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倔头搬救兵

作者: 君有璞玉 | 来源:发表于2023-06-23 19:28 被阅读0次
    郑重说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必负

    “反了天了,你给我等着,别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

    六月天,在长着几棵钻天白杨树的街中心,一个花白头发的老汉正和一个年轻女子吵架。

    老汉的对襟短褂子上面缺了两个扣子,胸脯露出了半截,干瘪得像过了季的白菜帮子。他的脸因为激动涨得像猪肝,汗珠豆粒子似的顺着干瘪的胸脯往下淌。

    “等着就等着,难道我还怕了你不成。”年轻女子浅绿缎子半袖长裤,腰身略微比水桶纤细一点点儿。只见她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老汉,两片薄嘴唇里莲花翻转。

    “好好好,你个妖媳妇,我不怕你嘴硬,你等着瞧!”老汉口沫飞溅,嘴上虽然不饶人,势头上明显低了几分。

    就在刚才,白发老汉已经吃了亏。那年轻女子刚才跳着脚和他吵嚷时,气不过的老汉本来伸出巴掌要掴女子的脸,借此压一压年轻女子的嚣张气焰。没想到他的巴掌还没有到跟前,年轻女子就一个箭步冲过来,手像五指耙子似的对着他的脸刨了过来。

    白发老汉一看势头不对,连忙躲闪,可还是慢了一步,脸颊上像被几把小刀同时拉过,火辣辣地疼。白发老汉压制了半天的火瞬间就爆发了。想当年他在家里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老婆儿子都不敢忤逆他,现在却被面前的年轻女子把脸都给抓破了,太丢人了。他们的争吵早就引来了街坊四邻的围观,众目睽睽之下,以后他这张老脸该往哪里放?

    白发老汉一蹦大高又去掌掴年轻女子,被围观的街坊扯住了。他气得胸脯起伏得像是拉起的风箱,胳膊虽说被几个村里人钳制着,嘴里却依旧骂骂咧咧。

    吵架的女子看起来有三十来岁,脸上涂得雪白,像是刚刷的墙壁,精细的眉眼一眼看出是经过了精装修,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张嘴,猩红猩红得像刚刚吃了活鸡子一样。面对老汉的谩骂,年轻女子尖酸刻薄的话也像嗑出来的瓜子皮,蹦蹦跳跳地从她的嘴里窜出来,因为天气炎热,脸上的脂粉被汗水冲刷的白一道黄一道,像西瓜皮似的。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她叫朱梅英,和她吵架的那个白发老汉是她的公公,村子里有名的老倔头。

    老倔头有名气,一是他脾气倔,只要是他认准的理,撞了南墙都不会回头。二是他爱摔碗,这一嗜好在十里八乡都出了名。

    老倔头的老伴活着的时候,老太太性子绵软,说话细声细气,一辈子不会大嗓门。在自家老汉面前总是低眉顺眼的,老倔头在她面前说得话就好比是金口玉言。

    人都说什么都怕养成习惯,老太太在自家老汉面前一次发了秫,以后就再难有扬眉吐气的机会。白发老汉的威已经立了起来,在家里说话也气势很大,好像出口都能把地给砸出半个坑。

    多年来稍有不顺意的事情,老倔头撒气的方法就是去碗柜里摸碗。白花花的瓷碗光明锃亮,吃饭时喷香,但是到了气头上的老倔头手里,碗就要遭殃了。刚开始的时候,老伴会迅速扑过来,试图把他手里的碗夺过去,女人以为可以减少点儿损失。

    女人都有贱毛病,那就是可惜钱。钱攥在手里,攥得汗津津的,也舍不得往外拿。真的到了迫不得已花钱的时候,那就像割身上肉一样,疼得很。碗碎了要买碗,买碗肯定要花钱了。后来老伴也不夺了。因为她夺也没有用,她越夺,老倔头火气反而越大,该摔的碗一个碗也跑不了。

    村里人说,老倔头摔碗很有技巧,两个指头扣住碗沿极速往高处一举,再用十分力量往面前的水泥地上一掷,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阵响,声音清脆悦耳。那些白瓷碗落到地上,会开出一朵朵绚丽的白花,像水里的白莲花一样好看。具体这些都是从哪个渠道传出来的,没有人能说得明白。但可以肯定地说,绝对有人亲眼目睹过,要不谁会说得这样一清二楚。

