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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孙博和张倩倩终于决定离婚了，在女儿恬恬五岁的时候。
其实并没有谁不好、谁出轨，他们是和平分手，只因为没有了感情，再继续耗下去，只能是耽误双方。经过了慎重考虑后，孙博首先提出了离婚，张倩倩迟疑了一会儿，也点头答应了。关于女儿的抚养问题，孙博其实在提出离婚前就想好了：女儿还小，待在妈妈身边能够得到更细致的照顾。尽管自己舍不得女儿，恬恬也是在爸爸呵护下长大的，也是爸爸的掌上明珠，爸爸怎么舍得放她走？对此，张倩倩没有任何意见。
办完离婚手续，孙博和张倩倩走出民政局。外面阳光很烈，孙博眯着眼，看着前面的马路呆立着。“孙博，”孙博应声回头，“从此以后，我们都自由了。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希望我们都能找到各自的幸福。”说完微笑着伸出右手，孙博楞了一下，一秒后伸出手跟前妻完成了这“离别”握手礼。
“我会好好照顾恬恬的，你放心吧！”张倩倩头也不回地向马路边走去，渐渐消失在阳光的尽头。
想到女儿，孙博心里一紧，他难以想象恬恬不在身边的日子，他不知道恬恬看不到爸爸会怎样，他不知道恬恬没有爸爸的陪伴会怎样……他想到了许多最坏的结果，内心只剩煎熬、懊悔、失落。
恬恬，爸爸对不起你。
孙博提前收拾好了恬恬的行李物品，此时，这些东西正在客厅等着张倩倩来接。孙博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眼睛直直地盯着眼前的行李，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伴随着恬恬的成长，每一个东西上他都能看到恬恬的影子，恬恬成长的往事又一幕幕的出现在眼前。孙博双手扶额，难受地低下了头。
张倩倩不一会儿就来了，两人很快把行李物品都搬上了车。张倩倩牵着恬恬站在车旁，“跟爸爸说再见吧！”前妻温柔地向恬恬说道。
“爸爸，再见，一定要记得常来看我，可不许忘了。”说完“嘿嘿嘿”地笑了。
恬恬的天真烂漫又一次深深刺痛了孙博的心。
车很快消失在马路拐弯处，前一秒恬恬还在蹦蹦跳跳地向孙博告别，后一秒，整个屋子，整个院子，孤零零只剩他了。孙博久久矗立在车消失的方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者，他已经难受到什么都想不过来了。
二
他们事先就商量好了每个礼拜和恬恬见一次面。因此，每到周末，孙博会推掉所有的工作应酬，买好恬恬喜欢的各种小礼物去见她。这个时刻，也是恬恬最快乐的时候，从小到大，爸爸陪伴女儿的时间也很多，所以恬恬对爸爸的爱并不比妈妈少。孙博带着恬恬去海边赶海，去公园散步，去田野放风筝……看着恬恬快乐地又蹦又跳，孙博满眼幸福与温暖。孙博为了每次的见面做足了准备，也是为了弥补对恬恬的遗憾，他能做的，就是让恬恬快乐。
时间又过去了半年，虽然孙博每个礼拜都能见到恬恬，但他明显感觉到恬恬与他的疏远，恬恬不再像以前那般活泼快乐，见到他也不再喜出望外，孙博故意逗她开心，她也只是敷衍地一笑。孙博心疼不已，问她又什么都不说，只是低着头，闷闷不乐地独自走着。
有时，孙博在街上偶遇前妻和女儿，远远地向她们打招呼，恬恬看到了，也只是呆呆地看着孙博，没有任何表情，前妻只顾着自己低着头急匆匆地赶路，见此，孙博更是担忧无比。
这天，孙博经过恬恬在读的幼儿园，想着去看看女儿。他绕路来到幼儿园操场边的栏杆旁，双手扒着栏杆使劲朝操场上张望，正巧看到恬恬他们班在室外活动。他努力搜素着恬恬的身影，终于在扫了一圈后，孙博的眼光停留在了操场角落：恬恬独自一人躲在角落，蹲在地上，手拿树枝在不停划拉着，她没有和小朋友们一起玩。孙博看到田老师走到恬恬身边很多次，在不停地和恬恬商量着，但恬恬一直无动于衷，蹲在角落埋着头一动不动，田老师只能摇着头走开了。孙博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胸闷得无法呼吸。他没有犹豫，立刻转身往幼儿园大门走去。
