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鹏初中没毕业就出来工作了。要说在几个兄弟姐妹中,他年纪最小,挣钱养家还轮不到他。也不能怨父母心狠,只是志鹏实在不是读书的材料,赶巧那一年,在一家企业任厂长的志鹏的叔公即将退休。常言道,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叔公把整日在社会上胡乱厮混的志鹏弄到了自己厂子里上班。
志鹏从小娇生惯养,由于是家中的老幺,父母总是对他百依百顺,宠爱有加,这也使得他从小养成了好吃懒做的性格,沾染了一身坏毛病,吃喝嫖赌抽,样样在行。
一晃志鹏二十四岁了,看着身边的伙伴一个个谈恋爱,结婚生子,志鹏的心里也开始泛起了涟漪,春心萌动了。他看上了单位的一位女孩秀儿,三天两头便往秀儿家里跑。秀儿正值情窦初开的花样年华,没啥社会经验,对于志鹏谈不上喜欢,也不拒绝。一来二去,秀儿与志鹏交往被她母亲发觉。秀儿的母亲早就听说志鹏的为人,坚决反对女儿与志鹏交往。秀儿拗不过母亲,渐渐地对志鹏不冷不热,不理不睬了。志鹏不死心,死乞白赖地偷着上门去找秀儿,被秀儿的母亲发现,轰出门去。
志鹏不甘心就这么单着,一辈子打光棍。几番逡巡,他又有了新的目标。
邻居孙师傅家有两位女儿,大女儿已经嫁人,小女儿春儿正在城里念中专。春儿刚满十七岁,身子才长开,虽无十分的容貌,却也还标致。
志鹏开始主动地接近春儿,他的嘴巴上像抹了蜜,可甜呢!春儿哪见过这阵仗,毕竟还是个学生,刚开始还有些忸怩害怕,后来就被志鹏的甜言蜜语迷惑了。志鹏经常给春儿买些小礼物,请她吃饭,逗她开心。这一次,志鹏吸取了上次与秀儿交往的教训,他偷偷地与春儿会面,有时还赶到春儿的学校去,有意避开了孙师傅夫妇的眼睛。孙师傅和他媳妇都是老实巴交的工人,志鹏缠上了他们家的小姑娘,他们一直都还蒙在鼓里。直到有一天,孙师傅的媳妇无意中发现春儿的肚子鼓起来了,将这事儿惊慌失措地告诉了孩子他爹,这位少言寡语的中年汉子仿佛挨了一记闷棍,感到天塌地陷了一般。
纸包不住火,事情的真相很快水落石出。孙师傅的生气不是没来由的,自己的闺女还在念书,却出了这样的丑事,这让他今后在厂里怎么活人,他的老脸往哪儿搁?一想到自己的闺女白白让徐志鹏那个畜生给糟蹋了,孙师傅恨得咬牙切齿。看着愁眉锁眼、唉声叹气的媳妇,看着泪水涟涟肚皮隆起的女儿,这位中年汉子的内心在滴血。
孙师傅从厨房里抄起一把菜刀,径自奔徐志鹏家去了。他站在门前大骂:姓徐的,你给我滚出来,老子今天跟你拼了!
孙师傅高声大嗓地一嚷嚷,徐家门口马上聚满了围观的人群。
徐老爹战战兢兢地出来,一脸愕然。
孙师傅冲上去一把揪住徐老爹的衣领,怒不可遏地说,老东西,你教子有方哦,把你们家那个孽障交出来,这事怎么着吧,今天我跟你们徐家没完!
徐老爹听明白了怎么回事,两手摊开,嘴巴一撇,一脸无辜,支支吾吾地说,这事,我……我也是才知道啊。
孙师傅手里的菜刀在空中划拉了两下,眼看就要落到徐老爹的身上。身后马上上来一位年轻人,一把将孙师傅的胳膊拽住了。
人群中有几位妇女交头接耳,指指戳戳,纷纷数落徐家的不是,志鹏万不该去祸害女学生的,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大家对孙师傅充满了同情。形势对徐家很不利,眼看场面无法收拾了。
这时候在一名小青年的带领下,徐厂长赶过来了。人群让开一条道,徐厂长大步流星,一脸威严。
眼前的这位本家兄弟的到来,让徐老爹一下有了主心骨,腰杆也直了许多。
老孙,这是闹的哪一出呀,都是上岁数的人了,遇事怎么这么冲动呢,闹将起来好看呐,还嫌事情不够大,知道的人不够多么?大家都是一个厂里的职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嘛,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呢?徐厂长连珠炮似地问道。来这儿之前,早有人告诉了他孙徐两家的事。
这一通抢白,弄得孙师傅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嘴里嗫嚅着:徐厂长,您给评评理,可得替我做主呀,我这心里委屈啊!他嘴里这么央告着,见着老领导,刚才还在气头上的他,气儿没来由地瞬间消了一半。
徐厂长一边点头,一边冲围观的人摆着手,说,大伙都散了吧,没事了,没事了!
人群渐渐散去,徐厂长拍着孙师傅的肩膀,示意他坐下来谈。
孙师傅有些尴尬,受宠若惊,一时进退维谷,可碍于老领导的面子,他只得勉强坐下来。
徐厂长不愧是领导出身,他和颜悦色地娓娓而谈,对孙师傅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说,既然木已成舟,事情已无可挽回,我们何不将坏事变成好事呢?
