我无言以对。她说我没有被判处有期徒刑就是修了几辈子福了。我说那是因为我用五十万元贿赂了那长着丰满啤酒肚的大法官,他欣然接受了这笔巨款并向我阿里沙·西曼德承诺最坏的结果将只是被革职,于是阿里沙此时此刻才能站在这里和他的伊娃共同熬制洋葱汤。她说你忤逆了你的原则。我说什么原则。她说是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我求生意志的引擎所驱使的贿赂行径是没有解药的毒药是富营养化的绿藻是对我以前所谓的生活都是美好的言论的否定。我说这两者之间没有他妈的任何关系。她说有,是我在心虚。我说没有,生活就是美好的,同时我贿赂也是普遍性的现象。她点了点头。

我们坐在布达佩斯市中心医院胸外科门诊的走廊上。我说医院里饱和的苯酚消毒水的气味使我产生了幻觉。我说我看到那些从诊疗室里走出来的病人们都变成了魔鬼。她说不仅如此,她问我是否看到了医院的墙壁正在变得透明。我说没有。她说那我所谓的这种满是瑕疵的幻觉并不彻底,我的味觉正在联合大脑的神经中枢欺骗我。她接着说我建议你去做脑白质切除手术,那样对我们国家的政治以及那些天真烂漫的小姑娘都好。我说你完全是在胡说八道,那样我就会彻底遗忘我的伊娃·德尔佩。她说伊娃并不值得我这样的政客所铭记,并强调我不能用长辈经验主义的视角来对她进行皮格马利翁效应的实验,这样既不科学也不道德,反而让她对我产生更加强烈、更加束缚的厌恶情绪。我问她你尚未发育成熟的良心在不计后果地讨厌我吗。她说你瞧那个甲状腺肿大的男性病人,他用三盎司左右的云掩盖住了他的地中海秃顶,他脑袋上缓慢蠕动的云使他像是个臃肿的精灵、肥胖的仙子。我说肥胖症是社会福利的一种,它客观反映了公民烦恼含量递减的社会事实。她说按这个道理来说糖尿病和克罗恩病也都应该是上帝不计前嫌的恩赐,毕竟较低含量的烦恼才会导致过剩的闲情逸致,而后者又势必导致了更多恶劣的以及亚健康的疾病。我说请你回答我。她说那医生正在呼唤她。于是她站起来走进了诊疗室。我说,我什么都没说。空白如积水在我脑袋里攀升。我戏剧性地自言自语说伊娃应该再去看一下她那男人的喉结,每次当我身不由己地亲吻她脖颈地时候我总会陷入怀疑自我性取向地恐怖之中。她说那你应该去治疗一下你的嘴而不是在这挑她喉结的刺。我说我的嘴比他妈的权利精英们的鸡巴还要健康。她说请你小点声,现在是在医院是在文明国度的公共场合,难道我们的社会不制定针对污言秽语的法律法律就是对此种行为的纵容了吗。我说当然不是。她说看到那墙上的告示牌了吗,“请勿大声喧哗!”我说好的小姐,我已经戒骄戒躁、虚怀若谷地谛听了您的谆谆教诲,令我醍醐灌顶,我一定痛改前非改邪归正悔过自新。她欣慰地点点头。

我们坐在奉行科学人道主义的城市公园里。我说那些放风筝的捣蛋鬼们以后必定是吹毛求疵的语文学家或者逻辑学家,因为他们捯饬线轮的那种虚情假意的动作就透露出了那些学家们的伪娘气质。她说我不该这样像施展淫威那样嘲弄这些毫不知情的孩子,如果仅仅是因为那种违背刻板印象的动作就要受到无情批判的话,那么她尖尖的精灵耳朵和孔雀蓝色的头发是不是就该让她下地狱呢。我说她不该总是这样和我犟嘴。她说这是在冤枉她。她接着说那我不该犯下挪用公款的罪行。她承认自己言辞激烈且咄咄逼人但又话锋一转地辩驳道这是为我好。我说你年纪轻轻没必要为我好。她说你瞧那些坐在野餐垫上嚼面包的夫妻,他们的灵魂早已夭折,精神与道德体系也已经被银行掏空。我说你这是在向我妥协。她说这会让我们回到和平局面,并且她强调那都是不容辩驳的事实,他们的皮下脂肪都是乙醇与谄媚话术的结构。我笑了。她说你笑什么。我说我不知道。