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骨之爱

作者: 白莺 | 来源:发表于2024-03-19 15:11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他轻唤着我的名字,颤抖着用手探了探我的鼻息,再狠狠朝我胸口补上一刀……

    我的眼泪大颗大颗滴落,如果爱情到最后都是一场背叛,那我宁愿从未遇见过他……

    1

    我和顾兰舟相识是在两年前。

    他是爹爹请来教我抚琴的老师。我虽出生商贾世家,不似那官宦小姐金娇玉贵,但是爹爹说,女孩儿家就是要文雅,要上得了台面,所以四书五经琴棋书画得样样学精。他老人家访遍学术大儒为我请名师教习,搞得我心力憔悴。

    那日,我又偷懒晚起,等我磨磨蹭蹭被丫头们推往望月亭时,顾兰舟正抚琴等我,他白衣蹁跹,眉目如画,一言一行都儒雅至极,我心跳忽然变得急促起来,对他一见倾心。

    我娘死得早,我林家三代单传,只我这么个女儿,所以从小爹爹对我特别严苛,别说私定终身,就是对老师倾慕这一条就够我喝一壶的。

    “天地君亲师,师父就跟爹一样,只能放心里当佛敬着。”我爹曾旁敲侧击地告诫我。

    眼看着我对顾兰舟的感情一发不可收拾,连府中下人都心照不宣,爹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我定了门亲——南城郡太守郭家。郭公子家世样貌无可挑剔,还有功名在身。配我真是绰绰有余。

    奈何我满心满眼都是顾兰舟,又怎会接受旁人?

    是故,趁着月夜,我敲开顾兰舟的房门,糊了一脸泪水、拉着他的袖子,可怜兮兮地问:“你愿不愿意带我走?”

    顾兰舟有一瞬间的迟疑,那双好看的眉毛浅浅皱起,表情甚是为难。就当我放手转身之际,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就像话本子里的书生小姐一样,我们私奔了,在一个叫江城的地方住了下来。因为走得匆忙分文未带,我只好取下发簪换了些银两,夜晚我们就住在一座土地庙里。夜里的冷风很快包围了我们,顾兰舟把我拥进怀中,抱歉地用下巴蹭着我的发丝:“对不起香儿,顾某日后定会考取功名,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那个时候,我很天真,不知道情会让人着迷、让人盲目,也会让人变得愚蠢。

    所以一切苦难,都变成了蜜饯。

    挑了个良辰吉日,我和顾兰舟在土地公的见证下拜完了天地,开始新的生活。

    他寻了一大户人家继续当琴师,闲时卖点书画,我学着农妇的模样开垦了一处荒地,种些蔬菜瓜果,日子过得清苦却很知足。

    可是一场虫灾夺走了一切——一季的瓜果被啃食殆尽。屋漏又逢连夜雨,因为东家遭难,顾兰舟也丢了生计,我们又变回一清二白的穷酸夫妻,靠着邻居的接济度日,像对乞丐。

    连日的阴雨加劳累,我马上病倒了,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冬夜,我高热不退,别说药,就是连口热粥都喝不上,顾兰舟放下君子风骨,不顾廉耻地挨家挨户给我讨药,后来一位心善的大夫为我开了药方,并慎重告诉他:“夫人有喜了,若不想法子,饿死的不止一人。”

    我没有办法,总不能饿死孩子,病好后,我们一起商量着回南城,找我爹。

    2

    我爹什么话也没说,看见我满脸污秽头发蓬乱,再大的火都压了下去。

    才知道,我离开这段时日,他受尽了郭太守的刁难,生意上也遭受极大重创,邻里也指指点点的。起初他还想着派人寻我,但是后来真的寒了心,决心不再认我这个女儿了。

    我与顾兰舟双双跪在他面前请求他的谅解,直到他的视线落在我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终是叹了口气,道了一句:“家门不幸啊!”

