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桥镇诡事

作者: 令狐公子0719 | 来源:发表于2024-05-22 16:08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感谢红尘久客赠图

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罣碍,无罣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心经)

1.

天黑的时候,我才驱车到黄桥镇。父亲的老爷车,陪伴他多年,若不是我说去看望一位女同学,他是不放心我开的,他用一副很懂的、过来人的神情告诉我,注意安全措施,别害人家姑娘,随时和家里报备。

叶子不是我的女同学,相识也是一场巧合。

一年前,我和三个大学室友乘坐大巴车春游,在川渝国道上车子不幸坠入山崖,25人当场死亡,12人抢救无效死亡,9人幸免于难。

我、室友王强、叶子是幸存者。我眼睛瞎了,心脏受损严重;王强擦破了点皮,叶子更夸张,她仅损坏掉了一个红色的美甲。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是我少年时期做过的一次见义勇为,差点被歹徒杀掉,事后亲友安慰我的一句话。果不其然,我后来竟以只高分数线一分的幸运考上了东江大学理想的专业。真是祖坟上冒了青烟的运气啊。

当然那时我还不认识叶子。

每当她回忆损坏掉的美甲,总会慢慢地从兜里掏出手,伸在眼前,满是伤感,“那美甲很贵很漂亮的。”

遇到一事故死者捐献了眼角膜,另一死者捐献心脏。

全新的我,被完美地拼凑出来了。

当医生缓缓揭开我眼前的绷带,一身病服的叶子恰好经过门口。

她不经意地往病房里扫了一眼,眼神哀怨。

我挥挥手和她打招呼。

她惊愕的脸色慢慢露出了笑容,伸出手也摆了摆,回应了我。

我和她的缘分在这一刻确定了,我爱上了她。她很漂亮,比我们班的班花张一诺还好看。

“陆源,你小子看什么呢?老子在病床前守候那么久,给你讲了那么多鬼怪故事解闷。你第一眼不看我?!”王强顺着我的目光,往门口看去。叶子却已经离开了。“老子现在才想起你当初的话来,为啥不让老子乘坐大巴车。后悔啊!”

王强对我说,你这双眼睛不简单,死者生前和我一样,是道术世家,俗称阴阳眼,它是双刃剑,对修行者如虎添翼,对普通人来说,只会徒增恐惧,久了就会成疯子,我在你手臂上刻个符咒压住你的阴眼吧。

见到他这副神经兮兮的模样,我只觉得好笑。我是不会听一个疯子世家的话的。没错,王强爷爷奶奶四十多岁疯掉了,他爸妈更是在生下他不久死掉了。姑姑抚养的他。

手臂有纹身,找工作也会受影响。我果断拒绝。

但这小子不知道从哪里找的贴纸,往我左手一贴,再一揭开,一个大写的“Z”字就出来了,洗也洗不掉。

“陆源,我不能老是在医院里陪你了。咱们还有两个兄弟死了,我想赶过去给他们做场法事。”

有天早上,我醒来见叶子低头,长发垂落我的脸上,手搭在我的胸脯。

心突突地狂跳,若不竭力压制,它似乎要爆了一样。

“你别害怕,我叫叶子,也是事故的幸存者之一。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的。”一脸诚恳的叶子,不好意思道,“听说,你是我们队伍里的组合人。心脏、眼睛都是别人的,所以我有点好奇。”

她说她很小的时候,父母离异,没人愿意要她,只有爷爷奶奶照看。车祸,她爷爷当场去世,奶奶受了重伤。最令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她说她和我来自同一个学校,她以前见过我,感谢我曾经对她的帮助。可我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

她每次来院看望奶奶的时候顺便也会给我带一些好吃的。

出院的时候,我很是不舍,在医院的公园里找到她,鼓起勇气问她要微信。

我家里不算穷,但因小时候被外婆、外公养大,是留守儿童的缘故,导致我很自卑。我没谈过恋爱,天知晓我问她要微信号码的紧张。

我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叶,叶子,你,你能加我,不对,是我能加你的微信吗?别,别误会。我不是好人。不是,我不是坏人。你看,这几天,你给我带了许多好吃的。我还没感谢你呢。”

她被我的话吓得打起了嗝,停不下来,直到喝了几大口饮料,才平复。

“你不会是要追我吧?”

就这样,她成了我的女朋友。我现在还记得那一刻我有一万个狡辩的念头,结论都是我不是在追她,可说出口的却是我这辈子最大胆的话。

“对。你愿意嘛?”

夕阳西下,她打了好久的嗝。“陆,陆源,我觉得—你—不清楚,你在说什么,你也不懂得感情。”

我在医院公园的长廊上,鼓起勇气轻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她没有直白地答应做我的女友,却给我制定了相处规则。

“我每晚十二点到凌晨三点需要独处。每次的约会地点必须我来指定。我们之间发生了争吵,当我说命令的时候,你必须无条件听从,不论是多么荒唐的事情。”

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呢?那一刻,我只有欢喜,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往后的相处中确实有很多古怪的地方,比如她只和我晚上约会,地点还都是人迹罕至的公园或山顶;每当我想到酒店的时候,她仍坚持野外。

看我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她说她家就是开宾馆的,有的酒店里的床被很脏,而她洁癖,所以不想去。

“陆源,你知道花洒事件嘛?若是知道了,你就明白为啥我不想去酒店了。我家不一样哈,我家的旅馆很注意整洁的。”

2.

