鄱湖珠贝20后生可畏

作者: 海燕麦萌 | 来源:发表于2018-10-16 07:53 被阅读228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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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边的霞光慢慢散去,空中一片白色的亮光。大家吃了早饭,浩浩荡荡的队伍,踩着灿烂阳光,队员开开心心,说说笑笑地向县城走去。清风拂柳,白云飘飘,鸟儿欢唱,蛙儿咕咕叫,多么欢快!

陶珠贝一个人孤伶伶地在空旷的田里干活。他挽着裤腿,光着脚,穿着打着补丁的短袖白褂。他弓身弯腰,左手抓着一把嫩绿的秧苗根部,右手解开捆绑秧苗的稻草,扔在水田里,然后右手的无名指和小指弯曲,大拇指、食指、中指伸出来,接过左手分出来的一小撮秧苗,像鸡啄米样一下一下往田里的泥里戳。右手戳,左手分秧,双脚跟着手的频率往右移,移到田梗边后退,换行,又往左移。

天空的太阳越升越高越来越小,阳光越来越白,风越来越弱,田里的水越来越热。陶珠贝光着头在田里插秧,头上的汗珠像下雨样滴到水里,溅起小小的涟漪。

“珠贝,你只管栽,我来帮你看稀密和直不直。”陶绍景不知什么时候,牵着一头全身灰毛,眼睛深遂透亮的水牛,来到了珠贝栽田的田埂上。他看到田埂上的一担竹框里还有秧苗没有散到田里,就低头弯腰抓起一把秧苗,一边往田中间零散地丢着用一根稻草捆成的小把秧苗,一边说道。

陶珠贝直起腰,眯着眼,咧嘴笑着说:“好勒。谢谢绍景伯伯哦。”

“孬崽哩,哩有莫得谢。我又贸(没)帮侬做莫得。”陶绍景笑说。他本来是在另外一个垅里放牛的,听说珠贝一个在这里插田,就想过来看看他,看看能不能帮帮他。

“珠贝,这田很宽,你要是从左到右一行行地栽,容易偏,不直,不好看。你可以分成一块块地从左到右栽,那样直,好看。后面的稀密就照着前面那块来就可以。”绍景看到珠贝从左到右一行行地栽便说道。

“好。”珠贝听了绍景的话,改变了插的方法。他一个人插秧的事,张春香还不知。她生病还没好,不能下田干活。

好心的陶绍景一上午陪着陶珠贝,帮他看稀密,陪他聊天。中午陶珠贝回家吃饭,休息了半小时,便戴了顶破草帽,肩上搭了条破毛巾,出了门。

“崽,往日都可以休息一个小时,今天尚个(为什么)这么早就出工了?这正当午,大家都没出门,侬出门做莫得。”张春香心里纳闷着。

“我先去绍景伯伯那有点事,侬好好歇着。”珠贝拉了拉破草帽沿说道。

太阳像个火球在空中挂着,喷着滚烫的火,炙烤着大地。珠贝顶着发白的阳光来到了田边。他站在田埂上,望着田里栽好了一大半绿色的秧苗,虽然在强烈的太阳暴晒下,有点蔫蔫的感觉。他还是笑了,他知道明天早上,这些秧苗都会意气风发,生机勃勃。没有栽秧那边田的水面上闪着耀眼的光,刺得眼有点生疼。

“已经栽了一大半了,下昼(下午)还要攒把劲(加油),一定要在日落前栽完。”他心里说。他脱掉草鞋,把脚伸进了泥田里,“哇,好沃银(烫)!”珠贝忍不住叫了起来,但他忍着,一刻都不敢偷懒。

他又弓身弯腰一个人在滚烫的水田里不急不躁地一下下地分秧栽秧。背上被狠毒的阳光晒得感觉火辣辣的疼,头上的汗珠大颗颗地掉落到发光的水里,有的流到眼睛里,眼睛睁不开,有的流到嘴里,咸咸的。他只好停下手中的活,用肩上的破毛巾擦下汗水。

陶绍景牵着牛又来到珠贝插田的田埂上,望着田里插好的秧苗,看着田里弓身弯腰的少年,他的心酸酸的,他的脸上却露出满意的笑。“春香,你吃的苦值!有这么懂事的儿子。”他心里说。

张春香见儿子今天的行为有点奇怪,待儿子走后,就慢慢到了绍景家。她一问,才知她的崽,今天一个人栽一亩三分田的事。她心里吃惊,但也没办法,别说自己的身体不能下田帮崽,就是能,也不能去帮,不然,自己的崽以后还怎么在桃树村混下去。

