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莲生不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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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伯乐联合征文［品］之·女性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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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莲要结婚了，尽管是和一个三十五岁的男人，尽管那个男人大她二十岁，尽管阿莲很不愿意。不过那又如何呢，阿莲的父母已经收了男人家的彩礼，为了防止阿莲逃跑，她的父母把她关在了屋子里，每天送饭都是父母一起，从不给她任何机会。其实阿莲的父母也有过不忍心，可是一想到家里的三个儿子最小的都已经过二十岁了，最大的更是三十了还没有媳妇，阿莲的父母就更加舍不得阿莲的彩礼钱了。开始的几天晚上，阿莲还会在屋子里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求父母放她出去，她不嫁，她的母亲则是会坐在屋子门口，也哭诉着自己的不容易，并且用男人家很有钱，阿莲嫁过去是会享福的话来劝说她。可听得多了，阿莲也慢慢绝望了，那个男人是有钱，可是阿莲父母都刻意忽视了那个男人已经打跑三个老婆的事实，更别说那跑了的三个老婆还有一个被打傻了。阿莲知道，她的父母是执意要用自己的彩礼为哥哥们娶媳妇了，可是，她也是他们的孩子啊，难道就因为她是女孩就要被卖给别人吗。不，她不嫁，她要逃出去，记得去年进城务工的白三姐说过，城里的女子是很受重视的，她要逃到城市里去。

母亲还是每天傍晚都坐在阿莲屋子前，诉说着自己的不容易，劝说着阿莲。阿莲在屋子里的床上坐着，指甲掐进肉里，她要逃跑，她不想就这样嫁给男人去。不过她现在也知道，她暂时是逃不出去了，唯一的机会就在结婚的那天。阿莲想到这，她用手擦干净脸上的鼻涕眼泪，对着门外叫喊：“我要吃肉，你们不给我肉吃我就不嫁了。”

阿莲母亲听到阿莲想吃肉，心疼得不行，“你个讨债鬼诶，家里都穷成这样了还想吃肉，你想得美，等你嫁给人家去你想怎么吃都行。”

“不行，我现在就要吃，你们不给我吃肉了我就不嫁了，等到结婚那天我就闹。”阿莲还是执着地想吃肉。

“行，给你吃肉，你吃了肉，就安心嫁过去，再闹幺蛾子就给你绑起来。”阿莲的父亲发话了。

不一会，阿莲母亲给阿莲端来了一碗饭，饭上面零零散散的有几块肉，都是些别人不要的肥肉。阿莲大口扒了一嘴饭，然后捻起一块肉放进嘴里去，油脂在嘴里爆开，阿莲却很满足，平常只有过年的时候阿莲家才可以见得到肉，但是这肉阿莲也是吃不到的都是她的三位哥哥才能吃的，现在阿莲大口大口地吃着肉，泪水从眼眶里落下，落在饭里。吃完饭阿莲感觉到了格外地有力气。在接下来的几天阿莲顿顿都要求要吃肉，阿莲父母不停咒骂她是讨债鬼，却也再没有给她吃肉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挨过去，到了阿莲该嫁给男人的日子了，大早上，天还没有亮，阿莲的父母哥哥们就把阿莲叫起来，给她梳妆打扮，为了防止她逃跑，随时随地都有人看着阿莲。阿莲像一个提线木偶，任由父母给她脸上打上腮红，头发插上红花，穿上一身喜庆的红衣服，一个出嫁的新娘子就成形了。不过新娘子既没有哭也没有笑，就是瞪着眼睛看着把自己送入虎口的家人们。阿莲的父母怕被人说卖女儿，就不打算在家里办喜宴了，只是在男方家再简单办一下。是简单，甚至于可以称得上是简陋了，就男方父母和阿莲父母简单坐在一起吃了个饭，婚宴就结束了。阿莲盖着红盖头，坐在屋子里，手握得紧紧的，待到天黑了，阿莲蹑手蹑脚地脱了喜服，换上了一套灰色衣服，手里拿了一个木制的凳子，包了层布，躲在门后，就等着男人进来。

月亮挂在天空中，清冷的月光洒在了屋子里，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阿莲脸上坚毅的表情，阿莲的手有点颤抖，但还是牢牢地拿着凳子，阿莲咬住嘴唇，杂乱的思绪从脑海中闪过，定格在阿莲上小学时老师说过的话：女子也可以顶半边天，女人也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

风吹过，云遮蔽了月光，“咯吱”门开了，一个肥大的黑影走了进来，醉醺醺的，嘴里还念叨着“臭娘们，怎么不点灯，过来给老子脱衣服。”阿莲在心中默念一、二、三，“砰”，男人倒在地上，“呼”，阿莲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屋子，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被云朵遮住的月亮，转身快步跑出了村子。