“叶子,我们谈恋爱都快一年了。约会老是人迹罕至的地方,知道的人,知道你是一个柔弱的女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东北一员男扮女装的好汉呢。你也不愿见我的同学、亲友,感觉咱俩跟偷情似的。”

“陆源,我们就这样不好嘛?我有无理要求吗?一年来,每次都是我来你的城市看你,没有花费你一分钱,也从不无理取闹。除了凌晨到凌晨三点,哪一次我不是秒回你的信息。是我不够漂亮对不起你,还是我对你太好了,让你越来越不满足?”

“那我去你那里看望你一次。你一年来都是来看望我,而不是我看望你。你是在剥夺我这个男人对你的保护欲。懂吗?”

她依然毫不犹豫地坚持拒绝,为此还主动向我提了分手,“陆源,或许我不该招惹你的。我们前世有缘,今生不出意外的话,是会成为六十年的夫妻的。我太舍不得你了,才一步步地走到今天。可惜啊,没机会了。”

分手的日子,我度秒如年,日夜思念着她,眼睛像不受控制的自来水龙头,随时会流淌得满脸都是泪水。

两周后的月光下,我独坐在大石头旁,看着平静幽深的湖水发呆,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滴落。叶子忽然出现在我的身后,她也满脸泪水。

“叶子,你到哪去了?”我猛地抱住她,生怕她下一秒就消失。“别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好。”她哽咽道。

我们拥抱了许久。

她幽幽道:“有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的家乡黄桥镇,很危险。你要想去,我可以带你去。你知道我的。我没有父母的记忆。他们在我两岁的时候离异,各自出国不管我了。我是爷爷奶奶带大的。他们也想见见你。”

“我知道,你说过的。嗯?你爷爷?”我有些不解。

她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笑了笑。“想什么呢?我奶奶不能改嫁啊?我亲爷爷,去世了啊。”

“哦。奶奶,挺拿得起放得下的。”我尴尬的笑道。

“陆源,有件事,我不知道应该在你去之前说,还是现在说。我拿不定主意。”

“没想好,那就先不说。”

“好吧!允许你来看我。但你只能开车过来。我会给你发定位,你按照导航来就行。记住,我家乡规矩大,你要老老实实地听我所有的吩咐。”

“知道了。”

我按照郭德纲先生的导航提示音,经过七个小时的车程,绕了不知道多少个弯,终于找到了黄桥镇。硕大的石碑刻着三个字:黄桥镇。石碑旁的一棵大枫树下,我见到了叶子。

她摆摆手,示意我停车。上了车,就往我手上套了一串念珠。提醒我,一刻也不能取下念珠,否则有生命危险。

让我跟着她步行进黄桥镇,说是车子的声音容易惊动镇上的居民。那里人的性情都很古怪,若是发了脾气,可不得了。

我们手牵着手经过一座桥,来到一处古民居小镇,现代屋子与明清屋子错综排布。镇上的居民,有的认识叶子,热情地打招呼。

“叶子回来了啊?这是你男朋友?小伙子很帅啊!”

“舅婆,他是英雄,2019年川渝国道巴士坠崖,他不顾自己伤势救了不少人。”

“叶子,你男友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是东江大学大四学生,已经保研了。”

“叶子,赶快回家吧。你爷爷奶奶该等急了,这几天到处说孙女婿要过来看望。”

“嗯嗯。”

为了赶进度,叶子将我手里的行李夺过去,她轻松地提着。

女友比自己的力气大,战斗力也比自己强悍。

记得我们在山顶约会,遇到两个打劫的,他们将我踢倒在地,意图抢我身上的钱财。其实就一个手机,两张皱巴巴的十元的钞票。

叶子可气坏了,天空竟也配合得电闪雷鸣,她一只手提着一个打劫的,扔飞了出去。

“叶子,你这力气可以参加世界比赛了。”

我心里暗暗决定以后一切听女友的,哪怕不为爱情,我也得为自己的小命。也为自己以前竟敢违反爱情规则,不听她的命令,而后怕。

她说,“陆源,我命令你停下来。”

傻子才会在这紧要的时刻听女友的命令呢。我继续吻她,并进行了我们彼此的第一次。

慢慢平复火气的叶子,看了看远处惊恐的劫匪,笑了笑道,“我还有很多你想象不到的本事,以后慢慢让你见识。”

在河沟畔,烤鸭店东侧,即叶子家的中途旅店。外观破旧,店铺灯牌亮眼。进入后,发现装修得很现代化。

吧台后面站着一位慈祥的老人,墙上悬挂不同国家的钟表。

“爷爷。”叶子撒娇地转到吧台里面,也不介绍我,拿起计算器帮老人工作。

“丫头,这小伙子是?”老人用手指着我,问已有些害羞的叶子。

她抬头对着老人点点头。

“哎哟,小伙子,快请坐。”

老人走出吧台,带我到吧台对面的沙发茶几旁坐下。

叶子适时地端来一杯茶水递给我。

“小伙子,你爸妈没来啊?”

