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家产

作者: 米香沁人 | 来源:发表于2023-12-08 14:28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你说说我这一生跟着你享了什么福?生儿育女、洗衣做饭,有个三病两痛你就装聋作哑、不闻不问,全靠两孩子。这老了还得像老丫鬟一样围着你收拾,一周没回,家里就成狗窝了!亏了他小叔活着时偏瘫着身体还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走时还把一半家产给梅子!”自从小叔走后,爸爸的罪责又多了一条,妈妈数落爸爸或跟我们控诉爸爸时,常常就扯到小叔身上,那话里,却是发自肺腑的称赞与羡慕!

    妈妈的话常常把时光带回2021年12月29日那个肝肠寸断的下午,彼时,距离小叔确诊肝癌仅仅半个月,我们小辈们还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小叔在老家住院,由妈妈、二姑、小姑和三叔轮流照顾。听妈妈和小姑说,那天小叔说想吃饺子,小姑中午就煮了饺子送去,不曾想,下午三四点时,小叔猝不及防地哗啦一下吐了好多血,床上、地上、脸盆里,触目惊心。妈妈说她们赶去时,病房乱做一团,小叔奄奄一息地侧躺在床上,下面是半脸盆的血水;二姑急得都失禁了,裤子湿了却全然不知,还在低声下气地哀求医生。鉴于病情急转直下,当时肿瘤科立即下达了病危通知,要求小叔要么立即转进重症监护室要么拖回家,他们科室不收了。当时医院只有妈妈、二姑、小姑、堂妹珍珍四个亲属,三叔正从30公里外的单位朝回赶。三叔赶到时,几个女人和小叔差不多已做好决定:拖回家准备后事了!

    因为救护车只接不送,小叔这样病危的人又不好叫车,几经折腾后,小叔夜里9点多才到家。到家后,他竟有了“回光返照”的清醒,居然开始争分夺秒地跟哥嫂与姐姐们交代后事、分配家产了!小叔说:“中风前我在东莞打工十几年,攒了一些钱,盖这两间半房子花了几万元,中风和中风后按心脏起搏器又花了8万多。这平时看病住院,五保低保报销比例大,哥哥姐姐和孩子们又给些,自己倒没怎么花钱。生病忌口多,平时自己种菜养鸡,生活费也省,每月政府的福利还可以结余一部分,加上每年五万元无息贷款份额的利息也有两三千、以及孩子们逢年过节和生日孝敬的,我都攒下来了,那辆代步二手电动汽车就是这几年攒的,没动用存款。”

    小叔歇了歇,接着说:“这我走了后,存款分一半给梅子吧!我们虽无夫妻之名,但一起生活了十来年,她知冷知热,在一起时想着我身体不好、无儿无女,从来不肯花我钱。我生病后,她白天上班晚上在医院端屎端尿地伺候;回来后,她又请假,千里迢迢地来照顾了半个月……这一半是她该得的!她文化不高又没技术,前夫难缠,娘家也没靠山,一个女人靠打点儿苦工拉扯孩子不容易!汽车,本来买的二手车还开了两年,卖了也不止几个钱,别的孩子都有车也用不着,就留给二姐家的大伟吧。我中风出院后跟着二姐大半年,大伟那孩子也是鞍前马后,他腿脚跟我一样不好,生活不容易。丧事从简,剩余多少,六个哥哥姐姐平分就好……”

    因为在小叔交代后事之前,大家从来都不知道也没惦记小叔的财产。他如此安排,虽然妈妈和两个婶婶对一半家产赠予外人“梅子”有些许好奇和微辞,但既然小叔如此交代了,她们也仅仅私底下表示下不满。不曾想,这以后倒成了她们数落丈夫的新缘由。不止妈妈如此,二婶三婶数落叔叔们时,动不动也把小叔扯进来,对梅子也是羡慕不已!

    妈妈说,小叔当晚微信上拨通了梅子的电话,梅子这才知道这几个月小叔的遭遇,在电话那端泣不成声。当小叔转去6万元时,梅子怎么着都不接,连哭带求地要小叔去武汉大医院看病。小叔哭着说咨询过大医院了,去了也无济于事,小叔近乎哀求着梅子,叫梅子把钱接着,不然死不瞑目!梅子迟迟不接,直到第二天,乡邻们络绎不绝地来看小叔时,小叔反而比回来当晚精神了许多,梅子视频里屡次三番求着小叔回医院,不要在家等死。小叔说:“我即使回医院也花不了多少钱,你把钱接着,接了我就打120回医院,不然我就在家等死!”梅子万般无奈下,才把钱接了,还说要请假赶过来,小叔却斩钉截铁地谢绝了,不让她来。小叔说年景不好找份工作难,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好雇主当以工作为重,又说孩子也要放寒假了,他不想临死又拖累梅子!电话那端的梅子哭得稀里哗啦,这端深受病痛折磨的小叔也哭得不能自已,此景此情,让来看望的乡邻们也不禁潸然泪下。大家既嗟叹小叔的命运多舛,也心疼小叔和梅子这对苦命鸳鸯!

