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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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真实发生的故事。

时令已过立冬，北方寒气渐盛，路上已很少有行人。公交站台上，一个少妇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牵着女儿的手，她们似乎等了很久，女人有些打哆嗦，不停地搓着女儿的小手。好像是为了赶车，她并未打理自己的头发，乱蓬蓬地披散在双肩。她的眼睛红红的，看上去满是忧伤，虽未特意装扮却还是能看出面部美丽的轮廓。女孩生的小巧可爱，大概五六岁的样子，她似乎并未发现母亲的异样，大口吃着她的包子，汤汁抹的小脸油光满面，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把。

不多一会儿公交车来了，看来是刚出车，车上暖风还未吹热，司机师傅缩着脖子来回搓着双手，并不时把手放到嘴边哈着热气。车上并没有乘客，小女孩第一个跳上了车，一屁股坐到两个相邻座位，转头看向妈妈。女人还没上车，她手里的行李箱看起来有些沉重，双手用力提了两下依然没能提上车，我见状帮她托起箱底这才把行李运上车，她回头对我感激的一笑。

车发动不久女人电话铃声响起，她似乎并不想接电话，犹豫好久才滑动接听键电话那头好像是一个六十多岁老头的声音，电话声音很大我坐在后排依然能听清电话内容。是女人公公打来的，小女孩听到声音赶忙叫爷爷。

“李慧你上哪去了？昨天不是商量好的吗？”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声音。

“爸，我带孩子走了，回黑龙江了。”女人冷静的说道。

“算我求你了，别走行吗？孩子我和你妈给你带，俺老两口儿退休金都交给你”。老头恳求道。

“爸，这个家我真待不下去了，这些年他对自己闺女不管不问，手里有俩钱就去赌，闺女长那么大他一次没抱过，您老两口儿这点退休金不够他祸祸的”。女人说着眼里噙满了泪。

电话那边似乎有女人的哭声，“李慧你回来，他要不改我不要这条老命也要治改他，他要再敢出去赌博，我报警把他那群人抓起来，让那些人不敢跟他玩儿。”

“您说，他自己保证多少次了，哪次不是没几天又去赌了，家里还有什么能让他输的。我妈妈给我打电话问我过得好吗？我听见她说话都忍着哭骗她，她要知道闺女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得多难过。”女人越说越激动，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鼻翼滴在拉着女儿的手上。

“我太相信他了，我给了他太多机会了。我妈妈要来看外孙女，我都不敢让她来，看见这样的家，我怎么跟她解释？我妈给了我那么多次钱，我和闺女几乎没花过一分，都叫他拿去赌了，他但凡有一点良心也干不出这样的事儿”。说罢女人呜呜的哭了起来。

“你信不过他总信得过俺老两口吧！从今天开始我一分钱不给他，欠的债谁来要也不替他还，跟他划清关系，钱都给你们娘俩留着。”老头焦急的说着。

“爸，我不想瞒着您，您知道吗？他还吸毒。本来我想把婚离了一走了之，不告诉您，怕您老两口儿受不了，今天话赶到这我就一并跟您说了吧，这个家我待不下去了，我什么都不要，只要闺女，我求您成全我，闺女不能留在这，跟他就废了”。小女孩眼泪汪汪的用手帮妈妈擦着眼泪，女人呜咽着抱着孩子。

电话那边的女人哭的更凄惨了。

女人继续说“您不用再劝我了，我来这就是一个错误，我不想一错再错，最后把闺女的幸福也搭进去。我已经决定走了，这次我不会再心软了”。

说完女人挂掉电话，低头抹着眼泪。我递过一包纸巾，女人对我点了一下头。过了好一会哭声停止，她转过头来对我说：“本来想安静的走的，整出那么大动静让你看笑话了”。

我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好对她露出一丝微笑道：“回家过段时间也好，再好好想想”。

我自己都觉得我说的不对，可面对这么一个可怜的女人我又能说什么呢？在我心里也觉得她做的对，为了这么一个扶不起的阿斗，毁了三代人的美好生活实在是可惜。

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对于一个路人她又能倾吐什么呢？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自己凄惨的生活或许到别人耳中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吧！

我的心也随她默默地颓丧着，这个可怜的女人穿越一千多公里，本以为能嫁给爱情，却一步踏错坠入深渊，孤身一人苦苦挣扎，这深渊给了她多少次希望，又多少次把她狠狠的摔到谷底。她已逃出这如地狱般的生活，我不希望她再回去。

我本想多听一些她的故事，可这悲惨的故事却教我始终不能开口。汽车缓缓驶进站台，她起身下了车，隔着车窗看了我一眼，我俩相视一笑，她便随着车站密集的人流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