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篇第28期:第一场雪——雪地里的恋人
梦见你来与我告别,凌晨自悲伤中醒来,再无睡意,裹上毛毯到阳台静坐。月光清冷,星星睡着了。城市亦尚在梦中,内环上守护的路灯无声无息绵延至楼群深处,疾驰而过的车子发出轻微的鼾声。我的眼睛起了雾,看到窗外暖橘的灯光里飘起了雪,轻盈的,洁白无瑕,过不多会便纷纷扬扬起来,像极了我们初见的那场雪。
多年以前,仿佛命运的召唤一般,我鬼使神差背上行囊独自赶赴北方小城的第一场雪。日夜兼程,清晨的时候我站在茫茫雪地里,环顾四周,雪落在屋顶,落在松树上,落在泥地里,我摊开掌心,却接不到一片纷飞的雪花。终究是晚了一步。我落寞地上了车。南方小土豆够不着北方公交车的扶手拉环,身体随着汽车的颠簸左右摇摆。身旁的你轻声让我与你交换扶手杆旁的位置,我感激地看了你一眼。视线在半空中邂逅,你沉静的目光抚去我旅程的疲惫和错过雪花飘舞的沮丧。
我们一起下车,穿过白雪皑皑的公园。你说你喜欢雪,尤其是过年的时候一定要下雪才像过年。一家人在屋里吃火锅,吃完火锅到雪地里堆雪人打雪仗,再幸福不过。我说我也喜欢雪,但我的家乡从来不下雪。我们边走边聊,像一见钟情,亦像久别重逢。忘记时间,忘记寒冷,忘记身处何处,只有我们。天地间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花,我像个孩子般快活地转圈欢笑。你站在一旁温柔地看着我,像父亲,像男友。冬日暖阳照进荒凉的心涧,满满的,暖暖的。原来不早不晚,是为遇见你。
分别的那天也下雪了。你好傻,买了最近一站的车票送我到月台,你说“今朝若是同淋雪”,我愣了一下,你微笑不语。我在即将开往南方的列车上查询到下半句——“此生也算共白头”。我脸颊发热,回过头看到车窗外的你还在寒风中傻站着。想下车飞奔向你的冲动瞬间使我热泪盈眶,哀伤又甜蜜,多想留下来,长长久久留在有雪的冬天。
长达一千五百公里的思念无时无刻不萦绕着我,庆幸的是这种念念不忘有回响,于是心里眼里都是星光,一闪一闪,亮晶晶。迟到的我说久等了,你说刚等我的时候唐僧刚出大唐,这会都快过火焰山了。我说咱们吃不到一块,你说你能克服。你有时候读书给我听,读辛波斯卡的《一见钟情》,读《从你的全世界路过》。有时候唱歌给我听,唱《灰姑娘》,唱《这一生关于你的风景》。有一天你喝醉了迷迷糊糊喊我嫁给你,我说好,结果醒来后彼此囧得三天不敢说话。
你给我写信,说看到了大雁,它们排成人字一路向南,你说或许它们会飞过我的上空,我也一样能看到,也会羡慕它们能够南北迁回。你说我们以后会有光有影,有晴有雨,不知道在变化中会走向怎样的结果,只愿我平安、喜乐,于阳光中欢笑,阴雨中亦然。
你送我家乡的风筝,你说我们就像风筝,虽然离得远,但总有一根线牵挂。
你出差去青岛的时候,夜里到沙滩上写我的名字,想拍给我看,结果发现忘了带手机和房卡。我真的笑了很久,连睡觉也在笑。
你送的印章我放包里随身携带,非洲酸枝木和黄铜在手心里待久了磨出温润的光泽。那时你让我猜会刻上什么字,提示出自我们都爱的《摸鱼儿·雁丘词》: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我真笨,猜来猜去都不对。你急得直跳,顾不得留给我惊喜便迫不及待地告诉了我,真是可爱。我在小本本上盖了好多印章,大概有一百个那么多。
你去新疆的时候,工作的地方没有信号,每天得爬几趟沙丘等信号。你在星空下,在沙漠里等我,有时等不到只好留言一段,忙完工作再爬一趟。
你说要带我走遍天涯海角,看漠河的雪,看曾母的海。
不知静坐了多久,天边开始泛起一丝淡淡的青灰色光亮,继而转为柔和的蓝调,越来越浅变成了鱼肚白,云彩渐渐显现。我裹紧毛毯站起身来,天上地下,并无半分下过雪的痕迹。可我知道,雪曾落在我心里,我们一起淋过,真真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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