办公室里，田老师不住地叹气：“恬恬妈妈已经很久没来接送孩子上下学了，最近都是恬恬外公外婆来接的，老两口年纪大了，我很不放心，但又无可奈何。恬恬妈妈我也一直联系不上，问老两口，他们只是叹气，具体也不说什么，我也不好再多问。”
孙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幼儿园的，他像失了魂似的走在街上，他不知道该干什么，不知道该去哪里。
我的恬恬，为什么会过上这样的生活？孙博心疼无比。
孙博试了很多次，都打不通张倩倩的电话。没办法，他来到前岳父岳母家，这次一定要问清楚，决不能再让恬恬吃苦。看到孙博出现在家里，老两口一阵激动，继而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
过了良久，前岳母缓缓地说道：“你是来问倩倩的事的吧！”孙博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哎，这事也是说来话长。你们离婚后，倩倩交了个男朋友，年轻帅气，她喜欢得不得了，成天成双入对，谈恋爱谈得连孩子都不顾了，就干脆把恬恬扔给我们老两口养着，我们年纪大了，哪顾得来那么大个孩子。后来，听倩倩说她那个男朋友在外地和朋友打算合开个公司，具体做什么我们也不懂，说是还差点资金，倩倩把自己所有的钱都借给他了，还跑过来跟我们借，说是每年给我们10%的利息，还是你爸……”前岳母马上意识到说错了话，忙改口道：“还是老头子警惕性强，怕是来骗钱的吧，说什么也不肯借，还劝着倩倩理智点，不要被人骗了，可倩倩像着了魔似的，哪里听得进这些，争了几句后转头就走了。”
前岳母顿了顿，又继续说着：“不久，倩倩回来了，整个人疯疯癫癫的。在我们再三逼问下，她才交代了事情经过。原来，她那个男朋友果然是个骗子，把倩倩的钱骗光后就不知所踪了，倩倩受到了沉重打击，整天借酒消愁，孽缘啊。”前岳母边说边抹眼泪。
孙博听后震惊不已，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在他眼中，张倩倩是个理智又负责任的人，怎么突然会变成这样！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甩甩头：当务之急是要解决恬恬的问题。
“那个，倩倩的事，我会想办法跟她好好谈谈。目前恬恬的情况我也已经了解了，倩倩的事对她造成的影响很大，我想着现阶段恬恬还是由我带吧，你们老两口既要照顾恬恬，还要应付倩倩，实在是对不住你们。”孙博不能再看着恬恬受到伤害。
“那倩倩那边你去跟她说说吧，孩子还是要跟着父母的。”老两口并没有拒绝，只是有点担忧。
“这点你们放心吧，倩倩那边我会跟她沟通的。”
从前岳父母家出来的时候，孙博的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多，现在恬恬才是他的全世界，他必须为这个家撑起一片天。
接下来，他必须要找到张倩倩。
电话无人接听，孙博只能去她租住的房子找，无奈房门紧锁，人应该不在家。门外的他焦急又无可奈何。这时，对门走出一位阿姨，她看着孙博问：“是来找这家人的吗？”孙博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你去皇家KTV看看吧，没准在那，哎……”阿姨摇着头往楼下走去。
孙博在皇家KTV大门口看到了张倩倩。此时的她，穿着一件紧身红色包臀裙，脚上踏着一双闪银色细长高跟，手里拎着黑色小坤包，只见她摇摇晃晃地向门口金色大罗马柱走去。她背靠罗马柱，从包里翻出一根烟，仰着头一口一口抽起来。