    白瓷碗开花好看是好看 ,只可惜一个白瓷碗只会开一次花 。开过好几个白莲花之后,他们的碗槽里就空了,不去买碗的话,下一顿吃饭就只能干瞪眼睛。

    从老倔头老伴长得细眉细眼的面相上看,就不是能捏住老倔头罗锅的人。虽然老伴在老倔头面前千顺百顺,一家人在一起却难免有牙齿和舌头相碰的时候,这个时候谁若正好到了老倔头的家,那保准会亲眼目睹碗花飞溅的壮观景象。

    老倔头买碗,总是一挑一摞子。民以食为天,吃饭是最大的问题,虽说一顿饭不吃也饿不死,两顿三顿不吃自然就扛不住了。那些年社会面上还没有胶质碗,铁腕虽有却还稀少,几乎全是这种晶莹透亮的白瓷碗。这白瓷碗其实用着是非常实惠,冬天保温好,夏天散热块,唯一的缺点就是不抗摔。碗碎了要吃饭,只有添新碗。

    一个游乡串巷卖碗的老头听说了老倔头这嗜好,跑来非要和他拉关系,想和他长期合作,说是优惠按批发价给他。这件事也是无从考证,不过村上的的年轻人心里大多都有印象。

    那时候家家都喜欢蹲在大门口吃饭,就数老倔头家的碗光洁齐整,从来没有缺角破口的。而别人家的碗有的缺了沿,有的碗碗沿像褪色了,摩挲得很是难看大人们都还舍不得扔。

    小孩子们看见大兵总是端出白亮亮的,光溜溜的碗,就都艳羡的不行, 回家问自己的父母,怎么大兵家总用新碗,咱家的碗这么旧了也不换新的?这些话一度成了村里的笑谈,多年过后还有人提起。

    自从老伴去世后,儿子大兵和媳妇也搬到了老倔头盖的新房里。老倔头独自留在了老房子刷锅燎灶,倒再也没听说他摔过一次碗。人们都说,老太太走了,把老倔头的气势也一并带走了。

    朱梅英和老倔头吵架时就像一只斗架的大公鸡,她脑后那个烫得蓬松的大马尾,随着她身体的跳跃,不停地摇来摆去,倒像在跳舞一样。

    围观的街邻们刚开始都围过去劝架,可他们发现非但没有效果,他们反而有些像是风借火势,越吵越凶了。大家想想老倔头的脾气,索性就不再上前,都退到一边看起了热闹。村里人不是没有吵过架,可这公公和媳妇吵架,还吵得这样惊天动地真还是头一遭。

    几个刚刚还和老倔头在一起天南地北闲扯的老汉,现在都蹲在旁边的土堆上。有的手里夹着烟卷,吧咂着舌头;有的瞪着混浊的眼睛,没有几个牙齿的嘴大张着,好像还看得异常兴奋。有的则挤眉弄眼地对身边的老汉说,我看老倔头碰见这媳妇,这辈子是扑腾不起来了。

    说话的人声音不大,老倔头半句也没有听见。此时的他头正嗡嗡地响,脸上也火辣辣地在疼,看着媳妇盛气凌人的架势,老倔头决定收兵,不再和她吵了,这样吵下去也吵不出个子丑寅卯,他已经有了对策,那就是搬去救兵。

    人们会问,谁会是老倔头的救兵,还会有谁,当然是他儿子。

    人说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儿子的性子随他,也是麦秸火脾气,一点就着。别看媳妇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在儿子面前绝对不敢嚣张,这一点老倔头自认为他十拿九稳。把自己的儿子叫回来往这一站,说不定媳妇立即就会陪着笑脸给他道歉。就应该让儿子回来替他教训教训这个恶媳妇,太无法无天了。

    大晌午的天,太阳鼓足了劲在树顶嚣张着,一股股热浪在空气中翻滚着。刘倔头两手背在身后,像头牛似的向前拱着脑袋,脚下穿的旧提拉板拖鞋随着他急骤地迈步,吧嗒吧嗒地打着挂板。