    说是这么说,娃都有了,这个女婿不认也得认。我爹有心把林家的产业移交到我手上,让顾兰舟帮衬着,可是顾兰舟酸腐得很,一心只读圣贤书,爹无法,结交了书院的少傅,托了关系让他进书院读书。顾兰舟也比较争气,在一众书生中出类拔萃,很快就被提拔为书院最年轻的少傅。

    我挺着大肚子去书院给顾兰舟送饭,再也没听见嚼舌根的阿婆絮叨了,只有满口谄媚之声——

    “阿香啊,你家相公了不得呀。”

    “你眼光真不错,慧眼识珠啊——”

    我嘴上虽谦逊着,心里却像涂了蜜。晌午散学迟,日头毒辣地炙烤着大地,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气息,书院门口有一片阴凉,顾兰舟正坐在凉亭里看书,一袭白衣,白纱发带随风飘扬,颇有几分公子世无双的味道。我待要上前,却见院门口有几个羞红了脸的女弟子踟蹰着说悄悄话,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耳语了几句,那女子才提着食盒莲步上前——

    “顾少傅可曾用膳?娘亲早上给我做的水晶蒸糕,公子要不要尝一尝?”

    说着把食盒递到他跟前,脸颊已经像红透了的番茄。

    顾兰舟合上书,站起身行了一礼:“多谢师妹,顾某已有家室,怎敢私相授受?”

    那女子脸上顿时挂不住,红透的脸上全是羞愤的泪水,把脚一跺:“只是块蒸糕而已,你何必……何必羞辱人……”

    顾兰舟正不知所措,恰巧瞥见我,如获救星,大步而来,用折扇为我遮蔽日头:“娘子怎么亲自来了?小心身子。”说着扶我快速离开。

    我笑:“你急什么,那小娘子长得水灵灵的,娶回家给你做填房不好吗?”

    顾兰舟一脸严肃,竖起四指赌咒发誓:“此生唯有娘子一人,若变心,天地不容……”

    我掩住他的唇怕他说出更过分的话。可事实证明,赌咒是要摸着良心说的,否则,容易遭雷劈……

    3

    末伏一过,我就要临盆了,偏巧顾兰舟忙着书院的事走不开,我在一个大雨倾盆的夜里忽然生产,却听到院子里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

    我抓住丫鬟凝香的手问:“外面怎么了?”凝香哭而不答,稳婆一个劲地叫我使劲。我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孩子却在肚子里一动不动。外面吵嚷声越来越大,凝香哭声也很刺耳,稳婆还在一个劲的叫我快些用力,我的头都快裂开了,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

    “不好了,小姐大出血了,快来人啊——”

    稳婆踉跄着出门喊人救命,凝香握住我的手哭道:“小姐,你千万不能有事,你要挺住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一场兵荒马乱。林府上下一片血红,家仆死的死逃的逃,还有我那未曾谋面的孩儿,小小的一团,躺在血污里一动不动,蜷成被烧熟了的虾状。

    我一身冷汗地从梦中惊醒,顾兰舟就坐在我的床前,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相公,你回来啦!”我眼泪簌簌而落,他锦袍玉冠,只是清减不少。

    我伸手摸向自己的小腹,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我的孩……孩子呢?”

    顾兰舟把脸侧向一边,眼中蓄泪,面露不忍。凝香却忍不住先哭了起来,我被她哭声吵烦了,忍不住抬手扇了她一耳光。

    她立刻止住哭,跪下道:“小姐,您就别惦记孩子了,您都差点没命了,老……老爷他……”

    “你下去!”顾兰舟少见地发了脾气,掖了掖我的被角温柔地说,“你先休息,不管发生何事,有夫君呢。”

    我这一病就是一月。

    这一个月,把顾兰舟忙坏了,他一边忙着书院的事,一边操心着生意,还要分心照顾我。

    府上除了傻丫头凝香,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原来,就在我生产那晚,官府查抄了林府,说我爹在药材里夹带了私盐,官商勾结,大发横财,有凭有据不容抵赖。