孙博看着与以前温文尔雅判若两人的张倩倩，心里拒绝和她见面谈话。但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向眼前的醉酒女走去。
“倩倩，我想找你谈一谈。”孙博伸出手，想把她往门口旁边人少的地方拉。
“啊，是孙博，我的前夫哟，”她的舌头已经开始打结了，“怎么了，要谈什么？我们的女儿？”
“既然你很清醒，那我就开门见山了，”他已经把倩倩拉到了大门外的停车场，“我看你也没心思管恬恬了，那就让我把她带走吧，我不想让她跟着你受累。”
“行，反正我也带得累了，交给你，我放心。”张倩倩似醉非醉。
“行，太好了。”孙博没想到会这么轻松。
这个地方他不想再多呆下去，说完这些后，他急着准备离开。
“等一下，你有钱吗？借我几千。”
孙博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拿出手机，转了她五千块钱，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张倩倩满意地看着到账通知，又跌跌撞撞地往KTV大厅走去。
三
有了恬恬，孙博的生活变得紧张而幸福。他每天起得更早了，做好早饭后再帮恬恬穿衣洗漱，伺候她吃完早饭，两人便急匆匆地赶往幼儿园。看着恬恬安全进园，他才安心地往公司赶。下午三点半，他得请假早退接恬恬回家，然后洗菜烧饭，吃完晚饭，收拾完饭桌，马上又要帮恬恬洗澡。恬恬很乖，总是配合着爸爸手里的活，不哭不闹，有时看爸爸忙不过来还会主动上前帮忙，孙博的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当哄睡着恬恬时，已经是夜里九点多了，孙博马上走进书房，把公司白天落下的活加班赶出来，忙的时候经常做到凌晨两三点，时间一长，孙博也倍感艰难。考虑良久，他决定把在乡下老家的父母也接到身边，有了爸妈的帮衬，他才得以松口气，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工作上。
恬恬马上要念小学了，孙博想把她送到市实验小学，在和爸妈商量后，他们拿出了所有积蓄，付了首付，在市区买了一套房子。当他们搬进新房，恬恬高兴地在每个房间窜来窜去，爸妈望着眼前的新房也是一脸笑意，看着大家的笑脸，孙博觉得再苦再累也值了。
恬恬上了小学，孙博把重点放在了她的学习上。每天定时检查恬恬的学习情况，抽查作业，帮助预习新课，在征求了她的同意下，给她报了一些课外辅导班，这样一来，父女双方的时间就真的被安排得满满的。
饶是这样，孙博在工作上也丝毫没有怠慢，因为他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没有伞的人只能努力奔跑。高额的房贷，一家日常开销，现在再加上恬恬的课外辅导，经济压力确实很大，所以这几年孙博在工作上更加努力拼搏，从普通销售员做到销冠，再由销冠晋升为销售总监。这一路的进步，饱含了他艰辛的努力和奋斗的汗水。现在，所有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他们一家最终也安稳了下来。
恬恬渐渐长大了，全家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忙碌、紧张，一安稳下来，爸妈就开始关心起孙博的婚事了。
“你也该好好谈一个了，自己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孤独终老吧。”爸爸催促道。
“是啊，爸妈年纪大了，陪不了你多久的，恬恬以后也要嫁人，你总一个人，你让我们怎么放心地走？”妈妈则开始打感情牌。
“主要是恬恬她……”
“不要再拿恬恬当借口了，这么多年，你既当爹又当妈的把她拉扯大，她所有的事，你都参与到了，学校家长会、亲子活动、各类演出、汇报，哪个你没有参加？就连她第一次来月经，面对手足无措的她，也是你教她如何处理的。能做到这样，真的已经很好很好了，你应该要有属于自己的幸福了，我想恬恬不会怪你的。”妈妈苦口婆心地劝道。