    儿子所在的工厂离他们村子有五六里地,刘倔头超得是近道,是庄稼地里特意留下的拉庄稼的路,比那条通往儿子厂里的大道近了有二里多地。

    路虽不宽,但还算平整。路两边种植的玉米棵子已经有半人多高,颜色葱绿,伸出的叶子像无数只手,这只手牵着那只手,远远望去就像一片滚动的绿色海洋。只是很久没有落雨,娇嫩的叶片耐不住炎炎烈日的烘烤,几乎都卷成了筒状。空气过于干燥,路边的野草经过来往田地的车辆碾压,看起来灰扑扑的,却仍是生命力顽强。

    刘倔头身上的褂子已经全部湿透了,粘腻腻的贴在了身上,汗水像毛毛虫一样,仍旧不停地从他的毛孔里往外蠕动。

    想起和媳妇吵架的原因,他是越想越生气。

    老伴走后,儿子就搬进了新房,老倔头的世界一下子空旷起来,心里从没有过的孤寂。面对着每一天的冷锅冷灶。这时候的他才想起了老伴当年的好。那些年老伴儿总是一日三餐都给他端上桌,还特意把刚做出的热汤热饭放到他和儿子面前,而她自己,很多时候都是将就着吃些残汤剩饭。可是那时候的他一直习以为常,时不时还会犯浑。

    他懊悔当年的他怎么就那样的混蛋,老伴跟着他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倘若当初能对老伴好点,或许她也不会早早就离开他吧!刘倔头越是想老伴,越是自责。老伴留下的那些旧物件,还有院子里那只大芦花鸡,都成了他的宝贝,看到它们,刘倔头仿佛又看到了老伴在院子里忙碌的影子,心里多了几分慰藉。特别是那只芦花鸡,心思好像和他息息相通似的,只要他在家,总是腿脚不离地跟在他的身后。

    今天天热,他就和几个老汉在树荫里唠了一会磕,回家后就发现芦花鸡不见了。刘倔头慌了手脚,咕咕,咕咕,房前屋后喊了半天,仍旧没有找到。后来村里有人告诉他,看见他媳妇逮了一只鸡去了。

    刘倔头知道媳妇有这个院子的钥匙,而且他院子里一些有用的家伙式儿(物件)都快被媳妇淘空了。他心里一紧,连忙追了过去,刚好碰到媳妇端着盆子往外边的沟里倒鸡毛。看到那金灿灿的鸡毛,不用问,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刘倔头头轰地一响,当时就炸了,站在街头就对着儿媳嚷嚷开了:

    “是谁让你把我的鸡给杀了?”

    媳妇看见他猛地一怔,很快就反应过来,辩解道:“谁给你说我杀你的鸡了 这只鸡明明是我刚买的。爹,你可不要信口雌黄啊!”

    刘倔头本来就气,一听这话更气,他紧走几步在沟边捡起两根油光发亮的鸡毛,晃动到媳妇的眼前,“你给我说,这不是我喂的那只鸡,是什么?”

    两个人的争吵很快引来了街坊四邻的驻足。媳妇一看人多,立即就撒起泼来,伸手夺过老倔头手里的鸡毛,嘴张得像个衙门口,对着围观的人挥舞着说的:“大家都看看,大家都看看,我爹硬说我杀了他的鸡,难道就只有他喂的鸡是这个色的,别人家就不能长。”

    老倔头平时就看不惯这个媳妇,年轻轻的什么也不干,整天猫在家,脸上还画得像妖精一样。老倔头看不惯却管不了,幸好他们不再一起住,他也就眼不见为净。没想到,现在媳妇给他闹这一出,那只芦花鸡可是他的心尖子啊!

