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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默默,青山葱葱,陶笛悠悠。
日落西山,月出水面,星河暗淡。
黍粒斜靠在八角亭的柱子上,听着自家的爷,吹奏了一曲又一曲,心中随之怅然。露水打湿了衣服,他不得不趁着换曲的空当,上前劝阻:“爷,更深露重,您得顾着身体啊!万一得了伤寒,漠北的行程就要延误,然后……”
端木华英轻轻地抚摸着陶笛,云中月,月朦胧,给眼前的人戴上了面纱,连狡黠的眼神一并模糊。他慢慢站起来,顺着石阶,缓缓而下,喃喃自语:“你看这江南风景如画,想说的都在曲里面了,可曾听到?漠北,定要去,我答应过你,替你去看江山万里,去看民安国泰。”
初遇
“我是堇兰。请问公子尊姓大名?”一袭青布长衫的小公子双手抱拳,彬彬有礼。
“华英。”他故意隐去了姓氏。荣城上到耄耋老汉,下到黄口小儿,俱知端木家族,他对这样的尊贵不以为然,更不喜欢接受各种各样的眼光打量。
“多谢华公子相助。我主仆初来乍到,落脚在望月楼,就在前面,请移步,允我表达谢意,可否?”小公子俊美中自带着一股子英气,一双眸子灼灼生辉,华英与之对视,顿觉心神一荡,竟然不知不觉地点了头。
跟着他的黍粒惊讶,嘴张了张,话自行咽回肚子里,在自家爷的后面亦步亦趋。极低的一声“哼”,让黍粒警觉地往四处看,侧前方,堇公子的侍从瞪他的眼神被抓了一个正着。他立刻回瞪,结果侍从的脸红了。黍粒直觉这主仆俩有问题,不过转念一想,在自家的地盘上,来者何惧。他的后背挺得溜直,也轻轻地哼了一声。
望月楼的掌柜眼尖,华英和一人并肩而行,不疾不徐,都是气度不凡,少东家这是要宴客?迎上前,刚要行礼,被黍粒抢先道:“掌柜的,这位堇公子是远道而来的贵客,招牌菜赶紧准备,不能让人笑话咱们荣城没有待客之道。”说完,冲着掌柜的挤挤眼睛。掌柜的连忙把四个人带到三楼的雅间,紧接着亲自去准备少东家最喜欢的茶,同时吩咐后厨优先备菜。
堇兰对掌柜的殷勤视而不见,她走到窗前,看自己刚刚经过的街道,已恢复了繁华景象。街角的乞丐不见了,她的心中疑惑,消失速度够快的,他们去了哪里?捏着袖袋中的荷包,她想起了被乞丐们围住的情形。家中祖父说的“不患寡而患不均”,是否就是这样子?
华英自行入座,待茶盏齐备,他专心沏茶,倒了两杯,茶香袅袅。堇兰的鼻子动了动,武夷大红袍,她的馋虫作祟,脚步微急,在华英的对面坐下。茶气蒸腾中,华英看见了堇兰嘴角上扬,眼睛里一片急切,心情不由大好,堇公子是识茶之人。
他伸手示意,堇兰没客气,端起来,放在鼻端轻嗅,双眼微眯,陶醉其中的样子,有点娇俏。然后,她小口浅尝,嫣然一笑,复又深深喝了一大口。眼神澄澈,她朗声说:“好茶!好茶!”
华英亦开怀大笑,两个人都觉察到生疏感正一点点消失。谈论起茶经,彼此更有惺惺相惜之意。堇兰涉猎广泛,华英对风土人情如数家珍,二人相谈甚欢。
个子瘦高的侍从,轻轻地拉了堇兰多次,都被堇兰无视,后来她不耐烦地说:“冬,冬子,本公子开心,又不是饮酒,你且把心放宽。”
黍粒盯着冬子的动作,越看越奇怪,冬子瞋目、跺脚、扭身,使小性子?这和家里小姐侍女的动作怎么那样相像!冬子把手放在堇公子的肩上,堇公子非但没恼怒,反而拍着冬子的手。黍粒的眼睛惊得差点儿脱出眼眶,两只纤长的手,肤色如玉,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恍然大悟。
接下来,黍粒站不住了。女扮男装,孤身来荣城,怪不得被乞丐堵在街角呢!自家的爷啊,您的精明能干去哪了?女人,您对面的是女人,您最不屑的啊!