“爷爷,他爸妈能来嘛?”

“哦,哦,对。我老糊涂了。”老人尴尬地笑道。“来的路上,都还顺利吧?”

叶子代我回答,“都还比较顺利。镇上的居民也都比较热情。”

“哼。他们不热情,也不敢拿我这孙女婿怎样。”

“爷爷,八字还没一撇呢。陆源现在只是我的朋友。明白嘛?”

玻璃门晃动,进来几个人,中间那人戴着手铐。

为首的一大汉,开口道,“老林,给开几个房间。”

“咦,这位是?”老人站了起来。

“唉。这是一周前枪毙的死刑犯,他竟然不老老实实地前往地府报到。成了一个到处游荡的色鬼,今天终于被我们抓到了。”

“哈哈,刘队长真会开玩笑。”老林摆了摆手笑道。

叶子姓林?这家伙一直说自己叫叶子。天底下哪有这样做事的女友。我用眼睛瞪着叶子,露出要惩罚她的神情。

叶子没有看我,将杯子慌张地放在桌子上,“爷爷,我来给他们开房。”

叶子多开了一间房,她拿着305的门牌钥匙走到我跟前,递给我。帮我拿着行李上楼。

楼梯口遇到一穿“中途旅店”工作服的老婆婆,那人盯着我,越过我又看向叶子。

“奶奶,这就是我常跟你说起的陆源。”

“哦。好好好。”一脸严肃的林婆挤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3.

进了305房间,我再也不愿老实起来,一顿热吻,带着些报复。

在我要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时候,“咣咣”有人敲门。

“哈哈。”叶子看我失落的神情,笑出了声,劝我别着急,机会多着呢。

她起身整理自己凌乱的头发,打开门,见是林婆来喊她,问她中午吃什么。

“我下楼去做吧。你们不清楚陆源的口味。”叶子说完,回头和我摆摆手告别。

房间与普通宾馆的房间差别不大,不过看起来很干净,很温馨,被褥绣得有花纹,不是真正宾馆里的东西。柜子里还有叶子的不少私人物品。看来这是一间她特意布置的房间。

我对着房间拍了一个短视频,发到朋友圈,配文:终于来到你的地方,我的爱人。

手机铃音响起,接听发现是王强的电话。

“你小子到哪去了?在荒山野岭嘚瑟个什么?”

“什么荒山野岭?我在叶子家开的宾馆里呢。”

王强知道我有一个女友,因各种阴差阳错没有见过。

他曾神神叨叨地给我一张纸符,让我测试叶子是否是鬼。他说,你女友神秘得很,我怀疑不是人。

“净胡扯。你不是说遮住了我的阴眼吗?如果她是鬼,我怎么看得到她?”

“但有特殊情况的。比如特意在你眼前显形的鬼魂,与你有血缘关系的鬼魂,以及鬼差。第一种情况特别耗费精力,它不能持久,所以鬼魂并不能随意神出鬼没,而是好比我们人类的故意憋气,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你看哈。叶子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她能持续陪伴我好几个小时。所以按照你的说法,她只能是鬼差。鬼差有这么闲的时间吗?”

王强沉默了,但还是坚持让我试一试,说如果啥事都没有,不是更好吗。

当我将纸符悄悄地贴在叶子身上,她并没有任何反应,才打消了王强的怀疑。

寝室的两位兄弟车祸死后,我和王强渐渐成了比兄弟还要好的关系。见叶子家长,我没有百分百保证对方家长喜欢我,所以我就没提前和王强说。希望事情成功了,再轻描淡写地对他说。事以密成,语以泄败嘛。

“坏了!陆源,你女友绝不是人。我给你的纸符,你确定贴她身上了吗?”

我仔细回忆。那天我从王强手上接过纸符,就乘坐公交车赶往大蜀山约会地点,在翠薇亭里遇到了叶子。我们吃了零食,看了夕阳,在月亮升起的时候,我拉着她去了小树林。衣服也只在那个时刻,离开过我。帮她整理衣服的时候,出于好奇,也出于对王强任务的完成,将纸符贴在了她的毛衣上。

我们一起下山。我注意观察过,她穿着带纸符的毛衣没有任何事情。为了减少我和她之间的矛盾,就趁着拥抱告别的时候,将纸符取下。

“西巴!你上次怎么不说你是完事后再贴的纸符?你当时元阳已泄,身心不正,想必手上也有脏东西,再去拿纸符,如何有效果?”