    “你……你……”

    六月的阳光要多热有多热。人站在太阳底下,像被搁置在锅灶上似的,身上的油几乎能煎焙出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却都害怕阳光的凶悍,三三两两都跑到了旁边的大杨树下。刘倔头气得浑身发抖,用手指着媳妇你了半天却没有说出什么。

    围观的街坊听声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人常说,别人家冒烟不冒烟与自己关系不大,只要自己家风平浪静就是最好。清官难断家务事,别人家的家务事谁愿意掺和,弄不好会弄得没抓住狐狸,反而还惹一身腥骚。围观的人都饶有介地站在一边,边看边窃窃私语。

    “爹,你若是想吃鸡,给我说一声不就得了,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凭空诬陷我呀!”媳妇一看他说不出话来,更加放肆了。

    老倔头压制了半天的火终于爆发了,也就出现了前面那段老倔头打媳妇没打着,反而吃亏了那件事。媳妇年轻身子灵巧,老倔头却是过了气的铜铁,越老越锈得不中用了。

    老倔头梗着脖子往前走,路上有熟人和他搭讪,他只是简单地用鼻子哼了哼。现在他谁也不想理会,只想着赶紧找到儿子,把媳妇做得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告诉他,让儿子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恶媳妇。想起那只芦花鸡,他的心里还是堵得慌,那么通人性的一只鸡,是老伴留给他的念想,现在生生被儿媳给杀了,以后的日子怎么一天一天往下数,又是怎样难捱的荒凉,老倔头心里长了草。

    到了儿子厂门口,老倔头对看门的胖门卫摆了摆手,就拗着头准备往里走。胖门卫连忙跑过来,扯住了他的胳膊,问道:“哎,你找谁?”老倔头顺势扯过大门口桌子上的报纸,一边给自己扇风纳凉,一边说:“我找冲件车间的刘大兵。”胖门卫指着老倔头站的位置,说:“你站在这儿等着,可不许动。”好像那个位置就是孙悟空给唐僧画的圈,出圈就会有灾难。

    胖保安去里边拨电话,出来时又教训老倔头了两句:“你说你闷着头就往里边闯,让我们领导看见了,不是给我们寻事吗?”老倔头瞟了一眼胖门卫,想争辩几句,又想想这是在人家的山头上,被人家训斥也很正常,也就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口等着。

    一会儿的功夫,儿子气喘吁吁地跑来,看见浑身汗湿的老倔头,诧异地问:“爹,你来这儿干什么,我正上班呢!”

    “有事,你去请个假,跟我回家一趟。”

    刘大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看着爹板着脸好像很气愤的样子,心里虽然不满也没有再说什么,连忙跑回去请了假,跟着爹往外走。

    刘大兵忽然发现了老倔头一侧脸上那几个明显的血道子,像是一条条蜈蚣在那里趴着,他吃惊地问:“爹,你脸上是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快给我说说,我回去就找他算账!”

    这刘大兵的脾气和老倔头真的差不多,都是一根筋,有点事在心里搁不住。看到自己的爹脸上的伤了,他心里的火噌地就被点燃了了,不知道是谁这样大胆,竟敢打他爹,那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吗?真不把他当回事了,他回去必定给他个颜色看看。

    老倔头憋涨了半天怒气,听到儿子问他,瞬间就红了眼眶,他竹筒倒豆一般把憋了半天的委屈给了儿子讲了一遍。看到儿子傻了一般望着他,就又说,

    “大兵啊,你那媳妇可太过分了,那只鸡,那只鸡可是你娘给我留下的,她怎能一声不吭就给杀了!

    她杀了还不承认,你都不知道她在街里怎样说爹,那些话我都说不出口。你看看,爹这脸,都是她给弄的,你爹都这么大岁数了,以后可叫爹怎么在村子里做人啊!”老倔头是越说越伤心,一把鼻子一把泪地抹。

    刘大兵怎么也没有想到,爹是跟他的媳妇闹了纠纷。其实刘大兵对他爹从内心里抵触,这也是他娘死后他和爹分开住的原因。小时候,爹动不动就是摔盆打碗,娘没少因为这个哭鼻子,刘大兵都看见过好些次。那时候他心里就存着一口气,想着长大了一定给娘报个仇,好好收拾他爹一顿。真正长大了他才明白,不管爹做的事多么不对,做儿子的也不能对爹怎么样。所以他这口气一直憋着,娘死后,他就不愿意和爹住在一起。

    媳妇那个人刘大兵也清楚,嘴没把门的,还喜欢占个小便宜,其他的倒也没有多大毛病。他不明白,今天怎么会和爹闹到这样程度,看着爹苦巴巴的脸,刘大兵暗骂自己的媳妇,好歹那是自己的爹,你千不该万不该,也该给他留个面子。

