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方锦已经很久没有跟人这么睡过一张床了。林若睡相不好，半夜方锦从梦中醒来，发觉林若像小孩抱玩具熊一样抱着自己，一条腿压得自己喘不过气起来。不禁好笑，轻轻把她挪开，翻个身继续自己的梦。梦里乱七八糟，好像有何晨阳又好像没有，在重新入睡的前一秒，有个念头朦朦胧胧地钻进脑子里：林若可真是个招人喜欢的姑娘啊。
第二天一早方锦给林若留好面包就去上班了。门是密码锁，她一搬进来就先换锁，这样可以避免忘带钥匙惹来的麻烦。林若起来，慢条斯理地吃完收拾好，给方锦发个信息就走，回酒店换衣服，然后去公司。
方锦顾不上回她信息，一大早就开始浏览各类资讯。公关是个尴尬的部门，平时存在感微弱，这是好事，一旦公司爆出负面，就是公关的锅。从公关的角度看，没有大新闻，总归不算坏事情。方锦这才稍微放下心来，督促手下人写稿、跟各kol对接、跟各媒体打交道、约见客户。
今天还有一项新任务，接待一批新来的实习生。本来各部门的实习生要分配到各部门去，但老板突发奇想，先让人力部门花上一个多小时，给实习生们讲讲公司的光辉历程和企业价值观。
之后安排了各部门的头目来讲述部门职责，免不了的，方锦也要参加。然后是实习生自我介绍。方锦其实是专门来看这个环节的，几个月前，老同学给她打电话，问能不能安排个学妹来实习。
说是学妹，但方锦一猜就知道了这段关系。她有些好奇，不是什么名校生，只是Z大下属的一个独立学院学生，长相也中规中矩，她着实想知道，能拿下已在社会工作多年的大叔，究竟是怎样的女学生。
从感情上说，方锦是偏向这样的学生的。在她的认知里，人和人的差距，就在于心气不一样，天资平凡而外力有限的姑娘，能走到哪一步，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心气有多高。她就是这么一步一步走上来的，所以很乐意给小姑娘行这个方便，毕竟只是一纸实习而已。
来实习的学生二三十个，名校占了一大半，还有海外留学回来的。轮到那个关怡，只见小姑娘挺直腰板说，“大家好，我叫关怡。”停顿了一下，“我是Z大的。”
方锦惊讶又有些失望，眼神一下子钉在了这姑娘身上，惊讶的是，她明知道自己看过她的简历，还明目张胆地撒谎，失望的是觉得这姑娘也不过如此。
姑娘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散会之后，颠颠地跑到她的工位上，手拿一个小蛋糕，笑语盈盈：“锦锦姐，我刚刚是不是哪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呀？如果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请你一定指出来，我来之前老张就说了，你就是我师傅，让我跟你好好学学。”
方锦只觉头大。互联网公司就这点不好，扁平化管理，别管什么总监不总监，大家都在同一张大桌上办公，做什么事别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她有气无力地挥挥手让关怡去工位上待着，先看别人怎么工作。
吃饭的时候她把这件事讲给罗雨宁，只恨人已经收下了，不好跟老同学吐槽没教育好小女友。罗雨宁见怪不怪，说你就跟他说下呗，就当给他提个醒，身为叔系男友，就该有教女朋友为人处世的自觉。
方锦说算了，他自己也是个有点敏感的人，人家以为你这是拿腔拿调编排人家。
做公关几年，她发现自己脾气越来越好了，是发自内心的，肯为别人着想。用罗雨宁的话说，叫“越来越慈眉善目”，罗雨宁是渠道的主编，在方锦还是一个小公关专员的时候，两人就时有合作，彼时罗雨宁还是个小编辑。这些年方锦渐渐悟出一个道理，工作最好是互相成就而不是互相挖坑，虽然朋友不能一起做生意，但是工作伙伴是可以晋升为朋友的，比如她和罗雨宁。从这个角度来讲，社交确是有基本守恒定律，没有无缘无故的孤家寡人。
她说，“若若昨天来我家，我俩又聊起了何晨阳。她说起了一个很有趣的角度，何晨阳不喜欢那种和他一个频率成长起来的女生，也不喜欢比他成长快的女生。看到关怡和老张，我开始考虑这句话的正确性。”
罗雨宁停下筷子看了方锦一眼，说你们这些没结婚的想的就是多。结婚几年，还能很有话说就很不错了，就算是两个异常俗气的人凑在一起，能聊聊炒股赔赚，都是非常不错的婚姻状态。
方锦说这么惨吗？
罗雨宁说锦锦，不要为了何晨阳而放弃一整片森林，他并不比其他人更好。
罗雨宁刚休完产假，吃完饭便急着回家看孩子。方锦有心拉她喝一杯，但想着人家排除万难陪自己吃饭，又不好意思开这个口。送走罗雨宁，方锦犹豫着要不要这么早回家，微信叮了一声，打开，是蒋司卓发来消息：礼物收到了，点心还不错，谢谢。
礼物是方锦他们公司，年中与潮牌做的联名款礼包，照例是各大客户、媒体老师们都要送到的。方锦回了句谢谢蒋总夸奖。蒋司卓是他们kol之一，她记得他，是他的自我介绍很特别，他说“我是Nathan，你也可以叫我蒋司卓。”
方锦当时觉得这人简直装逼，一般不都应该先自我介绍叫什么名字，再说英文名是什么嘛。后来才知道，Nathan算是小有名气一个科技类博主，至于他的本名，反倒出了业内知道的人不多。蒋司卓也算是个小的创业科技公司联合创始人，说是科技公司，说白了，不过是借着Nathan的名气，做起来的一个电商平台。
蒋司卓很快回复了一句，方总忙吗？如果不忙的话，可否约你见面，请你帮个忙。
方锦差点晕倒。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名字别别扭扭，亲密的人叫她锦锦，其他人只能连名带姓地称呼，想拉近关系都没得拉近。她一度想给自己起个英文名，划拉了好几个总觉得叫不出口，几年来慢慢从“小方”升级到“方锦姐”，除了偶尔遇上业内叫“方老师”，的确气势强了不少。乍一来个“方总”，有种正儿八经讲笑话之感。
同样是“总”，总监和老总的差别比猴子和人的差别都大——方锦压制住自己渴望这么回复的冲动，报上了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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