“陆源,你用右手遮住左手臂上的字符,看看周围。”

我低头发现那字符早被叶子送的念珠遮挡。取下它,用右手遮挡,发现这哪里是宾馆,而是赤裸裸的鬼屋。

“咣咣”,有人敲门。

电话那边的王强听到声音,吩咐道,“陆源,我猜女鬼定是给你戴了什么东西,让我的字符起了反作用,所以你发现不了任何异常。你赶紧找借口拖延。别让人发现你已知道了真相。记住,我画的字符对一般鬼魂有效果,但对厉鬼、恶鬼、道鬼、僧鬼、妖鬼没什么用。”

王强以前说过。世界有六道,可以理解成三个平行世界,在我们阳间有畜生道、人间道,但天界、地狱界的众生喜欢到阳间捣乱。地狱中的厉鬼、恶鬼,属于生前有极大的怨气不愿投胎者,厉鬼属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恶鬼属于不分青红皂白地害人,道鬼、僧鬼、妖鬼,属于死之前有点法术的,死后又很难被地狱秩序约束的。

地狱打击恶鬼,同情厉鬼,意图收编那些有点法术的比较正直的鬼。

4.

敲门的是老林,他喊我下楼吃饭。

王强说得果然不错,念珠取下后,能一眼看出老林是鬼。这里阴气太盛,他的字符即便再遮住阴眼,也能发现异常。

比如眼前的老林,他脸散发着淡淡的绿光,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

宾馆的走道阴森恐怖。

我强装镇定,慢慢地想将念珠戴上,由于紧张手先覆盖了字符,眼前的老林比刚才恐怖万分,浑身都是血,一身是被缝合的尸体。

眼前也不是宾馆走廊,而是一片山岗。

哎呀,妈妈啊!我差点失声喊了出来。

这时念珠已经遮盖纸符,老林也恢复成了平常的老爷爷模样。

“好的,爷爷。我换件衣服就下楼。”

见我关门,他伸腿抵住门,要等我一起下楼。

住院期间,王强说我原来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纯阳之人,前世是道士,是他师弟,血可以伤害鬼,也可以滋养鬼。只要那鬼对我有善心,那我的血会对其滋养,否则我的血就是他们的毒药。

他抓着我的手,口呼,发财了,发财了,想拉我合伙开“清洁公司”,就是帮鬼宅打扫鬼的公司。

被我严词拒绝。“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向辅导员举报你了啊。”

“举报我?陆源,你现在只有我一个室友。不怕没人陪你说话啊。”

想到这,忽然意识到既然我的血可以伤害鬼,那我就得流出血来。我悄悄地咬破手指,在老林回头的时候,急忙将手背在后面。

疼。真疼。但为了活命,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吧台后面有个侧门,进入里面是住家客厅,满满一桌子菜。叶子正帮林婆摆放碗筷。

她不搭理我,摆放好了后,径直坐下。老林说她,这孩子也不知道让客人先坐。

叶子就是这样,有时害羞得不得了。她说自己是个社恐,可对我说话挺多的。

直到我见到了她的闺蜜,蒋婷婷,才知道她确实是个社恐。她闺蜜说,叶子和熟悉的人还能说几句话,对待其他人都是要么不说话,要么说话气死人,情商低得可怜。

那次会面,基本上是我和蒋婷婷说话。她这个正牌女友却像是我们的跟班一样。蒋婷婷喊口渴了,她会掏出背包里的矿泉水,递给她。

“你,你咋不给你男友拿水?!”

“哦!”她像是恍然大悟似的,又从包里帮我拿瓶水。

逛公园的时候,也是我和蒋婷婷走在前面,而她默默地走在后面。

叶子对我说,婷姐是公门中人,比她大五岁,待她很严格。她俩是最好的闺蜜,友谊是婷姐强势与她弱势的组合。

“嗯。那你闺蜜对我印象如何?”

“你是在问婷姐?”叶子想了一会,说,“她说你心眼比我活,担心我被你卖了还帮你数钱。劝我和你分手。”

啊?其实我和蒋婷婷聊天非常愉快的,从远古的母系社会谈到近代的诗词歌赋,常常我说了上句她知道下句,而她说上句,哪怕再隐晦,我也能准确地找到她想表达的点。

怎么会对我印象不好呢?不应该啊?

“婷婷说你油腔滑调的,说话不一定靠谱。”

“啊?那,那你怎么说的?”

叶子看了我半天,扑哧笑道,“我说他即便再坏又能对我坏到哪里去呢?若对我不好,我吃了他便是。”

现在想来,那不是情侣间的一句玩笑话。她是个鬼。我应该早就发现的。

有很多的提示,每次亲热,她的身体都很冰凉,像是从冰窖里才出来似的,和我嘴对嘴亲吻交换一口气后,她的体温才正常。

班花张一诺说电脑坏了,我去帮忙修电脑。将这件事当一件趣事和她分享,她煞白的脸渐渐有了血色,随口指出我叙述的一点小小细节错误。

我不是故意骗她的。男人都喜欢在女友面前表现自己很强,所以修电脑的过程中我遇到了难题,偷偷咨询了王强。但这件事只有我和王强知道,连张一诺都没发现。而叶子知道,说明她那时一直在我身边,隐身了。

想到王强的嘱咐,我乖乖地到桌子旁坐下。他们虽再三邀请我动筷子,我也不敢,悄悄地在桌子底下用手移动念珠。

眼前出现恐怖的场景,桌子上全是虫子、树叶。他们三人都是阴森恐怖的脸,还一个劲地对我笑,“吃啊,吃啊。”

长发飘飘的叶子,眼角有血泪,夹住一个还会摇头晃屁股的虫子放进我的碗里,“吃啊,吃啊。”

5.