她说她喜欢公园里草坪和泥土的血腥味,那是一种象征轮回的味道。我说你为什么认为那是血腥味的而非清香的。她说因为清香的形容与某些滥竽充数的比喻已经过剩了。我说我其实更喜欢那些鲜活的生命,那正是人逐渐自然化的过程。她说抱歉。我说为什么道歉。她说因为她刚才嘲讽了那些生命。我说那也是事实。她说这个富营养化的社会体系将她彻底击溃,她不适合在这种阿波罗式的人居环境里佯装出牲畜们的哼哧声。我问她具体是指哪方面。她说妓院是横暴权力泛滥且大行其道的地方,因为那些趋炎附势、比任何人都要奴颜婢膝的老鸨们会为了博得那些有钱人开心向她们提出越来越过分的要求。我说这种偏离常规的现象适用于当前的任何职业。她说这并没有安慰到她。她说那些像是止血凝胶的云更像是从人脑中萃取出来的可疑物质,我迫切渴望用牙龈肿痛的牙齿去扯下一块,我迫切渴望变成鱼鳞璀璨闪烁的霞蝶鱼哪怕是那些体积渺小的浮游生物。我敷衍地说你会变成的,因为你有着异于常人的精灵耳朵。

我们躺在她的床上。我说我喜欢这个装潢浮夸的、氛围灯像是地狱的房间,尤其喜欢摆在床头柜上的那幅约瑟夫·潘基耶维奇的《迪南水堡街》。她说这都是妓院老板特地为那些患有严重恋母癖的艺术家们准备的。我说我可以理解。她说请不要介意我身上长出的鳞片。我的内心说那些遍布她四肢和腹部的鳞片是可怖的,像是道格·琼斯身上墨绿色的鳞,我从未知晓她二十二岁的身体会伴随着大张旗鼓的性高潮而出现这种诡异的变化,再加上她那双楚楚动人的精灵耳朵,她活脱脱就是个拉莱耶城的怪物!她说请不要害怕。我说我没有害怕。她说那就请心甘情愿地抱住我而不要带着那种怀疑主义的无神论者的犹豫,那会从各个方面都伤害到我。我说我已经心甘情愿地就差融入你身体地那样抱住你了。她说可是我没有感受到你胸膛里雄性动物专属的液态的温暖,难不成是我原本健康体温系统突然出现功能障碍了吗。我说你能否和鱼类进行自然对话。她说你指的具体是哪种对话,是进行能指式的语言交流还是所指式的灵魂沟通?我说两者皆可。她说既然你都这样笼统地给出问题范围了那我也只能说两者皆可。我说我不再感到惊讶。她说我并不能为此而感到感激。我说那具体是怎样进行沟通的,并请求她有机会一定为我做出详细演示。她说这种浮士德式的、附着危险的猎奇心理对她而言是不尊重的,并希望我能够对她身上的鱼鳞保持最起码的、符合政治身份的平和心态。我说这是很难办到的,人犯贱的体现就是违背道德秩序和礼仪规范并逆流而上。她说她对此感到无奈。我说我抱紧了你。她说你是否准备好了。我说准备好了什么。她说你瞧。我说为什么我们飞起来了,不,这对于飞行动物而言只能算是飘浮。她说这也是她能施展的魔法之一,并问我是否感到害怕。我说飞行与恐惧情绪是毫无关联的,你这种表示关切的问题于我而言同样是侮辱与不尊重。她说她没有这层意思。我说我是开玩笑。她说她的温和言辞种没有任何表示歉意的美德成分,请我不要误会。我继续追问你为什么会使用这种奇怪巫术。她说这不是巫术,这是魔法。我说我不信这种屁话。她说好吧,这其实是现代医学的伟大奇迹,是一个牙医帮她实现了这种飞天梦想。我说牙医怎么可能有这种本事呢。她说你不要太自以为是唯我独尊,我是去那个牙科诊所做根管治疗手术的时候他突然跟我提到的。我说他怎么跟你说的。她说那个医生在用压舌板扒开她的腮部肌肉后就跟她说,他有个机器能控制人的重力,帮人们从此飞起来,她问那个医生你是不是在胡说八道,医生说千真万确。我说我觉得是你在胡说八道。她说千真万确。我说然后呢。她说等她做完根管治疗的手术后,那医生就领她去了三楼(手术是在二楼),在那里她看到了一个像是宇宙飞船返回舱的大机器,那个医生让她坐了进去。我说你进去了吗。她说当然,她天不怕地不怕,等她走出来后她就会随时起飞了。我说是飘浮。她说你不要在这跟我抠字眼。我说你给了她多少钱。她说我没给他钱。我问你没给他钱?她说对,没给,我给了她我的一个晚上。