    以前听小叔说,梅子比小叔小9岁,湖南人,离异带一儿子,是小叔在东莞务工时的同事和恋人。2004年,小叔与梅子相识,当时小叔是饼干厂包装线的组长,梅子是线上成员,两人日久生情,相恋后共同生活。期间,小姑也曾多次在电话中撮合他们好好成个家,但双方都怕拖累对方,止步于相恋同居搭伙取暖,久久未领证。听小叔说,梅子前夫嗜赌如命还很无赖,梅子19岁就跟了他,受尽苦难,好不容易离婚了,可他阴魂不散,隔三差五找到梅子,死乞白赖地讨钱,不给就威胁说去骚扰老人与孩子。梅子一个女人在外面打工,孩子放在娘家跟着外公外婆读书,本来就常受哥嫂冷眼,如果前夫再去胡闹,父母和孩子的境遇越发雪上加霜了。我们也曾质问小叔为何不报警,小叔说,有一次梅子前夫又来讨钱正好被小叔撞见,小叔与之理论为梅子出头,梅子前夫三言两语就上前动粗,千钧一发之际,是梅子用身体挡在小叔面前,事后小叔建议报警,可梅子说,不想孩子将来恨她!小叔理解梅子也只能尊重梅子,和梅子一起忍气吞声。因为这些,梅子跟小叔相恋相惜,却又顾及养儿负担重、前夫也难缠,怕给小叔增添负担。而小叔也因腿疾干不了重活,对自己对未来不自信,害怕护不了梅子母子周全、给不了他们稳定幸福的生活。小叔说他跛脚虽然治好可以正常走路,但不受力也干不了重活,厂里打工也不是长远之计,哪天被辞退了也说不准。于是,一对苦命的恋人,就这样各自为对方考虑而对婚姻顾虑重重,双方便也不强求,十几年如一日默契地搭伙过日子。

    相恋前几年,小叔和梅子一起上班,下班一起做饭。后来厂里精简人员,小叔从包装组组长掉下来,因为他流水线上的工作干不来,便在邻厂找了一份保安的活儿,休息时还会跑跑摩的赚点儿外快。小叔中风前的十几年,很少回家,最多一年回一次,但每次都红光满面,收拾得干净利落。小叔常常把外面吹得天花乱坠,当然也把梅子说得如花似玉、贤良淑德,常常惹得哥哥姐姐们一边啧啧称奇一边想拿胶布封他嘴;而嫂子们,更是各种挤兑,揶揄着“那么好的媳妇你咋不带回来看看啊”!直到小叔中风,小姑和三叔去东莞接他时,才第一次见到梅子,也从梅子那里得知小叔那些年的生活。梅子说,每年暑假正好也是淡季,她都要请假回去陪孩子个把月;每年春节,也要回老家陪父母孩子,而小叔常常一个人留守东莞过年,跑跑摩的、打打零工,等着开工等着她来!

    小叔与梅子在异地他乡平凡而快乐的日子持续了十二年,直到小叔脑梗中风,幸福的小日子嘎然而止!2016年国庆,小叔上完晚班回家后,在出租屋突发脑梗,当时他一个劲儿地打梅子电话求救,但梅子上班时手机静音了,忙碌起来没查看,到中午看到未接电话回拨时无人接听,因为当时厂里赶货,她便没太在意。梅子说她傍晚下班回家时,才走到房门口便隐约听见屋内的呻吟声啜泣声,而门却被抵住了,梅子顿觉事情不妙。一边喊着小叔名字一边艰难地将房门推了一个小口挤了进去。随着门缝的开启风,平时清爽整洁的房间弥漫着一股难以言状的味道,只见小叔痛苦万状地躺在门前、血泪模糊、四肢磨破了皮还有凝固的斑斑血迹、大小便失禁污了一身,手机掉落在床角……原来小叔打梅子电话无人接听后,他一着急也没想到拨打120或119求救,就想爬出去呼救,可四肢都磨破了,最终也没能打开房门,倒在了房门口。八九个小时的折腾,不仅大小便失禁,人也奄奄一息。梅子惊慌失措地打了120,手忙脚乱地把小叔清洗整理了一番,就随着120一起送小叔去医院了。