再遇
端木华英回到家里,就被自己老爹带进了书房。长子的冰块脸,今天看着有点儿奇怪。端木良知道自己问,也不会得到回答,正事要紧。于是他说:“得到密报,景王爷储君之位已定。这位野心勃勃,征战在所难免。荣城,物资支援必首当其冲。对此,你有何看法?”
“我的看法?不开战,还民以安宁,能实现吗?”华英把茶盖儿拨弄地发出脆响,撩起眼皮,看了一眼父亲。
端木良坐不住了,在地上走来走去,“关系到阖府上下几百口的性命,你就不能好好说?”
“父亲,倾巢之下安有完卵?没有荣城的百姓,端木家族能繁盛至今?夏粮即将丰收,咱们不再收购,全城上下做好应战准备。人活着,一切才有可能。”
“你,气死我得了,省得看你败家。不屯粮,军粮如何交差?你爹被降罪,你高兴?”
“父亲慎言。景王爷还只是王爷,不能一手遮天。现在的存粮,足够应付。退一步来说,举国上下,不单单只有一个荣城。即便开战,端木家族也不能做缩头龟,您置地下长眠的祖先于何地?”
“滚!你就是最不孝的子孙!”端木良将书案上放置的东西统统拂到地上,气得脸色发青。
华英步履从容,回自己院子的路上,想到和堇公子的畅聊,嘴角微微勾起,他突然停步,回头,黍粒低着头纠结要不要告诉爷他的发现,主仆二人撞个正着。华英捂着头,痛地呲牙咧嘴,黍粒抹了一把脸,讨好地说:“爷,小的有个事情,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如果说不出花来,以后就甭跟着我了。”华英恶狠狠地说。
“堇公子和侍从都是女扮男装。”说着,黍粒做发誓状。
华英愣住了,他慢慢地回忆堇公子的言行举止,好半天,缓缓地笑了,通红的额头都带着喜感。不理黍粒,他一边走,一边想:明天去望月楼,自己要当面问。
然而,连着找了两三天,荣城都翻了个遍,堇兰凭空消失了。华英怀疑自己做了一场梦,但是心底的空落是实实在在的。望月楼,三楼,雅间,他对着杯盏,一坐就是大半天。堇兰的一颦一笑,一语一行,一遍遍浮现。
立景王爷为储君的圣旨颁发了,举国皆知。景太子大婚;景太子入六部;景太子用天下统一的愿景说服了他老子,杀鸡儆猴,对毗邻荣城的南凉国宣战;景太子亲自带兵出征,荣城被钦点为指挥中心。
华英诸事缠身,焦头烂额。他先是用暗道把母亲和年龄尚小的兄弟、姐妹们等亲人、族人送上船,走水路,去自己无意发现的一个岛上。然后和父亲一起准备军用物资,加固城防,安抚百姓,还有迎接景太子这件最大的事情。
端木良对儿子安排的后路震惊无比,他才不信儿子说的小岛是给他自己散心准备的呢!没有后顾之忧,他的建功立业之心蠢蠢欲动。
景太子的接风洗尘宴会上,华英不但见到了风流倜傥的太子万俟景和,而且还见到了仪态端庄的太子妃纳兰堇。幼承庭训、礼数周全的端木华英差点失态。堇兰,纳兰堇,他心中的痛成了佐酒菜。原来的意气相投都成了镜中花水中月。
纳兰堇看着下方就坐的华英,苦涩万分。半年前的那一天,照亮了她的生命,回忆里满是快乐和幸福。若非家世所累,她和他寄情山水,粗茶淡饭,自在从容,该多好啊!忍住眼里的泪意,她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离席。
端木府的后花园里,纳兰堇蜷着双腿坐在石桌上,漫天的繁星闪烁,她的泪花点点。端木华英痴痴看着她,不自觉地想再离她近一点,却被侍女拦下。
“冬雪,让他过来吧。”纳兰堇轻声说。
相谈