阿莲知道，等男人第二天醒来发现她不见了，肯定会去把她抓回去的，她要跑得远些，到好远的大城市里去。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到沥水县码头上，来来往往的工人们正在搬运货物到码头停泊的船上，一个头裹布的女人正在和一位船主商量，“大叔，你就行行好吧，船费便宜点吧，我真的没有钱了，求求你了嘛。”船主见女人一脸哀求，再加上女人的年龄也不大，就勉强答应了。这个女人自然就是逃跑出来的阿莲，一个夜晚，她都不敢多歇息，幸亏她几年前被父母带着来过县城里，记得路。此刻，阿莲坐在船里，看着船只划开水面向前行驶，阳光照着水面，波光粼粼，她想，自己的人生再也不同了，她再也不会经历十五岁嫁人，十六岁生孩子，然后就这样忍受着丈夫的打骂蹉跎一辈子的生活了，记得小时候来村里支教的老师说过，她们那边城里的女人都是自由工作、自由恋爱、自主婚姻的，她想要的正是这样的生活。

货船在水面行驶着，阿莲在码头的时候已经买了点干粮，此刻正是中午，头顶的太阳热烈地照着水面，阿莲一边吃着干粮一边看着周围的景色，这些景色是他从未见过的。时间过得很快，阿莲的心也一直都是悬着的。就这样过了三天，船长告诉大家马上就到目的地了，阿莲此刻的心跳动得更加厉害了，新的大城市会是多么繁华呢， 她真的可以过上全新的人生吗。阿莲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自己可以吗？同时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地说些安慰自己的话，自己都已经逃出来了一定可以过上一个全新的生活的。

等到船靠近大都市的码头，阿莲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高高的楼房耸立进云端，周围来来往往的船有的和阿莲乘坐的货船差不多大小，而有的却像一座小山一样大，码头上的工人来来往往，眼尖的阿莲还看见了女工的身影，阿莲更加激动了。怀着激动的心下了船，可是到岸上后阿莲冷静了，她不熟悉周围，也不认识人，阿莲有点茫然地站在码头上，看着人与货物运输，她不知道要干什么，她只会洗衣服做饭，也很少了陌生人打交道，阿莲激动的心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透露出慌乱。这时，她看到了一位在指挥卸货的船长，船长一脸正气，一看就是个好人，她壮了壮胆快步走上去，轻轻拍了拍船长的肩膀，“大叔，可以问你一件事吗？”船长是个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她一看阿莲这样就知道阿莲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毕竟这些年他也见到过不少小姑娘偷跑到大城市里来，再说，一个小姑娘来到大城市也没有人来接，就孤零零的一个人，十有八九就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了。“问吧，不过嘛，我觉得你还是回家去好，你这么小年纪从家里跑出来不好，现在家里父母肯定在为你担心呢。”说完，船长继续指挥着卸货了，阿莲听着，红了眼眶，“大叔，我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可是是因为我父母要把我卖给一个会打媳妇的男人换彩礼钱，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才跑出来的，大叔，求求你告诉我哪里有招女工的地方吧。”阿莲的泪水打湿了脸庞，她用手蒙住了脸，船长听了阿莲的话，也有点尴尬了，自己刚才还说了这小姑娘一通，他不自然地摆了摆手，“女工的话，也不知道你会些什么，如果会针线活可以去服装厂之类的。如果没有什么技能大概是不太好找工作的。”阿莲听完，神色暗淡下来，船长见状，连忙补充说，“如果啥都不会的话也可以去工地，他们也要女工，就是工资少和干活累点，不过会煮饭也要。”听到可以去工地，阿莲明显高兴了起来，向船长鞠了个躬，道了谢。船长见到这样的一个小姑娘，也是不忍心，“小姑娘，如果你要去工地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不过得等我卸完货物。”

“谢谢大叔。”阿莲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等到了傍晚，货物被卸完了，船长带着阿莲去了他熟悉的一个工地，熟练地给工头点了一支烟，“老吴啊，这是我一个侄女，从家里来投奔我，我没有合适的工作给她，你看，你工地还缺煮饭的人吗，让她在你工地干。”工头深深吸了一口烟，笑着拍了拍船长的肩膀，“哈哈哈，咱俩啥关系嘛，正好前些日子煮饭的人回家看孙子去了，你这侄女就留在我工地煮饭吧。”

就这样，阿莲留在了工地里煮饭，工地上因为体力劳动较大，只要饭菜油水足，好不好吃的工人们是不太在意的。第一个月发工资，阿莲看着手里一百八十块的钱，心里忍不住地高兴，她的彩礼也就一千块钱罢了，只要她多干一段时间，就有了。阿莲正看着钱高兴呢，这时，她在工地上认识的一个女工人来叫她了，阿莲，走吧，我也发工资了，咱们去百货超市买点东西。

走进玲琅满目的百货超市，看着许多新奇的衣服用品，阿莲这才真正感觉到，她不一样了，现在她有工作，有工资，可以买自己喜欢的衣服，就像梦一般的生活。阿莲买了一盒雪花膏，虽然在工地煮饭和搬砖盖楼比起来轻松多了，可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来说还是挺辛苦的，她的手开裂了，也黑了许多。

阿莲就这样在城市里生活了下来，在干了一年后，她成了工程队的一员，跟着工程队四处奔波，很辛苦但是很满足。从以前会一个人因为疲惫哭泣而到现在可以轻松准备一百人的饭菜，阿莲觉得自己真的脱胎换骨了。

多年后，已经在城市里结婚生子的阿莲，在笔记本上写下这样一句话：莲生不渡，我自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