手机响了起来,刚才的恐怖幻想被铃声冲散。

“陆源,你小子跑哪去了?”

“我,我到叶子家了。”

我站起身,缓缓走出客厅接听电话。

“不好意思,打扰你啊。是这样的,我们下周不是论文答辩吗。有一段描述,我搞不太准,很急,发给你,帮我看看。”

“好,好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越过吧台。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猛地转头跑出了中途旅店。

“陆源!!!”身后传出叶子的尖叫声。

紧接着,又有苍老的声音,“抓住他!”

电话那头的王强听到了变化,急忙道,“黄桥镇上的人全是鬼,你用血开路。记住别回头!”

身后有只大手抓到了我的衣服。

一个弹跳,叶子骑在我的脖子上,“陆源,你敢背叛我!陆源!”

紧接着又有一只鬼抱住了我的腿。

我用劲给自己鼻子一拳,顿时血直流。

那三个鬼被我的血光震飞出去。

“陆源,我爱你!”身后的叶子哭着大喊。

我心软了,停下了脚步。

“陆源,你别恋爱脑好不好!她要杀你,要害你。她不是真心爱你的!赶紧逃!”王强在电话里喊。

再无迟疑,挂断电话,我跑到停车的地方。

钻进去,打着火。

老林、林婆还有叶子,早已经恶鬼状,追到身后,在他们触碰车门的瞬间,被我关上了。

车子散发金黄色的光芒,他们想尽办法,开不了车门,也无法穿透进来。

王强坐过我爸的车子。我爸来学校看望我,带我出去玩,听说王强的事情,就也带了他。

“叔叔,我会施法布阵。我给你的车子施点法术,保管你的车子不受鬼怪侵扰。”

没想到,竟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噔噔。”起火的车子突然灭了。

再打火,也是“噔噔”两声,熄灭。

“陆源,你下车,好不好?我陪你一年,可曾害过你。你不能这样对我。”叶子哭出了血泪。

我已经平复了心情,不像刚才那么慌张。

“叶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鬼?你还欺骗我你奶奶改嫁?为什么瞒我那么久?你是不是想害我?我爱你,其实你若不瞒我,我未必不接受你的。”

我爸的老爷车破破烂烂,处处透风,因此不妨碍车内外人的声音沟通。

“如果我想害你,需要把你诱骗到这里吗?你自己想想我能有多少机会杀你?”

叶子的话不无道理。我们是一年的情侣,如果想害我不需要多此一举。

她流着血泪给我说了一个故事。

高三那天晚自习,下着大雨,她一个人放学回家。

在城中村巷口,被一蒙着面的人袭击,意图强奸。拼死抵抗中抓伤了那人的脸。那人恼羞成怒,往她胸口捅了三刀。

恰巧有人路过,那人怕事发,急匆匆地跑了。

虽抢救及时,叶子还是不幸成了植物人,四年后,疼爱她的爷爷奶奶想去寺庙,给叶子祈福,谁曾想出车祸死去。

仿佛有感应似的,叶子也走了。因生前,家属帮她签署过器官捐赠书,心脏被移植给那场车祸的一位幸存者。

“陆源,你的心是我的。”叶子流出了血泪。

“小伙子,你不记得我们了吗?”老林拍打着车窗。他用手指指自己,又指了指身旁的老伴。

深藏的记忆在这一刻苏醒。我和三个大学室友乘坐大巴旅游,一路欢声笑语。

车里有一对老夫妻,说是要去峨眉山拜佛求保佑孙女的。

那老人对坐在后排的王强笑着说,“年轻人真好,我孙女要是不出事也和你们一样是大学生了。”

“小伙子,叶子是真的爱你,我们不会害你的。下车好吗?”

我拨通了王强的电话,想咨询他的意见。我虽被感动,却有一个铁的事实,那就是叶子刚才骑在我的脖子上,想要扭断我的脖子。

手机里传出音乐。

“砰砰砰。”老林敲着车窗。

“小伙子,你在和王强打电话?!”

“怎么了?”忽然意识到不对,老林怎么知道王强的。一年前,我们是乘坐同一辆大巴,但并没说姓名。

“王强和我一起死在那起事故中了。你在和鬼打电话。”

不可能?事故中我和王强活了下来。叶子也是。不对,叶子没有存活,她甚至不在那辆大巴上。

6.

真实的记忆慢慢替换虚幻的经历,我想起了恐怖诡异的事情。

出院回校,辅导员跟学校申请帮我们更换寝室,免得我们害怕或睹物思人。

我们没同意。不对,是我说得不同意,而王强只是坐在我旁边。

那天全程只是我和辅导员在谈话。

自那以后,我也曾开着我爸的车,但王强却再也不愿乘坐了。每次临了,都是各种借口。

冷汗流了出来。原来是我和一只鬼住了一年。

他会道术,也会画符,想必是他的本领逃避了鬼差的追捕。

“赶快挂断!”老林使劲拍打着车窗。

“喂……”王强刚说出一个字。

我紧急挂断了。

叶子走了上来,带着些许撒娇的哭腔,“你下来吧。”