华英倔强地看着只一面之缘就刻在心上的人。纳兰堇特意摆出高高在上的傲慢样子,语气却和缓地说:“我自来到人世,就和皇家有了关联。十六年来,琴棋书画,女红针黹,兵法武功,未曾一日怠慢。非我爱荣华富贵,而是家族所有人的性命皆系我一身。同为世家,公子当知晓。
前次来,表面上是游玩,实则是暗访,荣城是最后一处。端木家族的经营之道,让我大开眼界。华英公子风光霁月,与你相遇,实属意外,被围困更非故意。公子言谈,令堇钦佩不止。每每忆起,欣悦不已。
荣城百姓,在我来看,算是安居乐业,其他城郡多有食不果腹之民众。靠天吃饭,凭天意,过于被动。上位者盼千秋永享,喜海清河宴,亦深知民为贵,攻伐终是下下策。
南凉国,地理位置佳,物产丰饶,百姓富足,所以擅自破坏岁贡契约。我万顺王朝岂能容他日日坐大,觊觎之心渐盛。太子殿下并非传言般好战。
公子讲,游历途中,遇穷山恶水之刁民,遇富庶地域之良民,还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堇都放在心上。故,此番战事,公子的态度,我非常在意。”
端木华英读过万卷书,行过万里路,见过无数人,这样的一番话自女子口中说出,亲耳闻之,大受震动。他心仪之意更甚,可是罗敷有夫,造化弄人吗?心伤失神中,猛听一声娇叱:“堂堂世家公子,竟如此无理!太子妃好脾气,冒犯之罪,网开一面,还不速速退下!”
冬雪,昔日跟随的侍从冬子,手中宝剑直指华英喉间,迅速朝自家主子做了一个手势。纳兰堇耳朵微动,随之广袖猛甩,背转身体。紧接着,在端木良的谦恭态度中,景太子从花园的月亮门缓步行来。
黍粒上前拽住华英的胳膊,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一大步,华英这才醒悟过来,心思百转。纳兰堇迎上前,行礼,柔声说:“臣妾见这花园别致,就过来透透气。”
“太子妃好风雅。荣城气候适宜,花草自比京都繁多。政务冗杂,景和还恐冷落了太子妃,却原来有这样一个好地方。”
“殿下谬赞。微臣没有别的喜好,莳花弄草倒颇有心得。太子妃抬爱,臣之幸也。”端木良诧异长子在此,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赶忙解释。
景太子瞟了行礼中的端木华英一眼,不动声色,点头。纳兰堇怪自己大意,心里着急,希望不要连累华英公子。当机立断,身形微晃,冬雪默契地扶住自家主子,面上惶急,轻呼:“太子妃,您站得太久了。奴婢伺候您去休息,可好?”
纳兰堇欲行礼告退,却被景太子拦腰抱起,“舟车劳顿,应该好好休息。端木良,你父子俩退下吧。”一边说着,一边大步离开。
行礼的端木华英眼角余光中,淡紫色软烟罗的裙摆一闪而过,他的心上被软烟罗划了一道口子,密匝匝的疼痛让他久久无法起身。下一刻被人用力地拖着走,他仰头,星星们一闪一闪,是在笑话他吧?
被粗鲁地按到椅子上,数落铺天盖地而来:“你个逆子!男女大防,喂狗了?那是一般的女子吗?太子妃侍女的剑不是摆设,真的,真的,你知道吗?太子怎么看我们端木家?你气死我得了。”端木良呼哧呼哧地喘个不停。
黍粒站在门边,哎,就知道是不一般的女人。自己爷的心思他明白,这下好了,不用再找堇公子了。他皱眉,那个冬子的武功比自己高不少啊,听音辨位的时间比自己提前很多,而且她的反应真快!怪不得堇公子只带她一个人,就敢在外游走。
“黍粒,你给我滚进来!”端木良大喝。
黍粒麻溜地进门,站好。
“再有下次,你就不用浪费粮食了。记住没?”