她戴了一顶破草帽,颤颤巍巍,慢慢来到了珠贝插田的垅里,在远处默默地看着。空旷的垅里,炙热的太阳下,只有她的崽,在滚烫的水田里,驼着背,一下下地像鸡啄米样插着秧。望着自己崽清瘦的身影,她的泪和着汗水流进了嘴里。她知道,自己的崽是为了争口气,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看得起他。“崽啊,加油!娘知道侬能做好!”她在心里为自己的崽加油着。

圆盘一样红通通的太阳,像慈祥和善的老爷爷笑脸,在两座山峰之间,静静地望着泥田里,弯腰弓背的陶珠贝,望着望着,他笑眯了眼。

“绍景伯伯,我栽完了。”珠贝栽完最后一下秧苗,站在田埂上兴奋地大叫,脸上有着抑制不住的喜悦。他抬头,眯眼望着西边的太阳,灿烂霞光映得珠贝那黑黑的脸上泛着金光。“太阳还没下山呢!”他高兴地搓着手掌,叫道。

“好!好崽哩得!侬了不起!”陶绍景赞许地竖起了大拇指。绍景牵着牛回牛栏,珠贝挑着装秧苗的空框回生产队。队里去街上的人还没回来。

去街上的人又浩浩荡荡,嘻嘻哈哈说笑着,从县城走来。

“你们都各自回家,我去看看珠贝插完没有。晚上再来评工分。”队长陶圣海到了村前,对大家说。

“肯定没栽完!队长,侬可不能帮他啊。这小子,太张狂了,本来两个人做的事,他要一个人逞能做。”

“是啊。让他出出丑,以后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要不,我们来打赌,喇个输了,就把明天的工分给赢了的人,怎么样?我赌珠贝没有栽完。那小子,没有那么能干。”陶绍鲁笑说。

“别赌了,都是一个结果,没人赌他栽完的。哈哈,陶绍鲁,你想要别人的工分,没希望了。”一个女人的声音笑道。

一阵嘲讽的笑声随风飘散!陶绍如愤怒又嫌恶地瞪着那群在笑的人。

陶圣海缄口不语,表情严肃。他希望珠贝插完了,但又有点害怕他没插完!当他担心地走到珠贝栽秧的田边时,他惊呆了。一稻田绿翠的秧苗,在落日的余晖中,在清爽的晚风中跳舞欢唱。他站在田埂上仔细查看着,田里秧苗的行距株距稀密恰好,而且那一行行秧苗竟像一条条绿色的直线,就像有人拉着线,珠贝沿着线插的秧。陶圣海笑了!他竖起了大拇指。“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可喜可叹!”他不停地在嘴里念着。

当有的人经过陶珠贝家门时,看到他坐在家门口的凳子上悠闲地看书,内心狐疑不已。

晚上评工分时,队长陶圣海狠狠表扬了陶珠贝:“陶珠贝勇敢能干,这是我们有目共睹的,不信,你们去田里看。不光是完成了任务,而且完成得非常好,说得惭愧,我都做不到他那么好。”

很多人为陶珠贝拍掌庆祝。评工分的副队长陶绍彪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也不错!给你记十分!

“队长,是不是有人帮他做的?”人群里有质疑声。

“哦?那是谁帮他呢?侬能指出来吗?”队长陶圣海双眼冒火瞪着那说话的人。

“队长,那行距株距是不是很大啊,不要别人插的秧一亩可以收八百斤粮,他栽的只能收四百斤。那可不行!”陶绍鲁心有不甘,他觉得珠贝抢了他儿子陶建生的风头。

“陶绍鲁,这里有尺子,侬现在去量下!”陶圣海没好气地大声说道。

大家都面面相觑!有人再想说什么不相信的话,也不敢出声了,只能在心里小声嘀咕。陶建生晚上在家,没出来。

陶珠贝一直沉默着,可是双拳紧握,手心是汗。他的心里有一股火在上窜下跳着,只差一根火柴点燃。他真想骂这些人:侬TMD,侬一庞银(你们)简直不是银(人)!

自此之后分工时,陶珠贝就主动要求去犁田耙地栽田,心里暗自跟人比,他觉得别人能做的他都能做,甚至比别人做的更好或是更多。于是只要有机会上,他就抓住机会,不怕苦不怕累。他相信没有学不到的做不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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