“坏了,十二点了。叶子又要经历痛苦了,我们去陪她。”叶子忽然惊恐道。

紧接着,老林、林婆还有叶子,在我眼前消失了。

查看许久,确认安全,我慢慢地下车。

打开引擎盖,准备检查车况。

手机铃声响起,是王强的电话。

“你小子怎么才接电话?我正赶往你那边。”

“王强,咱俩是好兄弟,对不?你告诉我,你是活人还是鬼。”

那边沉默许久,接着阴森森笑道,“谁告诉你的?知道为啥我非得和你合伙开清洁公司吗?因为我收不到人钱,得麻烦你转换。看来你身边的鬼不简单啊。”

可悲。我住了一年的室友是鬼,谈了一年的女友也是鬼。

“你全部是骗我的,对不?!什么保护我,什么字符,都是假的。”

“陆源,你听我说!”王强大声道,“我没有骗你,除了我是道鬼,我和你还有血缘关系,所以你能看到我。你知道医院、学校、大街上,有多少鬼魂游荡嘛。如果不是我的字符,你早就被吓死了。”

“放屁!谁跟你有血缘关系!”

都这个份上了,这小子还想占我便宜。

“你大爷的。你的眼睛是我的。那是一双活生生的道眼啊!”

我沉默了。

“陆源,你可在了?我查到了,黄桥镇是黄泉路上的一个鬼民小镇,来来往往的游魂、鬼差会在那里驻足休息。活人进去,除非被引路,否则难以出来。别害怕,我正前往你那里。我王强的人,他们也敢欺负,真是自寻死路!”

原来我走不出黄桥镇。哈哈。我不想抵抗了,气愤地将车盖盖上,徒步顺着大路走。

走着走着,不知多久,竟来到一座活人城市。

天空雷声轰鸣,下起了大雨。

我小跑到公交站牌,149公交车恰巧停了下来。

先上车到市里再说。

湿漉漉的我,找不到零钱,想付款扫码,手机竟没有信号。

“师傅,不好意思啊。我没带钱。”

那司机像是没看到我,专心致志地开起了车。

车上行人很多,有老人、孩子、学生……

烟火气很浓,不像是阴间。

我缓缓走到后排,在一戴着耳机的少女旁的空位,坐了下去。

声音很小,但我听得到她在听英语。

车窗的玻璃映衬着她年轻的脸,头一转。

我看清了她。

叶子?我吓得站了起来。

她似乎像是听到了我的声音,但看不到我。

我在她眼前摆摆手,又仔细观察这辆公交车,我这才意识到全车的人都看不到我,我现在在叶子每晚必经的轮回中。

十八岁的她过耳短发,并不是我见到时的长发,她青涩的脸庞,穿着下身是短裙的校服。

“石家湾站到了。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走。上车的乘客,请给有需要的让座。”

叶子站了起来,从我身体里径直穿了过去。

像是有感应似的,她回头看了看我,一脸呆滞,又扭头下车走了。

我急忙下车跟着她。

雨下得越来越大,她用校服里的卫衣帽子遮住了头,短裙湿透了,紧紧地挨着腿部。她在雨中小跑了起来。

在一个巷子停下脚步,往里走了进去。

我像是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跑到她前面,伸出手阻挡。

“叶子,别跑了。前面危险!”

她一次次地穿越我的身体,而我又一次次地跑到她的前面阻止。

忽然后面跑出一个蒙面男人,那人对着叶子的后脑勺就是一棍。

他拖着昏迷的叶子到一个僻静的角落,低头就是亲吻,撕扯她的衣服。

“宝贝。想死我了!我一定要得到你!”

“叶子,醒醒!混蛋,住手!老子要杀了你!”

我崩溃了,无数次挥动拳头,却都是扑了个空。

他开始解皮带脱自己的裤子,而这时叶子晃悠悠地醒了过来,见到这一幕,立马喊救命,激烈反抗。

沉醉许久的记忆苏醒,我想起来了。果不其然,十八岁的我出现了。他看到眼前的一幕,犹豫了会,忙跑上前阻止。“住手!”

可我刚到跟前,就被他甩手一棍打晕在地。

原来,我之前的见义勇为,就是叶子的这件事?

7.

“住手!”

那人一只手捂住叶子的嘴巴,另一只手还在解裤子。

“啊!”

那人的手被叶子咬住,吃痛,气急败坏,另一只手掏出刀子就往叶子胸口捅去。

一下、两下、三下……

叶子再也无力抵抗,嘴角汩汩冒血。

“玛德,真扫兴。趁着还没死透,我还是先爽一下。”

那男人,喘息了一会,从容地解自己的裤子。

我眼里流下泪水。

我发誓我今生今世一定要为叶子报仇。

“喂!妈,我没带钥匙,雨下得很大,你也不来接我。”

巷子里不远处传出一个电话声音。

男人听了,犹豫了会,心不甘地提起裤子跑了。

躺在地上的叶子看着我。这一刻,她似乎看到了我的脸,伸出手想抓住我。

“叶子,我爱你,我爱你。”我哭着,一次次想拉着她的手,却都是空。

叶子茫然地看着我,嘴角都是鲜血。

过了一会,墙角拐弯处慢慢露出一个撑着伞的少年,鬼鬼祟祟地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叶子,拨打了报警电话。

少年的视线又从叶子身上慢慢转移到十八岁的我身体上,再抬头看了看我。

他竟能看到我。

电闪雷鸣之下,我终于也看清了他的脸。

王强。他是王强。我大学的室友。

我哭着缓缓走向他。

“你,你死了?变成鬼了?不对啊。你怎么一死,立马变大了几岁似的。你别过来。我父母都会法术。我也会驱鬼的。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男孩吓得伞都掉落了。

“王强,我是陆源,是你东江大学的室友。躺在地上的我,十八岁。现在的我,22岁。”

“你咋知道我想报考东江大学的?”