    我爹的人品我懂,我林家百年基业传承的不过是一个“信”字。

    所以我根本不信,我想着得振作起来揪出陷害我林家的幕后真凶。

    顾兰舟一直让我卧床休息,说这件事交给他去办,可是半年过去了,却一点音讯也没有。

    天气好转的时候,我让凝香扶我到院中走走,已是秋黄时节,地上一层厚厚的黄叶,几个面生的下人木偶般地扫着落叶,问什么都不答话。

    我欲出门,却被门童拦住,说姑爷吩咐了,小姐须在府中静养,不得随意外出。可……可我已经三日未见到顾兰舟了。

    转眼又是小半月,这日,凝香给我带回一则噩耗,说我爹在牢内忽发恶疾去世了,我承受不住打击,病情更加严重了,顾兰舟总算回来了,还请了小长假专门照顾我,白日他要帮我打点生意,晚上亲自煎药侍疾,衣不解带的。也请了许多大夫,但病根总是断不了,反而咳嗽得更厉害,还时常耳鸣,晕眩,整日昏昏沉沉得睡。梦里都是我被抛尸荒野,野兽来吃我的内脏。秃鹫来啄我的眼球。我被疼醒,满头大汗却动弹不得。

    顾兰舟回书房睡了,这几日他累了。又要忙生意,又要料理后事,还得照顾我、牵着我在园中散心、亲自下厨为我做羹汤,有夫如此,夫复何求呢?

    我坐在梳妆镜前,看到自己被病魔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脑海中再次闪现那个红着脸送他蒸糕的小师妹,或许,我也可以为他做些什么。

    这个主意只在我脑海里转了一圈尚未付诸行动,顾兰舟自己就出了状况。近来一段时间他总是一大早就匆匆往外跑,很晚才回来,说是生意上出了问题,我见他回来总是浑身疲惫,脸色苍白,还能隐隐闻到他身上脂粉香气,怀疑他在外早就有人了,我让凝香偷偷跟踪他,结果回来禀报说,顾兰舟每天离开商铺后又去了一座陌生的宅子,我更加惶恐不安了。

    我本就没有什么姿色,也不年轻了,再加上疾病缠身,镜子里的脸,颧骨凸出,脸颊凹陷、头发蓬乱,双目无神。顾兰舟会不会早就对我变心、金屋藏娇了呢?我又恨又妒,梦里都是红衣女子缠住顾兰舟,对他极尽献媚,而顾兰舟也不客气,挑起女子的下巴,照着她的红唇就咬了上去。

    醒来神思恍惚手中还握着匕首,吓得差点没昏过去,大夫说我犯了梦游症,严重时可能会杀人,顾兰舟就命人锁上房门,彻底将我封闭在房里了。

    4

    凝香来的时候是个深夜,我在她白日里送来的食盒里放了字条。她偷了管家的钥匙打开了门。

    我一把抓住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凝香,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你帮帮我。”

    我换上凝香的衣服,溜到顾兰舟的书房外,直到这个时候我还在相信他,相信他能拯救我,直至我看到窗牖上晃动着两个交叠的身影。

    女子声音柔媚、吴侬软语,让人酥麻:“你走开,我不要见你!”

    那么好听,连生气的语调都那么好听,她一定很美。

    顾兰舟的影子瞬间抽离又迅速贴了上去:“月芙,你再等等,很快了,很快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女子嗤笑,声音轻颤:“很快?当初你怎么答应我的?三天,三个月?三年?我等得头发都白了,她怎么还没死,还没死?”

    “我都是为了你呀,我跟林香在一起只是逢场作戏,我爱的只有你一个人,为了你,我甚至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顾兰舟痛苦地说。

    “孩子?”女子更是笑得癫狂,“对哦,你们还有过孩子,顾兰舟,当你和她在一起风流快活时,有没有想过我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挣扎有多么痛苦。每每想到这些,我都痛得没有办法呼吸。”

    “月芙——”顾兰舟的影子又竖起了四指发誓,“我发誓,我一定会杀了她,或许药的剂量不够?但是很快了,她死后,林家的产业就是我们的,我再将你明媒正娶,让你做我顾兰舟的妻子——”

    女子的抽泣声渐渐弱了,她倒进顾兰舟的怀中,而我,整个人委顿在地,感觉到天塌地陷。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一时间惊恐至极,联想起我与顾兰舟的初遇、相识、私奔,点点滴滴。似乎一切都像一场阴谋。