    小叔在医院重症监护室住了一个星期,第二天小姑和三叔也从老家赶去了。夜间三叔在医院,小姑跟梅子一起住。小姑说梅子几次三番地捶胸顿足,说是她害了小叔,如果她手机不静音,或者她中午回拨无人接听时请假回去看一下,都不会错过脑梗的最佳救治期。她后悔莫及地将一切责任归到自己身上,无论小姑怎么开解,梅子始终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小叔从重症监护室出来后,梅子白天上班,夜里在医院陪床,擦洗身体、端屎端尿。小姑说,她作为姐姐,刚开始端屎端尿还有点儿恶心,但梅子却是极其自然极其娴熟地做这一切,看不见丝毫嫌弃。小叔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面对命运的再一次捉弄,心情阴晴不定,有时还对小姑和梅子发脾气。每每此时,小姑还满腹委屈地训他几句,梅子却一直小心翼翼地照顾左右,柔声细语地哄着小叔,哄着他乖乖吃饭、哄着他配合治疗,甚至还安慰小姑,请小姑别把小叔的气话放在心里,别跟小叔怄气。

    小叔转入普通病房20多天后,暂无生命危险后,鉴于外地开支大医保报销少,加上小姑和三叔也有各自的家庭和工作需要兼顾,他们便把小叔带回老家的市中医院继续治疗。小姑说,小叔返乡前一夜,梅子在小叔病床前絮絮叨叨说了一夜,有自责有不舍有规劝更有无尽的牵挂。梅子彻夜未眠,第二天帮着小姑和三叔把小叔送上返乡的大巴车,再三叮嘱小叔配合治疗安心康复,不要动不动闹情绪使小性儿,也拜托小姑和三叔对病中的小叔多包容多照顾。小姑说司机再三催促,梅子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小叔的双手,一步三回头地下车。

    小叔转回老家市中医院后,除了小姑和三叔,剩余四个哥哥姐姐也挨个值班,每人四天一轮。爸爸老大,自然从爸爸开始轮流,因为当时妈妈在浙江照顾我和女儿,爸爸年老体弱又不擅照顾人,我就替爸妈出护工费,按当地市价200元一天,请二姑代替值班,大姑家也是这样。如此花了2400元护工费后,第三轮尾声时,老家开始怨声载道,因为住院时间长,各家各户各有忙。最困难的时期,梅子挺身而出,千里迢迢地赶到我们老家,在医院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半个月。那是梅子第一次来老家,却连小叔的家门都没进,一直住在小叔的病房。记得当时寒潮突袭,梅子从温暖的东莞北上,自然不会带厚实衣服,我感动于梅子的情深意重和雪中送炭,瞒着众人悄悄给小叔转去2000元,让他转给梅子,买几件御寒的冬衣,可倔强的梅子毫不犹豫地谢绝了。她说小叔康复是个漫长的过程,以后不能挣钱,花钱的地方却多,要小叔自己攒着看病养老,她借小姑的衣服穿穿就好。小姑和二姑于心不忍,请她在家轮休,她却说好不容易请到假,不能轮休,她说她照顾的时间有限,走了后还得哥哥姐姐忙,所以她在时就请成全她,让她尽尽心!

    小叔出院回家后,梅子每年也会来老家看下小叔,每次都会住十来天,每次也都里里外外地洗洗晒晒,还陪小叔走亲访友。因为小叔房子在池塘边,湾里有些老人去池塘洗衣洗菜,梅子碰见了不仅嘘寒问暖还搭手帮忙,全然没有异乡人的生分也没年轻人的娇气。梅子说小叔一个人独居在池塘边,老人们走来走去说个话也多些烟火气,凡事多个照应。确实如此,小叔因为偏瘫,切菜很不方便,去池塘边洗衣洗菜的老人看见了,经常帮小叔切菜有时还顺带把菜炒好了。小叔在老家自己养了不少土鸡,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请老人帮忙杀土鸡,清理干净后剁成小块儿放在冰箱冷冻一夜,与冰块一起存于泡沫保温箱,和攒好的鸡蛋一起快递给梅子。小叔返乡居住的几年,与留守老人互帮互助,尤其是买了二手代步车后,更是远近闻名的大忙人,大家上街赶集都来排队蹭车,谁家有个突发急事,也是小叔不辞辛苦义务帮忙!因此,梅子每次来看小叔时,老人们也非常热忱,像自家亲戚一样经常把家里的土特产送来招待梅子,梅子走时也是大包小包相送。

    2019年初,小叔见小辈们在家族群里议股,他也跃跃欲试,被我们堂姐妹几个拦住,大家一致规劝他安心休养、切勿触碰股市。后来小叔又说想来浙江开超市,那时我生病,大小宝一个各种家校打卡一个嗷嗷待哺,工作也状况百出,日子时常焦头烂额。我乍一听小叔这想法,真不知如何接话,好在小姑和三叔立刻制止了,说他一个人跑这么远开超市,是人烧得慌还是钱烧得慌?直到后来才听梅子说,小叔那时得知梅子失业,想带她一起来浙江开超市。我才恍然大悟同时也愧疚万分,如若当时我勇敢一些担当一些,跟小叔深入谈谈,知道他奋力一博是为梅子,而他依旧渴望爱人和家庭,我是不是能排除万难、助他一臂之力了?