我们坐在氟利昂剧烈燃烧的寒冷商城里,坐在一家咖啡厅里。她向额角有颗黑痣的服务生申请在深度烘焙的咖啡浓液里加入了冰块和冰白兰地,就像是个挑剔的病患恳请护士在她的药剂里加点白砂糖。我说那些手指在黑色键盘上疾飞的人是从宇宙深处发往地球的行尸走肉,为的就是传染人类社会上的健康体魄,但这样描述也欠缺妥帖,更准确地应该说那是一种明目张胆地行为入侵,有越来越多自由意志已经流产的人开始向其拙劣地效仿,你说这钟机械模仿的重复行为与重复本身有任何价值可言吗,你要说经济价值,但是那是对比较抽象的、比较有失偏颇的社会整体效用而言,而抽丝剥茧地来看待地话那不过是隐微式的自杀。她说阿里沙不久前也不过是个政府机构的上班族,难道市政管理委员会能允许你长满倒刺的灵魂在办公椅上流浪吗。我说当然不能,但是我没有他们那种天真烂漫的毫不松懈的精神,我的努力只具体体现在谄媚上级和寻求性快感上。她说我是个垃圾货色。我说谁敢否认呢,我如果不是的话你也不会敢这样跟我讲话,而是会心甘情愿地继续用你的裸身来攀附我,会带着奉献精神地让我去抚摸你歧义的大腿。她说阿里沙是个浑蛋,阿里沙该死。我说没有人敢否认,你是否要来一份布丁或是休姆罗绵绵糕,以此中和一下你莫名其妙的愤怒。她说不用。我说你瞧,那个西装革履的、戴着蒂芙尼耳饰的女白领正打算离开,我讨厌她的布尔乔亚的做作腔调。她说你怎么知道她在装腔作势。我说因为她翘着那该死的二郎腿。

我们坐在多瑙河长满西伯利亚鸢尾和草甸毛茛的河堤上。我说那鸦青色的河水是本能现实主义者忧愁与血液的混合物,他们在忤逆韦斯特马克效应的傲慢中、在浮士德式的变幻多端中自我净化,他们用从咽喉、从腮腺以及从膀胱里精酿出来的诗歌(更像是巨婴的娇喘)来使我自惭形秽。我说我不是本能现实主义者但是他们精致的存在却令我恐惧。她说,她朝着鸦青色的河面说着我听不懂其内涵的话,像是咿呀学语的婴儿抑或是脑神经受损的精神病患者,她不知因何而闪闪发光的嘴唇始终具有某种恰到好处的湿度,就这样,那令人垂涎的两瓣肥肉上下翻动着讲出不明所以的咒语,配合其呈现出樱桃红色的、苹果核形状的耳朵的颤抖,她似乎已经离我远去,但是却还心地善良地为我留下了那种藕断丝连式的渺茫希望。她说她是在召唤河神的子嗣。我说那是谁。她说你看。我说怎么会突然聚集这么一群鳟鱼。她说它们就是河神的子嗣,它们也并不是本能现实主义者但是它们没有感受恐惧的器官。我说你不能这样带着严格标准来嫌恶我怨妇的外延气质,这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对于失业困境的虚伪自救。她说她觉得我很可爱。我说我们的年龄差不允许我听信这种鬼话。我说你现在在跟它们讲什么,它们得有几千只吧。她说它们承诺会守护你,但是只能保证到你不会死的程度。我说它们凭借哪种东西来守护我,我大难不死或是避免被损害的时候又怎么跟它们集体性的守护联系到一起,要知道,霉运正在势不可挡地盘踞在我动辄过敏的皮肤表面,如果它们真要发挥实力来守护我,那他们得彻夜不眠地保持清醒才行。她说你对什么东西过敏。我说我对虚无缥缈的东西过敏,对新康德主义和无政府主义过敏,对道德与宗教过敏,对疼痛本身和信仰过敏。她说那你几乎没救了,所以你就只能在那栋庄严威武的、蕴含着强制暴力的政府大楼里寻求生存的某些额外意义。我说道理差不多如此,但是话说回来,我不觉得这群只会呕吐气泡的鱼能成为我失业间断期的守护神,如果是那也只是我勉强承认的而已。她说这无所谓,但是我应该对不会思考的、没有语言体系的动物保持敬畏之心。我说为什么,他们只是我的食物。她说因为因为它们都是她的朋友,她需要自然的灵气。我说你变得神神叨叨的。她说是我根本不了解她。我点了点头。

