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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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馨主题第七期我之征文活动。

在一个雪花漫舞的季节中，有一个女孩子站在一棵树上，一袭白布遮在头上，轻巧地漫步着。不远处，一个男孩子正飞快地涌向她，一袭白衣，在皑皑白雪中是那么地契合。

可这不让我停留太久，在我转头那瞬间，我看到了另外的一番画面，远边的天空中，遍布棕红云迹，有一个身影，站在高处，往下望着低处那车来人往的城市。那个身影像是刻在我的脑海里一样，我留下了热忱的泪水，曾经的过往，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我们本是姐弟，乾和箐，你和我，我们一起去看世界。

八岁那年，我被送进医院抢救。原本看不见的我，如今又被检查出白血病，这对这个家庭来说无疑不是雪上加霜。父母匆忙赶到，听到这个噩耗的时候，母亲捂着脸跑到外面痛哭，父亲也随之而去。

那一刻，我猜测他们或许会选择放弃我，因为弟弟也即将来到这个世界，用弟弟的新生来弥补我离开的遗憾，这是对这件事最好的忘却方式。

当他们问医生是否有其他方式来救我的时候，医生说新生儿的脐带血或许能够救我一命，那个瞬间，我竟然感觉到他们有窃喜的情绪流动。然而，我并不知道弟弟的出现是来救我的，而不是来代替我的。

那几天，我一声不吭，眼角却不自觉地流着泪水。或许，因为我是女孩，所以不值得拥有他们的重视；或许，因为我经常生病，所以他们太累了想放弃我；或许，因为我……

我的时日不多了，可我想等弟弟出生的那一刻，等到他顺利来到世界，我才能安心离开，即使这说明了我可能就永远离开了这个家，这样也好，也有人来替代我，让他们有活下去的理由。

我的情况越来越不好，造血功能日益下降，我时常能听见母亲的哭泣声。她说，箐尔，是我们对不起你，如果我们不忙于工作，花多点时间来陪陪你的话，我们就能够早点发现你的症状，早点带你去最好的医院检查，你也不会受这么多苦了。妈妈求求你，你等等弟弟的出生，不要着急离开我们，好吗？好吗？……

我没有说话，我就这样静静地听着。我闭上眼睛，我又看到了那番画面，雪花漫飞的季节，女孩在树上轻盈地跳起了舞，我痴痴地望着她，可是正当我想向她靠近，想要掀开遮住她面庞的白布时，她犹如一缕轻烟，消失在我的面前。我呆愣在原地，小声地抽泣。

我时常梦见她，可是我依旧没有揭掉她的白布，我看不清她的面庞，不知不觉等到了弟弟的降临日，我的身体机能也到了最后的关头。监测我的仪器，这时变得躁动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一大波医生和护士把我推进了抢救室，父亲这边也手忙脚乱。

而这次，我好像看见了那个女孩的脸，她跟我长得一样，我睁大眼睛地看着她，而她只是对着我笑了笑，说，你该回去了。监测我的仪器，又恢复了跳动，他们把弟弟的脐带血输到我的身上，我有意识地知道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我还能听见来自隔壁手术室母亲的声音，还有那孩子的啼哭声，是那么地惹人心怜，还有一堆为我祈福的人等着我痊愈，好多好多我从未见过的人，在这个时候，我也希望我能够好起来，再好好报答他们。

输完脐带血，他们焦急地期待我能够度过这次排斥期。事实证明，亲人的血能够战胜一切，我成功地度过了最艰难的阶段。过了几天，我从重症监护室转回到普通病房，我的情况恢复得挺好，各项指标也显示正常，他们挺为我感到高兴的，我能感受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那天，母亲抱着新生的弟弟坐在我旁边，她说箐儿，这是你弟弟。她让我摸一下他，我在她的带动下，第一次感受到了他的样子，他睡得很香，脸上的小酒窝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在拉近我们的距离。那时的我也明白了是弟弟的出现才拯救了我的生命，所以我暗自决定以后要好好保护他。

我出院了之后，我们一家四口来到照相馆拍下了我们第一张合照，他们说以后每年的今天都会来这里拍一下合照记录下我们的成长时光，并弥补我缺失的爱。母亲辞掉工作当起了全职太太，而父亲也开始抽出大量的时间来陪伴我们成长，每年他们也会带着我们去世界各处旅游，尤其在冬天的时候，他们会特地带我去北方看雪。虽然我看不见雪，但我时常梦到那个女孩，那个酷似我的女孩。我跟他们说起这个梦，他们说你们会相遇的，因为你对这边相遇很渴望，你会实现你的愿望的。是啊，我看不见雪又能怎样呢，但在梦中我早已记得雪的样子，还有她那馨适的生活。

弟弟说，姐姐喜欢雪，我也喜欢，但我更喜欢去更高的山顶俯视着这灯红酒绿的世界，然后呐喊一声，这样所有的情绪就会消失不见了。如果有机会，我最想和姐姐一起去爬山，爬到最高的山顶上，一起看脚下的世界。听着弟弟的话，我也附和着，弟弟喜欢，等姐姐看得见了，就陪你一起去。弟弟开心地围着我转圈，然后小手拉钩盖章，我努力地掩饰着自己的悲伤，只为让弟弟永葆童真。而这时，他们面露难色，默默地走到一旁。