    我爹应该也是他害死的,衙门里与爹相熟的仵作曾偷偷告诉过我,林府可能有内奸,我只告诉过顾兰舟,让他从家丁查起,却从来未怀疑到他头上。

    我偷摸到库房,果然里面许多价值连城的药材都不见了,再仔细盘查账目,发现许多田契地契金银细软都不翼而飞。

    这几年,顾兰舟竟一直在偷偷转移林家资产。

    而我也跑不掉了,大门被人用铜锁锁死,钥匙就挂在顾兰舟的腰带上。

    回到房内,我尸体一般仰面躺下,眼泪一直流到耳朵里。

    一夜无眠。破晓时分,顾兰舟进来了。我装睡,他和衣躺在我身边,那股脂粉味越来越浓,浓得我差点呛出声。

    顾兰舟侧过身,目光冰冷地在我脸上逡巡。待我睁开眼睛,他才问:“你去过库房?”

    我木然地点点头。他面部抽了抽,表情似乎有些不忍:“那你全都知道了?”

    我又不争气地开始流眼泪,我告诉自己,他是我的仇人了,我不该哭,该用藏在枕头边的匕首刺进他的胸腔,为我爹报仇。

    我是多没用的人啊,看到这张我朝思暮想的脸竟还是下不了手,只是哭到全身战栗。

    顾兰舟却先动了手,他忽然坐起来往我脸上洒下一把药粉。我的身子便再也动弹不得。

    他点燃一支蜡烛,拿起枕边的匕首对着我晃了晃,那一贯温柔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表情:“月芙与我青梅竹马,我们父母早亡,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我在照顾她。”

    “你不要这么看我,我也不想杀你,起初我给你下药,只是想让你致幻疯魔,可是月芙说,她不想看见你,她要你死。”

    顾兰舟将刀锋放在舌尖上舔了舔,眸中忽然闪过一丝内疚:“她得了一种怪病,需要花很多钱,我们没有钱,为了给她治病,我只好接近你,利用你,只要她能好起来,能光明正大地站在阳光下,要我死,也值了,你那么爱我,也为我死好不好?”

    说着,他忽然将匕首插进我的心脏。鲜血喷薄而出,模糊了他那张狰狞的面孔。

    那个瞬间,我忽然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了私奔的第一晚,明月当空,清泉潺潺,我们站在山顶,萤火在我们四周飞舞,满天的银河倒挂下来,清风拂起我的发,我忍不住借着月华翩翩起舞。顾兰舟取下随身携带的一支玉箫,为我伴奏一曲《凤求凰》。我迎风而舞笑着望他,多想把那一刻永远留住。

    情到浓时,他与我抵死缠绵,咬着我的耳垂喃喃:“香儿,这一刻,我为你死了都愿意。”

    而今,他却为了别的女人要我的命。

    我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如果爱情到最后都是背叛,我宁愿当初从未遇见过他。

    顾兰舟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眼泪一滴滴落在我脸上:“香儿,你不要怪我,我本不想这样,我是想着下药让你失智,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可是你什么都知道了,你爹是我害死的,你肯定不会放过我对吧,所以……我只能先下手为强,你不要恨我……”

    说完,又一刀扎进我的心口,我痛苦地闭上眼睛,全身痛到麻木。

    “香儿……”他唤着我的名字,颤抖着用手探了探我的鼻息,再狠狠补上第三刀……

    5

    周围一片漆黑,我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听到头顶紧锣密鼓的喊声地动山摇——

    “着火啦——”

    果然,对于一个在众人眼中半疯了的夫人来说,不小心打翻烛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聪明如顾郎,他定会想出一条锦囊妙计来偷天换日,甚至会上演一出深情戏码。

    我被扔在一口废井里,上面压着千斤大石,我庆幸他没有将我埋进土里,或者分尸。井里的冰泉水竟让我活了过来,但是又能怎样,谁有那个神力搬得动巨石呢?

    半睡半醒间觉得生命在一点一滴流失,不知过了多少天,终于有人移动了那块巨石,万顷月光倾泻井底,我看见了一张弥勒佛般慈悲的笑脸。

    “我的小徒儿,好久不见了。”

    他是无尘大师,我小时身娇体弱,爹爹从法华寺请来的高僧,此人桀骜不驯,常年云游四海,喝酒吃肉从不避讳。

    爹爹让我拜他为师,他看了我一眼,手中佛珠转动:“小姐十六年后有一生死劫,想化解须随我云游,不问世事。”

    娘吓得一把搂紧我斥道:“哪里来的疯和尚,怕是拐子吧!”