我们坐在天台生锈的通风管道上。她说那些随意布置的晾衣绳像是她此刻的思绪。我说你是否在担忧什么。她说没有。我说你为什么能就地飘浮起来,就像是个无意间被迫撒手人寰的氢气球。她说就像现在这样吗。我说就像现在这样,你又飘起来了。她说她高考失利后就开始歇斯底里地、发疯般地诅咒自己,而后就变成这样了。我说没有任何先验的征兆吗。她说没有,不仅如此,我还能自我流产,那些声称对乳胶制品过敏从而拒绝避孕套的败类们已经让我怀孕过上百次了。我没有说话。她说黑色产业和女性主义是一对形影不离的双胞胎,有前者便有后者。我说你是否是个坚定的女性主义者。她说我更可能是个本土化的女性主义者,像我这样的现代女性,无论富裕或贫穷,掌握权势或者平凡普通,公司白领或者学生阶层,都以以偏概全的法则从相对无辜的男性们身上找茬作为自我价值实现手段,你知道这种后现代主义的狗血事情吗,我倒是还没那么严重,只是我这些浑身圆滑的同胞们这些总是对某些字眼倍加敏感的无脊椎动物们,她们已经在这种针对男性的大加鞭挞的事情上丧失了真正的理智,你看到那些新闻了吗,不管我们如今的新闻传媒行业已经多么腐烂和虚假,但关于报道性别冲突的专栏总归是相对真实的,在那些新闻里,她们仅剩的贞操在她们体内形成摧枯拉朽的风暴,并最终外化在她们莫名其妙且不近人情的行为上,比如她们总是认为那些与之对视的男人总是怀着试图强奸她们的猥琐心理,或是当只要男性开始讨论对其未来孩子的教育之道时她们便会咒骂他们的大男子主义的封建倾向,认为这些可怜无助的家伙并没有设身处地地考虑到女性子宫因此所要承受的极端痛苦。我说这都是因为她们那散发着潘海利根香水的胃里塞满了食物的缘故。她说我很喜欢你这种嘲讽的方式。我说我也非常喜欢。她说你有想过从这里跳下去吗。我说在你问我之前我并没有想过。她说那你经受的打击还不够。我说你想跳下去吗。她说我已经跳下过几次了。我说那你怎么如此完整。我会飞,她说。

我们在玻璃幕墙里面,我们的影子因调皮鬼指关节的敲击而泛起涟漪。我说我密切通晓某些超自然事物,比如狗的肠胃蠕动、天地的交合、土壤的咒语、寄生虫的尾巴、梦的根系、意志的高潮、性的植物纤维。她说她所通晓的只有那些盯着她看的人所具有的恶趣味。我说他们只能这样做,因为眼睛的原始功能就是摄取事物并速写在视网膜上。她说但是他们灵活转动的脖颈完全可以避免这种局限性。我说他们必须要这样做,他们为了要不计后果地堕入消费陷阱他们必须要经过观赏样品这种必要的心理安慰的阶段。她说所有性质的工作都带着难以剜除的症结,那便是痛苦。我说除非你有幸经历了原始资本积累阶段,或者你是掌握话语权的、控制资本市场运转的统治阶级。她说无产阶级人类的浓稠血液在沸腾,在呜咽。我说如果那是消化不良的征兆,那我建议你通过做俯卧撑来促进肠胃蠕动。她说她不能,因为她具体而微的洁癖只体现在胳膊肘上。我说你都……你都做这种工作了。她说精神洁癖不是洁癖的一种,而只是道德败类们用来进行背叛的手段,请记住那跟清洗灵魂、过滤思想没半毛钱关系。我说你猜那些盯着我们看的路人他们在想什么。她说那些满脑子禁忌的、后基督教式的女人会觉得你恶心,而那些满脑子精虫与繁育后代的男性无非是在幻想那种传教士姿势。我说可能确实如此。她说肯定如此,除非你是个自我设限的穆斯林神职人员或者是个叔本华的忠实拥趸。我说可是他们那些沾满油渍的好奇眼神看起来也没有产生威胁,可能他们只是出于人脑瞬间的震颤而好奇我们存在于玻璃幕墙里的意义。