“是,小的记住了。一定拉住公子,远离后花园。”
征战
南凉国无视万顺王朝发出的书面警告,并且直接派出一队军士抢掠了两国的互市,万顺王朝的商人逾百人被抓,关押在南凉的地界。
景太子恼怒,下令大军立即开拔,狠狠打回去,两国战事起。他本人亲自出征,不止关系国威,还是他这个太子册封后的第一把火。
纳兰堇第一次闯进了太子和幕僚议事的书房,表示她要同行。她未出嫁前研究过祖父书房里的舆图,对周围小国的风土人情都查阅过书籍,最主要的是半年多前亲自去过边界互市。听着这个理由,景太子觉得他再一次小看了自己的太子妃。
联姻,景和无可无不可,他的精力一丝都没放在这上面过。册封后大婚,迎娶了太子妃纳兰氏,同时纳的侧妃钟离氏。纳兰堇端庄,钟离慧活泼,他依照宗法,对二人并无偏颇。这次出征,老太傅,也就是纳兰堇的祖父,向他提出了多年来的唯一请求:纳兰堇想看一下万顺王朝的山山水水,希望他能满足孙女的心愿。
他没有思考就答应了。半路叫苦,就让人送回京都;到了荣城打仗,扔在后方就行。可是来荣城的路上,纳兰堇的表现让他刮目相看。行军的速度有快有慢,有时有客栈住,有时只能住在马车里,吃的东西跟着就丰盛一顿,简单一顿,她从来没皱过眉头。
她戴着幕篱,阻止几个新兵采食蘑菇,言之凿凿地说有毒。果然,试吃的兔子丢了性命。见他没有阻拦,大军休息的时候,她就戴着幕篱“管闲事”。后来胆子越来越大,掺合幕僚百里先生制定的行军路线。大军几次风餐露宿的时候,离水源地非常近。百里先生在他面前夸奖太子妃不是娇花。
到了荣城,在端木府的后花园,她和端木华英的对话被暗卫一字不落地转述给他时,他对“太子殿下并非传言般好战”动容了。没想到,她是蕙质兰心的女人。她有如此见地倒也不奇怪,纳兰家族的学问百年传承,太傅出了好几个,他自己都受益良多。
偶然闲下来的时候,他会想她和端木华英说的话,为她私自出京的行为不满。想问,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口,难道直接问:你喜欢端木家的小子,为什么还要嫁给我?他对那个总是安安静静的身影多了自己没察觉到的关注。
现在可好了,眉眼之间豪气尽显的太子妃,舌战众幕僚,当场承认自己去过互市!景和心头有一股气不顺了,莫名烦躁起来。看着等他做出最后决定的众人,他挥挥手,没错过女人眼里的期盼,“轻装简行。”说完,书房里更安静了。女人眼里的惊喜让他懊恼,他能重新说一次吗?
第二天,他见到了女扮男装的纳兰堇端坐马上,侧后方的另一匹马上是同样装扮的侍女冬雪,二人都背着一个小包袱。果然简单至极。他稍稍加快了速度,回头看,他和女人相隔一匹马的距离。他再快,距离还是如此。
一连五天,哪怕下马以后,需要冬雪的搀扶,纳兰堇都没哼一声。景和的亲卫们对太子妃的敬重与日俱增。敢与景和开玩笑的就说,一国之母理该是这个样子,不能只会吟诗弹琴,争宠吃醋。景和暗自得意,收买人心,自己的女人做得漂亮。
互市的境况比预想的糟糕。站在空无一人的街头,纳兰堇的眼睛通红,她一改往日的沉默寡言,对景和说:“这家是卖牛肉面的。店主是夫妻俩,流浪到了这里,被县里的师爷收留,知道他们有手艺,出资帮助他们开了店。童叟无欺,十几年了。”
又指着酒旗都无精打采的第二家,“蒋家爷爷是坐地户,祖传的酿酒秘方。有一种果子酒,甜滋滋的,喝两大碗都不会醉。”
……
伤心过度,加上奔波,最后纳兰堇晕倒在景和的怀里。
周旋
纳兰堇醒过来,已然是两日后,床前无人。她大喊冬雪的名字,冬雪是飞着进来的,抱着她大哭。她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抗议声,冬雪飞来飞去,她吃到了肉粥。身上有劲儿,精神大好,她问太子殿下去哪了。
冬雪说太子殿下担忧主子,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一夜又半天,后来有战报,才不得不离开。和幕僚商议后,留下了百里先生,十个亲卫,两千士兵,自己带兵去了南凉都城,准备凭借士兵数量,以多胜少,直捣黄龙,速战速决。
纳兰堇的心里隐隐不安。她站在城墙上,看着远方,海水的咸腥味顺风而至,她喜欢这里的气候,湿润润的,海水漫过双足的感觉十分舒服。在这里,没人说女孩子露足是伤风败俗。因为许多渔家女都是家庭的主力,她们能出海捕鱼。战事赶紧结束吧,两国的百姓能过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纳兰堇突然知道自己的不安源自哪里了。她从城墙上飞下来,把跟着她的太子亲卫吓一跳,太子妃还会功夫?
