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是上世纪80年代,一个偏远小山村里七岁的小女孩。
妞妞的学校里新来了位女老师,从大城市里来的,一下子轰动了这座山村里的小学。
老师来的第一天,妞妞放学一进门就嚷“妈,我告诉你呀,我们学校新来的老师真好看,比我们家墙上贴的每一张画儿都好看。”她特意把“每一张”咬得重重的。
“你个小不点,知道啥叫好看?”妈逗她。
“就是好看,头发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好看,哪哪儿都好看!”
院子里,妈正拿着一张簸箕簸米,把米里面的谷皮颠出去,小石子捡出来。往常这时候,妞妞要去帮忙,她眼尖手快,总能比妈先看见米里面跟眼屎差不多大的小白石子。
今天,她安安静静搬出小方凳,小马扎,要开始写作业了。作业是从1写到10,每个数字写一行。
妞妞写到“8”,想起课堂上,老师的手轻巧一扭,一个工整漂亮的“8”就出来了,就像变魔法。老师又要变魔法了,妞妞眼不眨地看着老师的粉笔头怎么动。
落笔,划一道弧到左上,又拐至右下,左下,最后回到落笔的点,好,一个“8”完成了。放学,妞妞比划了一路,落,左上,右下,左下,停。
“这笔一点儿都不听话!”妞妞写了擦,擦了写,那个“8”总不像样,妈在旁边笑,“笔咋不听话,你要它干啥?”“我要写‘8’字嘛,它老是写得不好看!”
“你莫着急,慢慢来,‘8’不就是上面一个圈,下面一个圈?”妞妞听妈的话,开始画圆圈,总也画不圆。妈进家去做饭,妞妞在院子里画到天黑。
第二天,作业交上去,妞妞忐忑,老师会不会嫌她圆圈画得不够圆?下午放学前,老师布置作业:“今天还是写数字,昨天的作业大家完成的不够好,特别是‘8’,不能发倒笔,更不要上面一个圆,下面一个圆地写。”
老师还在每个孩子的本子上顶格写一个“8”字当标兵,要孩子回去照着写。等下次作业交上去,老师说“唉呀,你们写的,我看了头疼!”
妞妞回家问妈:“妈,你上次头疼拿的药还有没有?”
妈问:“你要药干啥?药可不是好玩的!”
“我们老师头疼,我把你的药给她吃,她就不疼了。”
妞妞把小药包带给老师,说:“老师,我妈也总是头疼,吃这药就好了,你试试,要记住,一次只能吃两颗啊。”
老师愣住了:“我头不疼啊?”
妞妞认真地说:“你昨天不是说,‘唉呀,你们写的,我看了头疼!’”那腔调和老师说的一模一样。
老师哈哈大笑,摸摸妞妞的头,“这孩子,真是直心眼。”
妞妞也愣住了“老师头不疼了?”
“嗯,看看你拿来的药,老师的头就好了,不疼啦,老师谢谢你。”
“哦”,妞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妞妞家院里有一树枣,熟了,妈用长竹竿打,枣落一地,妞妞帮着捡。她一只手把上衣提起来,捏成个兜,另一只手随着蹲下去的身子去捡枣。
有时候,枣调皮,蹦蹦跳跳地滚,转眼要落到院墙下的阴沟里,她就快步去追,赶在阴沟前捡起那枣,头上的小辫子跟着一跳一跳的。
兜里的枣满了,倒在筐里,枣打完了,有大半筐。妈说,枣要给院前的人家,还要给院后的,还有远处的舅家……
妞妞着急,说“还要给老师。”
妈说好,又发愁,用啥装枣呢?给院前院后的人家,都是妞妞提个小篮子,送一篮子枣去,倒在人家的篮子里,把自己家的篮子提回来。
装上衣口袋里?妞妞嫌口袋小装不了几个枣,总不能用上衣兜一兜去。书包也不行,妞妞的书包是一个花布袋,薄薄的只能装几本书。
家里家外找来找去,只有洗衣粉的塑料包装袋。那洗衣粉袋,两三月才攒下一个空的,妈洗干净,当宝贝收着。下地干活的时候,拿它装干粮;赶集的时候,买了油条给妞妞回来解馋,也是拿它罩在油条摊包油条的棉纸外面。
妈把洗衣粉袋在井水里又洗了几遍,晾干,装好满满一袋洗干净的枣要妞妞带去给老师。老师正改作业,妞妞说:“老师,这是我家树上结的枣,你尝尝。”
老师抬头看看妞妞,说:“好,谢谢你。”
妞妞又说:“可甜了,我在家尝过的,随便拿一个,都甜得像放了糖,你尝尝吧。”
老师放下笔,拿起一个枣,犹豫了一下,妞妞盼着老师咔嚓咬上一口,品一品,点着头说:“真是又脆又甜的枣啊。”
老师没注意到妞妞急切的眼光,她又放下枣,认真地说:“妞妞,以后不能拿洗衣粉袋子装食物,知道吗?”
“袋子洗过了的,洗了好几次呢!枣也洗了的”妞妞赶紧说。
“直接吃进口里的东西,要用干净的容器装,比如水果呀,要用果盘。”
妞妞嘟着嘴走了,谁也不知道,她有点想哭。
回家,妞妞问妈:“果盘是什么样的?”
妈说,她也没见过,这里家家户户都没有果盘。
过了一段时间,老师要走了,校长说老师走了就不回来了。妞妞和同学们追出去好远,送老师。有同学哭了,妞妞也哭,老师也哭了。
回了家,妞妞还是哭,妈奇怪:“这孩子,咋跟这个老师这么亲?舍不得老师?”
妞妞哭得小身子一抽一抽的:“我想跟老师去大城市看看,果盘是啥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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