她说就像驻足围观自杀命案、大型车祸以及城管驱逐摊贩现场那样,这些凝聚了集体主义能量的事物本就没有任何意义,他们应该秉持着自由至上与个人主义的信念远离这些地方才是,如若你要用冷漠无情来对我进行意识形态或者是道德上批判,那我要反驳道他们怎么不热情地插手呢,因为他们大多还带着某些非主流的、比较凌乱且不成体系的宗教信仰,害怕惹祸上身,害怕从那些凝固干涸的血迹上沾上霉运。我说在后工业主义时代,这就是人。她说,这是动物而已。

我们坐在教室里。我说这是我第一次体验到那种与乱伦禁忌紧密相关的、散发出诅咒气味的湿身诱惑的场所。她说为什么是在这里。我说那是高二的某天课间时分,我坐在我的座位上正在翻阅我的满分试卷,这时我听到了哗啦啦的水流声以及青春期男孩特有的洪亮的破锣嗓音,我转过脑袋,发现与我同年级且同班的表妹正站在那条充满监视的走廊上,浑身上下(包括她的头发以及所有的衣物)都被冷水浸透,她两边各举起的半只胳膊始终悬滞在半空中,深深陷进了那种窒息的、堵塞呼吸系统的震惊且不能自持的状态,而那些还没有退化掉莫罗反射、行为稚嫩、乳臭未干的肇事者已经逃之夭夭,但是真正恐怖得是发生在我身体和思想上的细微变化,当我看到她那浸透的、露出肉色皮肤的湿漉漉的浅色衬衣时,当她那个苹果绿色的文胸像是浮到河面的尸体般显露出来时,我竟然抑制不住那些缠绕在我血管上的爱欲的冲动,如弗洛伊德所言的那样的生的本能(引用这个发明和精通精神分析学的疯子并非为我自己证明清白,我没有清白),并开始贪婪地想象起那种毫无习得性的、足以致使我们脑部血管破裂的两人游戏,而正是因为这种像是精神上的月经来潮般的幻想,下体僵硬这种占据皮肤公摊面积的本能反应竟然在这时候限制了我的后续行动,我无法站起身来为她讨回公道,我甚至无法在此恰当时机运用我差序格局里的表兄的情感,去安抚她受到腐蚀的情绪,保护她那成为物质主义猎杀对象的身体,我不能,因为我他妈的下体僵硬了。她说是在这间教室吗。我说是的。她说是在这个座位上吗。我说不是,是我前面这个位置。她说你刻意坐在这里是为了审视青春期的自我吗。我说没错,我是消弭罪孽的大法官,我是时间长河的指定官方掌舵者,我是所有灵长类和无脊椎动物的意见领袖,我是越俎代庖的极端敏感的篡位者,为的就是为我作茧自缚的自己判下量体裁衣的罪行!她说你有些夸张。我说我永远对不起她。她说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她现在在哪里。我说他去了危地马拉当西班牙语教师。她说你这只是进入了自我折磨的死循环。我说我的道德观及我的尊严已经真菌感染。她说抽象事物怎么可能感染物质世界的疾病呢。我说你戳穿我的语言就像是注满水银的注射器上锋利的针头扎进我的皮肉,并且那真相的、未经消毒的针头就在我的血管内壁上戳来戳去但是却始终保持着不肯挑破的危机感。她说你怎么能这样矫揉造作,为了那些嬉皮士们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自欺欺人,你糜烂的生活难道有保障了吗,你的社会保险金还能拿到吗,你的阳痿能彻底治愈了吗,为什么你还在因为这种生理意义上的健康现象而杞人忧天,为什么要把它看作是某种浑身赤裸的顽瘴固疾呢,你什么时候才能丢掉你那充满水杨酸的精英意识,你以为你是谁呢?我说是啊,我不是帕特里希奥·阿拉贡内斯,我也不是佩德罗·巴拉莫,我是个被革职的政府机关的普通职员,从文字材料的泥沼和藤蔓中被释放出来的倒霉虫子。她说那是谁?我说他们就是他们啊,是两个决定我是谁的两个关键人物。她说算了,我管不着你心里那些臭鱼烂虾的玩意。我说请我喝酒吧。她说喝什么。我说我们去喝点中国白酒好吗。她说她不喝,她可以看着我喝。我说你为什么不喝。她说她戒酒了。我说什么时候。她说就在刚刚。