“王强,你听我说。你别乘坐大巴……”

话还未说完,眼前的场景已经大变。这里竟是黄桥镇的河畔。

天空也没有雨,只有一轮红月。

身后的叶子从地上径直飘起来,恢复了现如今的长发模样。

“陆源—”

“这就是你每天凌晨到凌晨三点必须经历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本想早点说的,可我又想着能和你多一秒是一秒。听人说爱情是短暂的,我想我只是陪你几年,待你不喜欢我的那天,我再离开你。现在你知道了,也挺好。陆源,我对你的爱是真的。”

“我有权知道真相。你明白吗?”我走上前,生气地抓住她的手。

叶子愣住了,用手回握我的手,紧紧的。她小声地抽泣起来。“哪个女友愿意被男友看到自己被人这样呢?我,我是害怕你嫌弃我,更害怕你看到这些会伤心。”

她的身体还是那么的冰凉,但我却不害怕她了。

“既然你爱我,那你为什么要害我?想要杀我?”

叶子抬起头,“我下楼时被爷爷奶奶困住了。其实你之前见到的叶子是婷姐,他们想杀死你,让你永远陪着我。因我是枉死的,至今也不知道是谁害的我,所以每晚凌晨到凌晨三点会重复经历生前的伤害,谁也无法拦住。”

老林、林婆,还有一脸傲娇的蒋婷婷走了过来。

“别想我对你道歉。虽然我是鬼差,但我刚才就是真的想杀了你,让你永远陪伴我家叶子。”蒋婷婷经过我身边,小声说,“叶子,现如今陆源都知道了。他还愿意和你在一起吗?”

所有人都看着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是独子,和女鬼在一起,将来如何给陆家开枝散叶。

做不到的事情,我不会轻易答应的。

“别逼他了。过了今晚,我们送他走。”看我忧郁,一脸伤感的叶子强笑道。

忽然身后一人从我身边经过,径直跑向了叶子,用刀挟持。

刘队几人追了过来。

“赵杰,放下刀。我们都是鬼,你最多能伤害她,又什么都改变不了。”

“哈哈,我不!老子这一生都被她毁了!我一定要得到她!”

“赵老师?”林叶小声嘀咕道,她用余光发现果然是自己曾经的高中体育老师。

他很帅,班里很多小姑娘喜欢她,只有叶子对他爱答不理的。也正因为这份不理,刺激了赵杰的胜负欲,追求不行,他就铤而走险。

在一个下雨夜,他跟踪她,意图强奸。

雨水冲刷了指纹,但叶子毕竟没有死。他害怕苏醒的她指认他,就辞职了。

没了铁饭碗,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其实叶子没有看清他的模样,也最终没有醒过来。

8.

听到赵杰的叙述,叶子心如死灰。她对赵杰根本没怎么关注,当然对喜欢秀一身六块肌肉的赵杰也不反感,所以才在那次事故中认不清这竟是教了自己一年的老师。

“踏破铁鞋无觅处,没想到死了住宾馆,竟又遇到了这个害我一生的女人!老子这次就是要得到她!”说完,他竟亲吻起叶子的耳朵。

风大起。

叶子的眼睛赤红,身上散发阵阵黑气。

赵杰意识到不对劲,想使劲割断叶子的脖子,却发现已用不上任何力。

“厉鬼!一级厉鬼?!叶子竟是厉鬼!”

“怎么会?!”

叶子的头一百八十度旋转,直直地盯着赵杰。

“叶子,别杀他!”蒋婷婷大喊起来。

为时已晚,叶子的眼睛竟喷射出紫色的火焰。

啊!!!

赵杰疼痛难忍,在地上打滚,过了会,被紫色火焰烧成灰烬。

“这怎么办?只有十恶不赦的人才会灰飞烟灭,而他只是一个强奸未遂的人,不能如此重罚。”

“你们怎么知道他没有其他的罪孽。你不是说他是死刑犯吗?肯定有其他的罪孽。还有他身为老师,教书那么多年,又怎么会只对叶子下手?”事情出了,蒋婷婷想着怎么为叶子辩解。

“蒋婷婷,你也是鬼差。不是不知道,所有人是否有罪,犯了多大的罪,那是由判官决定的。我们的职责只是抓人。”