她回到院子,直呼“百里先生”,等不及回答,就闯进了百里先生的厢房。老者受到惊吓,手里的笔“吧嗒”一下子掉了,书案上做了一半的画,面目全非。
“先生,我们要布防。西蜀国有海兵,海上行船比陆地骑马快多了。”话冲出口,纳兰堇的眼睛里都是担忧。
“太子妃是说,西蜀要渔翁得利?”
“如果是您,会不会?”
“可进可退,分一满杯羹。”
“士兵里有斥候吗?马上行动。再派人快马去通知殿下,军队后部调转方向,折回来救援。边城只有城墙,士兵人数不多,百姓的性命也要顾及。我们只能吓唬为主,拖延时间。”纳兰堇对着亲卫吩咐。院子里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百里先生焦急的脸上不乏赞赏,派兵布置,临危不乱。他背着手打转,各种兵法计策,在脑子里闪现。纳兰堇走出房间,不到晌午,她走了两步,返回来,问:“先生可懂海潮推演?今日潮水是涨是落?”
百里先生满脸惊喜,“老夫不才,略懂。我这就来算。太子妃博闻强识,好,好,好!”
纳兰堇被逗笑了,看着已经进入演算状态的老者,她悄悄退出来。冬雪喂马回来了,马儿吃得饱,马蹄子都懒洋洋的,马尾巴来回晃动。
纳兰堇眼前亮了。她招呼剩下的亲卫,询问留下的马匹数量,得知仅有三百匹,她有些失望。她让亲卫给除了骑兵的士兵分组,三百人一组,待命。然后坐在石凳上深思。
冬雪端来午饭,她心不在焉地吃着。百里先生哈哈大笑推门而出,“太子妃,明日有大潮汛,急涨水,急落水之间的时辰差,我们抓住就好。”
“依先生的意思,在明日急落水前,他们必须要撤离。您看,我是这样想的,……”
听完,百里先生激动的都不会说话了。
纳兰堇和百里先生在子时登上的城墙。斥候来报,海上出现三艘行船。但是只有一艘的行进速度极快。纳兰堇对亲卫点头。
一百骑兵在前,每匹马的马尾处都被拴上树枝,三百步兵在后,在城墙外到海边的路上,快速行进,烟尘滚滚,根本分不清到底是多少人马。三百骑兵,三个组别来回穿梭。
斥候再报,后面的两艘船已经停行了,第一艘的速度也慢了下来。纳兰堇不敢放松,问通知太子殿下的有没有什么动静,得到的答复是没有。
晨光熹微,斥候说西蜀的第一艘行船速度又快了。对方是什么意思?看穿了把戏,准备一战?
遗愿
纳兰堇让百里先生把城里的百姓聚集起来,她点了一千士兵去保护。剩余的七百士兵听她指挥,三百骑兵机动。百里先生不同意,但是没有那么多时间辩论这个问题,纳兰堇干脆让士兵驾着他离开。
接过冬雪手里的剑,纳兰堇上马,立在了城墙外众士兵的前面。西蜀的另外两艘船不见了踪影,靠岸的大船下来了不足两百人,这是赤裸裸的轻敌?万顺王朝的军兵群情激愤。
对方叫嚣,称自己是常胜将军,纳兰堇自报家门,对方的将军被吓到了。他们得到的情报是景太子率大军去南凉国的都城了,太子妃是怎么回事?他们趁虚而入,占领这座边城,是想和万顺王朝谈条件的。现在怎么办?