    2021年开始,小叔身体又每况愈下,一年因“胃出血”两次入院,而梅子为了生活也在“失业再就业”间反复煎熬。不知不觉间,两人也都习惯了不轻易惊扰对方,没想视频里的久别重逢,竟再次直面生离死别……

    梅子接了小叔的家产后,小叔也如约打了120。常言道,好死不如赖活着,何况小叔这一生都在与厄运抗争,是的,他想活着,哪怕痛苦煎熬,也想多活一分一秒!2021年12月30日下午,在家等死一天的小叔又从阎王爷那里打道回府,随着120的鸣笛声,一路风风火火地杀回了市第一人民医院,但不是肿瘤科而是之前多次住院的肠胃科。肿瘤科判定小叔是危重病人不肯接收,肠胃科因为之前的漏诊而破例接收,科主任还请来院长及各专家会诊,给了小叔最大的关照。

    小叔回到医院后又住了三周,直到2022年1月20日要求出院。这三周,小叔听从了我们小辈和梅子的建议,不再委屈自己,请了护工,确保身边一直有人,白天亲人轮流送饭照顾,夜间也有护工陪床,众人都心安。期间,梅子跟我们一样,每天视频问候,还三番五次将小叔赠予的6万“巨款”打回,小叔每次都怒不可遏地拒收。因小叔不易动怒,加上小姑的再三规劝,梅子盛情难却,不再提还钱。梅子也多次要求过来陪小叔走完最后旅程,小叔都严词谢绝了,还说梅子到来即是他忌日,梅子便只好作罢。小叔说梅子刚遇见一个好雇主,年关没有哪家不忙,人家正需要时你撩挑子,别人还不另择她人?小叔让梅子安安心心在雇主家做好保姆本职工作,不要为了他一个行将就木的人丢了工作。小叔还嘱咐梅子,孩子大了该让孩子扛就让孩子扛,别总一个人累,不管一个人过还是两个人过,要多心疼自己!

    小叔选择把生命最后的时间、最后一个新年、最后的团圆留给家人,把最深的眷恋留给梅子。小叔2022年1月20日出院回家到2022年2月11日离世,正值农历新年,每天都有返乡的亲戚朋友乡邻前来探望,许多年没见的故人一一惜别。梅子也几乎每天打来视频,每次视频都催促小叔回医院。可小叔迟迟没回医院,他说在家没有药水癌细胞长得还慢一些,在医院从早挂到晚,肚子倒像气球一样蹭蹭涨,随时都会炸裂的感觉!

    小叔熬过了新年,心情也豁然开朗了许多,因为老家农村有句古谚,“年关闯过了就看清明,清明闯过了看七月半,一年就这三个劫”。眼看着小辈们不得不陆续重返工作岗位,小叔准备重返医院向清明奋战!考虑家里洗漱方便,小叔叫二姑和爸爸帮他洗澡理发,不曾想,洗澡理发后的当晚,病情急转直下,在所有人包括小叔自己和梅子都重燃新的希望、精神稍微松弛时,小叔却在那个寒冬深夜溘然长逝了。因为临近元宵节,老家素有“丧不过节”的习俗,小叔的丧事很是仓促,就好像他一切算好的一样,丧事从简,却又不让哥哥姐姐和侄子们落人口实。

    小叔走后,大家手忙脚乱地筹备葬礼,外地的小辈们也从四面八方奔赴老家,没有人通知梅子,或是忙忘记了或是尊重小叔心愿不惊扰梅子。但在墓地下葬前,在只剩我们堂姐妹五个和小姑守墓时,小姑再次跟我们说起小叔这一生,说起东莞阴暗狭小的出租屋、说起推着小叔去民政局申办五保低保的艰难、说起小叔病中跟她闲话家常时感恩这些年受到的照拂……我们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那小叔去世,通知梅子阿姨了吗?”,小姑摇头叹息道:“没有,时间这么赶,通知了又如何?再说你们小叔生前就不要梅子来,走了应该也不想惊扰她吧?”众人一阵沉默。

    我们五个侄女和小姑就那样在空旷的山野聊着小叔跌宕起伏的人生,不知不觉间,抬棺人和道士远远走来了。在他们越走越近时,小姑忍不住拨通了梅子的电话,只听梅子亲呢地说:“姐,我现在不方便讲话,我晚一点打过来好不好?”小姑将摄像头对准墓穴里的灵柩,悲戚地说“我弟走了,马上下葬了,你不方便说,看一眼就好!”不曾想,不方便接听电话的梅子,瞬间号啕大哭,那哭声犹如暴雨般猛烈,途过电波在荒山中回荡,瞬间将心淹没,让人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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