“他的罪孽足够灰飞烟灭。”远处突然传出一个声音。

一身牛仔裤,戴着旅行帽的王强出现了。

“一年前,川渝国道大巴车坠崖事件,就是他故意干的。一年前,我们寝室的兄弟旅游,中途在加油站我发现一个人。他长得很像我见过的一个犯罪未遂的人。其实,那时我也没确定。他做贼心虚,给大巴车做了手脚,害死了全车三十七人,罪大恶极!连我都是那场事故中走的。此外,他还奸杀过其他人。犯罪证据,都是我想办法让警方发现的。”

“你,你是谁啊?”蒋婷婷边抱着叶子安抚她的情绪,边问道。

刘队上前看了看,接过王强递来的证件,“实习判官。”

“对,实习判官也是判官。再说,我一年的实习期快满了。”

在叶子家客厅,满满一桌子菜。

在座的,却只有我一个活人。

我悄悄用手遮挡手臂字符,发现桌子上的菜是真的菜。

细微的动作被王强发现,他笑道,“谁说鬼魂吃乱七八糟的脏东西,你之前是不是紧张看错了什么?或者,就是他们故意想吓死你!”

老林、林婆、蒋婷婷,听到这,都有些尴尬。

“对了,王强,我有一个困惑。你不是说车子可以防止鬼魂进入吗?那为什么叶子可以进去?”

“我也能进啊。因我和叶子与你都有血缘关系,所以只要是你开车,放在那驾驶座下面的桃木剑,就不会阻挡我们。我靠!我是实习判官,这一年是真忙,没时间陪你开车兜风的。”

“那为什么后来她又不进去了?就是我逃跑躲到车里的时候。”

听到这,叶子不待王强回答,抢先说:“都说了,是婷姐变成的我,想要诱惑你下车,害你的。若是我,我可以直接进车里的。”

大家都笑了起来。

叶子又恢复到那个温柔、腼腆又有点社恐的样子,丝毫看不出她竟是一个厉鬼。

“哥们,我观察了下,叶子是真心爱你的。你,你自己考虑吧。还有一件事,我看了冥界姻缘簿。她若不是枉死,是你命中注定的妻子,六十年的夫妻缘分呢。唉,可惜啊,世道太乱了,人们的缘分被打得很散、很断。”王强说完,率先打开了酒瓶。

这个观点,王强以前说过。他说,陆源,你知道现如今的社会为啥那么多单身的优质男女青年吗?其实,也不是他们想要单身,而是他们命中注定的另一半遇到了特殊情况,早早的死了。有的人的对象还在娘胎里就被人故意地流掉了。这些人有的人潜意识里还保留前世爱情的忠贞度,所以这辈子一直不将就地生活着。有的人在今生漫长的等待中却变了心,爱上了别人。

我问过王强,那你今生的爱人呢?过了许久,王强幽怨地道,“我爱人,两个月大,就被我丈母娘残忍地流掉了。阳间去世的人,年龄是多大,死后会一直是多大,直到她(或他)熬过阳间的寿命结束,才能进入下一个轮回。我爱人原本寿命九十七,现在就是一团肉球在阴间要孤苦地熬九十七年啊!呜呜—苍天啊—我那可爱的、漂亮的媳妇啊!呜呜—”

王强劝我珍惜叶子。其实他即便不劝,我也不会放弃叶子的。我知道遇到叶子前后,我的生活变化。遇到她之前,生活里除了父母,有谁关心过我的冷暖呢?遇到她之后,我感受到的是快乐,是安全,是有了伴的感觉。在刚才的世界里,我经受过失去叶子的痛苦,我不想再经历一次。若我的生命里没有了叶子,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男人,都靠不住的。你应该在他得到你之前告诉他,别说你是厉鬼,你就是恶鬼,他可能都会答应。这个时候,晚了。来,姐妹,喝点酒。”蒋婷婷起身,从王强手中夺过酒瓶,先给叶子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我不会喝酒。”叶子有些为难地看着蒋婷婷。气得对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今天还是可喜可贺的。叶子找到了害她的人,大仇得报,以后每晚再也不需要循环经历那恐怖的事情了。来,为此,碰一个!”

在刘队的提议下,我们都举起了杯子。

叶子端起杯,轻轻地放在唇边,又放下。她想耍赖,不喝酒。

大家都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我伸手夺过叶子手中酒杯,一饮而尽,随之再将自己杯中的酒饮尽。

“我媳妇不会喝酒。她的酒,我喝!”

众人拍掌欢呼。

高兴之余,笑着的叶子忽然哭道。“你这笨蛋,你喝你杯中的酒就行,干吗喝我的。我们的酒不一样啊。阴阳酒不能混着喝。”

我忽然意识到,王强给我倒的酒与他们喝的酒,不是一个瓶子。

这次到叶子家,让我病了半个月,拉肚子瘦了十斤。

室友王强每晚还在和我叙述着,联合开清洁公司的发财计划。

叶子不再限制和我的约会时间了。她陪我逛街,陪我吃火锅,陪我读书,陪我写文。

只是世人看到的都是我一个人,或痴或傻地笑着,一个人风言风语地行走。

其实我身边有漂亮的、待我很好的女友,还有最要好的、讲义气的哥们。

我不需要告诉他们我此刻很快乐,就好像他们也不曾认真感知过我的那些悲伤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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