我们在某个食品加工厂的生产流水线上,外面的天空阴沉得像是耶稣的呕吐物。我说外面的天空阴沉得像是耶稣的呕吐物,让我浑身难受,就像被时间的渔网给捕获了。她说外面的天空明明那样晴朗。我说那些从富营养化的阳光暴晒中走进来的流水线工人满脸愁容,可是这才刚到上班时间,我曾经以为这种不需要耗费脑力的机械重复的劳动比他妈的需要舔舐权贵屁股(甚至是他妈的痔疮你也应该在所不惜)办公室作业好多了。她说你还是在发挥你巨婴般的精英意识,说真的你应该去接受一下那些放浪形骸的嬉皮士们的教育,还有,他们不一定是因为即将把身体交付这条圈套似的流水线而痛苦,他们说不定是因为与配偶吵架而痛苦或者是因为痛骂了自己的孩子而内疚。我说后资本主义时代的病灶就体现在这种该死的交融上。她说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瞧,我们正在被剥皮。我说我们即将被腌制。她说我们即将被杀菌。我说我们即将被撒上添加剂,谷物氨酸钠、芫荽粉、阿斯巴甜、麦芽糖精、甘油脂肪酸脂。她说我们即将被包装。我说我感受到了因为齿轮的杠杆作用而摩擦生热的履带传递到我外表皮上的、向上倾斜的热量,而这热量是我们这种终将被切割、被咀嚼、被消化的食物所不能承受的。她说那有什么关系呢,对于没有大脑结构的万物来说我们只要服从于人类意志便是最好的了。我说我便是那个始作俑者,我终将被那些自称嘴巴洁癖的、娇生惯养的狗东西们划为劣质商品。她说你不能领导我们起义。我说原因何在。她说因为我们是他妈的该死的食物,是他妈的被剔除思考能力的、筋络堵塞的商品,我们没有供你呼唤疾风骤雨的双腿,或者我们是被砍掉了双腿。我说我们可以挪动身体使自己偏离履带而摔到地上,我说我们可以自杀,通过向虚无主义屈服而使人类陷入自我怀疑的虚无主义中。她说这是一种百无聊赖的恐怖主义,在这样权倾朝野、所有物品都难辞其咎的全面控制机构里,顺利被真空包装便是最好的命运。我说我不想被真空包装,那些暴戾恣睢的亚罗马谟人见都没见过的塑料袋子或是铝合金罐头就是封印我们的容器,虽然我们没有值得被封印的特质但是绞杀普遍性的存在便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她说是谁的目的。我说是工厂主的目的。

我们在天气卫星上,我们在开普勒效应的具体运演阶段里。我说我们像是脱离道德胚胎的殖民主义者般瞄准了所有无辜的类地行星,但是我们名义上的官方功能却是对地球上纷繁复杂的气象系统进行全天候检测并作出相对精确的预告,以提醒那些出门不带伞的蠢货们及时避雨。她说你觉得我们是在监视可能存在外星生命吗。我说难道不是吗,我坚不可摧的、形而上学的金属外壳嗅到了黑洞、暗物质、粒子原子、尘埃、星云、太阳风暴、宇宙射线、硅酸盐等烧焦的气味,这些不可思议的物质你觉得会是仅扫描地球大气层便能得到的吗。她说可是这没有必要。我说这只不过是把红岸基地转移到了太空里而已。她说可是这里没有进行辅助的操作人员。我说如果火箭推进器把他们送来地面上那些做贼心虚的狗屎国家以及他们窝囊废的领导阶层一定会情不自禁地进行宣传以此巩固国家威望。她说那样会泄露国家机密,不,应该是宇宙机密。我说他们只需要从中作祟对宣传内容稍加篡改,那探索宇宙奥秘的伟大征程便会演变为仅塑造英雄的手段,没人会关注火箭推进器被点燃的目的是什么,愚民们只会关注那些宇航员们诡秘莫测的私生活,等到这种哗众取宠的新闻直播结束后,这些宇航员们具体在太空做什么就没人关心了。