孙师傅愣怔了片刻,一脸茫然,一副愿闻其详的神情。
徐厂长又把自己的堂兄叫到近前,神情严肃地说,我看这事不能再耽搁了,今天我就来当个月老,做个见证。孙徐两家从此结为亲家,赶明儿挑个好日子,让志鹏把春儿给娶了。老孙,你看这样成不成?徐厂长以探询的口吻问道,他接着说,春儿是个好孩子,眼下书就别念了,回家好好养养身子,等到嫁过来,也好治治志鹏那小子的邪性!
孙师傅思虑良久,默然不语,最后他捂住脑袋,嘴里“唉”地一声,长叹了一口气,他已经接受了徐厂长的建议,眼前这种局面,他能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呢?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了。
这年中秋节的前一天,志鹏与春儿结了婚,转眼春节到来的时候,他们的女儿小璐便出生了。
刚结婚那阵子,志鹏对春儿倒也关心,日子一久,他好吃懒做的本性便暴露无遗,有时在外边赌博输了钱,回家便借酒使性,拿春儿撒气。春儿性格懦弱,每次挨打,她只是忍气吞声,以泪洗面,对志鹏不敢有丝毫忤逆与反抗。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璐三岁那年,单位上搞优化组合,竞聘上岗。志鹏不学无术,好逸恶劳,以前有徐厂长那位叔公作为靠山,现在徐厂长退休了,人走茶凉,志鹏把在单位的饭碗弄丢了,他下岗了。
志鹏托人在城里花钱买了一张野鸡大学的文凭,揣上身份证去东莞打工了。他应聘到一家玩具厂里上班,因为善于察言观色,能说会道,他很快赢得了领导的信任,慢慢地竟在玩具厂里站稳了脚跟。长年背井离乡、抛妻撇女的生活让志鹏深感寂寞,时间久了,他拈花惹草的毛病又犯了。
玩具厂里有位当地新来的女大学生,名叫雪儿,是办公室里的文员。志鹏谎称自己还没结婚,骗取了雪儿的信任。每天下班,志鹏便骑着摩托车去接雪儿,风雨无阻;他给她送玫瑰花,陪她看电影,给她买小吃,总之,那些风月场上老手的套路,志鹏一一使出。日子一久,情窦初开的雪儿已经有些离不开他了。
接下来的事情 ,一切都无可挽回,一切都不可避免了。志鹏和雪儿在玩具厂里出双入对,工友们都知道两个人在恋爱,是一对欢喜鸳鸯。在志鹏凌厉的攻势下,涉世未深的雪儿彻底沦陷,他们同居了。
雪儿满心欢喜,一心盼望着能与志鹏早日结婚,组建起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可每当她提到结婚的话题,志鹏总是闪烁其词,故意把话题岔开,不愿正面面对。雪儿心中疑惑可又无可奈何。
雪儿怀孕了,结婚的话题不得不提上议程。
春儿在超市里上班,朝九晚五,早晨送小璐去幼儿园上学,下午婆婆再去幼儿园接回孩子,生活倒也规律。她现在已经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丈夫不在身边,她倒觉得清静自在了许多。但是当志鹏打电话回来说,厂里工作忙,今年不准备回家过年了,这让春儿多少觉得有些意外。
一年到头看不见个人影,好么,现在倒好,春节也不用回来了,倒不像个有家室的人。春儿在心里狠狠地骂。
腊月二十八,志鹏又结婚了,自然这一次的新娘是雪儿。雪儿家境殷实,志鹏做了上门女婿。徐老爹和老伴并没有去广东喝喜酒,因为他们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又结婚了。志鹏早对雪儿说了,他从小就是个孤儿,家里没什么亲人。雪儿并没有嫌弃他,在志鹏看来,这已经是自己前世修来的福分了。
雪儿当妈妈了,她生了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女儿。
春儿依然在超市里工作,每天早晨照例送小璐上学,晚上回来辅导孩子功课,生活按部就班。她与志鹏就好像两根平行的轨道,再无交集,男人一直音空信渺,似乎从她的生活里完全消失了。
一个偶然的机会,雪儿的大哥金旺从另外一个厂子里客户的嘴中,了解到了志鹏的底细,那个客户和志鹏是老乡。金旺平时就看这个妹夫不顺眼,当初他对雪儿不管不顾、死心塌地地嫁给志鹏,就曾极力反对。现在,志鹏欺骗了雪儿的感情,一个有妇之夫去勾搭一位纯情的女孩,这样一个毫无道德不负责任的男人,怎么值得妹妹去托付终生呢?更可气的是,他明明父母健在,兄弟姊妹一大堆,却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孤儿,居心叵测,意欲何为呢?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难道不令人唾弃吗?
雪儿爱情的美梦破灭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引狼入室,竟然爱上了一个骗子。他把自己的青春都毁了,她懊悔自己交友不慎,遇人不淑,碰上了人渣,如果继续和这种人在一起,她这一辈子也就完了。所以当金旺劝她与志鹏离婚时,这一次雪儿没有丝毫的犹豫。
离婚的手续很简单,志鹏净身出户,他当初原本也没什么财产,没有与前妻离婚,再次结婚也是非法的。一对双胞胎的女儿,双方各领养一个。
第二年春天,春儿与志鹏离了婚,她带着小璐远走他乡。后来听说春儿嫁人了,嫁到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2019年4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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