我依旧在等合适的眼角膜，等的时间越久，我对此便不抱太大希望了，我只希望家人们能够好好的，就这样幸福下去。可不久后，弟弟却出事了，他高烧不退，连夜送去医院，被检查出跟我一样患有白血病，不幸的是他没有像我一样得到天使的眷顾，他的病来得很急，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父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犹如晴天霹雳，他们瘫在原地，目光呆滞地看着医生。老天似乎跟我们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一开始就不打算让我们的幸福生活继续下去。

医生说如果有亲兄弟的话可以考虑配骨髓，这样概率会大些，听到这话时我在门口，我立即推开门，迫切地说着医生我可以，我是他姐姐。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明显地能感觉到父母的神色变化。他们同意了，后来，他们知道了我曾经也患过白血病，这样的概率也会大大地提高。那几天，我们焦急地等待着配对结果，可最后的结果就是我与弟弟骨髓的配对不符合，我不明白，一开始是弟弟的脐带血才让我度过了那次，我们是亲姐弟，为什么这次我却救不了他。

母亲一直安慰着我说，箐儿，这不是你的问题，要怪就怪你弟弟命不好吧！你也尽力了，弟弟也就只有几天的时间了，我们要好好地陪着他开心地度过最后的时间。弟弟看见我来了，便拉起我的手，开心地说，姐姐你来了，我以为姐姐不要我了，这么多天都没见到姐姐，好想姐姐啊！他用他的手带动我的手，摸着他的脸，说道姐姐你看，我的脸好捏吗？你不是说最喜欢捏我的脸吗？软软的可好欺负了。姐姐，我这几天都有好好吃饭哟，只是有时老想吐，很不舒服。

听到这话，我只能强忍着，努力不让自己流眼泪。弟弟看见后，他笑着说道姐姐怎么了，是不是眼睛又不舒服了，你快躺着，我给你揉揉吹吹。我笑着对弟弟说，姐姐，姐姐没事，咱们的乾儿倒是挺会照顾姐姐的，我好像就这样和你一起这样下去，弟弟你有不舒服的地方记得跟医生说哟，不然姐姐也会心疼的。我揉了揉眼睛，接着说，弟弟，你有什么愿望吗？

弟弟说，姐姐，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和姐姐一起爬上最高的山顶去看脚下灯红酒绿的世界，然后对着高空呐喊出自己的愿望，就可以实现了！我听着眼前这个对未来充满期待的弟弟说出的愿望，我诧异，因为这是弟弟曾经跟我说过的。我问他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时，他只是回答，因为我想让姐姐把憋在心里的情绪在有我的陪伴下发泄出来，我是姐姐的弟弟，所以姐姐可以在我面前不掩饰自己的悲伤，我想陪着姐姐。

还没等我说话，只见耳边传来仪器的声响，弟弟的手也从我手中滑落，我呼喊着门外的父母，他们看到这个画面，一点也不相信这个噩耗却来得那么快。医生和护士把弟弟推进抢救室，过了好久，医生只是跟父母摇头，还是没有抢救过来。父亲搀扶着哭得撕心裂肺的母亲，而我只是默默地坐在一旁。

过会，父母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走过来对我说，箐儿，你弟弟走了，我们都很难过。但是，箐儿，你知道吗？他走之前跟我们说，如果有一天他离开了，就把他的眼角膜给你，让你带着他一起去实现你们的愿望。现在，弟弟在里面等着你，我们希望你可以接受它，并带着它，一起来见证这个焕彩的世界，我想这也是弟弟走之前最后的念想了。

我听着他们的话，脑子里浮现着弟弟和我在一起的快乐时光，还有那我们未聊完的话，霎时间，我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倒流，可是却不能，所以，我要做的只是接受弟弟的眼角膜，然后带着他一起去实现当初的愿望。突然，梦中的女孩她又出现了，她说你该醒来了，别辜负了你弟弟为了所做的，快醒来吧！

好，我答应。我回复了眼前的父母对我的劝说。之后，我被带进了弟弟的手术室，接受来自他的眼角膜的移植。弟弟走了，而我因为新移植了眼角膜，不能流眼泪，不然会辜负了弟弟的眼角膜。等到了拆纱布的日子，父母拉着我的手，期待着我看到这个世界的时刻，这也是我们一家人再次团聚的时刻。

后来，我回家了，我让母亲带我去理发店剪了头发，那一刻，我似乎感应到了弟弟的存在，他说姐姐，我们又在一起了。那天，我跟父母说明去向后，我就去了那处弟弟和我约定好的山顶。我用着弟弟给我的眼角膜，一边看着这个世界，一边对着弟弟说，弟弟，姐姐带你来了。

当我爬上最高的山顶时，我们看着脚下这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的世界，朝着蓝天呐喊着，弟弟，姐姐会好好带着它，去实现我们之间的约定，我会好好保护它，就犹如保护你一样。弟弟，谢谢你，从你的出生开始，你就犹如天使一般守护着我，以前你的脐带血救了我一命，如今你的眼角膜给了我光明，是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虽然你走了，但你一直都在我身边，姐姐能感受到你的存在，姐姐会和你一起好好地生活下去。弟弟，我想你了。

看着远处，从原本是一片漆黑而变得五彩斑斓的天空，一点一点地靠近着，我知道那是弟弟听到了我的呐喊在回应我，突然，我的脑子里又闪现出那个女孩，这次她向我伸出双手，之后牵着一位有着明晃晃的小酒窝的小男孩，开心地玩雪。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弟弟和我的缘分是命中注定的，他和我永远在一起，我用着他的眼角膜来看世界，那一刻，我萌生了一个念头，那就是改名，改成乾箐，它是我们姐弟的组合，也是新的开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