她说那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他们送上来呢。我说因为前段时间刚送上几个训练有素的宇航员来,只不过他们是被送去了那以社会契约的形式而呈现的国际空间站,所以如果在官方新闻机构势必会进行大肆宣传的前提假设下连续发送几波宇航员上天来,世界上其他国家定会认为我国隐藏了科技迅猛发展的事实而将我国列为重点关注对象,这对我国来说是不利的,毕竟我们在东欧这种经济上鸟不拉屎的地方,如果真要发生政治冷战,像他妈的曾经的苏维埃共和国跟那个民主国家一样,那我们就相当于坐以待毙。她说既然如此我们干嘛还分散珍贵的心思去探索外星人呢。我说既然我们势单力薄,对内打不过别人,就只能寄希望于那些神出鬼没的、保持神秘的外部力量,无论是达成了客观意义上的政治性的合作还是我们单方面的进行政治勾联,那于我国而言都是不容小觑的武装力量。她说那我们还说些废话做什么,赶快认真工作吧。我说没有必要。她说为什么。我说外星人是不会主动出现的。

我们在某个孕妇的身体里,在她汤锅似的子宫和温暖的羊水里。我说我们就像汤里的猪肉。她说我倒觉得我们像两块价值连城的琥珀。我说此刻你应该是我的双胞胎姐姐或是妹妹。她说我不想做你的兄弟姐妹,因为你内心龌龊腌臜、荒淫无度、骄奢淫逸,因为你已经鬼迷心窍了否则不会挪用公款也不会来到我们的妓院。我说我们分明是在母亲的子宫里,你在胡说八道,你在对我进行残忍的污蔑,我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违法乱纪的蠢事来,而且我甚至还没有经历过那呱呱坠地的血腥过程,也还没有品尝过子宫外面那掺杂着工业废气、汽车尾气和流言蜚语的新鲜空气,我怎么可能就这么简单地被你判定为龌龊腌臜和骄奢淫逸的家伙呢,你的依据是什么呢。她说我们就是投胎转世来到这里的。我说你放屁。她说我若是欺骗就遭五雷轰顶。可是等她说完后什么都没发生。我说那雷劈死了我们慈眉善目的母亲。她说别自欺欺人了,你不但龌龊而且还出乎意料的愚蠢,这可真是个惊喜!我说你说我们是投胎转世到这里的,那你的意思是我们都死了?她说是的,我们都死了,死得很彻底,死在了奖惩分明的车轱辘之下。我说我们为什么会死,是不是你害死了我。她说别犯蠢了,是你害死了我。我说我怎么可能会害死人,我承认我是个心慈手软的怂包,所以我怎么可能会害死人,更何况是你。她说原来我你倒是还记得这么清楚,这可真又是个惊喜!我说就是你害死了我,现在你嫁祸给我。她说是你在我们弥留之际的攀谈中剿灭了那绝无仅有的希望,是你用你能言善辩、巧舌如簧的话术和三寸不烂之舌怂恿我们俩纷纷自杀,是你在那有着脐带的连接意义的紧要关头触碰了我沉默的皮肤,是你因担心自杀路线走偏而对我进行了汹涌澎湃的推搡,所以我们都死了,那辆疾驰的、倒霉到家的电动汽车思来索去也不会想明白车祸是怎么发生的,所以这场提前密谋的、预料之内的交通事故必须用歹毒或是用永恒来形容。我没有说话。她说你怎么不说话了蠢货,你这个应该烂在受精卵形态的杀人凶手,下地狱吧你。我没有说话。最倒霉的他妈的竟然还不是被你杀死,竟然他妈的是在投胎转世后还要跟你做兄弟姐妹,苍天啊!突然我看到手术刀扎了进来。最后我说安静些吧。最后她说去死吧!去死吧杀千刀的阿斯莫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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