纳兰堇觉得自己是小题大做了,一晚上的精力浪费。她气恼,一声“捉活的”,混战开始。冬雪劝主子回城,被拒绝。纳兰堇静静地看自己人单方面碾压对方。居高临下,眼见那个将军要逃,她左足用力踩踏马镫,飞身跃起,长剑出鞘,谁知船上居然有人放冷箭。
冬雪的瞳孔放大,策马扬鞭,借着马的速度,同样跃起,直接奔箭矢而去。纳兰堇誓要活捉西蜀常胜将军,腾挪间,避开了几支,但是一排弓箭手,靶子就是她一个,有点防不胜防。冬雪赶到,主仆俩用剑砍断了几支。
景太子的亲卫见状,喊了一句:“弓箭手”,其余几名亲卫会意,一起奔着船舷上的弓箭手而去。常胜将军手脚并用,往船上爬。纳兰堇娇喝一声,身子直直弹起,腾空,长剑刺进将军的后背,同时斜剌里一支箭矢正中她的前胸。纳兰堇的真气提不上来,从半空中掉落。
“小姐!”冬雪大吼,景太子的亲卫斩杀了最后一个弓箭手。战场的动作都停止了。不远处马蹄声急促而来,马背上有人如同大鸟一般飞向纳兰堇。
纳兰堇彻底放松自己,原来飞起来是这样的感觉,她笑了。景太子准确地接住纳兰堇,抱着她在空中转了一个圈,慢慢落地。长箭穿胸而过,他的生命里第一次感觉到不知所措。
“军医!太医!”冬雪哭喊着。纳兰堇吃力地抬起胳膊,抓住冬雪的手,“不哭。我自由了。”目光看向景和:“太子殿下,臣妾求您一件事。端木家族治理荣城,方法得当,可全国推广。臣妾祝万顺王朝欣欣向荣。”鲜红的血从她的嘴里涌出,“还有,我,我想,你肯定知道了,我终生不能生养。这样就不能做你的皇后,把我葬在有山有水的地方就好。下辈子,我要做平民。”她露出了一个比血色还妖艳的笑容,再也没有声息。
后记
景太子一怒之下,直接发兵西蜀,不到两日,西蜀亡国。连收两国,万顺王国的国土扩大。不顾皇命,景太子斩杀了南凉和西蜀的所有皇亲国戚。对两国的百姓,归顺者,奖之;劝服他人归顺着,亦奖之。民心日渐安稳。
班师回朝,景太子直接去了纳兰府。翌日,纳兰府人去屋空。回到太子府,他彻查太子妃饮食起居。不到半日,太子侧妃被关入宗人府,娘家钟离全族流放宁古塔。
景太子开启征战之旅,端木家族倾全族之人力财力支持战事。三年后,万顺王朝统一大陆。
景和帝微服来到荣城端木府。当年知晓太子妃殒命,华英说了一句“堇兰,你够狠,天人永别啊!”吐血昏迷。醒来后,青丝变白发。他闷头打理家族事务,景太子打哪,他的物资就运送到哪。在收服的城池,派族人教化民众,让他们尽快自食其力。
“朕……”景和帝刚开口,华英的拳头就到了他的下巴颏。根本没防备,景和帝的头偏向一边,铁锈味在嘴里蔓延开来。
“从今天开始,端木家族的事情,我不再管理。”华英朝着大门而行,端木老爹傻眼了。黍粒立在门外的马车旁,自己爷上车后,他的马鞭轻挥。很快,就消失在荣城的城门外。
景和帝颁布了一系列的政策法规,短短两年,成效卓著。有书记载:景和帝,在位三十六年,政通人和。后位空置,传位于子侄万俟季谨。退位后昭德宫不见其踪影,卒年不详。纳兰堇,查无此人。
离荣城不远的边城,被百姓称为堇城,家家户户都有纳兰堇的塑像。堇城城外的云雾山半山腰有几间茅草屋,一个长相酷似万俟景和的老人独居于此。他天天爬上山顶,在一座坟冢的跟前,静静地坐着。
写作想法来自《踏歌图》以及《题马远踏歌图》这首诗。
宿雨清畿甸,朝阳丽帝城。
丰年人乐业,垅上踏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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