……
其实，这期间孙博也谈过几个对象。公司里经常有同事帮他介绍，三十多岁的英俊成熟男士，事业有成，相貌出众，虽离婚带有一女，但仍不乏追求者与仰慕者。他也试着谈过，但那时的他，所有心思都在女儿身上，再加上前一段婚姻对他的影响，让他总是有些胆怯，于是每一段都是不温不火地谈着，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孙博不着急，这事也就一拖再拖到现在了。
孙博依然不表态，父母也只能干着急。日子也就这样缓缓地淌过去了，一晃恬恬即将小学毕业，也就是在这一年，孙博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四
三年的疫情，再加上国内外紧张的局势，国内经济一落千丈，许多企业支撑不住，纷纷倒闭破产，孙博的公司也是其中之一。作为销售总监，他其实也在担心这一天的到来，当他见到老板的时候，老板已不复昔日神采，他能理解老板，所以什么都没说，也没要求任何补偿，和老板握了握手，离开了这个他为之付出了整个青春的地方。
孙博走在街上，烈日灼心，他无力地蹲坐在路边，第一次觉得人生的路，很艰难，前方迷雾重重，该怎么继续走下去。可他也必须振作，为了恬恬，为了父母，坚决不能倒下。沮丧了一会儿，孙博站起来，整了整衣服，昂首挺胸地向前走去：人生这条路，必须要坚定地走下去。
孙博放下身段，来到一家工厂做起了一线操作工，计件结算，多劳多得。下班后，他又继续送外卖，为了多抢点单子，他经常送到半夜，回家就能倒头大睡。不管多累多苦，恬恬的生活不能受到任何影响，这是他最后的坚持。饶是如此，两样工作的收入加起来也只能勉强应付房贷，没办法，他只能更加拼命地干。
每天的起早贪黑，整个人状态更是憔悴不堪，孙博父母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一天上班前，父亲叫住了孙博：“儿子，我知道你压力大，但也不要太拼命，身体要紧。前几天，我找到了一份保安的工作，每个月也能有个几千块钱，这样我们一家的日常开销就没问题了，再加上我和你妈的退休工资，恬恬念到大学也不成问题。”孙博听了眼睛一红，想要说些什么，立刻被父亲阻止。
“不要再说了，我们已经决定了，可别忘了，在你之前，可都是我撑着这个家的。”父亲自信地说着。
孙博心里苦涩难当，但又转念一想，只要全家人齐心协力，生活仍然有盼头。
爸爸的辛苦付出恬恬看在眼里，每天晚上做完所有作业，她就学着奶奶的样子为爸爸准备夜宵，有时是面，有时是炒饭，有时是馄饨……她努力地学习做各色食物，只为等爸爸下班回来暖暖胃。
五
三年的时间又在指间悄悄溜走了，恬恬也已经初三毕业了。这天早上，恬恬拉住准备上班的孙博，在他耳边悄悄地说：“爸爸，今晚早点收工，我请你到外面吃烧烤。”孙博听后开心地哈哈大笑，爽快地答应了。
晚上十点，他们如约来到了家附近的东北王烧烤，夏天的烧烤摊是最热闹的，人们在这里肆意举杯，大口吃肉，白天所有的劳累与委屈都能在这里烟消云散。他们找了一张摆在路边的桌子坐下，恬恬特意为爸爸点了冰镇啤酒，并为他倒满一杯，“我的女儿长大啦。”孙博骄傲地一饮而尽，看着爸爸这么开心，恬恬也是满脸笑意。
“爸爸，帮我找个妈妈吧，一路走来，你太累了。”
孙博听后，心里一惊，拿起酒杯，可手才举到一半，便再也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恬恬笑着，拉住了爸爸的手。
个人简介：中文系毕业，无奈脱离文字太久了。如今重新拾笔，只希望用文字载我追梦。
故事构思：故事以恬恬的成长为线索，描写了爸爸孙博为抚养女儿长大所付出的努力和汗水，同时体现了两代父亲为家庭肩负的责任。爸爸一词，伟大而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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