    “爹,你放心,你儿子一定给你做这个主。再怎么着,你是俺爹,她对你不好,那就是给你儿子我找不顺心,我回去绝对给你出这一口气。”刘大兵安抚住刘倔头,两个人相跟着往家赶。

    太阳有些乏累了,偷偷地躲进了云层里。没有太阳的天丝毫没有缓解热度,反而感觉更闷了。爷俩个风风火火走回了村子里,正午人都回家去了,街里早就已经空荡荡的,没有了人影。

    刘大兵也是汗流浃背,怒气冲冲进了自己的家。大门开着,院子里空无一人。刘大兵就往屋里走,边走边叫喊:“朱梅英,朱梅英,你给我出来!”刘大兵的响声把正在窝里卧着的大黄狗惊醒了。大黄狗拖着长长的狗链子出来汪汪应了两声,看见是主人回来了,尾巴立即打了几下卷,表示亲热了一下,就又跑回了窝里。

    刘大兵一眼就看到了厨房盆子里那只光溜溜的鸡。不用问,他也知道那绝对是爹那只鸡,是自己的媳妇在作妖。心里的火星子就忍不住噼啪炸响,站在院子里又大吼:“朱梅英,你死哪去了,快给我滚出来!”

    仍旧没有人应声。

    刘大兵有些奇怪,这婆娘是去哪了?他走进屋里一个房间一个的房间地找,找遍了,还是没有看到媳妇的影子。

    坏了!

    刘大兵心里忽然一激灵,媳妇和爹吵了架,会不会……

    爹年轻时候那些不堪事儿电影一样从他脑海里掠过,刘大兵大彻大悟似的想到,他就不应该只听爹的一面之言,就回来找媳妇出气。他从小跟着爹长大,应该清楚自己的爹是什么样的人。古代皇上江山能改性子都改不了,何况爹这平头老百姓。爹的脸上是挂了彩,可没见到梅英之前,他真不敢断定都发生了什么!

    刘大兵的性情虽然随老倔头,却和老倔头有不一样之处,那就是他粗中有细,他想得比较深入些。想到了这些,刘大兵心里像猫爪子抓了几下,越发得六神无主,他慌慌张张飞快跑出了自家的院子。

    爹还站在街里的大杨树底下。那副苍老的样子看着确实让人怜惜,可现在的刘大兵顾不上爹了,他先要找到媳妇。

    街里没人,他就冲着大杨树下满眼期盼等着他消息的爹问,你看见梅英了吗?老倔头被他搞迷糊了,迷茫地摇摇头说,没有。刘大兵的一双眯缝眼又到处张望了一下,正午时分,村里人应该都在午休,街道上真和扫了一样干净。

    近处邻居的门楼里卧着一条狗,狗翻起眼皮看看他,又塌蒙着眼皮在门楼里伸起了舌头。连总在草棵里刨士的几只鸡,现在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刘大兵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爹,爹的白头发左一缕又一缕乱得像鸟窝,汗湿的衣裳全贴在了身体上。再看看自己,比爹也强不到哪去。大热的天,别人家都是安安分分地躲在家里歇晌,他家倒好,爹跑着告状,媳妇跑得不见踪影,他们哪一个又是省油的灯。

    刘大兵越想越恼,他几步迈到老倔头的跟前,指着他的鼻子说:“爹,别怪你儿子说话不中听,现在梅英还没有找到,你们之间有什么纠葛先不说,倘若梅英今天要有个三长两短,看我回头和你没完!”说完,刘大兵折身向远处跑去,边跑边扯着喉咙喊,“梅英,梅英……”

    老倔头一下子呆愣在那里,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没想到他冒着酷热搬来的救兵,却给了他这番怒怼。又热又累又有些饥饿的他,一屁股蹲到了地上,背靠着杨树发出了干嚎:“老伴啊老伴,我这日子以后可怎么过啊!”

    太阳又从云层里钻了出来,不怀好意地笑看着这一切。长长的街巷里,只有两只蝉不知疲倦地回应着老倔头的嚎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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