    无尘大师哈哈一笑,边喝酒边吟道:“都道世人痴,痴而不自知……”

    无尘从井里将我捞出,带出林府,说我极有佛缘,让我随他云游,我摇摇头。

    我爹死得太惨了,林家也太惨了,我怎么可能放过那对狗男女,我要复仇。

    我在无尘的帮助下,化身“鬼医”,专治疑难杂症,捞阎王爷手中的漏网之鱼,久而久之声名鹊起,顾兰舟就找到了我。

    我一袭轻纱拂面,看得他久久出神,若非院中井口巨石看起来纹丝未动,他肯定就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顾少傅,您怎么了?”我笑着问。

    他一脸悲伤,抬袖拭泪道:“姑娘叫我想起了一个人。”

    “可是先夫人?”我掩唇而笑,“怪不得刚进府时,那些下人见我都跟见了鬼似的。”

    “人有相像,而命各不同。姑娘要比她好命。”顾兰舟果然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城中人人盛传顾少傅对先夫人深情不渝,自夫人走后夜夜买醉,形销骨立恨不能追随而去。

    直到一个月圆之夜,我才有幸见到那位毁了我一生的女子。也才明白顾兰舟伤心的原因。

    月芙确实得了一种罕见的家族遗传病,不能见到阳光,否则将会如花草般迅速枯死。

    但她始终是美的,白得跟玉雕一样,美得不像人类,怪不得哦,若我是男人,大体上也会为她赴汤蹈火吧。

    白日,我进府问诊,夜晚,我开始像做贼一样偷窥他们的生活,看月芙如仙子般在月下起舞,顾兰舟抚琴伴奏,看他把她圈进怀中吟诵一首首动人情诗,看他们每晚醉卧花丛,做一些没羞没臊的事。原来过去与我经历的一切,他也会跟其他女人一起经历。

    终于,熬到了那一夜。

    我站在窗外看到预料中的一幕就这么活生生地上演。

    窗棂上顾兰舟的影子摇摇晃晃,而月芙手中明晃晃的匕首高高举起,对准他的胸口就刺了进去——

    “对不起,兰舟,鬼医说,只要以人心做药引,我的病就能好,要不然,就会死,我太渴望阳光了,我不想死,也不想每天只待在黑暗里,像……像只不能见人的妖物……”

    顾兰舟倒了下去,我能想象他此刻是怎样的痛苦而狼狈。

    “你再帮帮我……再帮帮我……”说完她又俯身一刀,窗棂上顿时开满了鲜红的菊花,妖娆的影子癫狂着一刀又一刀,我听见月芙的哭声、听见匕首划破皮肉、穿透胸骨的声音……

    直到月芙手中捧着一颗跳动的人心,仰起头就生吞了下去。

    我胃里翻涌起一阵恶心。就见月芙大笑着从屋里跑出来,披头散发,形同鬼魅——

    “我终于可以见到太阳了,终于可以见到太阳了。”她一边往前走,一边笑得凄厉。

    很好,那你就等着见明天的太阳吧。

    6

    四周一片死寂,屋内的血一直流淌到廊上,我提起裙裤,踩着血迹走进屋内,顾兰舟躺在血泊中,捂住血淋淋的胸口,眼睛瞪得大大的,还吊着一口气。

    我蹲下身子,揭开面部轻纱,微笑看着他:“相公,相公,是我啊,我是林香啊,我没有死哦,我回来了,你高不高兴啊?”

    顾兰舟仿佛被雷击中,他尚有一丝意识,终于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不知道我的表情是否像月芙一样疯狂,只是笑得不可控,我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怎么样,被自己心爱的人杀害,甚至掏出心脏的感觉,是不是很痛,嗯?”

    我笑着笑着又开始哭,眼泪一滴一滴落进他胸口的血窟窿里:“我骗她的,她明天就会死,太阳一出来,她就会跟鬼魂一样灰飞烟灭,你看,我对你们多好,让你们死都能在一起。”

    顾兰舟颤抖着嘴唇怔怔说不出话来。

    我捂嘴笑着,从他渐渐变得空洞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狰狞的模样——

    犹如幽冥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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